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歡一擡起頭就看到了他凝重的眼神。

她猜到了他此刻的擔憂。

是在擔憂晉王死了以後的流言蜚語吧？

她靠在他懷裏，望著他笑。

“皇上您放輕松一點，壓力別這樣大，沒事兒的，只要您相信臣妾是清白的，那麽外面的流言蜚語它就傷不到臣妾分毫。”

鳳長夜撫摸著她的頭發，“怎麽會傷不到呢？惡語傷人六月寒啊……”

他擡起她的下巴，有些憂慮，“皇後，若到時候民間的謠言當真一發不可收拾，你會不會……怨朕？”

祝無歡微笑著望著他的眼睛，“怨皇上您什麽？”

不等他說話，她就問，“怨皇上您不該處死晉王，怨您動了他，他的下屬才會反擊到臣妾身上？”

她搖頭，輕聲說，“臣妾沒有那麽不講理。除非您將他釋放，讓他安然無恙的繼續做他的王爺。否則他被圈禁的時日久了，他的下屬見營救無望，遲早也會將臣妾與他之間的事散布出去，抹黑臣妾，抹黑您。”

她一臉譏諷，“而晉王他犯下的那些滔天大罪，不死不足以讓死者瞑目，憑什麽要因為臣妾一人的名聲，就讓他逍遙法外？臣妾的聲譽難道還比那被害死的四萬將士和無數商人之性命還重要麽？”

她站起身來，平靜的望著鳳長夜。

她真心的說，“皇上，即便到時候臣妾的汙名當真傳遍了全天下，這也與您無關，您不要把所有責任都往您自己身上扛。這是臣妾自己年少無知，信錯了晉王，才有了如今的結果。這不是皇上您沒保護好臣妾，是臣妾自己當年行差踏錯，沒能保護好自己。”

她躬身深深行禮，“說起來，倒是臣妾要跟皇上您說一聲抱歉才是，臣妾馬上就要連累皇上您了……”

鳳長夜將她扶起來，擁入懷中。

他就知道，他的皇後在大是大非面前，一直都看得很透徹。

她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

可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更想要保護好她，不想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跟朕說什麽抱歉？這事兒是鳳長瑾的錯，不是你的錯。”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絲，“能被你連累倒挺好，朕寧可與你一起背負滿身汙名，也不願意看著你自己受千夫所指，朕獨善其身。”

祝無歡聽到這話，眼睛酸酸的，“皇上……”

“嗯。”

鳳長夜握緊她的手指，“記住，朕這輩子都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有朕在，誰也別想越過朕傷到你。”

祝無歡重重點頭。她記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對她的種種好，她會刻骨銘心記一輩子。

……

之後幾天，京城所有人都被晉王犯下的案子所轟動。

大理寺連同刑部一起審理鳳長瑾所犯之罪，無數人跑到外面看熱鬧，看到鳳長瑾一身囚衣被帶上來，現場頓時群情激奮，人人都高聲喊著要將他處以極刑。

而擠不進去的，就會跑到酒館茶樓，聽那些說書人抑揚頓挫的遍數鳳長瑾種種罪過。

每聽到鳳長瑾的陰狠之處，大家便會拍桌子摔碗，罵罵咧咧，恨不能化身劊子手，親自剮了鳳長瑾。

就連街上玩耍的小童，嘴裏念叨著的也是秀才們編出來的辱罵鳳長瑾的打油詩。

大概，這是鳳長瑾這輩子最受矚目的一次經歷了吧。

名動天下。

比他歷史上登基時還要「風光」。

又過了幾日，在全京城百姓翹首以待中，鳳長瑾被行刑的日子終於要到了。

從鳳長瑾被押去大理寺受審，到他被判淩遲之刑，鳳長夜這個做哥哥的一直沒有露過面。

直到他要被押赴刑場的前半個時辰，鳳長夜才出現在了天牢裏。

他一身華服尊貴的站在柵欄外，淡漠的看著坐在稻草堆裏一身臟汙的鳳長瑾。

與歷史上他們二人的結局，徹底顛倒。

“你來了。”

鳳長瑾正望著高高的墻上那巴掌大的透氣窗，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

發現是鳳長夜，他一點也不意外。

他淡淡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來，馬上就要送我去地獄了，你怎麽可能不來驗收一下成果呢？”

即將步上斷頭臺，他接連幾個晚上都無法入睡，此刻整個人精氣神極差，看上去極其憔悴。

可是他的神情還是那麽高傲，一點都不像個失敗者。

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他都不覺得自己哪裏不如鳳長夜，他只是運氣不好，還沒準備齊全，還沒正式朝鳳長夜發難，就提前被抓起來了。

如果再給他一年時間，不，哪怕只多給他半年時間，他布下的那些棋，他設下的種種陷阱，必定會讓鳳長夜坐不穩那皇位！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當朕是你的親哥哥了？”

鳳長夜冷漠的凝視著鳳長瑾。

他說，“朕自認為，從小到大朕從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朕一直在努力做個好哥哥。可是朕這些日子回想往昔，忽然發現。在朕尚未登基做這皇帝之前，你似乎就已經跟朕疏遠了……”

他問，“為什麽？你若只是為了皇位而害朕，朕多少能理解你的利欲熏心。可為何在朕沒有登基之前，你就已經開始不拿朕當哥哥了？”

他搖頭，“朕苦思冥想，始終想不通朕有何處對不住你。”

鳳長瑾聽到這話，楞了楞，然後沈默的低頭看著腳底下的稻草。

半晌以後，他才重新擡頭看著鳳長夜。

“我為什麽不拿你當親哥哥……”

他眼中流露出一絲絲譏諷，一絲絲悲戚，“嗤，我也想問問老天爺，為什麽我們是親兄弟，你擁有的東西卻是我根本就不敢奢望的？”

他掃了一眼這囚室周圍，見無人，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柵欄前面。

他抓著柵欄，冷笑著問，“同樣是父皇的兒子，為什麽父皇能將你寵上天，看我的眼神卻仿佛我是個野種？”

他緊盯著鳳長夜的眼睛，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還有！同樣是那個女人的兒子，為什麽她要將那麽神奇的寶貝留給你，而我卻什麽也沒有？”

聽到鳳長瑾後面這話，鳳長夜臉色驀地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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