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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安置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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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輪到禦藝課了,乙班一二班四十幾名同窗一起趕到了校場,郡主府的仆僮將她與虞世蘭的馬牽了過來,虞世蘭一翻身便利落的上了馬,同窗陸續上馬之後,唯有她牽著馬不知所摸,立在那裏都快急哭了。

況郡主府為她挑的是健馬,養馬的仆人倒是一片好心,挑的也是溫馴的母馬,可是耐不住她個頭小,這馬兒品種優良身健腿長體高……

——哪怕是千裏馬遇到她這樣的騎手,也要為遇不到明主而悲鳴!

況且她戰戰兢兢,壓根不敢爬到馬背上去,正躊躇間,遠處一騎而來,聽得蹄聲近了,有同窗在小聲議論:“新來的禦藝先生來了……”

“先生來了……”

林碧落窘的恨不得將腦袋埋到馬肚子下面去!

她低著腦袋將自己靠近了馬腹,不曾瞧見旁邊虞世蘭端坐在馬背上,整個人都已經傻了。

那禦藝先生騎著馬徑自到了她的馬兒旁邊,聲音裏帶著冷意:“怎麽不上馬?助教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今日這堂課是去野外跑馬的,都不上馬如何去跑馬?”

林碧落聽到這聲音,更覺難堪,她好不容易才將腦袋從馬腹旁邊擡起來,仰頭去瞧高坐在馬上的男子:“先……先生……”

——被認識的人瞧見這窘樣,真是恨不得有個地洞鉆進去。

高坐在馬上的男子唇角微彎,很快目光又嚴厲了:“難道連馬也上不去?”轉頭朝著遠處的助教喊:“楊助教,你先帶別的學生去跑馬,看著點兒別出什麽事,這位學生似乎還不會騎馬,我先單獨教導她一下。”

楊助教正是引了林碧落去乙班的那一位,早來了一刻鐘,已經將這節課的內容傳達。見新來的射禦先生要教林碧落上馬,也不覺有異,帶著其餘學子縱馬而去。

坐在馬上的虞世蘭雙拳緊握,唇角抿的死緊,目光裏似有淚意,再不理林碧落,撥轉馬頭縱馬而去了,她身後緊追著的王益梅小聲低語:“郡主郡主,咱們的射禦先生居然是楚三郎……楚三郎啊!這下你可是得償所願了!”

不止她如是想,便是整個乙班的大部分學子們也如是想。

☆、90 幻滅

林碧落垂頭站在馬旁邊,恨不得將自己縮成個鵪鶉,在包先生那裏找回來的自信瞬間崩塌。仿佛一瞬間便穿越回了前世的小學生時代,站在老師面前羞愧的連大氣也不敢喘。

楚君鉞下了馬,長腿兩步便跨到了她面前來,“真不會騎馬?!”聲音裏都含著不可思議:“不會騎馬你來上什麽禦藝課?”

他這話瞬間點燃了林碧落那根倔強的神經,嗖的擡頭,大膽回嘴:“先生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騎馬的吧?假如我都會了,還來上什麽禦藝課啊?”她這完全是被姨母坑了!

楚君鉞面上漸冷,語聲都帶著嚴厲:“這位學生既然不受教,禦藝課的程度比丁班的學子還差,不如我去告訴山長,將你降級到丁班去?那時候自然有人來教你怎麽騎馬!”說著拔腳便走。

林碧落心頭一慌——她還沒考試便被降級,這也太丟臉了!

她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很可能會留級,插班生留級已經夠丟臉了,這要是降級,她都不用進郡主府了,直接打包回家得了!

眼瞧著楚君鉞牽著馬轉身要往教舍方向去尋山長,林碧落急了,小跑過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急的額頭上都出汗了:“楚……楚先生……”他……他不是求親被拒,跑到東林書院來報覆的吧?

楚君鉞停下了腳步,扭頭睨她一眼,“師生之間,拉拉扯扯成什麽樣子?!”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甩手像趕蒼蠅一樣揮開了林碧落的手。

林碧落委屈無比:“……”先生我也沒想侵犯你的貞操啊!

她漲紅了臉立在那裏,只覺挫敗無比。可是此時此刻,唯有硬著頭皮上前了。聽虞世蘭說,每門任教的先生年底都會考試,也就是說十門課程,她有兩門的成績都握在楚君鉞手裏,到時候被評個“差”,可以直接被降到丁班去了。

“楚先生……先生,求您指教學生騎馬!”非常時刻,不彎腰不低頭是別指望成績能過關了。

楚君鉞看著眼前將腰彎下去只瞧得見腦門的少女,唇角微彎,卻又迅速抹平了,聲音裏都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你先爬到馬背上再說吧!”

林碧落暗悔自己以往將此人得罪的太過徹底,如今狹路相逢,這人是連個好臉色都不肯再給她了。

“先生稍等,我……我這就上馬。”小跑步到了自己的馬前面,一手抓韁,與高壯的馬兒對視,那馬兒低頭打了個響鼻,濁熱的鼻息噴到她臉上,嚇的她丟了韁強便朝後退,兩腳便踩到了個什麽東西,朝後一跌,便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仰著去瞧,只瞧得見青年雋挺下巴上的胡疵,他迅速將她扶正了,朝後退了兩步,唇角微彎露出個嘲意十足的笑:“這位學子,你不必因為禦藝課成績太差便對先生投懷送抱吧?尊師重道你總懂得的吧”

“你……你……我……我投懷送抱?”

林碧落氣的都有些結巴了!她一個花季小蘿莉,還是有主的,難道還會做這種沒品的事?!

可是對方似乎認定了她有這種傾向,“先生我年過二十,尚未娶妻,本來婚配已經夠艱難了,你若再以這種手段壞了先生的清名,休怪先生的婚配問題到時候要找你負責!”他口裏說的義正言辭,卻猛然出手,雙臂掐住了林碧落的腰,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只覺身子一輕,視線猛然變高,反應過來之後人已經端坐在了馬鞍之上。

“啊啊——啊——”

“都已經上去了,再叫小心驚了馬,我可不管!”

楚君鉞低頭試圖將她的左腳塞進馬蹬,遺憾的發現這丫頭個頭太矮,馬蹬又調的太低,壓根夠不著。只能認命的低頭調好了一邊馬蹬,將她左腳塞進去,又繞到另一邊將馬蹬也調好,又將她右腳也塞進了馬蹬,將馬韁遞給她,“牽好了。”

自己過去翻身上馬,便催促她,“雙腿輕夾馬腹,小身前傾,試試看驅馬。”

——這節禦藝課,林碧落以從馬背上摔下來四回,差點將一條腿摔瘸的代價,終於第一次認識了楚三郎嚴厲冷酷的一面。

以往她只當此人非常好說話,哪怕面部表情僵硬,那也是個熱心熱腸的。事實證明她錯了,錯的非常離譜。

第一堂禦藝課她摔的七葷八素,每一次從馬上跌下來,都恨不得就此死過去,但這位新上任執教的楚先生卻從不會伸手扶她一把,只會站在一旁說風涼話:“都已經比別的同窗差太多了,還不努力難道還想著走捷徑?”語聲裏的嘲弄暗示著她曾經對他有過“不軌的投懷送抱”的行為。

林碧落羞憤欲死,被摔下來緩一口氣,就繼續爬上去與馬做鬥爭。倒不是這匹馬性子躁,而是她在馬背上根本坐不穩,馬兒稍微跑的快一點,眼前景物飛逝,她便容易眼發暈,顛簸的厲害點,就從馬背上跌下來了。

一堂禦藝課一個時辰,待楊助教帶著虞世蘭們從南郊跑馬回來,林碧落已經折騰的十分狼狽了。她最後一次從馬上跌下來之後,遠處馬蹄聲響起,很快到了近前,馬頭低下來,朝著她打了個響鼻,視線再往上,是虞世蘭恨鐵不成鋼的臉。

“你摔了幾次?”

林碧落朝著她無聲咧嘴,笑的十分痛苦,“我也不記得摔了幾跤了。只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她艱難的擡手向虞世蘭求救:“阿姐拉我一把。”

虞世蘭居高臨下朝她瞪一眼:“該!讓你喜歡上這樣一個鐵石心腸!我還當你們柔情蜜意呢,哪知道被人家摔成了這般傻樣!”

林碧落都快哭了,“阿姐,中意他的是你不是我好吧!這種鐵石心腸,你到底中意他什麽啊?”

虞世蘭一噎,跳下馬來拉了她起來,在林碧落“哎喲哎喲”不斷慘叫的聲音裏,連自己也覺有幾分不可思議:“我怎麽知道我中意他什麽?簡直是毫無道理嘛!按理說他既然向你求過親,應該是有幾分喜歡你的,別的同窗都不在了,就算你們柔情蜜意也沒人看到啊,怎麽還這麽狠心?”

她本來心裏難受的緊,一氣跑了兩個時辰,只跑出了一身汗,心中一時油煎一時火熬,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校場該怎樣纏綿,哪知道縱馬回來,遠遠瞧見二人離的比較遠,林碧落又以一個非常驚險的姿勢從馬上跌了下來,當時心都差點從嗓子眼裏掉出來。

——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待見到林碧落的慘樣,頭發衣服臟亂的狼狽樣兒,忽然之間就想笑。

這還是楚三郎中意的女子呢,落到他手裏照樣這麽慘。她聽到的來自於他的那些被傷自尊的話,好歹只能算楚三郎不通情理不會哄女兒家開心,可是眼前這一幕算怎麽回事?

虞世蘭忽然之間有點幻滅。

她想要的是終有一天打動楚三郎,他待她必定如珠如寶,可不是將她當個士兵放操練。這完全不符合她的期望好吧?!

☆、91 適合

楚君鉞教完禦藝課,打馬回城,進了秦鈺的院子,一幫子護衛便圍了上來。

楚夫人向林家提親被拒,得知林碧落已訂了鄔家,便故態覆萌,又想著法子的替楚君鉞挑媳婦,府中又是美人如花,好不容易緩和起來的母子關系又陷入泥淖,楚君鉞再次離家出走。

“主子,如何了?”

先問的自然是十二郎,他被林碧落給辭退了,帶著賣身契回來投奔舊主,自愧未曾替自家主子出力,抱得美人歸,於是便自告奮勇幹起了老本行——間諜工作。

十二郎在打探消息方面可稱為一絕,前腳義成郡主將林碧落送進了東林書院,後腳這消息便到了楚君鉞的案頭。

楚君鉞自思以他的年紀,與林碧落來個同窗師兄妹的日久生情,似乎難度太大——東林書院最大的學子也只二十歲,況且他們的教學科目楚君鉞也有所耳聞,十項全能不止對林碧落來說是非常痛苦的存在,對楚君鉞亦然。

從小在軍營裏長大的他射禦二藝自然拔尖,且經過了軍中廝練,書院的尋常先生也難與之相提並論。可惜其餘琴棋畫樂之類對他來說無異於盲人摸象——連門徑也未窺得,從未上手過。

楚夫人當年倒生出過要將幼子培養成個衣帶風流的文人雅士,可惜事與願違,最終兒子成了個只會打仗的武夫,還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武夫。

要楚君鉞這種身上有軍職的人去當個純粹的書院學子,實在不太可能,最後楚六給出了個主意:“少將軍,不若你去找書院山長,當個教騎射的先生?”

這主意甚妙!

可喜東林書院山長閻真與楚老將軍也算舊交,兒子難得求上門來開一回口,只道想去書院浸染些書香味,楚老將軍只當他最近婚事不成,心中失意,這是新想了個法子排遣。想當年他也在東林書院念過半年書,成績就不必說了,記憶最深刻的卻是在教舍間穿著春衫的少女明媚的臉龐。

——那實在是個極適合發展感情的地方。

楚老將軍一把年紀,暗中感慨了一下自己對兒子婚事的遲鈍,以及楚夫人不得當的逼婚行為,腆著老臉去與老妻賠不是,順便將楚君鉞的提議當成了自己的功勞攬了過來。

“夫人,我思慮著你這麽著急也不是辦法。哪怕往家裏拉來幾十輛馬車的小娘子,太過刻意反會讓三郎心生反感,不若將他送到個能偶遇少女的地方,時間久了說不定也就動了情。”

楚夫人被這父子倆給弄的心火上升,又到了絕經期,許是年輕時候太過克制,所有的脾氣到了更年期便開始了大爆發,現在發展成了看不到楚老將軍,便疑他是不是在書房裏蓄養美妾,將他身邊所有丫環全打發了,又疑心是不是蓄了孌童,於是府裏的清秀小廝們也一個都不見,侍候老將軍的全是他身邊幾十年的親衛,老胳膊老腿替他端茶倒水鋪床疊被。

眼縫裏看到了楚老將軍,那刻薄話兒便往外冒:“喲,將軍這提議也不錯。家裏請了再多貴女來也是枉然,你提的這地方想來你以前常去吧?你這是三郎離家出走還不夠,是想將他安頓到妓院裏去?”

楚老將軍年輕時候倒真是個火爆脾氣,如今回家養老,不止在朝堂上心如止水四平八穩,便是待無理取鬧的楚老夫人,那也是寬和大度,只管陪著笑臉說好話:“夫人這是說哪裏話?我這輩子哪有功夫去那些地方?你這是想岔了。我想著,不若將三郎送到林東書院去,能進東林書院的,必然是家世不差的女子,時間久了說不定他也能碰上個中意的,到時候你我只等著喝喜酒抱孫子了!”

楚夫人一楞,雖覺得這主意不差,卻又戳著了她另外一個心結:她好好的兒子當初若是好生培養,也不是如今這般模樣。不體貼親娘不說,還是個不懂風情的木頭。

“楚大將軍今兒這是怎麽了?早些年倒不知道讓阿鉞去書院讀書,如今這個年紀了,倒想起來讓他去書院做學子,一把年紀難道要跟丁班的小毛孩子一起上課?”

楚夫人也是東林書院出來的,自然知道東林書院的課程有多繁重,而自家兒子肚裏有幾兩墨水,她還是大致知道的。

讓摸慣了兵器的三郎去書院學彈琴畫畫,這不是讓打鐵的去賣豆腐嗎?力道專業完全不對口!

楚老將軍笑的得意:“誰說我兒只能去書院當學子?難道當個射禦課的先生不成?”

這倒完全可行!

楚夫人近來一肚子燥火竟然奇異的被楚老將軍這個提議給撫平了,難得給了老將軍一個笑臉兒。楚老將軍趁熱打鐵,當晚也沒有去書房,陪在楚夫人身邊遙想當年,倒逗的楚夫人情緒漸緩,好歹和樂了幾日。

至於東林書院的山長閻真,楚將軍攻克起來毫無難度,當年剿滅海寇之時落到他手裏的前朝大家的書畫兩幅,外加兩壇陳年佳釀,楚君鉞便如願當上了東林書院的射禦課的先生,而且所教年級都與閻山長特意商議過的。

聽得這年輕後輩提起義成郡主帶來的少女,閻真暗暗納罕,但也知道楚老將軍夫妻為了這幼子的婚姻傷透了腦筋,有心想成全楚君鉞,自然大行方便之門。

楚君鉞心願得償,臨行之前一眾護衛紛紛出主意。

楚六秉承一貫風格,向楚君鉞建議:“既然少將軍不想搶親,不若以自己嫻熟的弓馬震懾林三娘子,教她生出敬服之意來,焉有不從之理?”當初他家水匪祖上就是被楚老將軍以武力收服的。

連悍頑的水匪都能被武力收服,何況個嬌弱的小娘子?

十一郎冒著有可能會被七郎八郎打成豬頭的危險,奮不顧身的出主意:“瞎說!女兒家哪有被武力收服的?你當是你啊?被暴揍一頓就聽話了?”他就常被七郎八郎揍,但從來沒有屈服過!“女兒家都愛溫柔,將軍你頂好說些甜言蜜語,又小意奉承,教騎馬彎弓的時候拉拉小手,親親小臉,摟摟抱抱,最後肯定是生米煮成熟飯了!”

其餘一眾護衛想到楚三郎的面癱臉跟生人勿近的冷厲氣息,皆不抱希望的沈默了!

讓少將軍說甜言蜜語伏低做小還不如讓他上戰場殺敵來有勝算大呢!

這一條太有難度了!

偏偏十一郎不怕死,還要執著楚十郎的手現場教學,深情款款摸著十郎常年練武的爪子,放柔了聲音讚美:“小娘子這手嫩的跟豆腐一般,讓阿哥來摸一摸!”東南沿海,情哥皆稱作阿哥。

楚十郎一個哆嗦,其餘護衛皆覺得全身汗毛直立,都忍不住抖了抖。

十一郎自覺還不夠打動人心,繼續表演:“小娘子這小手嫩滑如脂,想來身上定然溫香玉暖,阿哥這心裏啊癢癢的厲害,不若讓阿哥也摸一摸……”說著將祿山之爪襲向了楚十郎的前胸。

楚七郎捂著肚子笑:“你這是十八摸吧?”哪有對待良家女子是這樣兒的?

楚十郎一張臉漲的通紅,擡腳便將十一郎給壓趴下了,十一郎慘叫連連,七郎八郎一哄而上,將他飽揍一頓之後,還是八郎靠譜,出了個折中的主意。

“主子,三娘子既然拒了親事,又與那鄔家小郎訂了親,你倒不必一開始就上趕著求上去,務必要讓她知道你只是去當先生的。人都是這樣子,越上趕著的便越是不待見,越不搭理的,便越是放不下。待她真對你生了情意,你再想法子擊破她的心防,一舉拿下美嬌娘!”

不得不說,楚八郎的初衷是好的,也充分參考了男女情愛之中的心理防備,但是——他忘記考慮一點了,紙上談兵易,真正下手難!

認真說起來,這幫少年郎其實都只是憑著本能給出的計策,不同於戰時計劃,對敵略有了解,實在是他們的年紀比之楚君鉞還小些,又自小在軍營長大,身邊全是男子,對男女之情皆屬於一知半解道聽途聞的水平。

軍中上年紀的兵痞也有,談起男女之情來不外是“扒了衣服去困覺”這類最直接的行為;又或者是“摸著摸著那小娘子便動了情……”;再或者是“待生米煮成了熟飯,她便成了我的人……那身子多銷魂……”之語,全非正途。

如今自家主子要娶妻,便是絞盡了腦汁,也只能獻出這類計策來。

——論青春期環境的正確引導性以及對性愛的認知。

這些人中,唯有十二郎與林碧落相處日久,原本最有資格出主意,只是他無功而返之後,被一眾兄弟貶低,只道他出師不利,剝奪了他的話語權。他雖覺得眾兄弟們出的這些主意都有些不靠譜,但兼於對楚君鉞辦事能力的信服,便也聰明的不再多嘴。

待楚君鉞從東林書院回來,見得他頹廢的表情,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問了一句,楚君鉞只冷著臉不說話,面上殊無笑意,十二郎頓覺不妙。

十一郎那個沒心沒肺也跑來探問:“主子,你……將三娘子給辦了?”他雖沒有“辦過人”,但老兵痞們都這麽說,便也當是最容易之事。不過瞧著少將軍這神色可不像啊?聽說辦完了人理應春風得意紅光滿面啊!

楚君鉞瞪了他一眼,不吭聲。

“那是……摸小手了?她生氣了?”

這會兒他倒想起來,良家女子是不能被人胡亂摸小手的,更何況林三娘子已經訂了親了,要摸小手也是鄔家二郎的事兒,他們少將軍做不得。於是理所當然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沒摸。”

楚君鉞難得有心情回答,心道:若是好生摸摸小手,也那就罷了!他倒是想摸來著!

十一郎恍然大悟:這是沒摸到小手心裏不痛快了?!

他自覺把著了少將軍的脈,便興奮了起來,“這種事情也急不得的,大不了這次沒摸到,下次再摸!”打仗都還有屢敗屢戰之說,摸個小手也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

楚君鉞想到林碧落被他諷刺的羞慚的表情,考慮到摸小手這一艱巨的任務,冷冷瞟了一眼屏聲靜氣圍過來的眾護衛,心頭一陣煩躁,“是誰讓我不要上趕著搭理的?”

楚八郎諾諾冒頭,不明白這又是哪裏惹到自家主子了。

楚君鉞也是心中憋著一把火,實在無人傾訴,索性將今兒之事一並告之。

聽得他將眾學子與助教打發走,單獨教林碧落騎馬,從護衛皆誇讚:“高!高!二人獨處最易得手!”

又聽得他將林碧落舉到了馬上,十一郎咂嘴:“光明正大的摸摸小腰……主子高明!”

眾護衛也覺漸入佳境,哪怕自家主子話頭硬了些,那也是求親被拒有幾分惱意,維護自己的尊嚴,這完全能夠理解,可是聽得三娘子從馬背上掉下來,他居然沒有去接,皆發出遺憾的嘆息聲!

十一郎甚至不甘心的追問:“少將軍你真的……真的沒有接三娘子?讓她從馬上直接跌到地上了?”瞧瞧自家主子的神色,十一郎恨不得掀桌:“多好的機會啊?三娘子跌下來的時候少將軍你就該接到懷裏啊……多接幾次哪怕沒有摸到小手,只怕她也會對你心存感激了!”

難得眾護衛有致一同的點頭,一致譴責楚君鉞的行為:“主子你怎麽能這樣啊?”大家群力群策助您追媳婦兒,您倒好……

楚君鉞被眾護衛譴責的目光給弄的一陣煩躁,連他自己也在回來的路上無數次的懊悔……怎麽就做出這種事情來?

追小娘子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實在屬於比較陌生的領域,比之帶兵打仗要難上許多。起先打定了主意要將林三娘子娶進家門的時候,他倒是非常有自信的。至少京中少女仰慕的目光給了他這種自信。可是在與林碧落日漸熟悉的過程之中,楚君鉞的這種自信在一點點減少。

與之相反的卻是對林碧落的關註越來越多,越來越勢在必得的心!

如果這個世上還有女子能讓他想要娶進家門,他從認識的所有女子裏挑選,一定要挑選個合自己心意的,最後的人選便只剩下了林碧落!

他選妻的標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就有的,似乎是到了最近才發現,原來他想要娶的就是這樣的女子,果敢堅定,鎮定從容,哪怕面對最不堪的境地,也能奮力與生活搏擊……而不是每日打扮的花樣玉容,吟詩作賦,但有磨難必定哭哭啼啼六神無主。

——可惜三娘子選擇的人不是他!

林家與鄔家訂親之後,他一度失落,全然不明白自己差在哪兒。

極度自信的人被打擊之後,最容易自我否定。

這時候楚君鉞便想起林碧落某次對他的評價了:“……你家少將軍除了會打仗,還會什麽?成親過日子又不需要兵法戰術,要來何用?他既不會說甜話兒討女兒家歡喜,唯一的長處是長著一張俊臉,本來也算賞心悅目,可是整日板著,冷冰冰的,大夏天倒有消暑的功效,瞧見便讓人心頭一涼,冬天就算了。就連送禮也送的跟強盜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搶劫,這樣的男人天生屬於外面的世界,嫁了放在家裏過日子,跟沒嫁有什麽區別?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就別想了……”

楚君鉞在自信心全面崩盤之後,又不期然的想起這些話,雖然心中暗惱林碧落不留情面,全盤否定了他,可是他又跟著了魔似的一遍遍將這些話細想,想的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種洗腦功效,竟然覺得……她這些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難得強勢的楚少將軍在追妻這種事情,少了一開始的運籌帷幄,難得聽取了一點從護衛們的建議,只是操作不得當,出現了失誤。

楚家主仆在房裏開會,門口偷聽壁角的秦鈺驟然狂笑,忍不住捶墻,只覺這一堆主仆加起來打仗倒是攻無不克,可是追起小娘子來卻是一頓蠢蛋!

門口立著的楚五郎原本身兼警戒及偷聽二職,瞧見秦鈺也只當沒瞧見。實在是這院子便姓秦。他家主子霸占了人家的宅子就算了,他們做護衛的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將主人往外趕。

秦鈺三天兩頭也住在這宅子裏,蹓蹓跶跶過來聽了這出好戲。

房裏的一眾護衛與楚君鉞聽得這狂笑之聲,皆沖了出來,在楚君鉞含冰積雪的眼神威脅之下,秦鈺卻依然笑的不能自己。

“蠢蛋!活該打光棍兒!”

“你倒是娶一個回來給我瞧瞧!”

楚君鉞惱羞成怒,對面前這終於在自己面前找回自信心的秦家二郎真是恨不得揍一頓。

秦鈺洋洋得意:“這有何難?!我不但能自己娶一個回來,還捎把手能幫你把媳婦兒娶回來!”

楚君鉞的一眾護衛皆朝他露出仰慕的目光。

林碧落當晚回到郡主府,飯都沒吃便睡了,門房卻收到了一個少年郎送來的盒子,指明是送給林家三娘子的。

如今她也算得郡主府的紅人,二姐兒虞世蓮因為對她得郡主青眼而不滿,被向來寵愛她的尚書大人罰跪到了祠堂裏,哪怕衛姨娘使出多少次美人計,二姐兒依然在祠堂裏關著,就足以說明她這位郡主府養女的地位了。

不但是郡主看重,小郡主待她比待庶妹虞世蓮還要親,便是連老爺也不肯怠慢,其餘人等哪裏還敢將她不當一回事?因此不到一刻鐘,那盒子便被丫環直接送到了林碧落房裏。

香草是個細心的,替她收了起來,待林碧落睡了一覺,端了清粥小菜來吃完了,這才將盒子奉上。

之前她回來便睡了,郡主問過了小郡主,得知是因為禦藝課上摔了幾跤累了,便遣了丫環送了跌打傷藥來,又叮囑香草務必讓她泡個熱水澡,再將傷藥沿著身上青腫之處揉了,明兒便會好些。

“她這是學的晚了些,當初我與你姨母都是六歲就上了馬背。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多摔幾回就習慣了,學騎馬哪有不摔的?”

義成郡主見女兒興致不高,還當她擔心林碧落,便如是安慰。

康王乃是領兵起家,況本朝出過大長公主蕭若眉這樣的巾幗英雌,大家女子練習弓馬簡直算是必修課,每年冬狩便是少年男女的重大活動。

虞世蘭吃過了飯,來瞧林碧落,才進了院子便聽得她的呻吟聲,這聲音頗為熟悉,她自己當年學騎馬也挨過摔。

院子裏的丫環瞧見了她,忙行了禮掀了門簾請她進去。室內溫暖如春,還燃著炭盆,虞世蘭繞過屏風,便

瞧見林碧落趴床上,香草彎腰替她搓著藥膏,房間裏一股藥味兒。只是這藥味兒似乎不是她阿娘吩咐丫環送過來的。

“這是什麽藥?怎的我沒聞到過這味兒,竟不是阿娘讓香蕓送來的?”

林碧落將臉整個的埋進枕頭裏,心中暗恨楚君鉞,逼著她騎馬便算了,冷嘲熱諷也就算了,反正她也接受了他不少饋贈,又得他援手才蓋好了半閑堂,替家裏找著了生計,最後卻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的求親,偶爾被救命恩人說幾句風涼說也還能忍得。可是這種明明做出疏遠的樣子拉開了距離以師生的身份相處,卻又在她摔慘之後遣人送藥……這算是什麽意思?

早有這份好心,幹嘛不在她摔下來的是時候接她一把?哪怕減少緩沖讓她少疼一點她也感激不盡了!

她心中翻來覆去想著楚君鉞這行為,忽又想到,他這般要與她保護距離,還說什麽怕壞他清名累他姻緣,到時候要找她負責……這話聽著倒像威脅,現在又送藥來,難道不是私相授受?

香草在義成郡主身邊久了,見多識廣,打開盒子,將上面附著的一張便箋遞給林碧落,又將木盒裏面放著的小圓盒打開,只覺藥味沖鼻,與郡主送來的傷藥稍做比對,便知眼前這傷藥比之郡主送來的跌打傷藥要更好。

林碧落展開便箋,見上面鐵劃銀勾寫著一個楚字,心中憤恨,將那張紙團成個團兒扔到了床上,聽香草提議,只道這藥效果好,她這會兒身上疼的厲害,剛泡過了熱水澡,哪肯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便由著香草將楚君鉞送來的跌打傷藥往身上塗。

不妨虞世蘭進來了,又聞的這傷藥不對,追問香草哪裏來的傷藥,香草又哪裏知道。林碧落將那張紙團住扔床上,她也沒膽子瞧,只暗暗搖頭,卻聽得林碧落的聲音從枕頭上悶悶傳來:“還能是誰?”

舉凡是個被人追的女孩子,哪怕是與那男子未成情侶,卻也總會升起點身為女性的虛榮心。林碧落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與楚君鉞拉開距離,可是被他連著數次出手相助,在她今世以稚齡養家糊口的這四年裏,這種無償援手幾乎不曾接受過,次數多了連她自己也不自覺的對那張冰塊臉有了那麽一二分依靠。

雖然知道這種想法與行為是不對的,可是人在逆境之中,接到這樣雪中送炭般的援助,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因此哪怕受他幾句冷言冷語,她也覺得尚在承受範圍。

——難道這便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本來她不小心生出依賴之心的人,忽然之間拉開了距離眼瞧著她一遍遍狼狽的從馬上跌下來,一點伸出援手的意思都沒有,林碧落忍不住生出委屈之心,情緒覆雜的自己都有點難解。

她到底閱歷並不止這十二年,現在回想楚君鉞冷著臉說出一本正經劃清界限的話來,這會又送來傷藥,倒真像個情商不高與女友鬧別扭的小男生。

林碧落被這想法嚇了一跳,猛的起身,卻又“哎喲”一聲趴了下去。概因香草正用盡全力揉搓著她身上青瘀之處,好讓瘀血散開,明日便少受許多罪,卻不防她起身,二者力道相抗,傷處加倍的疼,只能慘叫一聲又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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