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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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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一個城鎮,喬伊先進城買了些染發藥劑,將半精靈那頭顯目的月白色長發給染黑,還替他買了頂草帽遮掩面容耳朵,之後他們才一同進城,到了已經預定好的旅店,他們將馬車交給服務員就各自進房休息。

安特瑞斯和歐帝斯一間,喬伊和賽西爾一間。

一進到房內,安特瑞斯和歐帝斯打了聲招呼就鉆進盥洗室沐浴,風塵仆仆又經過一整晚的折騰,他全身又臟又臭,幾乎到了他忍耐的極限。

歐帝斯打了個呵欠,整晚趕路讓他全身酸痛,拉了張椅子到盥洗室門口坐下,他懶洋洋地趴在椅背上。「你為什麽對賽西爾這麽兇?不喜歡精靈?還是討厭皇家軍團?」

在浴室內享受著熱水淋浴的安特瑞斯瞇著眼,手指在發間搓揉按摩著。「都沒有。」

「那你態度未免也太糟糕了,不說我還以為賽西爾是你的死對頭。」

「我才不會這麽對待我的死對頭。」安特瑞斯說道,他關掉蓮蓬頭,清洗著頭皮和長發。「一方面是讓喬伊記住他這要求有多無理,讓他不再犯,二方面我希望賽西爾明白,我並不是那麽歡迎他,如果他有求於我,最好不要擺什麽高姿態。」說穿了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罷了。

但這也代表了他對賽西爾的確有點企圖。

一個正值青年的戰士,經過重重關卡到達了頂端,進入皇家軍,這樣的人有錢也尋覓不到,如果不趁他現在落難下手,那安特瑞斯還真不知道得去哪裏找個這麽高強的戰士來保護他和歐帝斯。

悲哀的法師,就算怎麽訓練體能和反應,甚至學習劍道武術,對上了真正的戰士,也不過就是死得比較晚一些而已。

這是最無可奈何的地方,當然,如果和戰士維持一定的距離,法師就占據絕對的優勢,不過碰上被圍擊的狀態,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滿頭的泡沫,他扭開水,把腦袋上的泡沫沖掉,拿起肥皂開始清洗身體。

歐帝斯跨坐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

洗完澡,套上衣服,安特瑞斯脖子掛著毛巾,一推開門就看到歐帝斯掛在椅子上睡覺的樣子,他好笑地戳了他額頭一下。「換你了。」

歐帝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哦了聲,拿了衣服就進去洗澡。

把椅子搬回房間中央,那裏有張小圓桌,安特瑞斯坐在那兒擦拭著頭發,木門被敲醒,他瞇起眼。「誰?」

「賽西爾。」

「有事嗎?」

「我想和你談談。」

安特瑞斯起身前往開門。

將賽西爾迎入房內,顯然對方也已經沐浴過,身上有著旅店提供的肥皂香味。「坐。」安特瑞斯比了比另外一張椅子,正好和他隔著桌子相對。

賽西爾坐下,他也不多廢話。「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成為索莫納斯家族的傭兵。「但你如何保證我絕對不會被皇室找到?」

安特瑞斯腦袋披著毛巾。「以一個正常人來說,在沒有和我交談的情況下,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他拿下毛巾,直視著賽西爾。

「一個普通的男孩。」

「沒錯。」安特瑞斯點頭。「我是個普通的男孩,我上面有個哥哥,身邊有個貓族的陪讀,家境勉強還可以,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甚至我爸媽爺爺奶奶都死了,家裏還破產了。」

聽安特瑞斯細數家裏有多不堪,賽西爾眉頭不禁輕輕攏起。

「你說,誰會懷疑我有本事窩藏一個通緝犯?」

「那是什麽讓你許下那樣的承諾。」他說的是馬車上,安特瑞斯所應許的未來。

安特瑞斯笑著,斜睨著賽西爾。「那在和我交談過後,你又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賽西爾沈下臉。「一個讓我覺得很難纏的人。」他看著安特瑞斯。「你不可能只是一個九歲孩子。」

安特瑞斯微笑,他舒展自己的身體,躺靠在椅背上。「你就當作我是個病人吧,得了一種生長緩慢的病。」

「哦?」

「實際上我已經十八歲了。」安特瑞斯將滑落臉頰的水珠抹去。「當然,信不信由你。」

「那你的哥哥是怎麽回事?」

「哦,那是我弟弟。」

「……」

「我告訴了你我的秘密,那你也該坦承以告了吧,哦對了,如果你確定要跟著我,我想我得和你做一點讓彼此都放心的儀式。」說著,他伸出手,將手肘放在桌上,擺出握手的姿勢。

黑元素纏繞在他的手腕,蔓延到了手掌、手指,像是一條森森吐信的黑色毒蛇。

這是黑魔法的契約,違背誓約者,將會被這條由黑元素構成的毒蛇反噬而死。

賽西爾此時已經完全相信安特瑞斯是個十八歲的青年,這樣的法術不是九歲孩子能駕馭的,即便是個天才中的天才,也不可能,這其中的訣竅和必須維持的平衡,不是久經黑魔法洗禮的黑法師是不可能達成的。

賽西爾有一瞬間的猶豫,但現在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即使能逃過皇家的追殺又如何,他的仕途和未來幾乎都被毀了,甚至連貴族或富豪也不敢聘用他作為保鑣護衛。

擁有再強的實力也沒用。

因為他只是個摔落塵土當中的平凡人,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家騎士團隊長了。

既然被國家背叛,那麽就投靠一個能給他未來的人。

賽西爾握上了那只小手,冰冷的侵入讓他閉上眼,調息一下呼吸才平息下心臟的刺痛,黑元素已經纏繞在他的心臟,只要他違背諾言那他將死。

「安特瑞斯˙索莫納斯,在此起誓。」安特瑞斯淡淡地念著。「將以吾生、吾命,成就賽西爾˙雷珀之所願。」

「賽西爾˙雷珀,在此起誓,將以吾生、吾命,成就安特瑞斯˙索莫納斯之所願。」這真是一個嚴苛的誓言,賽西爾心裏想著,除了不能要彼此的性命之外,幾乎『之所願』就將一切包含進去了。

確認儀式成功,安特瑞斯收回了手,他神色也不再那麽冷漠高傲,顯出了幾分隨便來。「說說你知道的吧,關於覆活,關於拜倫,還有,皇家、教廷在搞什麽鬼,以及你,為什麽被追殺,身為你的雇主我有必要知道這一切。」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拜倫是被施以覆活術的女精靈殺死的。」

「嗯?哦,我騙你的,我不知道。」

「……」賽西爾皺起眉頭。「你不知道?」但當時安特瑞斯所說完全切中了事實,這不可能是胡說的。

安特瑞斯嘖嘖兩聲,似乎是在思考該從何說起。「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簡單說一下,我們學校好像淪為覆活術的實驗場,在一年級的上下學期各發生一起食人屍襲擊事件,很不湊巧吸血鬼蘭˙奧布斯特在第一起事件當中也被卷入其中,因為我對黑魔法造詣頗深,所以推斷出他們應該是在研究覆活吧。」

「那女精靈和拜倫呢?」

「嗯……女精靈雕像被偷走了,我從蘭那邊得證雕像確實是被施以大禁術的女精靈,她失蹤了,肯定是被帶走了,雕像的頭顱被砍掉了,這意味著女精靈已死,由穆爾口述,我推測他看見的女精靈兇手就是那位女精靈雕像嵐妮,畢竟現在人類社會幾乎看不到精靈了。」

「出色的推理能力。」賽西爾稱讚道。

安特瑞斯聳了一下肩,並不得意,因為這一切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連串事實碰在一起得到的真相,幾乎不可能出錯了。「經由大野心家奧布斯特家族的協助,我知道皇族、教廷乃至某部份貴族在研究覆活,他們想搞懂覆活是什麽,不過我不清楚他們實施覆活的目的,是要覆活某個人,或者是想藉此研究長生不死。」

賽西爾搖頭。「我不清楚,我的任務就是帶著女精靈雕像回皇都,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個食人屍,不知道她曾經是活生生的精靈。」他低聲說著,想起火焰當中面露決絕的美麗女精靈,以及毫不猶豫投入火焰當中的身影。「我推測拜倫在半途就對她施以覆活術,只是還是以禁術封印住她,不過禁術在月圓夜解開,女精靈殺了拜倫。」

「意料之中,羞辱並欺騙了她,精靈痛恨一切非自然,當然更痛恨我這種黑魔法師。」安特瑞斯無謂地挑了下眉頭。「那麽你呢,為什麽被皇室拋棄?」

賽西爾沈默了一會兒。「我想皇室是想以女精靈的屍體作為研究對象,因為女精靈屍體焚毀後,他們要求我貢獻出自己的肉體,我拒絕並逃亡了。」

安特瑞斯瞇起眼,輕哼了聲。「無論怎麽金碧輝煌,似乎都遮掩不住骨子裏骯臟惡心的欲望,真是可怕。」

賽西爾沒有做出回應。「那麽你想怎麽做,既然已經知道一切真相了。」

「不,還遠不夠。」安特瑞斯微笑著。「我要知道他們到底要覆活什麽,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

「哦?」

「這肯定不會是件大好事,不然不需要偷偷摸摸,如果是想要研究讓單個人不停以覆活為手段的長生,那更不可能,教廷首先就不會答應,但既然主教並四樞密同意了,那麽,這就是一件攸關所有人利益的不好的『好事』。你認同我的話吧?」

賽西爾點頭。

「所以我要從中牟利。」安特瑞斯微笑著。「如果沒有出錯,下一學期小公主艾絲翠德將到我的學校就讀,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我想,她會知道皇室究竟想做什麽的。」

「你要投靠公主?」賽西爾問。「她只有十二歲。」

面對這問題,安特瑞斯笑而不語。

※※※

回到奴達克鎮,安特瑞斯將賽西爾安排在閣樓,然後讓喬伊去和歐帝斯擠一間房,他開始動了將屋□□院圍起來拓展成兩層樓的小房間,不然以他們家的人口增長,這兩間睡房的屋子已經快要容納不了他們了。

唯一慶幸的是很快就要開學,他們就要打包行李到學校住宿。

回到家安頓好,和賽西爾混熟的喬伊就開始纏著他練練手,安特瑞斯樂見其成,有時候也會握著長劍和賽西爾來個幾回合,雖然每次都落敗然後被喬伊奚落。

作業已經完成,還有兩周才開學,他們進行了收心訓練,順便拾回因外出玩樂而被拋到九重天外去的技巧練習。

多了賽西爾,對於戰技方面他們可以說是得到一個經驗豐富,甚至比學院教師還要高強的老師,愛德華終於可以從喬伊的貓掌中喘一口氣。

坐在大樹上,喬伊晃蕩著腳,對著樹下熱汗淋漓的安特瑞斯說道:「你有沒有覺得賽西爾平常看起來還好,可是握起劍感覺就像變了另外一個人。」

「這才是真正的戰士。」安特瑞斯說,看向被慘虐的歐帝斯,他被賽西爾一個劍鞘抽飛,手臂上留下一道肯定會瘀青的紅痕。「認真對待每一場對決,無論是切磋或者以生死為籌碼的決鬥,這是他們戰士的道,是必須遵守的操守。」

喬伊吹了聲口哨。「令人尊敬。」

「沒錯。」

歐帝斯趴在草地上,他決定不要起來了,這種戰技訓練根本就只是訓練耐打度而已,一直一直被打,根本就沒什麽成效……對上喬伊他還勉強能閃躲,可是對上賽西爾,他連最快速的小火球術都放不出去就被打飛了。

他都懷疑賽西爾把對安特的不滿都發洩在他身上了。

「歐迪,你讓我很想休學幹脆就跟著賽西爾就好。」坐在粗樹幹上,喬伊嘻嘻哈哈地說著。

「閉嘴,你下來和他過招啊。」歐帝斯憤恨。「你只不過比我少被打幾下而已!」

喬伊扮了個鬼臉,腰一挺,靈活地跳下樹。「我和賽西爾打過了,安特也結束了,就只剩下你了,別賴皮快起來啊,時間還沒到呢。」

說到這就有氣。歐帝斯牙癢癢,他根本沒預料到看起來是個孱弱法師的安特瑞斯,居然學過擊劍和近身搏擊,雖然力道和耐力不夠,可是他居然還能應付賽西爾幾招,當然賽西爾多的是方法應對,可是,這太不公平了吧!

為什麽就他一直挨打啊!

安特瑞斯抹掉額頭的汗水。「歐迪,你下學期要不要去選修個武器專修的課程?總是得學會一兩套防身的招數,不然對上賽西爾這樣子的戰士,實在沒有活路。」

歐帝斯咬牙。「我是個法師!」

「啊,短命。」喬伊故作感嘆地說道。

「我知道了!」歐帝斯爬了起來,坐在草坪上。「我會去修一門課的。」他說道。「有一天會討回這筆帳的!」

「愛計較歐迪。」喬伊對歐帝斯做了個鬼臉,差點被火球洗臉。「餵餵!超危險耶!」

看著很快就恢覆活力到處亂竄的兩個少年,賽西爾將劍還鞘,坐在安特瑞斯身邊。「你們三天後開學吧,有什麽安排嗎?」

「我會寫信給你。」安特瑞斯說道。「一切要等公主到達之後我才能給你下達指令,你就自由在這個小鎮活動吧,就當放個假,不會悠閑太久的。」他看向半精靈那已被染黑剪短的頭發,尖尖的耳朵覆蓋在頭發之下,平常出門他會戴帽子,好遮掩異於常人的眸色和耳朵。

「我明白了。」

「如果有什麽異常,就到克爾特學院來,我會讓人替你掩護。」安特瑞斯交待。

「好。」

「再來就沒事了。」安特瑞斯翹著腿,靠在樹幹上,悠閑地看著樹頂。「對了,小公主身邊那個侍女是誰?我說最貼身的,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身手還不錯。」

「有小女武士之稱的克萊兒˙雪瑞,出身白金家庭,是特地選來保護、照顧公主起居安全的護衛,在武藝上有點功夫,不過在一群女人當中,註定她沒有什麽進展的可能了。」

「因為在女人當中稱王,就已經自滿了?」

「應該這麽說,她只需要在女人當中稱王,她的任務是照顧公主,並不是和我們這些騎士戰士競爭。」

「真是可惜了。」

賽西爾瞥了安特瑞斯一眼。「她對公主非常忠心,曾經為了保護公主被刺客刺傷,和我這種輕易被籠絡的人完全不同。」

安特瑞斯笑了笑。「我可沒說什麽。」

「公主身邊的人馬你都不必想了,他們都深深折服於公主的善良和賢德,不是追逐名利的人物。」

「嗯,這樣算不算沒有弱點呢?」安特瑞斯看似自言自語。

「你究竟想做什麽?」

安特瑞斯轉頭看向賽西爾,對他做出噓,噤聲的手勢。「秘密。」

很快,開學了,經過兵荒馬亂的行李整理,他們終於在最後一刻趕往學校,進行報到和領取學生晶卡的手續,因為已經二年級,他們被安排到了二樓,房間也從左側變成右側。

一樣的格局、一樣的家具,毫無差別,安特瑞斯穿上拖鞋,將行李放好,然後敲開了歐帝斯的房門,進去裏頭喝杯茶,順便閑聊。

二年級以上必須提早兩天到達學校,這是為了迎接一年級新生,也算是將放了兩個多月假的心給收回來。

「不知道這學期會有多少一年級新生。」喬伊坐在椅子上,打磨著他的匕首。

「誰知道,也沒聽說考題。」歐帝斯看著他的火焰指南,心不在焉地回著話。

他們正聊著,位於二樓的對外玻璃窗被輕敲了幾下,喬伊彈了起來,在看清楚窗外的人影後才放下戒備。

因為剛搬進來,他們還沒來得及在窗臺設下示警用魔法陣。

推開窗,喬伊拎了雙拖鞋過去。

蘭哼了聲,過份白皙而顯得病態的臉繃著,他脫下靴子,換上拖鞋,翹著腿坐在窗臺上。「夜安,各位。」

「晚上好。」歐帝斯打了聲招呼。

蘭看向安特瑞斯,他正動手沖泡綠茶。

一見蘭的視線,歐帝斯和喬伊互看了眼,思考是不是要找個理由回避,他們倆知道安特瑞斯和蘭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往來和協議,這些事情安特瑞斯一直沒說,他們也就裝作不知情。

喬伊是覺得不太重要,歐帝斯則知道,安特的考量完全是因為他和喬伊還太小了,不適合加入他們兩個的計劃。

「有什麽事就說吧。」安特瑞斯忽然說道,打斷了歐帝斯的思緒。

蘭挑起眉。

安特瑞斯將茶遞了過去。「特地從皇都帶回來的茶葉,試試看吧。」

接過茶盤和瓷杯,蘭一時摸不清安特瑞斯的想法,他是有些事情想講,但對方的意思是讓他在這裏直接說?

「現在我們的目標明確,合作也確定下來,我想,也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坐在椅子上,安特瑞斯手環胸,靠在椅背上。「而且我有些事情也想請你註意一下。」

喬伊走到歐帝斯身旁,坐下,他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覺得有點緊張,也覺得有點興奮。

「我明白了。」蘭說道,他啜飲了口熱綠茶,舌尖的澀味蔓延開來,最後匯聚在喉頭,變成一股清香。「先說我從家裏得來的消息,皇家的小公主艾絲翠德殿下這學期將到克爾特就讀一年級。」

喬伊吹了聲口哨。「她真的來啦!」

「嗯?看來有一些我不知情的事情發生?」蘭問道。

「也不是啦。」喬伊的尾巴輕輕擺動著,以他的行為情緒來說,這代表輕松愜意。「我們在皇都的時候碰過她,似乎有點小麻煩,說著說著就說可以到南方的學校來,說到南方的學校最好的就是我們克爾特學院了嘛。」

「是那場像是鬧劇一樣的刺殺?」蘭將瓷盤放在一旁,手環胸。「我也聽說了,總是以平民裝扮參加祭典的公主這次一反常態稍微擺了些排場,結果被刺殺了,但事情傳回皇宮後卻發現被刺殺的只是一名侍女,真正的公主溜出城玩耍了,甚至最後刺殺的事實還被推翻。」他笑著,艷麗的紅色眼眸瞇了起來。「也就只有老得巴不得世界和平的老國王會相信那一面之詞了。」

「看來皇宮內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歐帝斯開口。

「那當然,兇手要掩飾自己的犯行,公主殿下要保全自己,自然兩相配合,誰也不敢把事情鬧大,那被毒殺的女仆最後居然被檢查出是食物過敏死的。」

「唔,為什麽不敢鬧大?」喬伊問。「以公主的立場當然要爭取更多護衛來保護自己吧?這樣子息事寧人不是還是很被動嗎?」

「該怎麽說呢……」蘭摩搓著下巴。「以常理來說的確該這樣沒錯,不過大王子可不是什麽宅心仁厚的人,公主要是太過張揚,以大王子的個性,公主可就不好受了,不管怎麽說如果老國王死了,第一個國王順位就是大王子,公主也得多替未來著想。」

「這也是為什麽公主真的要到南方學校來。」一直保持沈默的安特瑞斯說道,他手撐著臉,斜靠在書桌上。「既然『刺殺』的事實不存在,那麽公主最好也安分守己地假裝兄妹情深,如果大王子真的對公主感到如鯁在喉不除不快,那麽公主就不可能離開皇都或者離開他的勢力範圍了。」因此公主能夠到克爾特來,除了是公主本人的意思,也極可能是大王子的默許。

那場可笑而漏洞百出的刺殺,也很可能只是大王子給妹妹的警告。

否則手法實在太拙劣了。

「對於這件事情,你有什麽打算嗎?難得的一個靠近皇室的機會。」蘭看向安特瑞斯,他歪靠在墻上,神色中有著一點點看好戲的意味。

其它兩人也一起看向了安特瑞斯。

「啊,還能有什麽打算呢。」安特瑞斯笑著。「當然是當作踏板,進而獲知到底皇室在搞什麽鬼啰。」

把公主當成踏板?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蘭輕聲說著。

「為什麽公主會不容於大王子,很簡單,就是礙了他的路嘛。」安特瑞斯分析著。「我猜測,大王子肯定知道皇室在搞什麽,而且他是絕對支持者,如果我沒記錯,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蘭點頭,算是認同了安特瑞斯的話。

「那麽,我再大膽推測一些事情,年邁的國王早就不管事了,大多事情已經移交給頗有擔當的長子?」

「這點也沒錯。」

「所以,『覆活』說不定根本不是老國王的意思,是大王子的企圖,知道這件事情的公主極力反對,甚至不惜藉由父親對自己的疼愛加以阻撓,這才讓大王子動了殺機。」

蘭思索著安特瑞斯的話。「但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呢?」

「那和頗受愛戴的三公主打好關系也不是壞事,對吧?」安特瑞斯理所當然地說道。「不過就是希望多一條通往終點的道路,好讓我們少花費一些不必要浪費的時間。」

「雖然我很想反駁你剛剛的每一條推測,但顯然,我不能夠。」蘭失望地說著。「拜倫˙連昂死了,你知道吧?」

「當然。」

「他死後,教廷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名祭司拉拔上來作為聖祭司,這本身就是很不尋常的事情,聖祭司可說是四樞密的後備人選,而四樞密更有機會競爭主教的位置,因此,聖祭司的挑選向來是以全國資深祭司作為挑選對象,這樣子的人選沒經過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定案的,但這次他們僅僅花了七天,就將人給選出來了。」

眾人安靜等待蘭的下文。

「這個人是安托斯˙布克,是大王子最親信的侍衛的叔叔。」

「這和安特的推測有關系嗎?」喬伊問,他輕輕皺著眉頭,很是不解。

「是因為安托斯和王子非常親近的緣故嗎?如果不是利益一致,單憑王子的一人之言不可能讓教廷的上層人員這麽快就選用安托斯˙布克吧?」歐帝斯說著,他轉頭看向喬伊,繼續解釋道:

「簡單來說,就是安托斯是內定人選,因為他和整個教廷、皇室有著共同目標。我們已經知道在學校搞鬼的人有部份是教廷人馬,而且前任院長的任派是皇室的決定,那就能確定下來皇室和教廷一起謀劃了覆活,現在教廷這麽快任命安托斯,也就是說教廷和大王子之間是合作關系。」

喬伊唔了聲。「大概了解了。」他看向蘭,以目光示意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所以安特瑞斯所推測的公主知道內情的事情,可能是對的,因為之前他交給我的名單,非教職員者,都是和大王子來往密切的貴族。」

蘭瞥了眼細細品味著綠茶,好像事不關己的安特瑞斯,忍不住輕哼了聲。

「奧布斯特先生,我冒昧詢問……」歐帝斯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你為什麽會選擇和我們合作?」

蘭挑起眉頭。「因為我要建立起屬於我的人脈關系,已經和其它人搭上線的貴族子弟不在我的名單上,我可沒興趣像個推銷員一樣拚命推銷自己的能力。」他聳了一下肩膀。「我覺得你們的小弟弟很是不錯,長大後應該會變成一個狠角色,最重要的是……」他往前傾,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現在就能賺一筆,我為什麽還要等以後呢?」

「……」不知道為什麽,喬伊覺得他在蘭身上也嗅到了和安特一樣的氣息,那種瘋狂而危險的味道。

難怪他們兩個這麽要好,根本就是臭味相投!

「啊,我雖然是奧布斯特的直系血脈,但實際上還是有其它人想競爭家主的位置,要是不趁早打消那群無能蠢蛋的念頭,日子就像被臭蟲纏上一樣煩人,那可實在……讓人受不了呢。」

「那也不用和我們這樣的人類小孩合作吧。」喬伊說。「感覺太沒有前途了。」

蘭捧起置於一旁的綠茶,抿了口。「這是我父親給我的考驗。」他舔了舔嘴唇。「搞清楚皇室的動向,然後從中獲取最大利益。你們不是我唯一的合作對象,但我敢說,你們是我所有合夥人當中,唯一知道、並最接近真相的人,我何必對那些已經一年多還搞不清東南西北的家夥付出太多心力呢。」

這也是為什麽安特瑞斯等人第一天到學校他就前來拜訪的原因。

因為他們是值得重視的資源。

是平等的互利關系。

安特瑞斯放下杯子,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你知道我在奴達克的家吧?我收留了一名半精靈戰士,如果可以,還請你多多照顧一下。」

「明白了。」蘭疑惑地看著安特瑞斯,他知道對方不是會隨便提出請求的人。

面對蘭不多問但實際上有疑惑的表現,安特瑞斯並沒有多做回答,實際上他也不必多說什麽,有關賽西爾的事情蘭去查一下來龍去脈就都一清二楚了。

至於他對蘭的請求,其實也不奇怪,他現在在學校,盡管賽西爾很強,但一旦被發現那問題就大了,如果能有奧布斯特家族的掩護,那麽他就放心多了。就像他們是蘭重要的資源,賽西爾也是他們相同重要的存在。

當迂回的智力比拚被拋棄,換上場面的就會是殘暴血腥的武力,賽西爾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利刃和盾牌。

「等公主正式入學,我們再來商量如何獻上我們的忠誠吧。」安特瑞斯說道,嘴角勾著仿佛天真孩童的微笑,像是笑著說:親愛的小姐,能再給我一根棒棒糖嗎?

──如此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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