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低著頭不敢說話。

前太子是幾次置當今皇上於死地的仇人，前太子之女也是皇上的階下囚，而司家卻是太後的娘家，是皇上一直看重的親舅舅家——

當前太子之女與司家結了仇以後，皇上會保誰，他覺得根本就不用想吧？

所以他根本不敢將這事說出來，還嚇唬司家也閉嘴別惹事。

他打算等過段時間司家安分了，就讓前太子之女在柴房「病死」。然後將這小姑娘偷偷送到千裏之外，讓她普普通通過完一生。

可是今日皇上開誠布公的說了這番話，並且決定懲治司家，他覺得時機到了，正好用前太子之女來試探試探皇上是否真的決定改變性子。

想到這兒，他眼神欣慰。

至少在目前看來，皇上的性子的確收斂了許多，連他私底下偷偷保護前太子之女，皇上也沒有遷怒。

這要是半年前啊，皇上肯定會勃然大怒，斥責他是否是前太子的舊臣。

“今日的早朝就到這裏——”

鳳長夜瞥了一眼滿臉欣慰的左丞相，不跟這老家夥計較，他看向大理寺卿。

“秦愛卿，朕撥兩百禁軍隨你同去，將司家所有犯事之人先捉拿下獄，等證據搜集齊全之後再行審問。”

大理寺卿連忙應是。

鳳長夜又看向其他大臣。

“諸位愛卿若想檢舉誰，回去好好寫在奏折上，明日上朝朕會讓小元子一本一本收上來。朕保證，你們的奏折只有朕看，不會經過其他任何人的手，所以諸位愛卿可以暢所欲言。”

眾大臣恭敬應是。

低下頭的他們，神情各不相同。

是要趁著皇上跟他們開誠布公的當口，立刻將手中掌握的一些事如實呈給皇上博取皇上的好感，還是再觀望觀望？

萬一皇上還是那個易躁易怒的皇上，他們奏折裏寫的東西太出格，皇上遷怒他們怎麽辦？

鳳長夜不管他們是什麽想法，說了退朝之後就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祝懷寧和左右丞相以及六部尚書都非常的欣慰，高興得紅了眼眶。

尤其是祝懷寧。

他沒有因為私仇就弒君，果然是對的。

他們的皇上，在經歷了差點誤殺了他們祝家人以後，是真的大徹大悟了，在悔改了，皇上他已經開始有明君之象了。

能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坦然承認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坦然認錯，並且要帶著大臣們去太廟在祖宗面前靜思己過，這何其難得，何其可貴啊？

他回頭掃了一眼其他大臣們。

將一些大臣們眼裏閃動的光亮盡收眼底，他勾唇。

瞧，這些臣子們多高興啊，他們以後肯定會慢慢的試著相信皇上。直到成為皇上的心腹肱骨，全心全力與皇上共同治理天下，再也不會像往日那般啥事兒都瞞著皇上，只顧著明哲保身。

“真好啊！”

祝懷寧與左右丞相相視一笑。

左右丞相拱手相謝，“還是全靠了鎮國公您啊！是您對大寧的忠誠，讓皇上看到了他的多疑要不得，讓他知道了他性情上的不足，讓他大徹大悟！”

祝懷寧擺手推脫，與幾位重臣一起走出朝堂。

望著高懸的明日，他心情極其痛快。

但願皇上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好好做個明君。

這樣才不辜負他們祝家滿門的忠心啊。

……

退朝之後，鳳長夜默默的跑去了他的正殿處理奏章，根本不敢去側殿見祝無歡。

現在的皇後太可怕了，一見面就肯定要在心裏嚇唬他，或者是逗他笑，他怕他招架不住，他得躲一躲。

側殿。

祝無歡一覺睡到巳時九點多才起床，獨自一人慢悠悠的喝著太醫專門為她和孩子搭配的營養粥。

直到喝完，也沒有看到鳳長夜來。

她問素秋，“皇上還沒退朝？”

素秋回答說，“回娘娘，皇上已經退朝一個時辰了，正在正殿批閱奏折。”

祝無歡警惕的微微瞇眼。

她現在正處在懷疑鳳長夜的特殊階段，見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找她，她立刻就有些懷疑。

那家夥是不是在躲著她啊？

她正準備讓素秋將營養粥用食盒裝起來，隨她去正殿去見鳳長夜，就聽素秋說起了一件事。

“娘娘，奴婢發現，您和小皇子小公主真的是老天爺派來溫暖皇上的。”

素秋捧著臉，開心的望著祝無歡。

“自從皇上將一顆心放到了娘娘您身上以後，皇上就變了好多好多啊。如今有了小皇子小公主，皇上更是仁慈極了！”

祝無歡勾唇一笑。

她知道鳳長夜是為她和孩子改變了不少，所以沒反駁。

她點了點素秋的眉心，“怎麽突然想起說這個了？皇上今兒在朝堂上，難道做什麽你覺得特別仁慈的事了？”

素秋點頭，她眼睛亮亮的，低聲說，“娘娘您知道嗎，皇上因為那內務府掌印太監司全所做下的惡事，打算將囂張跋扈讓百姓苦不堪言的司家連根拔起啦！”

她望著祝無歡的肚子，偷笑，“如今宮裏都在傳呢，皇上肯定是因為他自己要做父親了。所以才會將天下子民放在心上，願意為了保護他的子民，而大義滅親動他親舅舅家！”

祝無歡聽到這事兒，怔住了。

鳳長夜今天在朝堂上說要動司家了？

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喝醉之後說的那些夢話……

他說他不會放過晉王，不會放過太後……

難道是因為他昨晚又重覆做了噩夢，他再度想起了孤魂野鬼告訴他太後和晉王會聯手害他的事，這恨意促使他今天在朝堂上對司家動了手？

那……

他昨晚難道不是在演戲騙她？

素秋還在往下說。

“還有呢娘娘，以前奴婢都不敢信，皇上會對前太子的子女和顏悅色，可今天在朝堂上，左丞相說起前太子之女犯了事，皇上不僅沒借題發揮斬了前太子之女，他還笑了！他還讓人去將前太子之女帶到他面前讓他親自看看……”

聽到前太子之女，祝無歡楞了楞，隨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她只記得那些大名鼎鼎的將才了，都忘了這個前太子之女了！

這個有血性的猛人小姑娘，好像就是在這段時間死掉了！

她記得鳳長夜到祝家吊唁滿門英烈的時候，這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前去行刺，鳳長夜不知小姑娘身份，只以為是個刺客，親自擰斷了小姑娘的脖子。

之後小姑娘的身份查明，親手擰斷十一歲侄女脖子的鳳長夜更加坐實了暴君之名。

“糟了！”

祝無歡突然心驚膽戰，騰地一下站起來！

暴君居然要將這個刺殺他的小女孩帶到他面前，那不是給了人家行刺的機會？

不行，她得立刻趕去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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