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浪, 太陽鏡，大紅連衣裙，皮膚白皙，身高腿長, 很有明星範兒。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 將墨鏡摘下, 露出一雙明亮美麗的大眼睛, 越過何倩, 註視著仇君毅。

何倩一聲“臥槽！”，這不是那個誰？上輩子在圈子裏時常顯擺自己是Old Money的那個？

剛開始她叫胡太太，後來叫鄒太太？再後來？不不不, 仔細想想, 她的名字是什麽？她從小有小轎車乘, 別人在沒飯吃的時候, 她吃著蛋糕，喝著咖啡。這些都想起來了, 何倩還是不記得她叫什麽名字。

只見她快步走過來，伸手一把勾住的仇君毅的胳膊，笑得如水溫柔：“姨夫姨媽怕你一個人在國外, 沒人照顧。讓我過來照顧你！”

仇君毅十分不憐香惜玉地甩開了她的胳膊, 冷淡開口：“我不需要人照顧。”

“你也真是的，爸爸終究是爸爸？你爸媽，還有你爺爺奶奶, 都很關心你呢！”美女笑著說他, “走吧！我已經讓朋友給我們租了房子，我們去看看。”

何倩打量著年輕氣盛的仇君毅，陡然之間靈光一閃, 這個女的叫“李夢”，想起名字，再對上背景就簡單了，她家裏人很多從事銀行金融這塊，只是後來家中大佬違法進去，家族雖然沒有完全倒，卻也沒落了，現在李夢家裏確實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何倩想起初見仇君毅的那一眼，氣質太好，原來是那種家庭條件的人家啊？說什麽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一個從小生活在困頓中的人，怎麽可能有他這樣的性格？又不是跟自己這樣歷經了重生，才能看開一些事。那些話不過是誇張而已，他恐怕不知道真正的相依為命，真正走投無路，面臨絕境，走過橋上，甚至有一躍而下的沖動是什麽感覺吧？

看看？就是個跟家裏鬧別扭的年輕人，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悲喜並不相通，他跟家裏鬧別扭，自己卻是摯愛的親人早已離去，有血緣的不過是一匹匹豺狼虎豹。

何倩對這種小情侶鬧矛盾沒興趣，對仇君毅說：“看來你今天還有事情，要不明天我們再一起碰？”

“為了這點雜事，去影響正事兒？”仇君毅說，“走，我們繼續去把資料給分了。”

何倩還沒動，李夢伸手過來拉仇君毅說：“別鬧了好不好？”

仇君毅退後，臉板了起來：“李小姐，你才是胡鬧，我是來留學的，住學校，有手有腳，真不需要人照顧。另外，請不要用‘我們’這個詞，我和你放在一起不合適。”

何倩轉身要離開，她站在這裏不合適，仇君毅對著她說：“你略微等等，我這裏馬上就處理完了。”

聽仇君毅這麽說，原本掛著笑臉的李夢終於沒有辦法堅持維持笑臉了。

仇君毅好似眼瞎，根本不顧美女的感受：“李小姐，我手裏還有正經事要做。我沒辦法管你來米國幹什麽，這是你的自由。但是請不要妨礙我的學習和生活。我出來之前，曾經約過你，非常鄭重地跟你深談過，我以為已經說明白了。”

仇君毅轉身對何倩說：“走了！”

李夢快步走過來，堵在了兩人前面，一雙夢幻般的大眼蓄滿了水，轉過頭，似乎倔強地擦了眼淚，又轉過來說：“君毅，你為什麽這麽犟呢？我們兩家世交，父母也好，祖輩也好，都希望能夠延續上一輩的情誼。我們的關系也是長輩們的期望。”

小姑娘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何倩倒是覺得仇君毅還是很幹脆的，這個小姑娘這樣纏著人家小夥子，很掉價。

她這樣的糾纏，許是惹惱了仇君毅：“既然是延續上一輩的情誼，你去找張峰和朱美雲生的兩個傻兒子，他們不剛好需要照顧嗎？我姓仇，不姓張，跟張家沒關系，你們李家門第太高，我高攀不上。”

姑娘哽咽：“君毅，你怎麽這麽狠心？”

仇君毅臉色更加難看了，似乎無法按捺脾氣：“這他媽就叫狠心？好好跟你說，叫你不要摻和進這攤子爛事兒，是為你好！睡大了人姑娘的肚子，不負責任那才叫狠心！自己生的孩子全是傻子，才想起外邊還有個野種，把人母子活生生拆散，那才叫狠心。逼迫自己的老婆接納私生子才叫狠心，明白嗎？你從國內追到國外，有意思嗎？我會看你一眼嗎？”

這話裏內容有些多，何倩推翻一開始的想法，有隱情。

那姑娘退後一步，顫抖著下巴，淚水漣漣：“我的一顆真心，你就看不見嗎？”

她的邏輯讓何倩有些看不下去，這不是真心看得見看不見的問題，人家壓根就不想看。

仇君毅一臉不耐煩：“我看見了，你硬塞給我，我就應該要？這種事情有強買強賣這個道理？”

“你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何倩看著仇君毅毫無感情，仿若看一個智障地說：“跟你沒關系，我心裏有誰也不會有你。”

臥槽！這個仇君毅殺伐果決，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人家不想聽什麽，他就說什麽？句句暴擊。

小姑娘看著何倩，滿眼幽怨，何倩暗叫不好，李夢不會把自己當成仇君毅的心裏人了吧？這是要誤殺？

小姑娘終於滿臉是淚，非常可憐地跑了，跑得讓何倩玻璃心肝為她打顫。可見再世故的女人，也曾經有過一段清純歲月，只是這個歲月裏有人把純情戳得粉粉碎，仇君毅就是李夢的純情粉碎機，而季明瑞則是把自己當年的純情全然給毀了。

仇君毅呼出一口氣，說：“走吧！繼續幹活去。”

何倩滿心感慨地進了快餐店，買了可樂，仇君毅把資料拿出來，開始若無其事地分資料。

這個男人真是無情冷漠，郎心如鐵。

仇君毅發現何倩在看他，笑得兩個酒窩好深，眉眼帶著桃花：“很好奇？”

何倩連連搖頭：“不好奇。”人家的感情，她好奇個屁？

“先分完資料！分完，我來給你講一個比電影劇情還要狗血淋頭的故事，讓你誇我一誇。”仇君毅笑著說。

臥槽！這種事情還值得誇耀？

資料分幹凈，仇君毅去洗了個手，又要了雞塊和薯條。拿過來扯開了番茄醬，倒在薯條盒子蓋上，蘸著吃：“當年重工企業內遷，我媽頂著我外公的名額，被縣裏安排進那家企業去做工人。有個詞兒叫‘蜀犬吠日’聽過嗎？”

何倩黑人臉問號？怎麽一邊說他媽，就轉到了什麽“蜀犬吠日”上了？

“川中一年到頭見不到太陽，還多霧氣，所以川中的姑娘皮膚好，跟水靈靈的大白菜似的。同樣，她們跟川中的狗一樣，沒見過世面。川中的狗看見太陽要叫。我媽這種傻乎乎的，空長了一張臉，沒長腦子，十八歲少女，被一個從京城來的大知識分子追求，不知道方向了，以為自己仙女下凡，沒多久，大了肚子。”

他這是說起身世來了？看著閑適地吃著薯條的仇君毅，這貨是怎麽做到，說自己的悲涼身世，還能調侃的？

“然後呢？”

“到這個時候我媽才知道慌了，她去找人要結婚了。人家跟她說一定會娶她。可沒兩個月，那個男人消失了。我媽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有人跟她說，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了，她還不信。她還在幻想，拼了命把我生了下來。終於，她打聽到了那個男人的地址，抱著我去京城找她的情郎，給我找爸爸！到了京城，才發現現實是那麽殘酷，那個男人的愛人又漂亮又有氣質。幻想破滅，她抱著我回家，咱們娘倆相依為命，過了十四年。”

仇君毅強調：“從這一段，你可以發現，我媽就是天真了些，她絕對沒有想要去插足人家的婚姻。”

基於仇君毅的敘述，何倩發表自己的看法：“對，男人是個垃圾。”

得到肯定之後，仇君毅說：“如果一切就這樣了，其實也沒什麽，但是轉折來了。”

何倩等著下文，這貨居然在啃雞塊，他這是說書呢？還要給你且聽下回分解？

仇君毅放下雞胸骨繼續：“那個斯文敗類的老婆，連著生了兩胎，都是智力有問題的，還敢再生嗎？不知道那些年，他們腦子裏在想什麽，總之，十四年以後，達成了一致意見。把外頭的這個私生子給接回家。”

“於是，他們拆散了你們母子，把你接回了家？”何倩這麽問。

仇君毅喝了一口可樂，挑了挑眉，呵呵了一聲：“如果讓他們這麽簡簡單單把我給接回家，那還是機智如我嗎？”

“來來來，你告訴我，你是如何機智的？”何倩也是被他給逗笑了。

“我媽傻了一次，還要傻第二次，聽他們說如果我去了京城，前途遠大，為了我的前程，哪怕她再舍不得，也要把我送走。他們跟我媽提了條件，接我出去之後，必須讓我跟我媽斷絕聯系，我媽也答應了。”仇君毅笑著說。

“真不要臉！還讓你斷絕跟媽媽的聯系？”何倩一直以為何遠光不要臉，沒想到這個小仇的渣爹一家子更不要臉。

“我媽傻啊！自以為為我好。”他嘿嘿一笑：“知道我怎麽幹的嗎？”

“你拒絕了？”

“不，我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不想認你，就把你扔角落裏，任由你發黴，要是人家想認你了，挖地三尺都能把你給找回來。所以我找了張家的老爺子，提出了我的建議。”

何倩聽他娓娓道來，十四歲的他，找到張家老爺子，跟老爺子面對面談。

他跟老爺子說，如果他現在以私生子的名義回到張家，他在學校裏被人嫌棄不說，張家也沒臉，再說了他渣爹老婆的娘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弄個私生子回來，他們家臉上也不好看。

於是那個張家的老爺子問他，那麽他想怎麽辦？

他跟老爺子建議，讓張家對外宣稱，張峰以前在川中曾經被當地的一個農民給救過一命，現在那個農民死了，留下個兒子。那個農民的老婆找上門來請張家照顧，張家感恩，將他從川中接出來，生活在張家。等他讀完大學，借口受張家恩惠太多，而且跟張家一家子處出了感情。張家兩個兒子都是低能兒，所以想要報恩，認張家夫妻作為父母，認張老爺子做爺爺。到時候再把姓改過來，不是順理成章？

私生子是下下策，這樣一來倒是變成互相報恩。那個男人不必背負出軌有私生子的名聲，他老婆也不用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被人笑話替老公養私生子。還有個好處，變成養子，受了張家的恩惠，照顧兩個傻弟弟，就是天經地義的了。畢竟名義上他們家對他有恩嗎？

聽到這裏，何倩不禁為他拍案叫絕：“你的好處，就是不用跟你媽斷絕來往，因為那變成了救命恩人的老婆。”

“對啊！老爺子，當時可興奮了。認為我比他那個兒子強，做事細致周全。他答應了！”仇君毅很嘚瑟，“這麽做，還有個好處，我不用叫那個男人爸爸，我叫他叔叔，叫他老婆阿姨。我寒暑假能回去跟我媽住，我媽也能來探望我，我利用寒暑假掙錢，鼓勵我媽開辣子廠。他們一家子都在電氣行業，我就考了Q大的電氣工程。一切都朝著他們最希望的樣子走。他們可高興了。”

何倩卻有些為他難過：“你沒有去讀航天不可惜嗎？”這個年代又沒有雙學位一說。

“電氣工程是一門非常寬泛的學科，在航空航天領域也是關鍵性的學科，所以我學這個也不算跑偏。不過我在學校裏，我常去航天那塊蹭課。”

“Q大航天並不是最強的。”何倩還是可惜，他應該去哈城跟小張做同學。

他笑：“我有天賦。”

何倩瞪大眼睛，她自作多情了，這個臭不要臉才不用她可惜！翻了個白眼，喝可樂。

“大一那年，教授就帶我一起進入項目，張局長那時候還在京城嗎？後來不是調往江城嗎？那時候張局長就希望我去江城航天研究所。”他笑著說，“當然，張家也幫我把路安排好了，我大學畢業進那個男人現在在的國企，然後跟他老婆的外甥女，就是那個李夢結婚。”

何倩笑：“想得可真美！”

仇君毅撐著臉：“就是，大三到大四那年，他們讓我把姓改過去。留學是個絕佳的借口吧？改了姓，我已經提交的資料怎麽辦？成績怎麽算？被我給拒了。”

何倩聽著他把一個悲傷的故事說成了一個喜劇：“然後呢？”

“我出國之前，他們給我辦送行宴，Q大畢業，被陳教授親自選中，邀請來C大讀研，多牛逼，多有臉？他們讓我在那天當著眾人地面認那對夫妻作爸媽，讓我認祖歸宗。那天，我是主角……”

這麽一張俊臉，此刻何倩發現有點欠抽，他幹什麽了？他當著張家親朋好友的面，勾著那個男人的肩膀：“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我今天要是認你做爸爸了。只能證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黑白。”

“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你當初拿我媽尋開心的時候，想過有我嗎？我媽抱著我來找你要個說法的時候，你想過要我嗎？因為你們張家要絕後了，自以為施舍，從我媽身邊想要把我搶走，要求她跟我斷絕關系？你是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臉？”

當時那一家子臉色全變了，他把前因後果攤在臺面上說，他渣爸罵他是白眼狼。

“你哄騙我媽的時候，是想和她生兒育女嗎？不過是解決你的生理需求而已。我出生到十四歲，你養過我一天？”

人家就說了，如果不是他們把他從鄉下弄出來，他就考不上Q大。這家夥哈哈大笑：“我考不上Q大，高中裏我一直年級第一，高考我全市第五，放到鄉下縣城，我就考不上？你想多了吧？再說了我從鄉下出來，第一天就住校……”

他提醒張家，他到京城之後，一個月回一趟張家吃一頓晚飯，寒暑假全部回鄉下，從來沒有問過他們要一分錢，這個時候，他從包裏拿了一刀大團結：“連前帶後我吃過你們幾頓飯？一千塊夠不夠？不夠，再來一千？”

何倩腦補這貨甩錢的囂張樣子，仇君毅笑得暢快：“我扔給他們兩千塊錢，揚長而去！”

“你可真是個心機boy！小小年紀就這麽多的心計，而且還能用這麽多年排布下來，把人耍得團團轉。”何倩不得不服，她這個重生的，都甘拜下風。

仇君毅倒是也認，他非常認真地看她：“所以你認為今天我的心機在哪裏？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身世扒拉給你聽？”

何倩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仇君毅說：“我對李夢一直不理不睬，很多人都為她抱屈。我和她沒可能，我對她這個態度，自認為也是為了她好。”

“你怕我勸你，插手你的私人感情？”何倩笑著問，“我不會這麽無聊。”

“為什麽不？我們是搭檔，是朋友。朋友之間給點建議不很正常？與其讓你在心裏嘀嘀咕咕，認為我太絕情，倒不如說開去。她是張峰愛人的外甥女，朱美雲姐姐的女兒。朱美雲生了兩個兒子，都是智力低下，不敢再生。要麽讓張峰出去找人再生，要麽把我領回家。我媽至少沒有去插入她家庭的想法，所以她才決定把我領回去。但是，她怕跟我沒有血緣，所以想把李夢嫁給我。而我自始至終，都是想要甩開他們家，怎麽可能跟她有一點點的牽扯？”

“可張家認為，還能挽回你！所以任由李夢過來，如果你能夠和李夢在一起，就不可能脫開張家？”何倩站在他的角度想事情。

“就是這樣。張家拿李夢當成拴住我的繩索，也不看看李夢夠不夠這個資格。”

“知道了，不會勸你。”

仇君毅滿臉堆笑：“萬一要是張峰跑過來，假扮我女朋友行不？”

“要是他給我錢，讓我離開你呢？”

仇君毅皺眉：“國際金價多少錢一盎司？”

“380？390美金一盎司？大致吧？”

“你跟他說，在你心中我堪比黃金，按照黃金給錢，沒有一百萬美金不賣！”仇君毅敲著桌。

“等我拿到錢，咱們對半分？”何倩跟他開玩笑。

他笑著站起來：“好啊！就這麽辦！”

何倩跟著他一起走出快餐店，他轉身對著她倒退著走：“我剛才說什麽來著？要讓你誇一誇我！”

還有人臉皮厚到，揪著人誇？不過何倩不得不讚嘆，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夠想出這麽個主意，並且能夠用這麽多年一步一步達成目的，真的不容易，誇誇他：“真的很厲害！”

“誇錯了，不在點子上，不開心！”

這？看著他油腔滑調的樣兒，何倩只能往歪處想，想起一百萬美金：“果然生財有道，仇大款，讓我佩服！”

“還是不對。張峰一個國企領導，要真能給一百萬美金，早就該吃牢飯了。他給不出，這個錢，你別做夢了。”看著他眉眼彎彎，搖著頭。

何倩仔細想，難道要她誇他有孝心，還是？

都到校門口了，聽他無奈地說：“小學數學題啊！一百萬美金，每盎司380美金，我的體重是多少？”

何倩把盎司換算成克，回答：“七十四點五公斤。”

看他指著自己：“大小夥子，一米八七，七十五公斤。多標準啊？你也不誇誇我長得英俊好看，身材好？”

何倩被他給徹底逗笑了，這個腦回路？她笑得直不起腰：“真俊，絕對俊！”

仇君毅站在邊上，看她笑得開心，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直到何倩停下，說：“笑一笑十年少！”

“我才二十，你讓我小十歲，是什麽個想法？”

“想給你買糖葫蘆，讓你追著我叫哥哥的想法。”仇君毅大笑著說。

何倩忍著笑，擡腿踹了他一腳：“滾！”

“行！滾了！下次見！”仇君毅跟她揮手。

何倩沒能止住笑容，跟他擺手，轉身過去，腳步輕快，跟這個逗比在一起，日子可真精彩！

一轉念，卻又是他那坎坷的身世，她搖頭，又想起小張，要是小張也有小仇的性格和心機……

何倩搖頭，人和人怎麽可能一樣呢？自己真是傻了，小張跟小仇，這是哪兒跟哪兒的事？

小張的媽媽是六年後長了腫瘤，要是能夠提早告訴他，會不會好些？對，得想辦法通知小張。

小張？從頭到尾她就稱呼人家小張了？都不知道人家全名，她仔細想小張的地址，小張的地址，最初都是數字編號的信箱，而後來他換過地址，可她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大致的單位名稱，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襲來。

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仇君毅臉上已經沒有燦爛的笑，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之後，狠狠地抽了一口，隨即掐滅。

她在信中曾說：“應酬那麽多，那些人煙霧繚繞，你說香煙有什麽好抽的？小張，你可別抽煙，對身體不好。”因為這句話，他從不抽煙。

直到聽到她的噩耗，半百年紀的他，去到她場面宏大的追悼會，在角落裏聽著她的女兒在那裏聲淚俱下地念她的生平。才知道在自己人生最迷茫，最艱難的時刻，那個用文字撫平他心傷的溫柔女子，其實是個抑郁癥患者。他以為她很幸福，幸福到他不忍心打擾到她，沒想到她並沒有被珍惜。

從那時起，他愛上了抽煙，在一支支煙中，翻來覆去看她留給他的那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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