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非常努力將自己哄好，然後強裝大度微笑著跟兒子說：“嗯，父皇知道了，沒事兒，是我兒子出手廢掉的城陽王，我又怎麽會遷怒兒媳婦呢？我沒那麽不講道理。”

表現了自己的帝王胸襟，他又安慰兒子：“城陽王的事交給父皇來善後，不要覺得過意不去，父皇不辛苦，你長這麽大父皇沒為你做過什麽。如今能幫你收拾爛攤子，父皇心裏挺安慰的，父皇幹勁十足！”

想了想，他又故意哄兒子高興：“你把城陽王廢了，父皇其實很高興的，真的，要不是你皇祖父剛駕崩，父皇剛登基不宜立即對手足兄弟動手，父皇早就除掉他了！你暫且忍耐忍耐，別取他狗命，再等個一年半載，父皇絕對弄死他給你出氣！”

沈沈舟好笑地看著把自己當孩子哄的父皇，心裏暖暖的。

不論如何，當年父皇想盡辦法將他送走護他性命時，父皇是愛他的。此時此刻，父皇也是真心疼愛他的。

這就足夠了。

沈沈舟再一次給他的生父行了禮，真心說道：“沈舟謝過父皇。”

皇帝美滋滋看著兒子：“自家父子，不說這客套話。”

沈沈舟嗯了一聲。

側眸見蠟燭燃燒了小指頭長一截，他開口辭行：“父皇，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否則秦姑娘醒來找不見我，我就要露餡了。”

他重新望著父皇：“等明日，您和母後與我相認了，咱們一家人再好好聚，咱們來日方長。”

皇帝一臉遺憾。這就要走了啊？

他還想跟兒子再多呆一會兒呢。

可惜現在時辰的確不早了，他自己不睡覺，兒子還要睡呢，不能拽著兒子陪他聊天，明日再聊明日再聊。

“行，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一點。”

皇帝站起身來，想送兒子離開。

沈沈舟將黑巾蒙上，指了指窗戶，示意父皇不用送，他飛出去就行了。

不能飛的皇帝失望止步，跟兒子揮著手告別。

沈沈舟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望著已近中年的父親。

凝望三息，他忽然重新走回龍案邊，將桌上那一盅已經冷掉也沒喝上幾口的參湯捧起來。

白皙的手掌貼著瓷盅，運起內力，眨眼間就讓裏面的參湯變得溫熱。

他倒了一小碗，端起來放在父皇帝手中。

“父皇，喝了參湯就去睡吧，今日處理不完的事明日再做，也不差這幾個時辰。您瞧您大兒子都二十了，您也已經三十八了，不年輕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好，等你走了父皇就去睡。”

皇帝捧著手裏溫熱的湯碗，高興地望著兒子，再三承諾：“父皇保證不熬夜了，父皇一定保重身子，父皇還要抱沈舟和兒媳婦的胖娃娃，等著抱孫子呢。”

沈沈舟聞言一楞，隨即耳朵彌漫上一層薄紅。

什麽胖娃娃啊……

他連媳婦兒的衣裳都沒能脫呢，還胖娃娃……

路阻且長，慢慢等著吧。

沈沈舟壓下心底的害臊，努力鎮定地看了一眼父皇，然後就飛身從窗口飛出去，離開了禦書房。

皇帝看著兒子瀟灑離開，在夜空裏化作一點黑點，滿心歡喜的端起湯碗，豪邁的一仰而盡！

兒子用內力給他溫的參湯，好喝極了。

他還要再來一碗。

他果然美滋滋轉身，將剩下的參湯全部倒進了湯碗裏，一口口喝了個幹幹凈凈，然後就叫醒太監們，回寢宮睡覺了。

他要聽兒子的話，保重身子，抱大胖孫子。

……

沈沈舟回將軍府的時候，在將軍府外面，看到了一個蹲在隔壁屋檐上鬼鬼祟祟往將軍府張望的黑影。

他停下腳步，微微瞇眼看著那人。

下一刻，他縱身一躍就來到那人身邊。

“大半夜不睡覺，蹲在這兒做什麽呢？”

“啊！”

蹲著的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幽幽的嗓音，登時嚇了一跳，剛短促的尖叫一聲就趕緊捂住嘴巴，生怕驚動了值夜的人。

他猛地轉身望著身後，看清這人的身形後，激動得一下子跳起來了。

“師兄嗚嗚嗚！你嚇死我了！”

他一邊喊一邊跳起來撲到師兄身上，像一只八爪魚一樣緊緊抱著師兄挨挨蹭蹭撒嬌哭唧唧。

沈沈舟穩穩站在屋檐上，伸手接著蹦到自己身上的人。

瞅了一眼這人的光頭，笑道：“小師弟啊小師弟，你為了幫師兄，還真剃了個光頭，嗯？”

小師弟一手抱著沈沈舟，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賊兮兮的邀功：“對啊，我甘願為師兄拋頭顱灑熱血，別說剃個頭了，就是掉腦袋我也不眨一下眼睛的！”

沈沈舟一巴掌拍他腦門上：“你這戲演得有些過了，明明可以在人群裏假扮大夫，為何非要剃頭發扮和尚？你不就是故意做出這麽大的犧牲讓師兄喜歡你麽，小小年紀心眼子倒不少。”

小師弟被師兄無情戳穿，尷尬的從師兄身上跳下來。

他又摸了一把光頭，輕咳一聲：“好吧，我承認，我是想討好師兄，想要師兄回去以後教我練武……但是我想對師兄好的心是真的，不摻一點假哦！”

沈沈舟輕笑一聲，點頭：“嗯，師兄若是能回去，定會好好教你。那一日，你隨師父下山，半夜偷偷塞了一大包包子給師兄，師兄當時雖然傻，卻記得的。”

小師弟聞言有些沮喪，低著頭愧疚地說：“我不知道不能幫師兄，我那天幫倒忙了，害得師兄第二天就被反噬，在鎮南侯府門口受人欺辱挨了揍……這都是我害的。”

沈沈舟拍了拍他小光頭：“可你的心是好的啊，師兄記你的情。”

小師弟這才開心起來。

沈沈舟問他：“師父知道我恢覆正常了？是師父派你下山的？”

小師弟臉上的笑容微僵，神情變得凝重。

他點頭說：“是，別人不知道，可師父卻清楚，身為傻子的師兄是不可能運轉蒼元功法的，只能使用一身蠻力，師兄你能使用蒼元功法了，那你就一定恢覆神智了。”

沈沈舟嘆息一聲。果然瞞不住師父啊。

他又問：“那麽師父派你下山所為何事？”

小師弟擔憂地望著沈沈舟：“大師兄，師父讓我來傳信，請你務必堅守道心，你可以動情，卻不能破了童子身。否則你的蒼元功法會功虧一簣，你甚至會走火入魔，性命垂危。”

他一字一頓：“師父說，你可以為了秦家姑娘背叛師門，他不會怪你。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一身武學和性命開玩笑，他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沈舟聞言，沈默看向秦青瑤所在的院子。

那雙漆黑的眼裏，情緒莫名。

他自己的功法他心知肚明，他早就清楚。一旦他跟秦姑娘圓房，他的一身功法就會廢掉，甚至會危及性命……

他很努力想守住自己的道心，可是，他的努力哪裏敵得過秦姑娘的魅力？

他怕是遲早要守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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