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大班小朋友的宋銘月，此時正和宋正霖提著水果去拜訪學院舉薦的老師。

李志京，李教授是前蘇聯列寧格勒音樂學院畢業，現為首爾藝術大學教授，也是韓國古典鋼琴家之一。

這一位收學生的希望並不大，因為聽說前不久李教授就已經收了一位心愛的學生。他們這種教授是絕不輕易以私人名義招收學生的，一旦接受就會投入極大心力去培養教育。

但李教授說願意見見宋銘月，他們就來了。

宋銘月到的時候，李教授還在琴房裏，招待他們的是李夫人。

李夫人雖然已經五十多歲，卻保養的很好，頭發盤的一絲不茍，身著剪裁合宜的裙子，氣質典雅。

李夫人笑著拉著宋銘月的手左看右看，宋銘月就露出她面對長輩們的招牌小白牙笑容。

“哎一古，這孩子長的可真好。長大後肯定是個大美人。”李夫人拉著宋銘月在她身邊坐下，給她指指桌上的水果還有甜點。

“謝謝奶奶。”宋銘月也不扭捏的朝草莓下手了。

李夫人和宋正霖兩人聊了聊宋銘月的情況。

正聊著，李教授就下樓了，身後還跟著的那位小男生，應該就是他最近收的學生了。

宋銘月一手拿著吃了一半的草莓和宋正霖同一時間起身鞠躬。父女倆鞠躬的度數，動作完全一致，再到擡頭時的笑容。

燦爛的晃眼睛。

師生兩人都呆了呆。李志京教授聽到自己曾經的學生極力推薦宋銘月時還特地了一句這孩子長的好時，他還不以為意。

此時李志京不禁看向李夫人，果然李夫人落在宋銘月身上的眼神裏充滿了喜愛。李夫人愛看美人這件事他們圈子裏都知道。

李志京皺起了眉頭，原本嚴肅的面容顯的愈發不好親近了，他挨著李夫人坐下。

直接指著客廳裏的那架鋼琴道：“最擅長的曲子，來一遍。”

“內。”宋銘月乖巧的答應完，看了看手上的半個草莓，嗷嗚一口塞進嘴裏。

宋正霖伸出去準備給她接著的手停在半道上，李夫人笑了一聲，用濕紙巾給宋銘月仔仔細細的把手給擦了。

“謝謝您～”宋銘月甜甜道，然後慢條斯理的走到鋼琴旁，把琴凳高度調了一下，看來剛剛那位小男生應該是之前在用這個鋼琴練習。

坐好，起手。

樂聲流瀉而出。

李教授一聽就聽出來這是莫紮特的降B大調奏鳴曲中的第一樂章，甜美與熱情交替，令人愉悅。

端端正正坐在李教授身旁的趙成澈手指動了動，側耳傾聽。這裏弱了一點，在宋銘月彈到一個音時他這樣想到。

等最後一個音符響起。

趙成澈才發現她竟然已經流暢的彈完了整首，一個音符也沒有錯。

就是到後面可能由於體力不足，導致按鍵處理越來越弱，彈的也漸漸慢下來。

但是她彈完整段，一個音符也沒錯，而且她的彈奏裏面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有點小味道。

莫紮特的曲子，練熟容易，彈好很難。詩意、甜美、寧靜，被稱為最富有典雅氣質的鋼琴鳴奏曲。

浮躁的人彈不了莫紮特。

李志京沒有想過再收一名學生，在他發現趙成澈的天賦之後。

在他看來，宋銘月的鋼琴技巧或許超過了百分之九十同年齡階段孩子，可以稱為有天分。那麽趙成澈就是同階段孩子中的那個百分之一，稱之為天才。這個百分比，指的是世界範圍內。

假如半年前他沒有遇到趙成澈，他或許會收下宋銘月。為她琴聲中流露出的愉悅。

李教授看向宋正霖，話已經到了嘴邊。他看到了宋正霖手邊的那疊資料，上面寫著的是一所小學的名字。漢城某知名小學—文化意義上的知名。資料從袋子中露出了一頭，宋正霖卻沒有發現。

“你準備讓她上普通小學？”李教授問道，面上的表情很嚴肅。他見過很多琴童的家長，知道孩子有這方面天賦時大多會為孩子選擇專門的音樂學校，全心全意的把孩子往專業方向培育。

“是的，”宋正霖明白李教授的言外之意。他解釋道：“銘月喜歡鋼琴，但是我們不確定她是不是只喜歡鋼琴。”

宋正霖看到李教授似乎不讚成的目光，斟酌著繼續道：“我們會竭盡全力給她提供最好教育，但是也不想輕易決定她的未來。她現在還這麽小，我不知道她現在喜歡鋼琴，未來還會不會喜歡。

老師都告訴我，這孩子鋼琴有天賦，但是您或許不知道，她學漢語兩年，現在已經說的很流利並且能認出一部分字了。誰能知道她到底對什麽更有天賦呢？我不想以她小時候的一點天賦，決定她的一生。”

聽到漢語這裏，宋銘月悄悄眨了眨眼睛。隨即想，原來宋正霖和鄭女士想了這麽多啊？

李教授皺起了眉頭，他道：“如果你送她去音樂學校，再請一位好的老師指導，每天堅持練琴6個小時以上。未來柯蒂斯等等著名音樂學院的大門都會為她敞開著。再往後走，誰也不知道她能走多遠。”

“但是如果只是課餘練習，又或者你認為她會有其他喜愛。那麽她可能最終也就是個業餘鋼琴裏面最出色的那一撥。拿近一點的，以大學為終點作為評判標準，那麽她的未來是未知的，不一定比柯蒂斯音樂學院差，但一定不會比柯蒂斯音樂學院好。”

宋正霖只是笑，也沒有反駁。

李教授想了想，看到李夫人遞過來的眼神，還有眼巴巴看著他等著評價的宋銘月。他讓趙成澈先上去練琴。

然後詳細的問了宋銘月每天的練習安排。

“所以她現在每天標準練琴時間是3小時？周末6小時？”

李夫人驚訝的道，她所知道的琴童們每天至少6小時，周末更多。趙成澈就是這樣，他的母親已經辭去高中音樂老師的工作全心全意的陪同兒子練琴。

李教授沈吟了片刻道：“等她培訓班的課程結束，就每周周末過來吧。”

然後摸了摸宋銘月的頭，努力作出和藹的樣子道：“技巧不行，感情處理還不錯。是個心思細膩的好孩子。”

宋銘月有些懵，她是挺喜歡鋼琴的，她自己接觸時才發現原來上一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鋼琴她竟然真的很喜歡，聽著一首首經典的鋼琴曲她居然模模糊糊能感受到裏面蘊含的感情。

或澎湃、或寧靜、或悲傷、或喜悅。

但她自己不覺得自己有老師們誇的那麽有天賦，不過是仗著外掛技巧學的不錯。

但真正的大師，一定能聽出琴聲裏有沒有靈氣，還是只是靠著技巧來填充。

結果李教授說她技巧不行？感情不錯？

宋銘月就這樣一路懵的被宋正霖牽回家了。

宋銘月自己理解了一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原來我真的在鋼琴上有點天分啊？

於是宋正霖見宋銘月突然原地蹦了一下，笑瞇瞇的拉著他的手道：“爸爸，我們從花園轉過去跑一圈回家吧？今天早上不是沒有跑步嗎？”

鄭女士開門，就看到宋銘月大喘著氣，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額頭的碎發汗濕了貼在一旁，變成了中分。身上的棉外套也沒有了，只穿著衛衣。再往後看就是氣定神閑，拎著宋銘月外套帽子的宋正霖。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一身這麽大汗？”

“呀，宋正霖你知不知道這麽冷的天跑步出汗又脫衣服容易感冒！”

鄭女士氣的不行，又圍著宋銘月轉圈圈。最後宋銘月扔下一句我去洗澡了才阻隔住她的碎碎念。

鄭女士這才看向宋正霖問道：“怎麽樣？李教授怎麽說？”

“讓我們小月亮培訓課程結束後周末去他家呢。”

鄭女士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抱住宋正霖道：“太好了！我問了好多人，他們都知道李教授，說不會有比李教授更好的鋼琴專業指導者了。”

“我們小月亮太棒了！”鄭女士說著說著眼底閃爍著淚光。她給宋銘月安排各種培訓班的時候是很積極，但是看到宋銘月坐在鋼琴前一坐兩個多小時，進行枯燥的重覆的練習。

有次還看到銘月悄悄的揉手腕，她自己有在宋銘月不在家的時候悄悄試著自己亂彈的彈上兩個多小時，同時保持端正的坐姿和手型。

手非常酸痛，她不知道原來彈鋼琴竟然也是一項體力活，按鍵按到後面竟然很耗力氣。

她自己有反思過，真的要讓銘月走上這一條道路嗎？

這兩年她認識了很多樂童家長，才知道培養一個音樂家要耗費多少心血，付出多少汗水。

這世界上每天這樣練習樂器的孩子成千上萬，甚至很多比銘月的練習時間更長，練習條件更差。但是能夠真正揚名的少之又少，在國際鋼琴專業賽場上揚名的亞洲人，有中國的有日本，韓國的幾乎沒有。例如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目前還未有韓國人進過前五。

別的孩子去游樂園，銘月在上培訓班，別的孩子放學去玩，銘月在家裏練琴。有時候鄭女士看到銘月認真的練琴，她會忍不住想說，銘月休息一下吧。

但她不敢，她怕她的心疼其實是在掩埋銘月的天賦，她又怕她讓銘月走上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最終回頭發現小時候練習那麽多其實是在浪費時間還不如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長大。

宋正霖卻想的很簡單，銘月喜歡就彈，不喜歡就不彈。世界上選擇那麽多，沒有什麽選擇絕對正確。

“媽媽！我沒拿衣服進來~”宋銘月的聲音傳來。

“知道了。”鄭女士提高聲音回答道：“給你拿那套粉色衛衣可以嗎？”

“換條褲子。”宋銘月連忙道，那條粉色的褲子配套穿出來真的一言難盡。宋正霖給她買衣服的品味……嘖嘖，不予評判。

“內。”鄭女士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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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了很多我認為必須要寫進來的東西。嗯，糾結了蠻久還是這樣寫了。本來鋼琴這裏準備一筆帶過的，然後昨天晚上查資料想要了解下琴童的童年到底是怎麽樣的時候。看了一下朗朗自傳，我會說…他和他爸爸就是他爸爸讓他吃藥去死，還有那個冷漠的老師一直斥責朗朗哪裏我沒忍住哭了。

真的世界上即使有天生就有天賦的人，最終的成就還是靠汗水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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