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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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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魔法燈點亮了屋子,這座宛若與世隔絕的小屋,建築在一個突出的小崖角,下面是一片平民居處,想上來這裏只有一條路,就是位於屋子不遠處的階梯,除此之外就只能攀巖了。

賽西爾坐在柔軟的碎花沙發上,愛德華就站在一旁,空洞的眼睛沒有焦距,對此賽西爾有些不習慣,他是個戰士,對於氣息非常敏感,愛德華沒有氣息,但存在感卻很強。

作為一個被黑魔法師喚醒的屍體,愛德華稱得上是保存得非常良好,可以知道主人的用心,但對他來說,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雖然這只是一種手段,但即使他已經爬上了皇家騎士團,黑魔法師這種使役屍體的行為還是很少見,一來是黑魔法沒落,二是世局普遍和平,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保護魔法師本身了。

黑魔法是一門比白魔法更難入門的學科,所有的竅門不是靠想象就可以達成,需要非常精細的平衡以及天賦,不像白魔法,光靠冥想、感覺,就可以簡單地聚起照明光球這樣基礎的魔法。

歐帝斯說索莫納斯家族早就破產了,但從愛德華身上,賽西爾知道這個家破滅的只是形式,真正的精神和最重要的珍寶至今還好好保存著,最大的體現就是那個自稱已經十八歲的孩子。

安特瑞斯。

垂下眼睫,燈光照在他的測臉,在墻上打出一道陰影,賽西爾看著手劄,不是什麽重要的書,只是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來打發時間的,在接到安特瑞斯的第一封信之前他沒有出門的打算。

就在他要翻過下一頁時,一陣極細微的異動讓他心裏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翻過下一頁,他知道外面有人正窺測著。那是長久在生死存維艱磨練出來的敏銳直覺,是在荒原當中與各色魔獸、貪婪的冒險者周旋而來的。

門把輕輕地被旋開,發出很是輕微的喀答聲,粗心點的人或許就這樣忽略過去了,但賽西爾不是這樣的人,他左手垂了下來,握上了收在小腿邊的匕首,在他手輕輕抽出尖刃之時,一股冰冷而兇惡的風襲面而來。

賽西爾踹開桌子,希望一阻來者,但對方一個輕躍,仿佛身上長了一對翅膀一般輕盈地閃過了那個障礙,接著往他撲了過來,尖銳的指甲堪堪從他臉頰擦過,即便沒有真正接觸,賽西爾還是感到一陣刺痛。

血腥味一點一點地滲透出來。

匕首正架在對方的手腕,只要她膽敢再往前,匕首將會刺穿她手腕上的動脈。

和對方對峙著,賽西爾同時也觀察著不請自來的客人,或許應該稱之為敵人,一個不知道來自哪個集團的走狗。

過份蒼白的膚色,幾乎沒有呼吸起伏的胸口,殷紅的嘴唇,與常人相異的妖冶面容,不過一秒賽西爾就判斷出對方是夜族,只有夜族才有這種神經質而纖細的美麗。

「妳是誰?」

女性夜族收回了手,撢撢紅黑色的性感禮服,雪白的胸部隨著她動作起起伏伏,甚至能看見深入禮服當中的溝壑,翠綠色的寶石在燈光之下熠熠閃動。

「我可不想弄壞主人珍貴夥伴的屋子,我們到外頭去吧。」女性夜族低沈而華麗的嗓音如是說道,她褐色的眼睛在昏黃的魔法燈之下看起來有股深邃的神秘感。

賽西爾皺著眉頭,想不出來這到底是誰。

主人珍貴的夥伴?

瞬間閃過腦海的是奧布斯特家,但為什麽奧布斯特要對他出手?

賽西爾不解。

不過他讚同對方的話,他也不想把合作夥伴的屋子給拆了,畢竟怎麽說這都是他將來要落腳的地方,而且時日不短。

拿過放在壁爐上的長劍,賽西爾隨著女性夜族離開屋子,他們在屋外的空地互相對望著,一離開屋子,在月色不夠明亮之下,視野黑成一片,對賽西爾很是不利。

夜晚是血族的天下,沒有人能夠在夜晚取走他們的性命。

抽出長劍,賽西爾不想給狡猾的夜族任何機會,他率先發動攻擊,劍鋒劃破黑夜,在隱約的月色中閃過一絲銀光,直刺向女夜族的腹部,對方側過身,裙擺擺蕩出優雅的波紋,閃避了這個直接沒有任何掩飾的攻擊。

腰一扭,女性夜族纖細白嫩的手忽然青筋爆出,指甲變得又粗又尖,浮出的筋讓她手看來像是大妖怪似的猙獰可怕。

她直接握住賽西爾的劍,另外一只異化的手就要捏向半精靈男子的咽喉,忽然,她覺得抓著劍的手隱隱作痛,賽西爾重心放在被制住的劍,硬是把劍又往前刺進了幾分,與此同時他和女夜族距離縮短,他一腳踹上了女性平坦的腹部,趁對方受痛抽回了劍。

女夜族噴出了一口血,她能感覺自己的肋骨被踹斷了,歪著頭她吐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臉頰,滴滴從下顎落下,她註視著半精靈,忽然呵地笑了聲。她身上傳來喀喀骨頭易位的聲音,那斷裂的肋骨已經自己修覆了。

「還不夠。」女性夜族抹去嘴邊的血漬,皓腕上畫過大片的殷紅。

要殺掉夜族,非直系的夜族,最好的方法就是砍掉腦袋,並且踏破作為核心的心臟,但賽西爾並不打算這麽做,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來頭,前來找麻煩是為了試探,還是為了其它什麽。

在徹底摸清對方的底細之前,他不打算貿然行事。對付夜族還有個好辦法,就是和對方周旋,等天一亮他們不走也得走。

吸了口氣,賽西爾平穩下心緒,他知道這一夜很長,他得分配好體力,好陪這個美艷的血族消磨時間。

一整夜,夜族的指爪和銀劍的摩擦聲不曾停過,賽西爾割開了女夜族的腹部和大腿,毀去她華美的衣裳,但對方也在他身上留下無數傷痕,最深的數胸口那幾乎要被穿破的五道爪痕。

即便是激烈的戰鬥,即便身上有著隨時會要他命的傷口,賽西爾的目光依舊沈著冷靜,沒有因緊張畏懼和不安而有所動搖,他的目光像是一潭完全看不到底的深水,那樣靜又那樣深邃。

天邊慢慢滲出了光,有如聖典上所說:『神賜予光,在天邊的一角,慢慢凈化了黑夜,一點一點地,帶給了生命希望。』

女性夜族彈了彈指甲,拉起裙子對賽西爾做出了淑女的禮儀,破損和狼狽的外貌絲毫不影響她的優雅,而後,一大群蝙蝠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紛紛停落在女性夜族身上,隨著蝙蝠的覆蓋,她的面容漸漸模糊,只有艷紅勾起的嘴唇特別清晰。

蝙蝠散去,女夜族亦失去了蹤影。

賽西爾跌坐在地,舒了口氣。

※※※

晚宴結束,隔天就正式上課了,在上學期撈了一筆大的,現在學費已經不需要安特瑞斯墊付了,喬伊和歐帝斯都有自己付帳的能力。

他們穿著嶄新的制服,因為身高拔高,一年級的制服已經不能穿了,踏著新的皮鞋,抱著書,他們又開始了忙碌跑堂趕課的一天,到了中午還得等安特瑞斯一起到餐廳人擠人排隊領餐。

就在好不容易端著食物回到位置,才正要喘口氣好好用餐,安特瑞斯卻突然站起身,他拍了歐帝斯肩膀一下。「我等等就回來,你先吃。」說完,他也沒給歐帝斯反應的時間就往外走。

和喬伊互視一眼,他們做出了個古怪的表情,然後各自聳肩,拿起湯匙叉子開始用餐。

反正那家夥稀奇古怪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了。

離開餐廳,安特瑞斯快步到了偏僻處,他蹲下身,手按在地,黑色的氣息蔓延而上,在地面上形成一個詭異的圖騰,那是一盤據著仿佛冬眠的雙頭大蛇,這是索莫納斯的家徽。

隨著圖案越來越鮮明,一段文字浮了上來,這是賽西爾留給他的訊息。

『遭受夜族攻擊,已動身前往學院。』

這不是來問怎麽辦,而是交待一聲他現在已經出發了,快做好準備。

站起身,他的手一離開地面,圖文便消失無蹤。安特瑞斯皺著眉頭,深思著賽西爾所留的訊息。夜族?

難道是奧布斯特的敵人?

那找他麻煩做什麽?

還是說是和皇家有所牽扯的夜族?

安特瑞斯百思不得其解,他踢了踢小草,決定將這件事情放到一邊,現在肚子餓了還是先吃飽飯,一切等賽西爾到達學校再詳談,至於怎麽把人偷渡進學校,這交給喬伊去煩惱就好了。

很快就把工作劃分清楚,安特瑞斯踏著閑適的腳步回到餐廳。

「怎麽了?」喬伊舔了一下嘴角,那兒黏了顆飯粒,他午餐吃了蕃茄炒飯。

「你下午有空嗎?」安特瑞斯問,他拉過自己的餐盤,叉子卷起了面條。

「嗯嗯?最後兩堂沒課,要我去幫你拿課本嗎?」喬伊問。

「不必了,到校門口接應賽西爾,他受到襲擊了,你想辦法把他弄進學校來。」

喬伊瞪大眼。「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要我想辦法把一個大活人弄進學校?」

安特瑞斯理所當然地點頭。「不然你希望我和歐迪去做這件事嗎?」

喬伊一臉被揍了一拳的氣悶表情,他用力地戳了肉片一下。「知道了,就會使喚我!」

「還有今天是安潔生日,你們別忘了把禮物送過去。」安特瑞斯淡淡地交待著。「不然就太失禮了。」

「唔。」喬伊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歐帝斯看了安特瑞斯一眼,見他什麽也沒打算多提,就沒多問了,他又將視線轉向喬伊。「我後面兩堂也沒課,我跟你去吧。」

喬伊打了個響指,手順勢指向歐帝斯。「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用完飯,他們各自去上課,喬伊和歐帝斯約在宿舍門口,下了課,他們一起將書扔回房間後就往校門口而去,遠遠的,就看到戴著大草帽的半精靈,寬大的帽沿遮住了他的面容,他就斜倚在草地上一棵大樹下,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

照理說住宿生是不能隨意離開學校的,除非有教師簽章或者特殊事件證明,這兩者喬伊都沒有,就見他湊到警衛室,對著外面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看門的人員一臉猶豫,最後點了一下頭,允許了他的請求。

喬伊對歐帝斯招招手,歡快地跑出校門。

「嘿?你怎麽了?」蹲下身,喬伊歪著腦袋打量著隱藏在草帽底下的半精靈,不看沒事,一看他嚇了一大跳,賽西爾的臉色蒼白得像是被捅了兩大刀一樣,嘴唇沒有半點血色,他睫毛柔順地蓋在眼瞼上,看起來像是熟睡一樣,但喬伊更覺得他是昏迷過去了。

「歐迪快來!」他對著歐帝斯喊道。

看喬伊神情,歐帝斯連忙加快腳步,他一看,也露出吃驚的神色。「賽西爾?」他輕推了半精靈兩下,對方卻一點清醒過來的跡象也沒有。

這下他們也不知所措起來,照理說這情況應該是回學校請求幫忙,但賽西爾的身份太尷尬了,恐怕救了他一命,一轉眼就把他送上斷頭臺了,甚至可能連斷頭臺都上不去,因為校方那些『機密人士』就拿他當實驗品了。

就在他們倆焦急茫然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喝問著。「你們倆在做什麽!」

這一問喬伊和歐帝斯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們心裏很快就想到這是某位老師抓到現行了,歐帝斯僵硬地轉過頭,一看清來者,他長籲了口氣,肩膀也隨之放松垮了下來。

喬伊也是同樣表現。「嗨,妳怎麽在這裏?」

克萊兒豎起眉頭,在皇都可沒多少人膽敢這麽問她問題。她昂起下顎驕傲地說道。「我沒必要告訴你。」

「唔,讓我猜猜,肯定和公主有關?」喬伊說著,臉上掛著笑容。實際上可以的話他比較想繃著臉然後去臭罵安特瑞斯一頓,他完全不想浪費時間和公主的侍女虛與委蛇。

克萊兒哼了聲。「你們究竟在這裏做什麽!」

歐帝斯看了眼衣衫都被冷汗浸濕的賽西爾,深吸了口氣。「這一位先生是我們在從皇都回家時碰巧遇上的,他似乎遇上什麽麻煩,我們就聘用他當我們的管家,只是他寫信來說碰上了點麻煩,希望到學校來。」

克萊兒一聽,挑起了秀朗的眉毛。「哦?」

「他受傷了。」喬伊接著說。「我們正想著該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請校醫或者祭司們前來救治他啊。」克萊兒理所當然地說,她踱步向前,眼尖地瞧見歪了一點的草帽下露出來的尖耳,她輕呼了聲。「是賽西……」她連忙摀住嘴,避免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就在此時,一隊馬車轆轆停在校門口前,克萊兒眼珠子一轉,她對運送公主生活起居用品的人打個招呼,指著半精靈。「把人送上馬車!」

喬伊馬上站起身,護衛似地站在半精靈身前。「妳想做什麽?」他手按上腰間的匕首,大有對方強搶他就要不客氣的意思。

克萊兒看喬伊表現,沈思了幾秒。「你們知道他惹上了什麽麻煩嗎?」

「就是知道才不能讓妳帶走他。」喬伊快嘴說道,一點給歐帝斯扯謊的時間也沒有。

歐帝斯翻了個白眼。「這位小姐妳知道他發生什麽了嗎?我們在路上碰到他,他受了傷,就請求我們載他一程,似乎是被什麽人追殺,我們猜測他和皇室有些牽扯,呃,他劍柄上有皇室徽章。」

克萊兒點了一下頭。「我知道,是那個見不得人的計劃。」說著,她一擺手。「總之放心,公主會好好照顧他,不會讓他受到那些人的傷害,你們相信我,如果信不過,明天我可以安排你們會面。」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直接就對他下手了,要是明天見不到人呢!」喬伊往前一步,還是沒有讓步的打算。

一旁車隊的人開始騷動了。「臭小子!那可是雪瑞家族的克萊兒小姐,可不是什麽會說謊騙人的沒教養小鬼,滾邊去!耽誤了我們的時間就是得罪公主殿下!」

喬伊還想再爭辯,但歐帝斯拉了他手一下,阻止他動作。「既然雪瑞小姐能夠這麽向我們保證,那麽我們自然是沒有立場拒絕。」他拉著喬伊的手退開。「明天晚上七點方便嗎?」

克萊兒眉頭狠狠地擰在一起,她能聽出歐帝斯夾棍帶棒的話,弦外之音就是暗指她挾勢逼人,如果真的放心她,又幹嘛馬上就約時間要見賽西爾,說穿了就是不信任她!

哼了聲,她撇過頭。「我會向公主報備的。」她冷著聲音說道,之後對那些運送物品的人下達命令,讓他們仔細小心地將半精靈送上馬車,運進校園當中。

「你幹嘛攔我!」喬伊甩開歐帝斯的手,生著悶氣。

「不然只有我們兩個還能怎麽辦?」

喬伊抓抓頭。「是沒錯,但你就真的放心了?」

「你忘了安特和蘭的對話了?」他附在喬伊耳邊說道。「公主和極可能是幕後兇手的大王子是不同邊的,公主貌似非常反感大王子的所作所為,從雪瑞的表現看來,她應該沒有惡意。」

聽歐帝斯這麽說,喬伊憤憤的神情才平緩下來,他點了一下頭。「我明白了,先回宿舍吧,等安特回來再和他好好討論一下。」

歐帝斯嗯了聲,兩人相偕進入學院當中。

天黑,歐帝斯和喬伊先替安特瑞斯領了一份晚餐後就在宿舍等他,等他回來,兩個人連忙圍上去。

「怎麽了?人呢?」瞥了眼床,沒有看到應該有的人,安特瑞斯挑起眉頭。

「呃,實際上……」喬伊搓著手,有些緊張。「人被公主劫走了。」在預測當中他應該被安特瑞斯大罵蠢材的,他連肩膀都先縮起來預備挨罵了,但安特瑞斯卻只是挑起眉,頗是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這讓喬伊覺得很奇怪,還有點兒失落。「你不罵我?」

「為什麽?你這麽想被我罵?真是沒聽過這種要求。」笑了笑,安特瑞斯拉過餐盤,執起刀叉。「有說什麽嗎?」

歐帝斯說道:「雪瑞小姐,就是挾持安潔的那一位,我們和她約了明晚七點去探望賽西爾,我沒有說出我們知道賽西爾為什麽被追殺,只說在路上碰上受傷的他,推測可能是皇家的事情……」

安特瑞斯點點頭。「還可以。」他咀嚼著魚片,也不知道是在說今天的餐廳水平還可以,還是指歐帝斯那謊言說得還行。

「我中午收到賽西爾的消息,他被夜族襲擊了。」拿起巾子抹抹嘴,安特瑞斯繼續說著。「所以我想,晚點我們可以和我們的好盟友奧布斯特先生談談。」

不知道為啥,喬伊覺得背脊涼了一下。

他總覺得安特那句話帶有濃濃的殺氣。

「確定是蘭動的手?」歐帝斯問。

「無論是不是都和他脫不了關系,即使不是沖著我們,那也是沖著他,我已經事前請他多多關照了,他大概是覺得我們太不夠份量了,不值得他多花費心神。」刀叉切割著魚排,安特瑞斯輕輕一劃,魚片就被一分為二,銀叉刺進肉片當中,他一口將魚肉吃掉,吞咽。

等夜色濃如最純粹的黑墨汁,蘭敲響了歐帝斯和喬伊房間的窗戶,他身後帶著一名女子。

拉開窗戶,歐帝斯遞上了夜族少年專屬的拖鞋──蘭受不了他們那廉價的品味還有毫不舒適的拖鞋,自備一雙放在他們房內。

換上室內拖鞋,蘭的臉色緊繃著。「我很抱歉。」

夜族女子緊張地搓著手,被修得優雅而尖銳的指甲在掌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看主人還要多說,連忙上前,對安特瑞斯深深鞠躬。「是我不好!」

安特瑞斯已經洗好澡,坐在喬伊床上。「我想,奧布斯特先生你應該能好好和我們說說,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蘭瞥了貼身侍女一眼。「這是凱蘿,是我的護衛兼管家。」

安特瑞斯點頭,示意理解。

「我在開學前一晚交待她去到你家去看看狀況,她誤解了我的意思。」

喬伊呃了聲。「你說的誤解該不會就是襲擊賽西爾吧?」

蘭不作聲,等同默認了。

凱蘿偷偷看了眼主人,她知道屋內三個人類當中,就數坐在床上的孩子地位最高,只要能得到他的認同和原諒,那麽就能免除被主人趕走的下場。她對著安特瑞斯又一鞠躬。「這位小少爺,一切都是我的魯莽,請你原諒,這和主人沒有絲毫關系。」

安特瑞斯手撐著臉頰,看不出情緒地望著蘭,像是想從他臉上看出朵花來。「你這位護衛兼管家真不是普通的有意思。」說輕一點就是有點笨,或者說是和主人默契不好,說重一點就是連事都辦不好,還給主人惹禍,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那個吹毛求疵的蘭˙奧布斯托會用的人?

而且能當到管家就代表很是信任了吧。

蘭搖搖頭,像是在自家一樣自在地拉開椅子,坐下,他翹起腳。「作為補償,我已經事先去探望過那位半精靈了,艾絲翠德用了好藥,她倒是沒驚動校方的人馬,所以請不到什麽祭司來給半精靈療傷,我對她說我懷疑是一部分親皇室的夜族下的手,公主聽了臉色很是難看。」

「真是狡猾。」安特瑞斯笑了笑。「就這方面來說,我倒是得感謝你這粗心大意的管家,誤打誤撞,幫了我一個忙。」

「你想讓那半精靈到公主身邊去。」

「這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公主放不放人的問題。」安特瑞斯舒展了雙腿,抓過枕頭,立了起來,人慵懶地靠了上去。「公主不信任我,或者說,黑魔法家族的孩子。如你所知,我們背後沒有一個值得公主籠絡的家族,那麽能安□□一個公主信得過的護衛,總比你我巴巴跑到她面前獻忠有用多了。」

「的確是。」說著,蘭瞥向戰戰兢兢的凱蘿。「至於我這護衛……」

安特瑞斯擺擺手。「你自己管教吧。」意思就是他不追究襲擊賽西爾的事情了。

「感謝您的仁慈。」凱蘿連忙道謝,偷覷了眼蘭,看他臉色和緩,她才慢慢地走到他身後去站著。

「那個半精靈沒問題吧?他雖然醒了,但如果不能和你們的供詞一致,那還是會引起公主懷疑。」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這時候該怎麽做,更別說賽西爾是能夠混到皇家騎士團的人,他不是庸庸碌碌的笨蛋。」

喬伊看看已經進入正事談論的兩人,他眨眨眼望向美艷的女性夜族,小聲地問。「妳怎麽會……我是說,跑去襲擊賽西爾,妳應該知道他們兩個……」他手指在安特瑞斯和蘭中間比劃著。「感情還不錯的。」

凱蘿垂下肩頭。「因為情報上你們家向來只有你們三個人,和一個活屍,忽然多了一個半精靈,我以為是什麽不好的人,就以為是要去、去壓制他一下。」

「噢……妳應該被蘭罵慘了吧?」喬伊看著凱蘿,琥珀色的獸眸很是稀奇地打量著這個美麗得像陶瓷人偶的女夜族,這是他第二個看到的夜族,第一個是蘭。

「主人很是生氣。」

這話就等於她真的被蘭教訓了一頓。

「我會更謹慎的。」凱蘿口氣堅定地說。「我老是會犯一些奇怪的錯。」

「總是難免的嘛,不用太放在心上啊。」喬伊愉悅地和她談著話。

「但是我是主人的管家,我就必須做好所有的事情,要讓主人過著最舒適最安全的生活,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喬伊歪著頭想了想。「可是妳看起來不像會犯錯的人。」他覺得凱蘿看起來就是個精明能幹的上流女性,好像什麽錯事都不會做似的,就是符合一切規矩的那種人。

如果夜族會臉紅,凱蘿現在應該就羞紅臉了,她很小聲地對喬伊說道:「我很常犯錯,像是把主人要穿的衣服搞錯,或者弄錯行程……」

「啊,這一定會被罵的。」如果把這些事情套用在安特瑞斯身上,老早就被他犀利的語言穿刺成一張破網了。

凱蘿垂下頭。「我會更加努力的。」

蘭黑著臉和安特瑞斯進行談話,自己的管家和貓族少年的牢騷自己全聽見了,看著安特瑞斯那似笑非笑的臉,就知道他肯定也聽到了。

凱蘿什麽都不好,粗心、笨手笨腳,還常搞錯他下達的指令。

唯一可取的就是忠心和認真。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讓她留在自己身旁的原因,但這不等於他希望自己下人的醜事講得人盡皆知!

下人不好就意味著主人不會□□,凱蘿這個笨蛋到底哪時候腦子才會靈光一點!空長了一張漂亮精明的臉。

安特瑞斯咳了聲。「既然事情都談妥了,我想也到了我就寢的時間了。」

蘭點點頭,站起身,冷冷瞪了凱蘿一眼。「那今日的造訪就到此為止,打擾了。」

安特瑞斯笑著和他搖手道別,喬伊則和凱蘿揮手道別。

看夜族消失於夜色當中,一直安靜沒說話的歐帝斯走到床邊。「所以你打算讓賽西爾到公主身邊去?」

安特瑞斯點頭。「我需要一個能知道公主動向的人,最好還是深得公主信任,能從她口中套取覆活到底是要覆活誰的奸細。」

歐帝斯點頭。「那明天我們就去看看賽西爾。」

應了聲,安特瑞斯跳下床。「那我要先回房睡了,晚安。」

看安特瑞斯推門離開,喬伊走到自己床邊,將枕頭放平,坐上了床,他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我總覺得會遭天譴,這麽多陰謀詭計。」

歐帝斯笑了笑,掀開棉被,鉆了進去。「為了利益。」

喬伊聳了下肩膀。「為了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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