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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心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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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馥園的後山不但把蘭馥園相隔為二,讓蘭馥園有了前園和後園,真正進入後山才會知道,相隔在蘭馥園之中的只是後山的一小部分,它與蘭馥園庭院不交界之處的邊緣延伸才更為廣闊乃至看不到邊際。

剛開始的路很好認,狩獵的人群一定是一起出發,原本沒有路的山道也被這群人踩出了路,可芒棘越往裏面走,明顯的道路就越少,她估摸著一定是眾人展開著無聊的狩獵大賽,比比誰的獵物多,於是就分開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信號,韓皇後的話若都是真的,也許已經有不少人被早就埋伏在後山的齊盛軍隊逐個擊破。

好吧,首先今天不是愚人節,韓皇後不像那麽無聊和她開玩笑的人,其次,就算他們所有人在一起,一群只準備了打獵武器的人怎麽和那些一開始就想好來殺人的軍隊對抗?

芒棘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卻依然沒有見到任何人,她本就惶惶的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不安。

突然面前的一大灘血跡讓芒棘驚呆,她穿越而來,原本生活在和平年代,曾看到過最多的血也許就是兒時看人殺雞那會兒,再多一點也許就是盛京郊外的那次刺殺,可如今出現在她面前的這灘遠遠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第一反應和任何普通女子一樣都是想驚叫,用尖銳的叫聲來減弱自己的恐慌,可是她更早的用理智壓住了自己,她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任何動靜都可能引起早就埋伏在後山之內那些人的註意,她不能還沒見到她想見的人就死掉。

給自己短暫的平靜時間,她告訴自己,這灘血有很多可能性——血跡雖面積很大,可四周並沒有任何生物的屍體,也沒有人的屍體,也許只是狩獵的那些人打下了某個龐大的動物,隨後把戰利品帶走,而血跡自然留在這裏……

好像這個說法很合理,芒棘剛想隨便笑一下來緩解自己的情緒,卻發現自己的臉已經僵硬的實在無法笑出來。

這說法根本說不過去,就算自己是穿越來了古代,又不是穿越到侏羅紀時期,除了大型恐龍,什麽獵物能留下這樣龐大血量的血跡?

若硬說是野兔這類的,總不見得野兔全家老小上百只野兔正好一起出來跑這裏被射了?

現在可是冬季,狩獵本就是有恒國君要逗皇後一樂出來尋樂子的,萬物都在冬眠之中,哪來那麽多活生生的動物讓他們狩獵。

不可能,都不可能。

以前看古裝片,總能看到某些大俠捕快看到一灘類似血跡的東西,隨手一沾再用兩根指頭碾一碾就可以肯定的說是人血什麽的,可她沒這技能,她也不敢用自己的手去觸碰這灘血。

芒棘深呼吸,聞到的是回蕩在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她轉過身,不再看那灘血跡。

往前走,無論前面是什麽。當她走進後山,當她被帶到蘭馥園,當她決定去傳州,當她被迫來到這個世界,這一切就註定她只能向前走。

就在她繼續前進的時候,突然聽到挺遠的一處樹叢有些異樣的響聲,在萬物沈睡的冬季,突然的響聲格外刺耳。

“那邊好像有人。”

“射箭——”

不是吧,芒棘暗暗叫苦,對方連她是敵是友都不知道,就放箭了?不過出於本能,在聽到隱約的對話後就迅速的往地上一趴,就在她趴下的一瞬間後兩支羽箭從她身上嗖嗖飛過,釘在了旁邊的樹桿之上。

那些人與她之間的距離並不算太近,按說她這樣突然性的臥倒,對方根本無法判斷她是不是因為中箭而倒下的,她暗暗祈禱那些人別再補兩箭,前面可以猛然趴下,再來兩箭她就沒本事一下子遁到地底去。

“再射。”

說話聲又隱隱傳來,傳到芒棘的耳裏更像是死神的召喚,從剛才那兩箭來看,對方射箭極準,要不是她趴的快,怕是那樹桿上的兩箭此刻就該刺在她的身上。

“繃繃”兩聲聲,芒棘清楚的聽見箭從弦上被射出的聲音,她想閉上眼睛迎接在這個世界的死亡,又不甘心這樣死,更或是想看看自己在這個世界到底會怎樣死去,她努力克服著恐懼,睜開眼睛……

“哼哼。”不知哪傳來一聲冷笑,芒棘只看到一個白影一閃而過,自己似乎也被白影撈了起來。

“人跑了,追。”那些隱隱的人聲又再次說話。

而此刻的芒棘正在感受好久不坐的過山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快速如飛。

自己應該得救了吧?

她都沒有機會看一看此刻撈著自己的到底是誰,刺骨的冷風迎面陣陣而來,刺得她都無法睜開眼。

終於停下了,如同和以前坐了過山車一樣,芒棘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依舊閉著眼睛,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腳下並不是平地,而是依舊漂浮在空中。

“你可以睜開眼了。”耳邊的聲音有那麽點熟悉。

芒棘睜開眼,下意識的先往自己腳下看,想確定自己的確站在地面上,可不看還好,一看發現自己竟站在一顆高大樹木的樹枝之上,她腳一軟差點掉下去,又被邊上的人一把拉住。

“謝……”芒棘躲過箭矢,又避免了摔死的命運,她十分感激身邊這個人,可當她回頭看清此人的臉時卻一怔,第二‘謝’字差一點被吞下去,憋了許久才說了出來,“……謝。”

“為什麽是你。”謝玩之後,她看著身邊的顏晉楚,臉上的表情十分覆雜,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進入後山,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他。

兩月不見,眼前的男子依舊眉目如畫面若霜,只是臉色真‘霜’得挺厲害,如雪般蒼白。“你希望是誰?我大哥逸王?”

他這樣說著,突然像身子一軟用力的靠在了樹桿之上,整棵樹都因為他的動作而搖晃起來。

芒棘好不容易在搖晃中站穩,皺眉看著顏晉楚,“你怎麽了?”

“我沒事。”顏晉楚笑了笑,側過頭看向芒棘,他的臉色比起方才又蒼白了幾分,“沒想到你我分別兩月未到,再見你,你竟然成了逸王妃,我的大嫂。”

“這個……”芒棘無所適從的將目光游離在四周,本來她很容易就能解釋,可現在她不想解釋,身邊這個人也許騙了她,他是齊盛帝的屠刀,縱使他無奈但他也是來殺兄的。

芒棘冷了臉色,垂下眼眸,“還記得神暝宮的那晚,你說你去傳州也希望逸王根本沒有謀反之意,可結果是什麽?結果你是來殺他的,純粹的殺。”

顏晉楚目光一凝,“你都知道了什麽?”

他這樣問是承認了嗎?芒棘冷笑道:“逸王的身份在你我之間都不再是秘密。可他真的沒有謀反之心,他從未想過去強求齊盛的皇位,為什麽一定要殺了他?可笑我——當時知道了逸王的身世,還擔心你的安危從神暝宮跑出來,千裏迢迢去到傳州結果還被帶到這蘭馥園。結果……結果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真是自作多情。”

顏晉楚蒼白的臉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神采,他有些不置信的問道:“你是為了我才去傳州的?也是為了我被帶到這裏?可是真的?”

芒棘一楞,一陣風冷吹來,她無意識的哆嗦了下,心中更鄙夷顏晉楚這人什麽時候學會避重就輕,她剛說的那段話裏這是重點嗎?“對,我是為了你去傳州,為了你被帶到蘭馥園。可卻不再是為了你進這蘭馥園的後山,我是為了逸王,他是好人,他從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我不希望他死。”

“呵呵,逸王是好人——我大哥他是好人?他沒想過要去傷害任何人?”顏晉楚的反應十分反常。

芒棘冷笑著回頭看向顏晉楚卻發現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心臟偏上方的位置,芒棘心一沈,再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會從樹枝上掉下去,用手掀開他紫棠色的披風,才發現披風之下的月白色錦袍早就被鮮血染紅一大片。

“……這這這……怎麽回事。”芒棘一下子慌了神,她記得自己的左臂被貫穿的時候都沒流那麽多血,究竟怎麽回事?

顏晉楚不是帶著大批齊盛的軍隊來殺有恒國君他們的,怎麽他自己受了那麽重的傷?

此刻芒棘才猛然想到,剛才顏晉楚突然出現救了他,可是為什麽他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他的護衛們呢?那個如影隨形的易昭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看到鮮血還在外湧,芒棘想用手去抵,卻發現那樣反而使血流得更厲害,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怎麽回事……到底怎麽了,顏晉楚你告訴我怎麽了。”

顏晉楚蒼白如霜的臉上掛起一抹自嘲的笑,“你該去問問你心目中的好人,那個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人的人。”

“是逸王?不,不可能——”芒棘拼命搖著頭,“我不信,就算他有傷你之心,也不可能真的傷到你,你會沒有防備?你帶了那麽多人,對,你還帶著齊盛的軍隊隱藏在這後山之中。”

“軍隊是父王的,軍中有三哥的人,他想通過這次的事借刀殺人,除掉我這個所有皇子通向皇位公認的障礙。若不是逸王先對我出手,那些人也沒機會傷我。”

受了重傷還去救了芒棘,還因為帶著芒棘跑了一大段路,他的傷口一直在被撕扯,現在流血過多的他終於開始支持不住,他搖搖晃晃就要掉下樹枝,芒棘沒有多想伸手就去拉,結果兩人就一起掉下樹,在落地的前一刻,顏晉楚還是把芒棘托在了自己身上。

落地之後,芒棘壓在顏晉楚的身上,兩人的動作格外煽情,兩人卻都沒空旖旎,而顏晉楚因為落地的沖擊以及芒棘的重量,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真的是因為逸王他才受了傷?怎麽可能?韓皇後說過逸王根本沒有謀反之心,怎麽會去傷顏晉楚?難道發生了什麽連韓皇後都不知道的事,或者韓皇後根本就是騙她的,憑什麽相信一個和你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對你說實話?

人心冷暖,隔在皮囊之內,外人又怎能看得清楚。

芒棘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著顏晉楚,“你死得了不?”

“我有太多事沒做,怎麽會輕易的死在這裏?”顏晉楚蒼白的笑意印刻在芒棘的瞳孔之中,“就算要死,在我身邊的也該是我的離王妃,而不是別人的逸王妃。”

芒棘嘆了口氣,“我真服了你,說不定我們會一命嗚呼在這裏,你還耿耿於懷這個。”

顏晉楚繼續淡淡笑著,“那樣也好,至少我們死在了一起。”

自己是調整好了心態,可沒想到受了重傷的顏晉楚還能笑得那麽歡快,芒棘頓時很不滿,她沒好氣的道:“離王殿下,夢該醒了。其實仔細想想,他們的目標都是你的命,我實在無辜的很,你要知道我會這麽倒黴,都是被你連累的。”

顏晉楚提醒道:“聞人芒棘,你也太會忘恩,方才若不是我救了你,你已經死在箭下。”

芒棘瞟了顏晉楚一眼,不客氣的回答:“那麽殿下也別忘了,若不是我擔心你的安危,此刻的我應該在神暝宮中開開心心當著宮主,哪會需要在深冬跑到這深山來。”

聽了這話,顏晉楚竟不再反駁,笑意卻比方才更濃,“好,本王就承認宮主是被本王連累的,那麽宮主是不是要丟下本王自身自滅了?”

“算了,看你可憐。而且你好歹會點功夫,關鍵時候帶我爬爬樹之類的也方便。”芒棘指了指顏晉楚的胸口,“你那傷到底怎麽樣,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裏待太久比較好。”

顏晉楚從方才開始就一直保持坐在地上調息的樣子,還用身上掏出什麽藥丸就往嘴裏塞了。“再稍坐片刻。”

芒棘蹲下身子,湊在顏晉楚身邊開始比劃,“那麽我來說說我已知我們的現狀——我們兩個落單在了這碩大的後山之中……”

“沒錯,就我們兩人,孤男寡女……”顏晉楚突然笑盈盈的,語氣十分暧昧的插了一句。

“別插嘴,好好療你的傷。”芒棘斜睨了顏晉楚一眼,對這個在非常時期還心猿意馬的人表示十分鄙視。

“我們現在的情況可謂是四面楚歌。”也不知道這種有典故的成語顏晉楚能不能懂,芒棘也管不著了,嘆了口氣,幽幽道:“逸王要傷你,我們看到逸王極其相關人物我們得躲開。齊盛帶來的軍隊裏混著觴王的人,就算我們遇到因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是敵是友,所以也得躲開。總結一下,我們的情況就是見著誰都得跑。”

顏晉楚保持著絕艷笑容,語氣誠懇眼神中卻沒多少誠意,“宮主真是聰慧,分析得很正確。所以我們該如何呢?”

“殿下,你是在嘲諷我嗎?”芒棘微微一笑,“殿下向來狡猾如狐,就算偶爾吃了一點點小虧,也一定早就想好萬全之策。接下來該如何還用得著說?當然是避開所有人,越過這山。既然蘭馥園原來是清陀縣,我們越過這山自然就到了清陀縣相鄰的縣城,相信那裏一定有殿下的人。而這山上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使命,齊盛軍中要除掉殿下也只是順便之舉,也不會為了殿下追出山外。他們的主要目的到底是有恒國君和逸王,既然逸王也有準備,就讓他們在山上互咬一會兒吧。”

顏晉楚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站起身,他已經恢覆得差不多,傷口也不再流血。

他招呼也不打,起身就徑直走開,芒棘一楞,才急匆匆的站起跟上。

忽然顏晉楚猛的回頭,芒棘差一點撞到他的身上,還好她反應迅速,“你幹什麽,一驚一乍的。”

顏晉楚細細的打量芒棘,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你不是說你進這後山,是為了逸王。現在你不擔心他了?”

芒棘解釋道:“你也看到了,剛才那些用箭射我的人根本不管我是誰什麽身份就要我的命,此刻我說我要在這偌大的後山找什麽人完全是無稽之談,不如先出去再說。”

看起來正義凜然的芒棘一推顏晉楚,“快走啦,難道你想等到有人追來再開始一場有趣的追逐賽?”

都說心虛的人會不斷說話來讓別人覺得她不心虛。表面上芒棘臉不紅實際上她的心很跳,她不顧危險,毅然決然的走進後山,的確是不想看到逸王無辜慘死,的確是擔心混在有恒大臣中的聞人逐,但是更是為了想確定顏晉楚並不是一個殺伐無情的人。

現在看到受傷的他,她擔心、心痛卻還夾雜著一絲欣慰。

在人人爭權的亂世之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她都懂都能理解。若齊盛這次的動作真的是因為韓皇後勾結齊盛帝所謂,顏晉楚來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其實芒棘能夠理解,只是她不願意看到無辜的逸王死在顏晉楚的手中。

如果逸王的風度儒雅只是最表面的偽裝,芒棘的心會更好受一點。此刻她願意和顏晉楚一起翻越後山,是因為她的心已經選擇相信顏晉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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