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們問我，為了晉王許諾的貴妃之位就放棄與祝龍淵的感情，值不值得……”

說到這兒，她緩緩看向祝龍淵，毫不避諱與他的視線相對。

此時此刻，她眼中愛意盡退，只剩下一片冷漠。

她一字一頓，“為什麽不值得？”

她勾起嘴角諷刺道，“女人這輩子圖什麽？要麽就圖為兒女燃燒自己的一生，要麽就圖自己瀟灑快樂一生……我已經喪失了生兒育女的能力，我後半輩子已經沒有親生骨肉可以讓我去為他們忙活，我為什麽要去為了別人的孩子奉獻我的一生？”

說到這兒，她看向祝君揚。

那個孩子正淚水漣漣的揪著衣角站著，偷偷擡頭望望這個，又偷偷望望那個，見沒人搭理他，他滿眼都是驚惶無措。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心中還是有些許的難受的。

畢竟這孩子，是一聲聲的喊著她娘，真正的依賴著她的。

可是，那又如何？那畢竟不是她生的。

她能演出母子情意給人看，但她無法真正發自內心的去愛這個孩子，無法去為這孩子犧牲奉獻自己的一生。

就像當初祝家處於危難之時，大嫂舍不得拋下君安獨自離開，可她能狠心拋棄這個孩子。

不是自己生的，她永遠不可能視如己出。

她低下頭，落著淚，笑道。

“對我來說，守著一個永遠不會跟我有孩子的夫君，天天擔心我的夫君知道我不會生了以後會不會納妾，天天勞心勞力去照顧跟我沒任何關系的孩子，這才是不值得的……”

“畢竟，夫君他有可能會納妾，我跟他的感情會漸漸消磨得半點不剩……而孩子又是別人的，萬一親生父母找上門來，我這個養母到時候算什麽？”

“忙忙碌碌一輩子，到最後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也留不下，這樣才是不值得的啊！”

“所以，我為什麽不索性為了自己瀟灑活一次？留在祝家做提心吊膽的祝二夫人，哪裏有去做那高高在上的貴妃來得瀟灑愉悅？”

見眾人冷漠的看著她，好像沒人理解，她不由自嘲的笑了一聲。

她擡手摸著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語。

“我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麽呢，你們永遠都無法理解失去生育能力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就像你們永遠無法理解失去了命根的太監裏面，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心理扭曲的變態……”

“我們為什麽會心理扭曲？因為我們是殘缺的，因為我們時時刻刻都在怕被人看不起。因為我們會常常擔憂自己老了無依無靠……”

“既然老了無靠，那何不抓住當前能抓住的一切，去盡情享受，去讓自己快樂……”

說到這兒，她緩緩閉上眼睛。

“所以啊，打從知道我不能生孩子那一刻起，我就變了……與其讓你們知道我不能生了以後，給祝龍淵納妾來羞辱我傷害我，倒不如我自己將感情一點點從他身上抽回來。”

“我不愛了，就沒人能傷害我了，我就可以瀟灑的去追逐我自己的好生活……”

“可惜啊，晉王棋差一招，我還是沒能追逐到自己的好生活。”

她睜開眼睛。

覆雜的目光，落在了祝無歡身上。

“皇後娘娘，你知道嗎，本來那天我離開將軍府的時候是躊躇滿志的。因為只要離開了將軍府這泥沼，我很快就可以做貴妃了，我會比你們所有人都風光……”

“可是，我在將軍府門口撞見了你。”

“你雖然一身素衣，卻傲立於門口，仿佛祝家根本不會覆滅，我當時就有一種特別不安的預感。尤其是我和我爹坐上馬車後，你對我說的那番話，更是讓我心驚肉跳……”

“那一刻我就有預感，祝家可能不會覆滅，我其實想跳下馬車回將軍府的。可是我又舍不得放棄我的貴妃夢，所以我還是硬著頭皮回了娘家……”

“我在娘家提心吊膽坐立不安的等啊。等啊，終於，我等到了我最不願意聽到的噩耗。”

“你沒有被晉王玷汙，你們倆的事沒有鬧到皇上跟前，你們還反而把晉王給抓了。於是我知道晉王輸了，我做不了貴妃了，我得趕緊回將軍府，這是我最後的一條退路……”

“可是我沒想到，連我這最後的一條路，都被你給毀了。”

“我好不容易求得娘和大哥大嫂原諒，他們可以接納我重回祝家。可是，你非要橫插一腳，當眾貶損我，讓我臉皮丟盡，顏面掃地。”

“你貶損我也就罷了，你還叫來了皇上！”

她目光落在鳳長夜身上，又怨恨，又覺得可悲，可笑。

“皇上您多霸道啊，我犯了這點錯，您就不允許我再回祝家了，還說我若非要回來，就得以貴妾的身份回來……”

她笑著諷刺道。

“我就一直納悶，我不過是在祝家危難的時候拋棄了祝家，我就罪大惡極了，那您怎麽不看看您自己？您可是親自下旨處斬祝家滿門的人啊！我可恨，那您的罪行不是比我更可恨嗎？”

她大概是覺得自己快死了，所以索性敞開了懟鳳長夜這個屢次三番為難她，讓她不得不去死的敵人。

她嗤笑。

“這祝家，所有人都有資格罵我，恨我，可唯獨皇上您……”

“您哪來的資格罵我譴責我？”

“您的所作所為比我更惡，您心裏沒數嗎？”

“我們同樣對不起祝家，誰也沒比誰好多少，您也別辯解說您只是下了旨要處斬祝家，但您沒斬成功……那我難道就成功傷害到祝家了嗎？我跟晉王勾結的那些事，不是還沒做嗎？我拋棄祝家，我不是又跪著回來認錯了嗎？”

“就連我唯一要真正傷害祝龍淵的一件事，也是被您逼的！要不是您咄咄逼人將我貶為貴妾，非要讓祝龍淵娶郡主，我也不至於買那斷子絕孫的藥害祝龍淵！”

“如果我當時跪著回祝家，沒你們夫妻橫插一腳，我回了祝家以後定然會洗心革面好好做祝家人！”

“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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