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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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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欺瞞諸位。好言相勸一句,不要阻礙我。”

申小清厲聲道:“萬方,同門間雖難免齟齬,你好賴解釋兩句,這話卻算什麽意思?”

萬方並不看她,淡淡道:“我不殺女人。”

申小清再難忍讓,怒道:“你把自己當什麽人物!”一聲清叱,腰間軟鞭已然在手中抖得筆直,向萬方前胸刺出。

灌註內力的鞭身如同鋒利的細劍,初昌燎的出手比細劍更快。

身為奇兵門掌門,他不僅刀槍棍棒無一不通,對乾坤圈、判官筆、飛爪、分水刺等略偏門的武器都頗為嫻熟。甚至他最得意的弟子,也不知道師尊最擅長的是什麽兵器。

然而此刻他的手中沒有兵器。他最信任倚靠的竟是一雙肉掌。

雙掌一鞭,已經封住了萬方所有的退路。

諸昊明沒有出手。他還在猶豫。

他只是覺得此事可疑,還遠不到出手的地步。崆峒諸掌門中,要數醉門徐中聖與萬方交情最好,說是最好,也不過是能說上兩句話的程度;諸昊明平時與萬方幾無瓜葛,此次被初昌燎拉來,對心腹大患的說辭並不以為然。所以他慎重的選擇旁觀,想著阻止一切可能出現的嚴重後果。

他只猶豫了短短一瞬。卻是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一瞬。

他連改寫這個最字的機會都沒有。

從初昌燎和申小清乍然倒落的軀體之後,他看到了萬方手裏提著的劍。劍身黝黑骯臟,在澄澈的夜色之死氣沈沈,像一塊時日久遠的烏木。他甚至從不知道奪命門的掌門還會用劍。

“抱歉。”萬方說。

這就是他聽到的最後兩個字。

顏騫宥的心急遽的跳動著。他擡眼望向山巔之上的夜空。

這樣的晴朗,這樣多的仿佛可以伸手觸到的星辰,一同在紫霄宮前值夜的師兄弟們也都很愉快,雖然沒有飲酒,言談間不由都有些醺然,他們高聲談笑一些神仙志怪的軼事來消磨,就好像哪怕此時突然有仙人出現來傳他們亙古未有的方術,也絲毫不值得驚訝似的。

但他的心卻跳的這樣快,也沒有參與眾人的講論,只是出神的望著通往紫霄宮的山路的方向。他時常有點這樣呆呆的,所以也沒人去註意他。

萬方出現在那方向。他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眾弟子聚攏來紛紛向他行禮,年歲較大的一個弟子便道:“萬掌門到此何事?”

萬方道:“我有一件要緊的東西丟了,四處遍尋不得,許是遺落在殿裏,想進去看看。”

眾人面面相覷,飛皛閉關之前特別囑咐,到他出關為止,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靠近紫霄宮。但本派掌門,也不好說就是閑雜人等。就有一個弟子心思活絡道:“這事應當無妨,我們陪掌門進去便是。”

萬方點頭道:“也好。”便要進入。顏騫宥突然出聲道:“且慢。”

萬方慢慢的回頭看向他。他的眼睛並未從面具中完全露出,顏騫宥卻好似被刺了一針一樣渾身瑟縮了一下。

然而也只是一下。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自然的道:“萬師兄今天為何帶了劍?”

在那之前,顏騫宥並沒有聞見血腥氣。

而其後血腥氣出現時,也沒有引起他的註意。劍在屍體上留下的傷口很小,血幾乎沒有流出。吸引住他全部註意力的,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樂音。

這奇妙的樂音在他耳中顫了一顫,令人產生一種夢幻般的雖死無憾之感。

雖然是美到了這個地步,顏騫宥仍然很確定他不想死。他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木劍,只聽哢擦一聲,木劍應聲而斷。顏騫宥借勢向後一退,轉身沖入殿中。

樂音仍舊如鬼魅般縈繞在他的耳際。他甚至沒有時間感到懼怕,也沒有時間思考這是一把什麽樣的劍,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不需要知道別的。他已完全明白。他沖向壁上掛著的劍。他現在只需要劍,只要有劍,他仍有機會一搏!

紫霄宮中一片黑暗,只有絲絲縷縷從半開的門中透入的還並不很熟悉的月光。

顏騫宥只來得及握住劍柄,就連鞘一擋,右手順勢將劍拔出,鏗然的龍吟之聲令他耳膜一震。

但他已經想了數日。他想了無數次出手時的樣子。他的手跟不上他的眼,此時他的眼在嶄新的黑暗中也幾乎無法看清。但是他知道該如何出手。他對付的似乎不是面前這個名為萬方的奪命掌門,而是他腦中一個模模糊糊的形影。

他擋了三劍,出了三劍,這已經是他的極限。最後一劍刺出時,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鐘聲。

鐘聲連綿不絕,頃刻響徹整個崆峒。兩人都停了下來。顏騫宥此時才感到手心在瘋狂的出汗,劍幾乎要從他手裏滑脫。

萬方道:“把劍給我。”

顏騫宥道:“你走不脫。”

萬方道:“把劍給我。你的命的價值,大於這把劍的價值。”

兩人對視了一眼。顏騫宥全然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崆峒四處紛亂人聲漸起,都在朝這裏趕來。

顏騫宥伸出了手。他或許應該用命來保護這把劍。這劍他看得很熟;他知道此劍名為忠恕,自他幼時起就掛在紫霄宮的壁上。劍長二尺七分,劍鞘刻著古樸的龍紋。他還在心中隱隱的知道,如果不是這把劍,那麽他平日裏用樹枝也無所謂。

但他卻將劍遞了過去,遞給這個剛剛殺害了同門師兄弟的兇手。只是說了一句:“萬師兄,師尊的關,看來是很難閉下去了。”

萬方道:“犬馬也知結草銜環,然這一世的我,不過是一個惡鬼。”

他微微躬身,朝乾坤宮方向一拜;那正是飛皛子閉關之處。隨即身形一動,頃刻消失在大殿之上。

章九 六殘

馬蹄雜沓,車聲漉漉。信遠鏢局的鏢隊於日落之前零零散散的入了城。

待踏在南鄭平整的街道上,鏢師們飽受風霜的臉上都不由露出一種欣慰的表情。一路上他們提心吊膽,幾乎每個人都很少合眼。現今這趟鏢終於有驚無險的結束,今晚就可以洗個久違的熱水澡,睡上溫暖的床鋪,再輕快的步上回鄉之旅。

羅宛和最開始一樣,默默的走在最後。身上自然也染了一路風塵的痕跡,但神情並不見一絲倦怠。

鏢隊轉過街角,已經看得見前方一側朱紅的大門。申屠停了下來,徑直轉身大步走向隊尾。

他看著羅宛,只說了四個字“後會有期!”

羅宛看著這漢子憔悴堅毅的面容。

他突然開口道:“皇天不會負申鏢頭苦心。”

申屠只是從鼻腔裏笑了一聲。

“謝你吉言。”當著這麽多鏢師的面他也並不顧忌。“但要信遠鏢局回覆昔日榮光,那真是要老天開眼了。”

羅宛目送著一行人依次進了宅邸。朱紅的大門緩緩關上,回音在寥落的街巷裏拖得格外悠長。

事情已經完成。但他並沒有離開,他仍舊站著。

“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東西嗎?”他想。

他覺得應天長簡直有病。

他不是沒嘗過這種滋味;但情況完全不同。按理說情之一字誤人深,既然對上眼,那是顛三倒四,無有不好。但他從一開始就時常覺得應天長此人實在一言難盡。

那麽對這一言難盡的人一言難盡的自己,豈不是更加的一言難盡。

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放松了身體,靠在墻邊,雙手抱在胸前,闔起眼來休憩了片刻。殘雪將檐瓦侵蝕得濕潤而漆黑,一兩滴雪水落在他肩頭。

一個時辰已過,天色暗淡下來。宅邸中並無任何人進出的跡象。

羅宛突然睜開眼,向那紅漆斑駁的大門走去,先是舉起手來叩那門環,卻發現門竟是虛掩著的;嚴絲合縫,卻並未上鎖。

羅宛的手頓了一頓,隨即用了幾分力將門推開。

庭院極大,重甍飛瓦,顯出曾是富貴之家,如今卻只剩一副蕭條的破敗氣象。蒼苔滿地,觸目荒蕪,顯出已許久無人打掃。

四輛鏢車已經不見。亦絲毫不聞人聲。仿佛這鏢車還有十數名鏢師,進了這大宅後,就乍然憑空消失了一般。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進過這所宅子。

廳堂黑洞一般的門突然敞開,從中走出一個手提燈籠的傴僂老仆,戰戰巍巍的向他走來。

“公子是……”

羅宛道:“我欲見你家主人。”

那老仆道:“少主久病,不能見客,客人請回。”

他也不送人出去,兀自轉過身,費力的提著燈籠回返。羅宛卻突然在他背後開了口。

“敗刀訣。”

那老仆腳步頓了一頓,卻並未停下。羅宛不發一語,隨後跟上。

廳堂中只燃了兩盞燈火,明明滅滅,暗的令人昏眩,就算看不清楚,也知道桌椅上俱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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