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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昔日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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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瑯在荀宅門口與負責迎接的荀氏二玉重逢。

時隔六年,荀蕤看起來變化不大,還是荀家人那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氣質,或許因為年歲漸長,或許因為喪父,身上更增添了幾分穩重凝練;被王悅認為和她有些相似、或許會投緣的荀羨則從一名垂髫童子成長為了總角之齡的少年,渾身藏不住的英華銳氣。

見到王允之和她之後,一長一少兄弟二人神情上雖然沒多少顯露,卻不免多看幾眼。

王家兄妹對兩人的想法心知肚明,不約而同相視一笑,由王允之當先開口:

“江上一面之緣,未料終成秦晉之好,荀兄別來無恙。”

從雙方反應之中,不難猜出昔年見面之時,王允之知曉荀蕤名姓,荀蕤卻不知曉他,以當世士人交往的習慣而言是十分奇怪的一種情況。

王悅便問道:“淵猷與令遠有舊緣?”

王瑯輕輕拉他衣袖:“大事要緊,晚些我告訴兄長。”

王恬側頭取笑她:“我算看出來了,今日迎親,就屬琳瑯最急。”

眾人皆笑,連荀家人也被逗得忍俊不禁,以至於一時沒從“琳瑯”二字察覺到她的身份,只覺得夫家這位小郎君不僅相貌生得好,性子也詼諧友善,倒是做女婿的好人才。

而被取笑的王瑯神色不變,以晉人推崇的語速緩緩道:“敬豫兄長既然如此善解人意,一定也不會推辭為人分憂。一會兒回府之後若有哪個失分寸的鬧得過分,敬豫兄長可要與我一同阻止。”

王恬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還想去鬧新房呢,怎麽就成了阻止鬧房的人了。

眾人目睹他表情變化,不由哄然大笑。

新婦入門三日內的舉止約束很多,幾乎事事都有所安排。

第一日黃昏時分進入夫家,於青廬中與新婿行交拜禮,同牢合巹,接著新婿離開青廬去招待賓客,新婦執白紗團扇在洞房等待,最後新婿回房,夫妻獨處,這才能於花燭前徹底放下紗扇,與夫婿共度新婚之夜。次日一早,又要仔細化妝,去廳堂拜見舅姑,也就是公婆。第三天要親自下廚,洗手作羹湯,再在新婿的陪同下返回娘家,與新婿一同拜見父母。

想來觀禮主要有兩次機會,第一次是婚禮當天行交拜禮與同牢合巹之禮,第二次是翌日早上新娘去廳堂拜見舅姑,其他時間雖然也可以來,但只能到花燭前看看新婦,意義不大。

王瑯第一天先跟著親迎,又到大門口和借來迎賓的王彪之一起站著迎賓,青廬裏行完禮,她留下來陪新婦說了會兒話,這才到前廳幫著擋酒。

全部忙完已經很晚,年長的客人先離席回去休息,小輩們精力旺盛,還留著飲酒作樂,再加上長輩都離席,越發沒了拘束,鬧騰得更加厲害。

王瑯在主廳裏環視一圈,在角落裏找到謝尚和袁耽,不由走過去,奇道:“怎麽躲在這裏?”

兩人都是愛玩鬧、交游廣的性子,這種場合應該如魚得水和眾人混在一起才對,就像之前擋酒時候看到的那樣,怎麽躲到這麽不起眼的地方。

袁耽臉上有些酡紅,顯然喝了不少,眼神卻還晶亮清明,帶著笑容道:“算算時間,你也該脫身了,這不是特意來等你。”

王瑯輕“哈”一聲,在兩人旁邊坐下。負責在前廳侍奉的仆人立刻拿來一張食案放到她身前,又為她添盤添酒。

袁耽與她閑聊:“我看新房那裏散得很早,也沒人留下聽房,都聚在這裏。”

王瑯點點頭,語氣理所當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把他們都趕跑了。”

她一個未出嫁的女郎在那裏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直把旁邊聽到他們談話的賓客逗得悶笑不止,連謝尚也被酒嗆到咳嗽。

王瑯順手從懷裏摸了一條手巾給他,等他自己擦好臉才道:“聽說你和彥道的幺妹好事將近,以後就是彥道妹婿了?”

謝尚斜目睨她,本就妖冶的容貌泛著一層薄紅,嗓音也因被酒水侵蝕而略顯喑啞:“你總是消息靈通。”

王瑯為他這一眼的風情微微走神,心裏感嘆等他結婚以後就不能這麽再這麽肆無忌憚,現在是看一眼少一眼,因此沒有移開視線,隨口道

:“其它事不敢說,朋友的事情我當然很上心。更何況好消息和壞消息一樣,都長著翅膀,自己會飛到人耳邊。”

這回輪到袁耽嗆酒:“敢問小王府君,這世間除了好消息和壞消息,還有什麽消息?”

王瑯一挑眉:“自然是無關緊要的消息最多。”

又惋惜道:“仁祖的婚禮我大概趕不上,只能派人來道賀。”

她是地方官,所鎮位在要沖,哪怕有假也不得隨意離開駐地。

謝尚道:“那樣更好。”

王瑯不解:“為何?”

謝尚道:“省得賓客不知該看新婦還是看你。”

王瑯很不滿:“我是那等喧賓奪主的人嗎?”

說完看向袁耽:“看看,新婦還沒過門,他就已經一心向著新婦,見色忘友也不是這般快法。”

袁耽聽她說“見色忘友”,臉色不由變得古怪,張口想要說什麽,到底忍住,嘆氣道:“你別欺負仁祖了。”

不等她回答,又道:“仁祖也沒說錯,美人當前,大家當然更樂意看美人,連百年前的鬼都慕名前往,何況是人。”

王瑯訝異:“這事都傳到建康來了?”

袁耽道:“你的事也都長著翅膀,頃刻飛到建康,不過我的消息比旁人更準確些,是我那妹婿淵源親口說的。”

袁耽有兩個妹妹,年長些的嫁給陳郡殷浩,就是那日拜訪王瑯的名士殷羨的兒子,表字淵源。

“我與淵源打賭,以為定然是哪家年少慕有色的小郎君,借鬼的名頭為你解圍,親近佳人。淵源偏不信,說這題目他先前與父親書信探討過,辭理頗為完備,而少年的言辭句句在理,語發新意,就算不比王弼也相差不遠,不像一束發少年所能掌握。如今當事人就在面前,可否為我與淵源的賭約做個判定?”

他這麽一說,王瑯頓時想起自己也懷疑過少年的清談水準進步太快,遠甚於廬山初見。但袁耽篤信他是人非鬼,想必是從殷浩的話語裏發現了某些端倪,特意來套她的話。

她自己都還雲裏霧裏,不知緣由,怎麽能讓外人搶先,因此不動聲色回道:“人鬼殊途。鬼的行藏,人豈能知曉?不過殷浩這話也有點看輕天下士人,我看荀羨就不差。仁祖那個從弟是不是也很擅長清談?”

謝安此時名聲還不高,但王瑯與謝尚交游,不止一次聽他誇獎自己的兩個從弟人物優秀,長進極快。其中謝安擅長清談,謝萬文才更佳,算算年齡,差不多也就十四五六。

“安石嗎?他年中拜訪過淵源,道是受益良多。若要與淵源匹敵,還欠些火候。”

士族重人才,族內有優秀子弟,往往不遺餘力為他營造出頭機會,因此謝尚道:“安石這幾天也在建康,不巧他身體不適,在家靜養,不然倒要帶他見見你。”

王瑯心裏對這位日後風華壓倒一代人的名相其實頗懷好奇,但人家都說了不巧,她也不好要求,點點頭道:“以後總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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