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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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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周令梓擋下兩劍,第三劍終於刺進他小腹,隨即殘忍的一攪。幾乎與此同時,周令梓一掌拍出,正中應天長胸口,應天長身子飛出,重重撞到對面石壁上,又無聲無息滑落下來。

這幾下兔起鶻落,周令梓身子晃了兩晃,終於支持不住,一交坐倒。他咳了兩聲,並不去管血肉模糊的腹部,卻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應天長伏在他對面的石壁下,一動不動。

流水聲驀然大了起來。沈重的石門已降下一半有餘。

周令梓突然覺得很冷。他並不怕冷。

一路上只有應天長在抱怨冷。或許是習慣了崆峒的高峰的緣故,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冷。

然而此時,低頭看著溫熱的血液從體內汩汩流失,並在接觸到空氣的剎那凝成暗淡的薄冰。傷口幾乎被堵住。體內的血液也在凍結。他甚至能聽到它們在血管內逐漸凝固的聲音。

周令梓道:“酒裏的毒叫什麽名字?”

他語氣極為平和,仿佛說給自己聽一般。應天長仍舊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從他伏著的地方傳來聲音。“那是藥。”

周令梓道:“很好的藥。”

他擡頭看了看緩緩降落的石門,語氣帶上一絲嘲諷之意。“可惜不能救你。”

應天長道:“我沒指望活著出去。”

周令梓道:“你說你的命有千鈞之重。只拖我一個人,值得嗎?”

應天長道:“沒有法子。”

周令梓道:“難怪你在進來之前說那些話。你想勸我懸崖勒馬。”

他笑了笑,嘴角扭曲成一個慘烈的弧度,道:“以你一貫的口才,那些話算是相當沒有說服力的了。”

應天長道:“也可能因為我不夠真心。”

周令梓道:“你什麽時候開始覺得,我還是死了比較好?”

應天長道:“從一開始。”

如此暧昧的一開始。是從被挾下崆峒的剎那開始,還是在崆峒上見到萬方一開始,甚或是更早之前,七年前,他一步步走上樓梯就開始?

周令梓並不想知道。他能感受到死亡的陰影向他籠罩而來,像一個甜美而沈重的夢境。

不止是腹部的劍傷,多年來強行同修天風、地坼兩種心法的反噬之力已經在他體內積下了沈重的內傷,都於此刻忍無可忍的爆發開來。他體內的經脈已近破碎,肉體的痛苦已經達到極限,精神卻仿佛已經漂浮在體外,平靜的註視著自己。應天長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已是隔著重重的迷霧。

“乘麟……刀……好……”

周令梓強行打起精神,在混沌的意識中聽清楚的最後一句話是:“大哥稍待,我很快就來了。”

來什麽?活著不放過我,死了還不放過我嗎?

他甚感不可理喻的笑了一笑,決定一會要盡可能快的趕路。

應天長微微擡起上身,靠在一塊石頭上。這個動作帶來的後果,感覺比他晝夜不停的連續上下山三日還要累。

石門下降到幾乎只餘一條縫隙。他也並不再去看。他閉上眼睛,下一刻卻又暴睜開來。因為那條只夠一個人爬著進來的縫隙中,突然閃過了一道黑影。

來者身材頎長,黑衣上沾了些灰白的塵土,帶著一柄刀。

應天長呆滯的看著他身後已經完全閉合的石門,又將目光轉向眼前的刀客。

他終於反應過來,然而精神已經不足以支持暴怒的消耗,幾乎是目眥欲裂的罵了一句:“滾!”

當然,羅宛此時就算要滾,也已經沒有機會。

羅宛完全不理睬他,就好像沒看見他這個人存在一樣,目光將石室內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掃視了一圈,最後停在周令梓倒落的屍體上。

他走了過去,蹲下身看著周令梓的臉。

那張傷痕遍布的猙獰面孔,現在只是如同一個死氣沈沈的木訥的鬼怪面具,甚至有幾分可笑的意味。

羅宛站起來,這一次確實是對著應天長的方向,視若無睹的問道:“這是周令梓?”

應天長楞了一楞,不由自主的回答:“是。”

羅宛道:“很像周乘麟。”

應天長整個人都懵了,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從哪看出來的?”

羅宛恍若未聞,這次目標明確走到他面前,單膝跪下來,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頗用了幾分力,強迫應天長不得不擡頭看他。

這動作實在不妥,換平常應天長無論如何也要表示抗議,但轉念一想到了這時候,還爭這種小事,幹脆由他去了,一不做二不休,還擺一個前所未有的配合表情。羅宛掰著他的臉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給了他一巴掌。

應天長又一次楞了,反應過來不由大怒:“你這人怎麽回事,打我還打上癮了不成?”

羅宛道:“打得還輕。”

他不等應天長想出話來反駁,緊接著問:“你想跟他同生共死?”

應天長道:“這叫同歸於盡。”

羅宛道:“那你叫我來做什麽?南鄭車馬行裏那麽些馬,就只一匹與薛白雁曾送我的那匹馬有八分形似。你設法讓周令梓殺了那匹馬,是走投無路了,萬分之一也好,不也是想引起我註意?想讓我救你?”

應天長似乎想說什麽,腹稿都備好,又破罐破摔全撕了,若無其事道:“好友。你知道我的劍。”

羅宛道:“你的劍是敗雪閣主所賜。”

應天長道:“歷代擔任敗雪閣三劍的劍客,都有閣主所賜的專屬佩劍,材質特殊,與所習心法配合。至於瑯玕這個名字,是他起的。”

羅宛道:“他給你的劍起名字,你卻殺了他。或者什麽他待你可昭日月,無以為報,你卻殺了他。這種話你說過了,可以換點別的。”

應天長道:“對。但我殺了他兩次。”

他擡起頭來,笑道:“就在方才,我又殺了他一次。”

羅宛突然站起身,長刀出鞘,點上了應天長的脖頸。

石室內冷冽如臘月冰層之下的河水。落雁刀霜雪般的刀刃,如今竟比周圍的空氣還要溫暖。應天長下意識的湊了上去,感到一縷溫熱而甜蜜的疼痛。羅宛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像是隨時可以把他化為齏粉。

“你現在想跟我同歸於盡嗎?”

羅宛不知道開門的辦法。

應天長如果死在這裏,羅宛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他的陪葬。

無論他經歷過怎樣的窘況,模樣何等狼狽,對應天長而言向來都不算多大事情,好像他自己能抽身出來做旁觀者,甚至於幸災樂禍,幸自己的災,樂自己的禍。唯有此時不同,逃脫不得,羅宛的目光像是有重量的壓迫,將他牢牢的按翻在地。非是生死交關或者棋差一著。他是徹頭徹尾被擊潰了。

應天長茫然的看著羅宛,眼淚終於流了下來。離開眼眶的剎那就結成一顆冰珠,在刀刃上碰得四分五裂。他還想繼續哭,緊接著就煞風景的發現眼睫已經被冰花糊住。

羅宛回刀入鞘,將落雁刀丟在地上,把應天長從背後攬在懷裏,一只手按在他心口。應天長嘆道:“我大概七八天沒洗澡了。”

羅宛道:“既然知道,就老實點。”

他帶著應天長坐下,掌心的真氣源源不絕傳遞過來。應天長微闔雙目,像是睡著了。石室再無動靜,只有四壁鑲嵌的夜明珠發出跟室溫極其相稱的幽藍光芒。

羅宛突然道:“我也七八天沒洗澡了。”

應天長先想譴責他兩句,又想說你其實也沒什麽味道,最終都懶得出口,只是問:“你真的看到了那匹馬?”

羅宛道:“我一眼相中它,回來再看竟沒有了,便去問老板,聽說殺馬的事,但並不知是你二人,只覺得詭異,也探問不出你們的去向。次日我收到風月琳瑯閣消息,才知道你在崆峒變故。”

應天長道:“信遠鏢局呢?”

他突然又道:“算了,我沒力氣聽。等出去了,你再一五一十告訴我罷。”

羅宛道:“你想送我的禮物,就是敗刀訣?”

應天長道:“不是。”

他對此似乎確實全無興趣,羅宛縱然有種種猜測,一時先拋之腦後,一只手去摸他微弱脈搏,知道應天長此時何止沒有半分內力,整個人都動彈不得,無法抵禦寒氣,若不是他來,多不過半個時辰,就要凍死在此。問道:“多久能恢覆?”

他似乎早已知道應天長並非無藥可救,也知道應天長必定還有開啟石門的辦法。

應天長道:“最少兩個時辰。”

他笑了笑,又補充道:“如果我們到那個時候還沒被凍死。”

羅宛道:“不會死的。”

他掌心真氣如同火焰一般,逐漸暖熱應天長僵硬的四肢百骸。應天長睜開眼睛,微露驚訝之色,道:“你別太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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