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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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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棘猛然睜開眼睛,眼前光怪陸離的一切讓她分不清此刻是在夢境還是現實中。

她原本堅定自己去到那個世界是穿越,可現在腦中記憶泥沙俱下,古代的現代的混在一起,讓她無法肯定自己站在那個世界才是真正的穿越。

此刻在她身邊絡繹不絕的人群都穿著現代的服飾,只不過這些人似乎都看不到她。

芒棘閉上眼,手撫著自己的額頭,長長的衣袂順著微風輕輕飄蕩在她的臉頰邊,她身上的衣服還是古代的那一套,如今不倫不類的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別就知道偷懶,快點去搬貨。”

嘈雜的大街上芒棘聽不清楚任何人的話語,這一句略帶鄙夷的男聲卻從隔壁街道清晰的傳入正在閉目迷惘的芒棘耳中。

芒棘循聲而往,她對這裏的道路十分陌生,卻可以聽著那鄙夷男聲不停的罵聲慢慢找到道路。

穿過高樓,繞到了一片舊房區,這裏都只是一些低矮破舊的房子,唯一能走進這片房區的小道上,堆積著如小山丘般高的齷齪垃圾,臭氣熏天。

芒棘自嘲的笑笑,自己怎麽會莫名的走到這裏,剛要回頭,卻聽那裏又傳來了那個男聲。

“你們動作快一點,慢吞吞的我就把你們抄了。要知道你們這種人,我不收留你們,你們只有等死的份。”

已經在走回頭路的芒棘鬼使神差般又回過頭,看到有幾個人肩挑背扛,又帶著數量驚人的垃圾走到小山丘邊放下垃圾,又再一次走進舊房區內。

哦,原來是搬運垃圾的嗎?那個管理人員真兇狠。

沒什麽看頭,芒棘剛要回頭,卻猛然一驚,目光直楞楞的看向此刻正從舊房區裏扛著垃圾走出的這個人。

他蓬頭垢面,還是個瘸子,走路一拐一拐卻不敢讓自己的速度減慢。他走到小山丘前放下身上的垃圾,剛要回頭去舊房區內繼續搬垃圾,卻在回頭那一瞬朝芒棘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芒棘清楚的感覺到這人在這一瞬驚訝,恐懼,愧疚的覆雜神情。

從她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裏後,有一點便肯定了,這裏的人都看不到她。可根據這人方才的反應,芒棘便知道,這人看到了自己。

芒棘的眼中有了森涼的笑意——是老天有眼嗎?在她死後應該得到巨額遺產的林峰,怎麽會混得那麽差?

她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回過神的林峰再次走進舊房區,一次次的搬運垃圾。到了晚飯時間,那個一直兇狠罵人的男人出去吃飯,走前只留下一句“我回來可要檢查你們搬了多少的,別偷懶。”

這些負責搬運的人沒有晚飯,而工作一直進行到深夜。

知道夜深人靜,兇悍男人只給這些搬運垃圾的人,每人兩個已經變得有些僵硬的饅頭,並且命令道:“明天早上四點,誰如果晚了,索性別來了。”

林峰拿著那兩個饅頭拖著瘸腿一瘸一拐拐進了舊房區的另一邊,芒棘的默默的跟了過去。

跟到裏面,芒棘大吃一驚,這裏就像一個平民窟一般,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人群還有乞討人員都聚集在這裏。

林峰找了一個沒人的墻角後,坐在地上,啃起了手中的滿頭。

芒棘一路走到他的對面,她這樣一個身穿古裝的女子這樣從眾人面前走過,竟沒任何一人多看她一眼,她無人可見的狀態已經無須多說。

當芒棘與他相對的席地而坐後,他一怔,放下手中饅頭,“別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你,你跟了我整整一天,是冤魂來索命的嗎?”

芒棘一笑,“看你模樣好像並不害怕,或者你活成如今這狀況已經覺得活著不如一死了?”

林峰沒有想到索命冤魂也會講話,而這冤魂一開口竟和從前的她一模一樣,他忍不住縷了縷自己雜亂無章的頭發,還用已經臟到看不出顏色的衣袖擦了擦臉,只是衣袖和他的臉一樣臟的很,再怎麽擦也幹凈不了。

他也意識到這一點,尷尬的笑了笑,“怎麽會呢,如果我有去死的勇氣,也不會這樣茍且偷生的活著。我很多次想過去死,到臨頭卻還是沒有勇氣,好死終不如賴活著。”

芒棘無從體會自己此刻再次和林峰說話的心情。

她本想過,如果看到的那些記憶都是真的,她所有最真最誠的感情給了這個敗類,從而付之一炬,她一定恨透這個男人,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可如今她與他相視而坐,她的心竟平靜如止水。

“說說,為什麽會潦倒到這程度?我的遺產不可能這麽快就被揮霍一空吧。”

林峰苦笑一聲,“那些都是我的春秋大夢,你的父母都是睿智之人,也許是他們有先見之明,更也許是他們在天有靈。他們竟留過遺囑,無論天災*只要你在沒有子女時就死去,所有的家產都捐給慈善機構,一分不剩。我算計一切,最後律師來了,我什麽都沒有得到。

欠下的高利貸還不出,日日被追討。後來你的管家還查出你的死因有疑,警察上門來找我,我便逃了。高利貸以為我要討債,來追債的人打斷我一條腿,我又要躲避通緝令,才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芒棘冷笑一聲,“你沒有去找我的遠親表妹嗎?她不是和你狼狽為奸,就連你奪走我性命的東西都是她幫你準備的。”

林峰苦笑更甚,“知道我一無所有,她早早的與我撇清關系拉開距離。我現在的模樣,誰不是見了我就有多遠跑多遠。就算他們見到我不跑,我自己也得跑,我不能讓高利貸知道我在哪,也不能讓警察知道我在哪,我活得很痛苦。

你真的是來索命的嗎?看來陰曹地府的待遇不錯,你穿這一身比以前更漂亮,以前就說你該去當古代人,沒想到你真的那麽適合穿古裝。也好,我自己沒有勇氣了斷自己,如果由你來動手,才是我最大的解脫。”

芒棘伸手觸到了林峰的面頰,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真的能觸碰到林峰。

而林峰也很驚訝,芒棘帶給他的觸感如此真實,並且芒棘的體溫和常人無二,根本不像是死人。

芒棘淡淡開口,“也算托你的福,我穿越了。在那裏我身份尊貴,那裏有一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是我大哥,那個大哥老想著殺我。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殺了我,每當看到大哥,就想到你,所以我饒了他一次又一次。

林峰,穿越到那裏後,我什麽都不記得,連自己叫什麽名字是幹什麽的都不記得,卻偏偏記得你。現在我終於知道,原來我真的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到這裏只是一段插曲。

我想我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和這個世界的一切做個了斷。而在這個世界,唯一與我有關的只有你。

你想讓我殺了你嗎?我有這個能力,但我卻不會這麽做。殺了你只會讓你得到解脫,那我在這個世界冤死又該找誰訴說?

如今看到你現在的模樣,我覺得很好很好,世間善惡因果循環,你種了因現在得了果,正該享受收獲的你怎能被我打斷?

林峰,你知道嗎?我多想讓你知道,我現在過得有多麽得好。我多想讓你知道,當初你所做的決定,讓你失去的不僅僅是巨額遺產,而是人世間最真摯的情感。”

說完,芒棘站起身,縱身一躍便上了舊房屋頂。

夜風中,屋頂上的芒棘衣袂飄飄風情繞。“林峰,會不會,你明日一覺醒來以為今天所見所聞都只是夢?”

她從自己的頭發上拔下一支發簪,脫手一甩正扔在林峰的腳下。“讓這個東西告訴你,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夢。讓這個東西提醒你,你曾離幸福那麽近。”

看著衣姿紛飛消失在夜幕中的芒棘,林峰垂首從地上撿起她臨走時丟下的發簪,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什麽晶瑩的液體留下。

他將發簪握在手中緊緊的抵在心口,抿緊嘴唇。

是心太沈重還是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為什麽連呼吸都變得如此困難?

——見到你,今晚我該如何入睡?

……

“認祖歸宗?可笑可笑。”

結束在那邊世界的精神之旅,芒棘在渾渾噩噩中醒來,意識尚在半夢半醒中便聽到北欞十分具有特色的女聲。

這裏依舊是那間昏暗的屋子,也許是因為她所在的位置比起昏暗更暗上一些,她循聲而望,透過床簾能清楚的看到屋中另一端的情形。

正在對話的是北欞和……冰荒王。

“也許在你們心中,他是你們的始祖。可在幽凈谷的眾人眼中,當初是他帶著幽凈谷至寶擅自離開,有那一日的離開,他就應該知道,無論是他或是他的子子孫孫都不可能再成為幽凈谷的人。微生長淳,你的終身尋覓對我來說,什麽都算不上。”

北欞的聲音冷漠至極,但那股一直彌散著的異香卻越發濃烈,讓躺在床榻上的芒棘都為之一怔。

雖然錯過兩人之前的對話,但是從北欞此刻簡單幾句芒棘也能推測到,原來冰荒部族是由那個帶著蝕麗頦離開的原幽凈谷主人建立的,而冰荒王之所以要進入莫爾庫山脈也許就是祖上留下的夙願。

雖說從幽凈谷走出的人也有不少在外結婚生子的,但冰荒王的祖上既然是幽凈谷的主人,他應該能算上是嫡系的幽凈谷後裔。

“老夫祖上留下遺訓,世世代代尋找幽凈谷下落,其實到了老夫這一代,尋覓幽凈谷的心早就沒有那麽強烈,直到老夫的長子死去,幽凈谷後裔不能出雙生,老夫明白,故此就算長子死得冤枉,老夫空有悲切心卻終是讓這件事得過且過了。”

說到此處,冰荒王老淚縱橫。

芒棘一直聽微生文提及自己的死在冰荒族根本沒有波浪動蕩,他一直耿耿於懷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得到任何重視,沒有存在感的他在每一次占領身軀主導權時都做了不少事,甚至有了他自己的勢力。

那些勢力為何建起,芒棘從沒有問過微生文也能意識到,這是有暴風雨正在醞釀。

“時間的次序會大亂,就是因為他那樣的人存在。”北欞冷冷的看著冰荒王,那眼神和之前她看顏晉楚時有著微妙的相似。“你的祖上既然身為幽凈谷的主人就有該擔當的責任,可他卻逃避責任,一走了之。他的後嗣會有悲慘的命運都是他種下的禍根。

微生長淳,你走吧。今日你有幸踏入幽凈谷,但以後你絕沒有可能踏入第二次。而我也可以告訴你,既出雙生必有後禍。”

昏暗的燈光照著冰荒王蕭瑟的背影,漸漸離開屋子。

芒棘心中唏噓不已。

冰荒王的離開讓屋中又進入了詭譎的沈默氣氛。

“那個……”芒棘猶豫著開口,她總不能在這裏一直睡下去,“我……”

北欞聽到芒棘的聲音,快步的走到床榻邊,掀開床簾,溫柔似水,“芒棘,你醒了。”

“那裏的事,我想我已經了結,謝謝你,北欞。”

之前北欞曾明確說過無法讓秋呈傑回到原來的世界,但她卻擁有了回去片刻的機會,縱使北欞不說,她也知道這片刻是多麽來之不易。

而且這讓她回去的能力,是那娃娃的吧。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北欞笑了笑,“芒棘,你自己出去走走,看看幽凈谷的一切可好?外客不能在幽凈谷久留,與你同來的那些人都有所求。他們既是與你一起來的,我便都見一見。”

……

來到幽凈谷之前,芒棘覺得既然幽凈谷不但被傳得那麽神秘,還是誕生輔佐君王的預言者的地方,必然與仙境無二。

此刻走在幽凈谷中的芒棘卻為自己一直慣有的思維覺得可笑,什麽人該是什麽樣子,什麽地方有該是何般模樣本就沒有必然。

所以幽凈谷看起來如普通的小村落一般也沒什麽奇怪的。

芒棘本想去看看一進幽凈谷就被解了誅心蠱的畫汝,可她現在的心依舊很亂,有一種誰都不想見的疲乏感,所以她認同了北欞的見意,在幽凈谷到處溜達。

說起來就算北欞這個幽凈谷的主人都自己恭敬有加,可為什麽別人都有休息的客房,偏偏她只能在這裏閑逛?

不過隨之幽凈谷中每一個看到芒棘之人對她恭而有禮的態度便讓她知道了,給那幾個人休息的客房只是為了不讓他們亂跑,而她是例外,只有她能在幽凈谷中隨意來去。

走到一戶低矮的屋子附近,發現屋子旁有一處被柵欄圍起的地方,芒棘跑過去一看,裏面竟然養著一些家禽,有雞有鴨。

奇了,芒棘本來覺得幽凈谷裏的先人們都是喝仙露來的。她蹲下身子細細探究這家禽與凡世中的家禽有什麽區別。

就在她研究雞鴨研究到快忘了先前那些不快記憶的時候,猛的感覺到身後似乎有個人。

她回頭,看到面露躊躇的娃娃。

也許看外貌是個娃娃,但芒棘知道,這個叫守空的娃娃絕不會真的只是個娃娃。

“你叫守空?不要叫我姐姐了,我知道你別扭,叫我芒棘。”

守空躊躇的表情終於減淡了一些,弱弱的問道:“芒棘,能不能請你到我的屋中坐坐?”

芒棘笑了笑,“正好也走累了,是想找個地方坐坐。”

來到守空的屋子,果然和北欞那屋子一樣簡單樸素,也許幽凈谷裏的房子都一個樣。

待芒棘坐下,守空給芒棘端上一杯水,水中漾著淡淡的粉紅色。

芒棘心中‘咯噔’一下,就想到巨型葫蘆陣後,那條瞬間讓她的鬥篷化成灰燼的粉紅色河流。

不管這水到底能不能喝,芒棘都沒打算喝,無所適從的她目光從水杯上游離,赫然看到屋中的墻上掛著一把扇子。

這扇子與屋子的簡陋格格不入,更像是女子所用之物。

“出了守鶴的事後,很多已經離開幽凈谷的預言者都遭受滅頂之災,雖然有些人能找到地方躲起來不見天日,可更多的預言者都難逃一死。”

守空註意到芒棘看到那扇子後,便開始淡淡的敘述。

“這扇子是守瞳的……我本以為這次的事以後,她已經死了,可是你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在你身上聞到了‘雪魂’的味道,那是守瞳獨有的能力。芒棘,你是不是見過守瞳?……她在哪裏?……她好嗎?”

看著守空急切的眼神,芒棘很驚訝,不過隨之又想到北欞說過守正和守鶴的事,向來幽凈谷中也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芒棘點點頭,“我的確見過守瞳。”

守空聽芒棘這麽一說,神情馬上緊張起來,若不是礙於芒棘的身份,恐怕就要跳到她的身上來問守瞳的情況,現在他只能期待的看著芒棘。

“守空,你有沒有聽說過齊盛有一個地方,終年大雪?”

守空想了想,“秀寒?”

芒棘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在秀寒見到守瞳的,她就生活在積雪之下。能見到她也是因為一個意外,當時我還承諾過她,只要我有能力,一定助她離開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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