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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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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皇都,穆爾就直奔一間旅店和接應他的人碰面,安特瑞斯等人也正式和他告別,相約兩天後碰上安潔再一起吃個飯,畢竟人家小兩口可能想要約會,他們也不想當煩人的臭蒼蠅,幹脆各自行動。

這兩天他們在皇都大街小巷中亂逛,根據階級,他們是不能進入貴族區的,所以也無法瞻仰皇宮的雄偉壯麗,但不要緊,平民區已經夠讓他們眼花撩亂了,在克爾特學院周圍手藝最好的鑄造師,在皇都也不過是三流水準而已。

這裏有著最齊全的書籍,還有許許多多私人家教,刊登的紙條廣告貼滿了整個布告欄,在南方,能進入學院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了,普通家庭是不可能再有額外的錢給孩子請家教補習,由此可知皇都和其它地區的貧富差距。

這裏有三個大廣場,時常有吟游詩人歌唱,或者自由畫家給人畫肖像,閑了也可以買包飼料去廣場餵魚或者餵鴿子。

皇都很大,道路也很寬廣,甚至有人做起小型馬車生意,讓騾子拉車,方便人穿越東西南三個方位,也負責游客導覽的業務,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皇都都是一片熱鬧。

因為要百花大祭典,挨家挨戶窗口門口都擺放了許多盆栽,有的還用鮮花編織花環花圈裝飾門面,在七月,皇都被稱為花都也不為過。

很快,到了和安潔拉碰面的日子,她一襲米白色的細肩帶小洋裝,搭了一件小外套,綁了兩條辮子,很是溫柔地站在約好的廣場噴池邊,正擡著頭和穆爾說話。

才剛踏進廣場,安特瑞斯三人就看到這個景象。

喬伊撇了一下嘴。「這其實是安潔的雙胞胎妹妹對吧?」

「我想,這是在某人面前的限量特定版安潔拉吧。」歐帝斯補了一句。「就像之前看到的那顆翡翠色人魚淚一樣珍貴。」

安特瑞斯難忍地笑了出來。「真是夠了你們。」一天不消遣情竇初開的安潔拉就不快活的樣子。「她確實是個美人。」

喬伊難得地點頭,一臉讚同。「她確實是,但大多時候我覺得她是我兄弟。」說著,他踏步向前。「嗨!安潔,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安潔拉正羞澀著,一聽喬伊的聲音,眉頭下意識地豎了起來,但她很快想起喜歡的學長就在面前,連忙收斂差點脫口而出的諷刺。「寫了一半了,你呢?」她輕聲細語地說著,眼神卻流露出挑釁,像是在說本姑娘賭你一個字也沒寫!

喬伊笑嘻嘻地,他手環胸。「我寫三分之二了!」

「咦?」安潔拉瞠大眼。「這麽快?」

「當然,安特和歐迪可是都寫完了。」

「他們兩個不意外。」安潔拉說道。「我以為你會是開學前兩天才在惡補作業的人。」

喬伊聳了一下肩膀,沒有反駁。要不是看歐迪每天晚上寫作業,沒人陪他閑聊玩耍,他也不會那麽乖寫作業。「你們倆有什麽計劃嗎?我是說在皇都要待多久?」

安特瑞斯和歐帝斯慢吞吞地走了上來,和安潔拉及穆爾打了個招呼。

安潔拉想了想。「希望能待上十天吧,畢竟難得來這裏。」說著,她偏首對穆爾微笑。「參加完百花大祭典後再啟程回家吧,你們呢?」

百花大祭典為期七天,這是指正式祭典活動,實際上前後的十幾天都是觀光熱潮,有各式各樣的小祭典,皇都附近很多景點都很適合參觀游玩,對想好好玩一趟皇都的人來說,十天是完全不夠的。

「我們應該會待到八月初才啟程,到家大概八月中旬,準備一下收個心,正好就開學了。」歐帝斯回答著。

「真好,我的功課有點跟不上,我家裏有打算給我請個家教補習一下。」說著,安潔拉吐了吐舌。「拿我和那些家學淵源的貴族比,怎麽可能比得上嘛!」抱怨著,但她很快就想到眼前的兩名魔法師就是她口中的例外。

歐帝斯這學期可是火魔法學系一年級的第一名,技壓全場,那些貴族子弟全部靠邊站,再來還有雖然班上只有兩個人,但被老師交口稱讚是個天才的安特瑞斯。

人比人氣死人!

安潔拉嘟著嘴。「算了,跟你們比沒意思。」

一直在旁邊插不上話的穆爾笑了笑。「那十天後我護送妳回家吧,一個女孩子上路還是很危險的。」

聽他這麽說,安潔拉甜蜜地笑著。

喬伊卻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什麽也沒說。他覺得穆爾這句話講得很不夠意思,安潔拉自己回去很危險,那自己一個人來就不危險了?說穿了不過就是為了巴結拜倫好謀求個好前途,所以拋下了安潔拉嘛!

有錢人的小孩都一個樣子,永遠都是自己最重要,要是真的看重安潔,好歹從家裏派個人一路護送到皇都啊,又不是沒錢。

他算是看透這些貴族富商的孩子了。喬伊心裏不屑地哼了聲,顯然想起了過去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安特瑞斯牽著歐帝斯的手。「時間也不早了,安潔用過午餐了嗎?」

「呃,還沒。」

「那一起吃個飯吧,我們找到一間很棒的飯館,有很道地的北方料理。」

安潔拉微笑著,瞇瞇著眼兒,揉了一下安特瑞斯的腦袋。「就聽你的。」

安特瑞斯趁機挽住她的手,像是對待自己的姊姊一樣親昵。

安潔拉有些詫異,安特很少會出現這種親密的舉止,就算是對親哥哥歐迪也只是語氣更隨便一點。她低下頭,輕聲問。「怎麽了?」

「晚上,出來一趟吧,很久沒看見妳,想和妳聊聊天。」安特瑞斯用極天真的眼神看著安潔拉。「作業也可以一起拿出來寫喔,喬伊也得寫作業。」

安潔拉挑起眉。「有什麽壞主意?」

「哪有啊,別誣賴我。」安特瑞斯笑笑。

其它三個少年跟在後頭,歐帝斯面無表情,喬伊還是一樣不正經地笑著,手放在後腦杓,搖搖擺擺地走著,穆爾倒是很訝異安潔拉會和安特瑞斯這麽親近,要知道這半個月的路走來,他幾乎不太敢和安特瑞斯說話,總覺得那孩子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真的很要好呢。穆爾想著,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瞥過一年級當中很是優秀的歐帝斯,還有在斥侯學系當中非常活躍的喬伊,心中莫名有著一絲不滿和危機感。

當晚,安潔拉和穆爾互道晚安後就溜到和安特瑞斯約好的飲品店,裏面都是人,不過安特瑞斯他們已經占好位置正在等她,甚至點了她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

「嗨,大半夜把我約出來做什麽?」安潔拉笑問,拉開椅子坐下。

「大半夜?」喬伊拉過歐帝斯身上的懷表,看了一下。「現在才九點半好嗎?」

「別忘了我們十點宵禁。」

「那是在學校。」喬伊說道。

安潔拉瞪了他一眼,擺擺手,像是在趕什麽討人厭的蟲子。「怎麽了?」

「就不能約妳喝杯茶?」歐帝斯笑問,他叫過服務生,替安潔拉點了她平常喜歡的花茶。「不介意我代勞吧?」

安潔拉聳了一下肩膀。「不介意。」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就隔了一個多月,她覺得歐帝斯和喬伊好像有點不同,但哪裏不同又說不出來。好像……和印象中的書呆和調皮鬼不太一樣了。

唯一沒變的好像就是安特瑞斯了。

「實際上,是想跟妳談談妳的男朋友。」安特瑞斯喝了口熱牛奶,他舒服地喟嘆了聲。「他前陣子可能遇上一些小麻煩,我們只是想先告訴妳一聲。」

「什麽麻煩?」安潔拉面容流露一絲不安。

「我們是在山丘小鎮遇上他的,他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所以在那邊落腳,實際上他原本是要和拜倫先生一同到皇都來主持祭典,結果拜倫先生慘死在兇徒手下,穆爾成了少數的生還者。」

安潔拉捂著嘴。

「只是想先讓妳知道一下,好過到時候發生什麽事情措手不及。」歐帝斯說著,他替安特瑞斯夾了塊蜂蜜海綿蛋糕。

安潔拉皺起眉頭,關於拜倫遇害的事情她在皇都報紙上看過,皇都的報紙都賣到外面好幾個城鎮去了,這樣的大消息她自然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那居然和自己的男朋友有關系。

穆爾在信中有告訴她,將和一位了不起的祭司一起前往皇都,屆時在皇都碰面,但她不知道那就是拜倫。

而且今天穆爾什麽話也沒告訴她,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嗎?

安潔拉也有小女人優柔寡斷的一面,想著是不是因為交往時間太短不足以讓男友信任她,還是因為自己年紀太小了,畢竟穆爾已經十五了,自己才十三歲,在外人看來跟本就是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咬著下唇,安潔拉露出了不甘心的神情。

這個表情被在座的三個人看在眼裏。

歐帝斯借著喝茶掩飾自己的表情,老實說他覺得安潔和穆爾完全不適合,穆爾需要的是一個安靜溫柔最好是沒什麽主見的女孩,因為他自己也是一個溫文儒雅的人,但安潔拉明顯不是他希望的那類型。

有主見、有企圖心,個性強勢,除了臉蛋柔美以外,完全沒有一點符合穆爾的標準。這也是為什麽他和喬伊老是愛嘲笑安潔拉的原因,她真的除了臉蛋,沒有半點溫柔的氣質,對待女同學算的上溫和親近,但絕對和溫柔扯不上邊,她性格使然,註定就是要成為領導者的人物。

這樣一直委屈自己偽裝成淑女不是很累嗎?

不過這是安潔拉的選擇,他也沒資格多說什麽。

「在動身前往皇都之前的時間安潔都在做什麽?」安特瑞斯問道,希望制造多一點話題,好分散安潔拉的心思。

「寫作業,覆習上課學習到的東西。」安潔拉說,她手撐著臉頰,一臉怨氣地瞪著安特瑞斯和歐帝斯。「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能有這麽好的成績呢?到底為什麽?」

歐帝斯笑笑,沒多說什麽。

安特瑞斯聳了一下肩膀。「因為我是天才。」

安潔拉大翻白眼,很是沒形象地仰靠在椅背上。「啊,真希望我也是天才。」

「妳可以當後天的。」喬伊揶揄地說。「唉呀,做什麽要去爭什麽第一第二呢,那不是很累嗎?上課要快樂才能學的到更多東西,要享受、我的導師說過,只有享受當下,才真的能體會到樂趣。」

「你這學科差點不及格的笨蛋閉嘴。」安潔拉哼了聲。

「什麽笨蛋!我可是在上學之前完全不識字的!而且光是錯字我就被扣了一大半分數,是錯字!不是我不會!」

安潔拉怔了一下。「你之前不識字?」

「當然。」喬伊得意地說。「我可是一年級跟著歐迪惡補練習來的,每天每天都很認真念書呢!」他愉悅地甩動著尾巴。「所以我也算是個天才了!」

安潔拉憤恨地瞇起眼,用力地擰著喬伊的耳朵。「那可真是得意啊!」

「啊啊好痛!放手放手妳這暴力女法師!」

「你說誰暴力了!」

看著又上演的戲碼,安特瑞斯都覺得看膩了無聊了,打了個呵欠,他細嚼慢咽著根本不需要費太多力氣咀嚼的海綿蛋糕。「可真是青春活力啊。」他像個老頭似地感嘆著。

歐帝斯白了他一眼,安靜地喝著自己的柳橙汁。

※※※

時間正式進入百花大祭典,第一天,是眾神詠讚,算是序曲,由全國有名的十五個聖歌合唱團接力,歌唱索菲斯的神話詩歌,還有演出光明神給予世界光明、四季女神賜予時節、生命女神饋贈活力、象征勇者的戰神打下第一道雷電,意味著面對難題永不退卻的精神、魔法女神又被稱為智慧女神,她浩瀚如海的知識帶給人類更多的便利、牧神對祈求的人們許以健康和快樂的祝福,死神引領死者亡魂前往冥府,賜予永恒的寧靜平和。

巨大的舞臺,每個舞者、演員都是萬中選一,進行著最震撼人心的演出,廣場早就被塞滿了,滿滿都是人,為了怕有民眾太過激動,甚至有警衛隊的人在一旁戒備著,廣場可容納三四百人,這可是擠得連想離開都沒辦法,還有商人趁機在外圍架起高臺,販售起票來,只要帶上望遠鏡,就能清楚看見舞臺上的一舉一動,只是聽不太清楚歌唱和對白。

安特瑞斯他們早早就來排隊,因為是三個孩子,大人總會讓他們一些,還真讓他們搶到一個不錯的位置,安潔拉和穆爾就完全沒看到人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打算分開來玩,所以沒必要約來約去。

舞臺演出將近一個半小時,結束後,演員舞者上臺致敬鞠躬,還撒下無數花朵,在一片白色的花海當中夾了好幾多紅色花朵,傳言只要女孩得到紅花,佩帶著一天,就能得到好運,至於是什麽好運,那就不必多說了,當然是心愛的人的青睞了。

一朵紅花隨著風飄到安特瑞斯懷裏,他挑起眉,身邊一個女孩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安特瑞斯笑笑,將花朵別在喬伊領口。「真適合你。」他眨眨眼。

喬伊調整了一下紅花位置,很是得意。

那女孩氣得轉過頭去,不多看他們一眼。

演出結束,時間也將近傍晚五點了,人潮開始紛紛散去,警衛隊怕發生推擠事件,特地出來維持秩序。安特瑞斯他們因為位置很前面,變成要退場就要等很久,他們也不在乎,就坐在地上小聲閑聊著。

「安特,繁花綻放的季節已經到了,那第三首勇士奏歌、百鳥鳴唱和七彩噴泉是什麽時候?分別三個時間嗎?」喬伊怎麽想怎麽不對,無論是要綁架還是要刺殺公主,怎麽樣都不可能分成三個時間吧?

沒有一擊得手就很難成功了,人家又不是傻子會毫無防備讓敵人刺殺三次。

「那是同一個時間。」安特瑞斯靠在歐帝斯肩膀,慵懶地說著。「第三首勇士奏歌是指聖靈祭典的第三首詠史歌,而百鳥鳴唱和七彩噴泉則是暗指聖靈祭典,這要倒著看,得把後面兩句移到勇士奏歌之前,解讀出來就是聖靈祭典的第三首勇者奏歌。」

「唔。」喬伊摸著下巴,還在思考著安特瑞斯的話。

「『光明在清晨中降臨,七彩的虹鳥是其領路的先鋒,將平靜喜樂散布人群當中』,和這句話有關系嗎?」歐帝斯忽然問。「我讀過光明聖典翻譯本,光明神給予光明之後,先是由一大群虹鳥將光明喜樂散播於各處,至於七彩噴泉,是說虹鳥的色澤嗎?」

「七彩,最先讓人想到的就是彩虹了。」安特瑞斯淡淡地說。「但彩虹不常有,最快的方法就是經過日光折射的水霧了,在太陽正大的時候站在噴泉旁,不是很容易看見彩虹嗎?就是指這個,所以這是一句和百鳥鳴唱相應和的詞句,也可能暗指著地點。」

「噴泉啊……」喬伊站起身,看著距離有些遙遠的大噴水池,上面有著美麗的雕像,水在雕像全身流淌著,這座雕像是海神波帝那的小女兒泉水女神,象征純凈與靈性。「公主不可能出現在噴泉旁吧?」

「也完全沒有消息透露公主要參與祭典啊。」歐帝斯說著。

安特瑞斯聳聳肩。「誰知道呢,看戲可以,可別想參一腳啊。」他提醒著。

「知道知道。」喬伊擺擺手,又坐了下來。「真是令人期待。」他愉悅地笑著,像是期待什麽好戲似的。

日子很快到了聖靈恩典大祭典,一改前兩日的繽紛熱鬧,今天舞臺布置得頗為肅穆,廣場上來來回回穿梭的不再是警備隊人馬,而是一個個身穿白袍手捧經典的祭司服事,他們將印刷好的紙張分發給坐在廣場等待的民眾,喬伊快手先領了一張,低頭看了起來。

是一段詩歌,歌頌著光明神的偉大無私,祂慷慨分享明亮、溫暖,以及愛給予眾人,是所有人在天上的父親,是諸神最為欽佩的兄長,是這個宇宙所必須服從的神明。

一看到這個敘述他就倒胃口了,克爾特學院內的光魔法學系學生沒少來傳教布道,說的都是同一套,聽得他都煩了,雖然喬伊不排斥神明,不過他更相信自己,這種千篇一律的歌詠讓他覺得空洞沒有意義。

歐帝斯快速看完就挪開視線,他和喬伊是同樣心態,都抱持保守態度。如果講幾句讚美神就能夠得到神的眷顧愛戴,那光明神也太虛榮了,他和喬伊談論過這個問題,他比喬伊更排斥這個。

學校內那些學姐想拉他去教堂做禮拜都被他拒絕了,喬伊還去過幾次呢。

安特瑞斯完全沒感覺,黑魔法雖然和光魔法相對,但很多地方是可以互相印證的,神學經典他沒少讀,因為許多古老光魔法都以神話傳說方式紀錄在神學經典當中,他得去找源頭,以此推導到黑魔法的理論上。

所以雖然他是黑魔法家族中的佼佼者,但對於光魔法他知道的可不少,更別說是神學了,他當年幾乎翻爛了家中所有藏書。

今天他們特地挑了一個好位置,很靠近噴泉的地方,不過還有一段距離,可以清楚看到噴泉那頭發生的事情,如果有了暴動又不會馬上波及他們,說穿了喬伊還是很想知道公主長什麽樣子,還有大庭廣眾之下公主到底會怎麽樣被擄走。

「安特,你信教嗎?」喬伊忽然問。

「嗯?我信啊。」

「咦?」喬伊睜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在他看來安特瑞斯這個奇怪的小孩應該更排斥神明什麽的。

「我信光明神。」安特瑞斯理所當然地說著。「只是這一套在現在不流行而已。」

「什麽?」

「在古樸的過去,信奉神明可以讓人心靈平靜,一切無法解釋的事情都可歸於神跡,而現在因為魔法知識和各類知識的普及,人民開始覺得神明可有可無不再那麽重要了,實際上可以這麽說吧,是利益讓神明不再重要,大多數的人追求利益勝過對神明的崇拜,所以神學漸漸沒落。」

安特瑞斯伸了個懶腰,舒展坐得有些酸的腰。「我信奉神明,不過我更信奉利益。」

「……」喬伊目瞪口呆,他知道安特瑞斯這家夥夠現實了,但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麽感覺深刻。「算了,反正你就像個披著小孩皮的老妖怪。」

安特瑞斯輕輕哼了兩聲。「如何在高度發展的社會下取得平衡可是現在神學系研討的重心,因為信徒越來越不虔誠了。」而且在利益的驅使下,人的心越來越黑了。

「你就沖上臺去和那些老頭子講吧。」喬伊擺擺手,不想繼續和安特瑞斯討論這個話題。

他們閑聊著,噴泉那裏有了些動靜,他們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就見幾個女仆拿著竹子在水池邊圍起了一個小小的簾子,遮掩了其它人的視線。安特瑞斯等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又看向那個吸引人註意的女仆,只見一名年約十二歲的小女孩頭頂著帷帽,慢慢走進了那個被遮掩起來的小棚子裏頭。

周圍的人輕聲議論著,猜測是哪家女孩這麽大的排場。

「我猜是雷系大法師的女兒,聽說他們家都愛擺架子,走到哪都自持著身份,讓人很討厭。」一名觀禮的男士說道。

「姆爾林子爵家的小姐也有可能,傳言她覺得自己很是貌美,看過她的男人都會垂涎她的美色,聽說從來不在外頭輕易露面。」

議論紛紛著,喬伊嘿嘿笑著。「那可難說,說不定是公主喔!」

他話一出,周圍的人哈哈笑了起來,還有幾個熱情的青年拍拍他肩膀。「你就做夢吧!公主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你說召表演團或者聖祭司進皇宮內表演還有可能。」

「做夢又不犯法。」喬伊抖抖耳朵,一臉無賴模樣。

他和周遭幾個青年就聊開了,知道對方是北方人,每年七月都會到皇都來參加祭典,順便回味一下皇都美味的食物,也會替家鄉的母親妹妹帶一些流行的布疋飾品。

「你如果有喜歡的女孩一定要替她帶一點皇都的香花,是以琉璃燒成的瓶身,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七彩的花朵,瓶身內有獨家設計的香水,擺放在房內會散發出淡淡清香,也可以噴灑在身上,在女孩子當中非常吃香,你要是當眾送給喜歡的女孩兒,她肯定會一直記著你。」

「到西城外的聖教堂去領取特別加持過的銀護符也不錯,有些造型非常優雅,很適合當作胸飾項鏈配戴。」另外一名青年補充道。

「哇哦,你們真的把這裏給玩遍了!」

青年們聽到稱讚很是得意。「我們已經來第六次了!」他倆異口同聲地說道。

「那哪時後要來南方玩?我可以招待你們喔!到克爾特學院來我請你們吃飯。」喬伊豪爽地說著。

「太遠啦太遠啦。」青年擺擺手。

他們幾個就這樣東南西北亂聊著,安特瑞斯像沒骨頭似的躺在歐帝斯身上,捧著從書店買出來的書籍看著,歐帝斯則斂著眼冥想著,一分一秒都不想隨意浪費。

莊嚴大氣的歌唱聲從臺上傳來,臺下驀然安靜,大家目光都轉移到臺上去了,只見一個身穿祭司袍的男子,手握拳置於腹部,方才低沈而具有穿透力的長音是他所發出的,他一個人就讓聲音傳遍整個廣場。

跟在他後頭,稚嫩而純凈的男孩開始吟唱,這是第一首詩歌,天神禮讚。

整首詩歌以古語詠唱,讓人感覺到光明神創造光明、驅逐混沌的磅礡大氣,感受到強烈的光芒驅散烏雲、大地與天空因光明而出現生機,不同音階的長吟當中又夾帶孩子仿佛鳥兒般靈活的歌聲,像極了初冒出頭的幼芽、像是第一道微風吹過大陸和海洋。

在長吟結束後,緊接著是女子的詠唱,分為三部,乍聽之下很是混亂,但細細去聽就能感覺到第二首讚歌的涵義,生命之源,各式各樣的生命,生機勃勃,自由自在的生長,在山林當中、在平原當中、在海洋當中,女子的聲音彼此交織,像是一卷色彩濃艷的錦帛,以歌聲將畫卷舒展在眾人面前。

生命之源讚歌結束後,臺上的人一鞠躬,退了下去,廣場上掌聲如潮,那些在路邊吟唱愛情詩歌的吟游詩人全部失了顏色,在真正的藝術面前他們像是跳梁小醜一樣令人不屑一顧。

第三首讚歌開始,最先是以沈重得仿佛擊中人心臟的鼓聲為開端,幾名男子跳了出來,手持幹戈藤盾彼此驅逐,象征邪惡的黑袍男人朗聲大笑著,第三首詩歌勇者之歌是以舞臺劇方式呈現,眾人看著舞臺目不暇給,喬伊也恨不得連眨眼省下來,不過他沒忘了,當第三首讚歌開始,刺殺就要開始了。

他偷偷轉過頭看向水池邊,他腦袋才剛扭過去,馬上就被人扭回來。

「別做惹人註意的事情。」安特瑞斯輕聲說道。

喬伊馬上將目光投註在舞臺上,只是他從腰包中摸出了一個小鏡子,調整了角度,確定剛好能看見噴泉處,他佯裝欣賞著舞臺表演,但實際註意力都放在手上的小鏡子。

可當整首勇者讚歌結束,噴池邊也沒什麽動靜,這讓他覺得自己被騙了,還白白少看了一場精彩的舞臺劇。

「什麽也沒有嘛!」他嘟著嘴,哼了聲。

大概一個多小時,所有表演結束,眾人報以熱烈的掌聲,接著是光明聖教院的三名聖祭司上臺帶著大家朗誦讚美詩。

安特瑞斯瞇起了眼,本來拜倫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死了,居然這麽快就替補上一個新的人選,照理說從下面的人選出一個人來最少也得經過一個月的反覆篩選投票,可是距離拜倫死訊公布至今,不過就十天吧?

他下意識地手握拳置於唇邊,屈起的食指抵在唇縫。這個被替補上來的人要嘛頗有些手段,要嘛就是他比別人知道更多事情,所以上面的人願意拉他起來成為團夥。

要說這一年教堂在搞什麽把戲,那就是覆活了。

安特瑞斯手肘撞了還在糾結的喬伊一下。「記著那個聖祭司,回去問問他是誰。」

「他怎麽了?」

「好奇而已。」

「因為拜倫的關系?」喬伊靠在安特瑞斯耳邊小聲地問。

「可以這麽說吧,今天站在這個臺上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可能隨便拉個人頂替,如果真的從缺,也是從四樞主教選一個出來領讀,他在上面,就代表他替代了拜倫,只有一個星期,教廷對聖祭司以上的職位的慎重是從百年前就開始的,不可能這麽快就選出人來。」

「知道了,典禮結束我去外頭問問。」

安特瑞斯嗯了聲,不再多說話。

朗誦結束,人潮也漸漸散去,安特瑞斯等人還是像前幾天一樣坐在原地等其它人先離開,歐帝斯看向了那個遮著紗布的帳子,挑起了眉,那些人也和他們一樣沒有動作。

可能是怕被人潮擠到了吧。歐帝斯想著,他才剛想挪開視線,就看進入帳子的女仆驚慌地沖了出來,她像是想尖叫,但又想起這是什麽地方,緊緊捂著嘴,臉色蒼白驚慌。

歐帝斯坐直身,他的動作引起喬伊和安特瑞斯註意,他們倆也順著他視線看去,也看到失措害怕的女仆。

女仆和一名護衛低聲說什麽,就見護衛臉色大變沖進了帳子內,然後抱出了女孩,雖然侍衛已經盡量掩飾女孩的面容,但喬伊還是眼尖地看到了,那女孩嘴邊流著紫色的血。

是中毒了。

他睜大琥珀色的獸眼,覺得不可思議,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真的讓對方得逞了?不過他隨即想,當時所有人的視線註意都在舞臺之上,根本沒人管噴水池,有人偷偷摸摸下手也不奇怪。

這麽說來在水池邊的人都有嫌疑了,他像是職業病犯了似的思考起來,想了半天才忽然發現這根本不需要他去動腦,因為他想破頭也不可能知道兇手是誰,也沒有機會去印證了,這可是皇家的事情。

他收回視線,聳了一下肩膀。「有好戲看啰。」他惟恐天下不亂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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