【怎麽了？】

祝無歡察覺到它的靜默，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那兩人到底是什麽情況，她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吩咐系統，【不必猶豫，直接告訴我吧，什麽結果我都能接受。】

系統嗯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說，【宿主，他們除了您之外，還有……四個閨女，一個兒子。】

祝無歡聽到這兒，揪著褲子的手指忽然間松開。

她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也哢擦一聲斷裂了。

她望著天上的白雲，譏諷的勾起了嘴角。

四個閨女，一個兒子？

加她一個，就是五個閨女，一個兒子？

哈……

拼了老命非要生這麽多孩子，還拋棄了她這個閨女，這意味著什麽已經很明顯了吧？

她莞爾一笑，【那個兒子一定是老來子，是吧？他們前面拼命生了五個孩子，卻很不幸都是女兒。於是就把我們這些不重要的女兒扔掉了，拼命生他們夢寐以求的兒子，對吧？】

不等系統回答，她就譏諷的笑道，【那我應該恭喜他們了，恭喜他們如願以償，有兒子了。】

系統不知道該說什麽。

事實的確如宿主所猜測的那樣。

那個兒子的確是第六個孩子，那兩口子的確是重男輕女拼命生兒子的那種人。

不過，宿主也有猜得不對的地方。

系統心疼的說，【宿主，他們並沒有扔掉女兒，他們是賣掉了女兒，您是被他們賣掉的……】

祝無歡瞳孔微縮，她以為她是被拋棄的，結果，竟然還涉及到了人口買賣？

她問系統，【你怎麽知道他們賣女兒？他們被抓了？】

系統說，【是的宿主，我查到了他們的案底，他們因為三次買賣人口的罪名被抓。但因為賣的都是親生女兒，而且那幾個兒女還需要他們倆照顧，所以他們只被判了三年刑。】

系統說起了賣孩子的經過。

【宿主您是他們家第三個女兒，您出生的時候家中已經有兩個女兒了，他們養不起。於是就以四千塊的價錢偷偷把您給賣掉了。】

【幾十年前的四千塊錢，算得上一筆巨款，他們嘗到甜頭之後，於之後四年內又將家中陸續出生的四女兒五女兒也賣掉了。】

【蒼天有眼，在他們賣掉五女兒後不久，他們被出租屋附近的人揭發了，警方通過他們的供詞抓捕了人販子，值得慶幸的是，那兩個女兒當時在人販子那裏留有記錄。所以半年後兩個女兒很幸運的被追回來了。】

【只有宿主您很不幸，您是他們當年在南方工地上幹活時賣掉的，他們不認識那買主。而在他們被抓的時候，您已經被賣了四年之久，警方也無法查詢您在何處，於是您後來就一直沒被找回去……】

祝無歡聽完這些，忽然釋然的一笑。

系統說她很不幸？

不，沒有被找回去，才是她的幸運。

她在孤兒院雖然無父無母是個野孩子。可是她在這裏有善良的老院長和其他叔叔阿姨的呵護，她能念書，能考大學，能出人頭地。

可是如果當時她被找回去了，生活在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庭，她還能有上大學的機會嗎？

那樣的父母，一定會讓女兒們上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輟學去打工，然後掙錢幫他們養兒子吧？

如果是在偏遠一點的山區裏，喪心病狂的他們甚至會早早就把女兒賣給老光棍做媳婦兒換彩禮……

她心有餘悸的閉上眼睛。

她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便問系統，【那幾個女孩子上了幾年學？她們如今幸福嗎？】

系統很遺憾的告訴祝無歡，【不幸福哦，大女兒二女兒上完了小學就輟學回家啦，當時山區裏對孩子入學的事執行力度不夠，父母自己都不讓孩子去上學，其他人誰會管別人家的事啊？倒是四女兒五女兒運氣好一點，因為她們被父母賣過嘛。她們父母又坐牢了，她們就成了當地相關部門重點觀察對象。於是爺爺奶奶沒辦法，不情不願的送她們上了九年學。不過她們成績不好，九年之後就輟學回家了。】

成績不好？

祝無歡譏諷的笑道，【成績好不好，與家庭也有關系。如果生活在一個壓抑窒息的家庭，放學回家就要做無休無止的家務，要天天被爺爺奶奶打罵，甚至吃不飽穿不暖，一到學校就困得想睡覺，凍得打擺子，又有多少人能扛著壓力好好學習？】

系統無法回答這個沈重的問題。

饒是它這個冷冰冰的系統，它也知道孩子能否成才不僅要看孩子自己的智商和能力，還要看父母如何教養孩子。

壞的父母，會害了孩子一輩子。

祝無歡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再跟我說說她們如今過得怎麽樣。】

系統趕緊回答。

【宿主，您的大姐二姐很小就跟村子裏的人出去打工啦。雖然國家說不許雇傭童工，但是在一些小地方，小工廠，還是有空子可鉆的，她們十四歲就在那種黑作坊裏幹活，累死累活自己還拿不到一毛錢，很慘的。】

【然後您大姐被叫回家，被您父母嫁給了隔壁村願意花五萬塊錢彩禮娶媳婦的老光棍，至於婚後……嗯，生活得應該很不幸福吧，反正我在當地醫療系統裏，查詢到了您大姐好多次去醫院的記錄，次次都是受傷住院，就在上個月，她居然還骨折住院了，唉。】

【至於您二姐，唔，她看到您大姐被父母「賣」了，嚇得自己趕緊在廠子裏找了個人品相貌過得去的男朋友，兩人未婚同居還懷了孕。她雖然如願逃脫了被父母賣掉的命運，嫁給了自己中意的人。但是生活得應該也不好，我看她早就離婚了，自己帶著兩個孩子生活。現在兩個孩子都上了大學，她一人打幾份工供孩子上學，最早的那份工天不亮四點打卡，最晚的那份工十一點下班，也挺慘。】

【然後您四妹五妹，她們倆情況稍微好一點。畢竟是上過九年學的，有文化，就算打工也能進個稍微好一點的廠子。】

【您四妹長得漂亮，嫁得還不錯，就是吧，她被父母養成了懦弱的性子，一直偷偷拿她老公的錢給您弟弟花，她老公忍無可忍啦，已經起訴離婚啦。】

【您五妹就比較精明，在外地打工時嫁給了外地人，跟老家相隔千山萬水，父母弟弟管她要錢也只能打電話催她，她不搭理就行了，父母也沒辦法經常坐車去她婆家那邊鬧是不是？所以她是唯一比較自在的那個。】

聽系統說完這些情況，祝無歡麻木的望著天空，從骨子裏生出了一種悲涼和無力。

有一對那樣的父母，真的是一輩子的不幸。

生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還不如做孤兒。

至少她這個孤兒，就比那幾個姐姐妹妹幸福得多。

她問完了幾個悲慘的姐妹，現在就特別想知道，那兩口子一心期盼的兒子，到底有沒有給他們帶來幸福。

她問系統，【他們一心想要的兒子，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一說起這個，系統的嗓音都高了八度，【他啊，特傻逼，特坑爹！如今他和他爸媽特慘！】

然後系統就賊開心的說起了這個男孩子的傻逼人生。

【宿主，聽完他這幾十年的經歷，你肯定很解氣的！】

【你父母在監獄那幾年，你這個弟弟被爺爺奶奶寵壞了，自私自利心腸壞得很！你父母出獄後不僅不糾正兒子的壞毛病，還加倍的溺愛兒子。於是他們這個兒子小小年紀就成了個混世魔王，從小學開始打架，到九年義務教育結束時，他的檔案裏記載他已經受過十幾次處分啦！】

【按理說，他是你父母一輩子求來的希望，你父母肯定砸鍋賣鐵也要送他去念書啊對吧。雖然他沒考上，那不是還有職業院校可以念呢嘛，可是他並沒有再往下念。】

【因為他暑假在外面打游戲時認識了社會上的小流氓丫頭，人家小流氓見他是個人傻錢多好欺負的主兒，她懷孕之後就將心思動在了他頭上，設計了他。】

【他也傻乎乎的，還真以為那麽一次過後人家肚子裏的就是他的孩子。於是就一意孤行跟小流氓丫頭結婚了。】

【人家小丫頭既然小小年紀就能混成小流氓，還同時跟好多男人一起混，就可以想見這丫頭不是消停過日子的主兒。所以她生了孩子以後就偷了家裏的錢，丟下孩子瀟瀟灑灑的跟野男人跑啦！】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你父母當年還去報過案，可惜後來你弟弟去撤案了，不了了之。】

【從那以後啊，你弟弟就帶著他「兒子」一起啃你父母的老，他在家啥也不幹，你父母一把年紀還得出去掙錢養兒子養孫子，錢不湊手的時候就朝幾個女兒要。嘖嘖，那幾年他們日子雖然過得很辛苦，但在幾個女兒的幫助下，好歹也算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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