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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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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早已註定的,能活多久不由他做主。當他在凜冽的山頭舍棄尊嚴,當他屈膝,當他懇求,當他回到鄧布利多辦公室的那一晚,他們就是這麽說好的。

鄧布利多辦公室裏的暖度卻仿佛沈重壓抑,他的心跳不定。他知道那個老人是多麽地厭惡他的存在,多麽不信任他。“你讓我鄙夷。”他說,而斯內普感覺被厭棄感依然陣陣朝他襲來。他渴望化作虛無,渴望有個地縫可以讓他滑進去,然後從這世界永遠消失。而鄧布利多依然願意與他共事,依然願意接受他的幫助。而這似乎就是他當時所希望的——希望有個人來接受他的道歉,哪怕他只是為了其貌不揚、瘦骨嶙峋或是脾性惡劣而道歉,也希望有個人來肯定他還有價值。

那一夜,他同意做一名間諜,承諾他只有一個絕對的忠誠歸屬,活多久就延展他的價值多久。實質上,他不僅許諾承擔這份使命,而且要做好它,冷酷無情地做,越過沈重難負的恐懼、孤獨和仇恨也要前行,付出任何代價也要保持他的角色,向鄧布利多獻出他所能獻出的一切。因為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永遠不夠。

多年過後,他知道了為什麽鄧布利多要他的這個承諾。在第一年執教之後,他努力去習慣他的學生對他出言不遜還以為他不曾聽見的那一年;在黑魔王卷土重來的那一晚之後,當那魔印在他的皮膚上重現,如此黑暗,邪惡,如同罪行的指控;在他第一次返回霍格沃茨之後,他渾身如同抽筋拔骨,灼痛難忍;他就知道了鄧布利多的理由。故意出現致命的失誤,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讓痛楚終結,就這麽簡單,不是麽?因為不管黑魔王想用什麽方式要了他的命,都勝於現在的境地。

然而困難就對了。承受……是唯一贖罪的方式。他不是沒有嘗試過緩解。他把手指插進頭發,讓頭前傾靠在手裏。關於他的一切都該小心翼翼地讓人們對他拒之千裏。這就是一個好間諜的標志,他這樣告訴自己。如果沒人想圍在你身邊足夠長的時間來了解你,如果沒人想用心審視你,那麽你的秘密就是安全的。可是還有另一種不同的偽裝,他知道。如果他兇殘、惡毒,如果他故意惹人厭惡……那麽他就不需承受他人的唾棄,而是他自己迎而不拒。他現在看到了,這一擊即碎。他是真的當得他們的輕蔑。他們有正確的理由應該恨他。他們應該恨他,因為莉莉。

所以為什麽鄧布利多為他安排了死亡還會讓他煩憂?他難道不該欣然迎接這漫長孤獨歲月的終結嗎?如果為了拯救波特的計劃而死,那不正好令他滿意?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如此失落和恐懼。

可是計劃是什麽?如果他了解,如果他能知道他的死亡有什麽貢獻,或許他就會知足。可如果是馬爾福贏得了那只魔杖,除了他和鄧布利多沒人知道,那麽他的死又有什麽價值?

他感到憤怒湧起,使心跳加速,思緒陰郁。他還有想做的事,還沒有安排停妥的事。這就是為什麽他一直拒絕生出什麽牽掛。他是否真切關心過戰爭的結局?他是否真的希望看到伏地魔覆滅,抑或是他只不過是在意卸掉自己擔負起來的所有悲痛和愧疚的重荷?霎時,他仿佛六神無主,想不起在九月裏他同意把自己的生命與一個十七歲女孩兒一線相牽的那一夜之前,自己是誰。十七歲,麻瓜出生的女孩,她鄙夷他,卻在那一晚深望他的眼睛,許他一生。她許諾是因為鄧布利多哄騙她,利用她,要求她的效力。正如同那一晚他也被哄騙了一般。鄧布利多說讓他們結婚是因為他想給斯內普一個保命,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謊言。他竟然也曾期冀過,如此愚蠢、幼稚地期冀過鄧布利多也許真想讓他活下去。他以為這也許意味著他的付出已經足夠。

可是現在,他很確定,他極度渴望黑魔王潰敗覆滅。什麽時候改變的想法?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些墻壁之外的事情,開始關心生人而不是亡者?不知不覺地,她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的腦海,在一月寒冷的樹林裏,她在那個小破帳篷前站著的樣子——緊握著魔杖,不屈不撓的姿態。

為什麽他要和這個迫使他打開心扉,鉆入其中,又讓他有了渴望的女孩結婚?不是渴望活著——不是,從來也不想活著,不是為了她——而是……他希望波特成功。他希望可以活到保證波特擁有那只魔杖的時候,希望看到洛夫古德女孩兒從莊園裏放出;他希望可以活到幫助赫敏去找回她的家人——

還沒有,他想。我還沒準備好。

也許因為這是一個秘密。也許如果他一直知道,也就不會如此震動……為什麽鄧布利多要隱瞞他?為什麽不解釋?如果他知道老巫師擁有那只魔杖,他們本可以制定某些計劃,他們本可以藏好它,他本可以完完全全控制它後讓波特找到他,他本可以——

他擡起頭。鄧布利多正在他身後默默等待。他沈默多久了?斯內普害怕那一時刻。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某種東西的邊緣,某種他從來沒想過要選擇的東西,某種甚至重於他生命的東西。他一旦開口,一切宣告結束。因為在他看來,畫像裏的那人不打算解釋這一切有什麽意義,關於他的性命並沒有被失誤地扔棄,是否還有其他解釋。當他質問答案,當他挑釁鄧布利多,那麽他正在履行的道路就戛然而止,他會重啟一個比做一名間諜還要危險得多的任務。他將要擺脫掉老巫師的引導、他的保護,不管最後何其卑微地死去,也是重新做回了真正的人,一個竭力嘗試無論是怎樣絕望和虛弱的方法,也要帶領他的家人安全地度過戰爭的男人。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叫道,斯內普的心陡然一落。

“鄧布利多,”他沒有轉頭,回道。

“你介意告訴我你去哪了嗎?我真沒意識到你現在開始用家養小精靈作為交通工具了。”

斯內普什麽也沒說。他能說什麽?

“你在向我隱瞞什麽,西弗勒斯?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

“我相信問題是你在向我隱瞞什麽。”

“什麽?”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長老魔杖的事?”他依然沒有轉過去面對鄧布利多。

“誰告訴你的,西弗勒斯?你聽誰說的?”

“別掩飾了,鄧布利多。這可不像你。這是你的戰爭。你安排好計劃,我只不過是你的仆人。我沒指望你的道歉。我只想要真相。”

“看著我,”鄧布利多說。

斯內普沒動。他身後傳來一聲巨大的噪音,他懷疑鄧布利多是否在敲打他畫像裏的東西。

“西弗勒斯!看著我。”

慢慢地,斯內普坐在椅子裏轉身過來面對畫像。鄧布利多向前傾著身子,雙肘支在膝蓋上,合手擡著下巴。他的眼睛冷靜而明亮。

“我猜想你是從格蘭傑小姐那裏得知了死亡聖器。她是個聰明、堅定的女巫。我知道她會——”

“停。奉承我的妻子可不會讓我放過這件事,鄧布利多。你什麽打算時候告訴我關於長老魔杖?”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鄧布利多平靜地問。

“我想知道關於它的什麽嗎?”斯內普憤怒起來,“你本打算讓我成為它的主人,不是嗎?可是,我想小德拉克馬爾福現在擁有了那‘榮耀’。如果我不知道我擁有它,那我又如何把長老魔杖給波特?你為什麽允許它隨你一起下葬?梅林,你又為什麽不采取措施來修正計劃裏的這個錯誤?”

“我確實是想讓你成為這只魔杖的主人,西弗勒斯。長老魔杖不以尋常方式易手;它不能被贈予,或是在簡單爭鬥中獲取。這只魔杖需要被征服——它需要一方把另一方制服。殺了我,你才會給哈利一個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除了伏地魔之外還想戰勝的另一個人。他不可能直接從我這裏得到它;他不可能這麽做。”

斯內普面無驚色地看著他。“我沒有魔杖可給他的,不管是實物還是精神。”

“確實如此。我讓魔杖隨我下葬是因為哈利不會去那裏尋找它。只有一個人敢打破我的棺木。”

“他就快到了。他已經從格林戈洛維奇追到了格林德沃。現在沒多長時間了,鄧布利多。他會拿到那只魔杖——他毫無疑問會這樣做!為什麽你要在我明明可能阻止它發生的情況下向我隱瞞事實?”

“你能做什麽,西弗勒斯?伏地魔終究會拿到那只魔杖。我早就知道這一點。可是魔杖如果不是被它的主人所持有就不會發揮應有的威力。我告訴過你哈利必須自願向伏地魔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犧牲自己——這是因為我想讓他去面對拿著一只並不能殺死他的魔杖的伏地魔——那魔杖實際上,想要加入他,卻可以殺死寄在哈利體內的靈魂碎片卻不會傷害到他,如此便極有可能把咒語反彈給施咒人。”

“可是馬爾福——”

“是的,馬爾福。當我意識到馬爾福控制了那只魔杖,我承認我有過一瞬間的沮喪。可隨後我發現計劃發展得比我先前希望的要好很多!真正的主人被隱藏了!伏地魔會以為你贏得了魔杖。在事情演變成爭奪戰之前——誰會先找到你,哈利還是黑魔王?一切依此而變通,我本想讓你在哈利準備好之前就去找他,以確保他能成為拿到魔杖的那個人。哈利卻可能因此而分心,可能不能完成他的計劃,然後一切功虧一簣。可是現在看來,即使伏地魔殺了你,他也掌控不了那只魔杖。”

“然後你選擇什麽也不對我說。”

“當派你去見哈利已經明顯無益,我看不到要把它告訴你的必要。”

“你不覺得有必要和我說一說黑魔王想要殺死我來獲得你魔杖的掌控權嗎?”

“如果伏地魔相信他已經從你那裏贏得了控制權,那麽他就會自信百倍。他會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他會更加冒險,更輕率從事——”

“我明白,”斯內普平靜地說,“那波特呢?他不能擁有魔杖就只能死去。它不會對他起作用的。”

“那也沒辦法。不過總有希望,西弗勒斯;你知道的。沒有魔杖傳說可以充分解釋長老魔杖——我們只有歷史和推測。不過,從我們目前的形勢來看,哈利只能在最精準的時刻,當伏地魔最容易被殺死的時刻去接近他——然後伏地魔將親手將自己送上死路!真是神來之筆般美妙,不是嗎?而長老魔杖的威力始終被隱藏著。黑魔王永遠不能擁有那只攻無不克的魔杖。”

“那麽誰殺了他,如果不是波特?那個預言——”

“預言有多大力量是由我們決定的;我已經和哈利反覆解釋過這一點。如果不是伏地魔在十七年前依從預言,殺死了詹姆斯和莉莉波特,又試圖殺死哈利,那麽這個男孩兒就永遠不會儲藏著伏地魔的靈魂碎片,擁有著一部分他的力量。哈利只是一個普通的巫師——你知道這一點,西弗勒斯。你總是這麽說的。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沒有非凡的力量與生俱來——他只是被標記了伏地魔的力量。一旦這種力量消失,當疤痕被抹掉,那麽預言的內容就會終結。任何一個巫師都可以殺死伏地魔,我也敢說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都想試一試。或許你的格蘭傑小姐就會這麽做。我想一旦你離開了,她將會有更強烈的理由去——”

“在這停下,”斯內普脅迫地怒視畫像時眼睛仿佛熔巖一般。

“啊,是的。你對涉及格蘭傑小姐的地方總是非常敏感。我必須再次提醒你切勿和那女孩有太多互通。她只是一個小孩,她對波特的感情很偏激——一旦她知道了——”

“你以為她會焦慮不安?你以為她再不會遵照你的計劃行事?為什麽你要對她這麽做,鄧布利多?她失去了家人;她能找到他們並成功解開我對他們所施的記憶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卻不痛不癢地告訴我,你要讓波特,她最親密的朋友,去送死。你為什麽要讓我們結婚?如果你早已設計了我的死亡,又為什麽要讓我們結婚?為什麽要讓她承受更多的失去?”

“你又在犯老錯誤了,西弗勒斯。你總是只在意一個女人,而不是戰爭。”

斯內普在他未及思考他在做什麽之前就在空中揮起魔杖。紅光從杖尖射出,在畫像上拉出一道對角的參差裂痕。當畫布開始泛光又自動愈合起來時,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憤怒還是舒了一口氣。

“無論怎樣,發洩掉你的沮喪。這是你一時沖動。我承認,我確實一度以為你是期盼著死亡的。我還是很欣慰於原來你不是。你在過去的十七年裏成長了很多。”

鄧布利多對斯內普性格和情感的冷靜判斷似乎成為了斯內普最後的死穴。

“你不能擅自決定,在沒有——”他說,他的嗓音低沈得幾近於怒吼。

“可是我必須。有人必須這麽做。要贏得戰爭,確實別無他法。”

“所以你對於深奧魔法,對於愛的一切說教,都是謊言。”

“哦,愛是真切的,也是充滿力量的,可光憑它卻贏不了戰爭。”

斯內普將他深黑而沈穩的怒視緊鎖在那畫像上。“那麽你和黑魔王沒什麽不同。沒有任何不同。”

他希望嗖的一下就從房裏拂袖而出,可是這次爭吵似乎耗盡了他最後的一絲力氣。他所相信的一切,所信仰的一切,消逝無蹤。波特活不了。

他們兩個都要為勝利而犧牲。鄧布利多不是……他不再是斯內普所以為的那個他,這種想法讓他破碎而惶惑。

他打開臥室的門。他需要思考。還可以有法子將事情挽救。也許鄧布利多還可以奇招制勝。也許還有辦法引波特擊敗德拉克……

他擡眼一瞥。月光下,在他床上坐著的,看起來死一般蒼白的,是赫敏;還有在她身邊,憂愁左右搖擺著的多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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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從沒有見過斯內普像這個樣子,於是不管她在他打開門之前的時間裏作何感想,無論她是多麽強烈希望他能進來安慰她,她還是立即把這些想法塞回腦子裏。

他的眼睛空洞無神,縮身顫抖。他的樣子嚇壞了她——或許勝過她在過去一年裏見到的任何東西。這本是一個無堅可催的男人。他讓恐懼也發怒;讓不可能之事也變得稀松平常。他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他透過房間凝視她,就仿佛沒有看到她,或是不相信她確實在那。她站起來,用魔杖指著門,關上並加好防護,然後飛快穿過房間向他跑去。她抓起了他的雙手。

他看了看他們的手,又凝視住她的臉龐。

“怎麽來的?”

“多比來找我。我給男孩們用了點兒無夢藥水。他說你需要我。”

斯內普看了看她身後的小精靈,她也隨他看去。多比掛著一種驕傲又畏懼的表情。“多比……多比覺得……當我們從多比的原主人的房子裏回來時,斯內普教授看上去……”

“他在樹林裏一直等到我獨自出來,然後和我說,我有必要來。我在他們吃飯時的水裏下了一人三滴藥水。”

“你怎麽找到她的?”

“完成所需之事,正是家養小精靈的職責,先生。如果您需要多比,不論您在哪,多比都會找到您。多比只是想著您,於是他就會出現。多比也記掛著格蘭傑小姐,先生。”

“謝謝,多比。”赫敏說著松開斯內普的手,轉身向小精靈。“我想我們到這裏已經大約四十五分鐘了。我們至少還有兩個小時。你可以讓我們單獨待上一個半小時嗎?”

“是,格蘭傑小姐。”多比說著一個響亮的閃身就離開了房間。斯內普的腦袋似乎略有清晰。“四十五分鐘。你聽到了多少?”

“所有,我想。我在你們開始討論長老魔杖時進來的。你需要坐下來。”他沒有在她將其領到床上時與之爭論。他只是沈沈地坐下,她坐在他旁邊。他的氣色恢覆了些,可是赫敏依舊感到不安。她知道的這個男人應該是要踱步運籌的。

“你去了洛夫古德家。”他最終說。

“是的,他告訴了我們關於聖器的事。”

“所以你知道什麽是長老魔杖。”

“死神杖。是的,雖然我直到今晚才相信它的真實。”

“如果不是我自己去找過奧利凡德,我也不會相信。我在馬爾福莊園的地下室看到了洛夫古德小姐。我——我承認,我害怕了。可是你去了洛夫古德家,又逃出了——”

“他報告了魔法部,然後他們派來了食死徒。我們及時逃脫了。事實上,是羅恩意識到那是一個陷阱。”

“韋斯萊回來了。”

“是的。”

“我很擔心你們最近是如此容易被定位。”他的語調很嚴肅,赫敏確實感到了一種欣慰。如果他開始斥責,那麽他就開始恢覆了。

“他用一個熄燈器找到了我們。鄧布利多在遺願裏留給他的。”

“呵,”斯內普幾乎是嘲諷地說,“最近那玩意兒似乎有點兒多。米勒娃也收到一個熄燈器。她……昨天暗示我……她不再認為我是兇手了。”

赫敏明知道不該微笑,“她真棒,”她還是說,可是斯內普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喜悅,他的手包裹著她的手。

他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你還好嗎?”她最終問。

他沒有回答,她盯著他蒼白而病懨的臉。

“西弗勒斯……”

“我以為是救波特,”他的聲音幾近於耳語,“我信任他,我信任鄧布利多。我……如果可以救波特,我不會在意死亡。”

“我們還有——”

“不!赫敏。黑魔王想要長老魔杖,因為它攻無不克。他不會再害怕使用奪命咒……他會確信不會失敗。而如果波特沒有得到那只魔杖的控制權……黑魔王就贏了。”

“可是我想如果‘你知道是誰’並未擁有那只魔杖,那它不會為他發揮力量的?”

“奧利凡德說黑魔王已足夠強大來選用任何魔杖。它的忠誠只會在二者之間才起作用。”(這裏的“二者”應該是指主人和攻擊者。)他的語調詭異而分散,好似他正聽著一個只有自己才可聽到的遙遠之聲。

“那我們就確保哈利成為它的主人。”

“你在指什麽?我們違背鄧布利多的意思?我們去攻擊馬爾福莊園?那是自殺。”

“我就是這麽想的。不比鄧布利多的安排差。我們打破禁忌又怎樣?會發生什麽?我們會被抓到莊園嗎?”

“如果你打破了禁忌,一夥搜捕手就會圍上來。”他鈍鈍地說。“他們會對比著叛徒和麻瓜出生的名單檢查你。搜捕手不是確切意義上的食死徒——這是一個更低賤的工作。所以他們沒有權利直接聯系黑魔王。他們會把你帶到莊園——可是赫敏,只有哈利可以在這種情形下安全,因為每一個人都被命令把他留給黑魔王。而且甚至波特也只能有幾分鐘可以掙紮,在有人召喚他之前,在他到來之前。”

“那如果我們全都偽裝起來呢?”

“那他們或許壓根兒就不會把你們帶去莊園。你們大有可能被送到魔法部。”

“那麽我們不得不以真實面目去了。除非我能做出不盡完美的偽裝。也足夠混淆視聽——”

“也許。”他說著搖搖頭,似乎更深地陷入床裏去。“可是,我依然認為——”

赫敏猛然從他手裏抽出手來。“你為什麽不幫我?”

“因為我已經選擇了一方。我選擇鄧布利多的計劃,如果——”

“你錯了,西弗勒斯。我們不是鄧布利多一方的。我們現在已經有一年多都不是那樣了,從有事瞞他開始,瞞了他多久,就背離了他多久。我們站在自己一邊,站在哈利一邊。如果你不願意這樣做,我們又為什麽要互通消息?”

“我不能。”

“你不能什麽?如果我們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試一試又有何妨?”

她怒視著他,用手托著他的下顎,迫使他看著她,可是她在他眼裏看到憤怒逐漸轉為冰冷,麻木和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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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惶惑地看著她。他感到腦中霧蒙蒙得暗淡。試一試又何妨?確實無妨。一點也不。不會有什麽不同。他們將接踵倒下,不留下任何知道魂器的人,甚至沒人完成得了他們所開啟的任務。

當她吻住他,他的驚訝在腦海中深藏的某處被激起,然而另外的部分卻在黑暗中依然麻木。他會怎樣死去?一個叛徒?也許他還能做最後的努力來表明他曾經想嘗試成為的樣子,也許還會有什麽轉機,還有可以給她力量的東西……可是,誰又會相信?或許只要避開他就是最好的,盡可能的遠離他。或許他最好的選擇是躲避,給哈利盡可能多的時間去尋找魂器。是的,他可以躲起來。他想象著隱身了自己,滑到床下,躺在塵土和黑暗中,直到他可以不再……

她的雙手開始笨拙地摩挲著他的袍子。他想象著收到那種專屬於他的在手臂上特殊灼燒感的召喚到來的時刻。他能勇敢無畏嗎?他是要應答它,還是讓黑魔王來追捕他?他必須牢記還有事要交代波特,讓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去赴死……

當她把他攬入懷裏,當她開始猛然把髖部拉近,當她開始輕喚他的名字,他想,是的。使用我吧。使用吧。這裏還有力量——拿走一切剩餘的,一切你所需要支撐自己的東西。他越來越沈入自己的內心,跳入其中,尋找著黑暗和他空虛的靈魂深處,一種可以擦拭掉所有的無言勝利。他感到緊握著她的懷抱開始松滑;他記不起她的容顏,她的聲音,甚至他自己的名字;一切都消失了,跌入萬丈深淵。

可是她把他推倒在床上,把臉埋入他的脖子,緊緊按住他,在她的舌尖蜿蜒盤旋在他耳垂並浸濕他脖子上暴露的肌膚時,迫使他去感受。當她的手指在他的發絲裏輕蕩,將其壓覆到他的頭皮並親拽時,她迫使愉悅感去打動他;還有她的臀部,哦,她那完美的臀部,驟然壓上來並摩擦,還有柔和且溫暖的熱度來自她的……

不。她呼喊,可是他沒有回答。這是一個幻覺;這不過是暫時的延緩,一個漫長而緩慢地盤旋落入地獄的前奏。

“求你了,”她祈求著,“求你,求你了,西弗勒斯。”她的臀部更猛烈地撞擊上來;她努力地搖擺著。她憑著身體要竭力將他挽留在這世界,拴在現實裏。她把雙頰覆上他的臉龐;她的頭發像雲朵一樣在他的臉上散開,突然他記起了她,在雪裏歡笑,而狂風把她的頭發幾乎吹動地像活起來一樣……他記起了冬日寒風的刺骨冰冷,記起了被白雪覆蓋的地面亮白得刺眼。苦樂似乎同時湧上他的心頭,他開始因其而燃燒,開始感到這種感覺征服了他,迫使他去……

他在浮出思緒時深吸了口氣,就像一個剛被按在水下快要超過窒息極限的人,似乎極有可能就要嗆水入肺,卻突然用手肘支起自己,對上了她那驚訝的嘴唇。他沖上來投入這個鮮活女巫,他妻子那緊致的熱度裏,他感到她的力量浸入他的周身,就像……魔法。

“回到我這裏。”她輕聲說,而他什麽也做不了,除了默然點頭。她看上去面容緋紅,渴望灼熱;淚水卻奪眶而出,她在顫抖著。他一只手撐起自己,另一只手緊緊將她摟入懷中。

“我在這。”他說著,也感到她全身加緊地摟住了他;他發誓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激烈的能量從他的身體裏如一記刺眼光亮一般直射而出。“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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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激情過去,當搖擺停息,她從他腿上翻滾下來,倒在他身邊,緊緊貼住他的身體。她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是什麽讓她做出如此選擇,可是當她看到他的眼神空泛,這似乎就是她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她知道可以將他從死寂那裏拉扯回來的唯一方法。他曾在何處,她並不在意。

可是在她看來,這種行為裏飽含著力量。她記得這種感覺,從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他們結為夫妻的夜晚,她是如此感動於他們的結合,就好像某種偉大的魔法將二人連接。

她仔細地審視著他的臉。現在面無表情,松弛,可是她不像剛才那樣感到恐懼了。他的眼睛——又是斯內普他自己了,她腦海裏這麽堅持認為——黑暗卻真實。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埋怨她來這裏找他,為了又處在這種奇怪而難以抉擇的境地而難過。想到這裏讓她心痛,他或許是內心煎熬,他或許更希望走他原本的那條路。她向他要求了什麽?

當她聽到鄧布利多的話,她感到害怕,是的。她感到憤怒。可是這並未讓她震驚,究竟為什麽?因為她並未承受他所承受著的一切?即使是在躲藏中,她也是被愛著的。在高錐克山谷的那一夜,當灌木叢裏升起那個標記——便有一種來自於生人的安慰之辭和力量之語。她並不須按時出現在一個殺人狂魔面前,還要對他隱藏自己的變節。她並沒有為了某個深植在她腦裏的過往錯誤,絕望地嘗試去贖罪,直到它開始湮滅她所有的希望。

也許她並未受其如此劇烈的影響也是因為早在幾個月之前她就不再全心信任鄧布利多,從那一晚他留下被痛苦折磨,神志昏迷的斯內普,扔給她照顧。在她看來,是鄧布利多派他去做間諜,正如他親手在斯內普身上拉出那些傷口一樣;他讓斯內普陷入這樣的境地,把他扔給一個學生……她想起那漫長的恐懼,想起完全不知道她是在幫他還是傷害他……不,她對那老人的感覺從不是那樣。

可是赫敏知道斯內普只認為是鄧布利多的仆人卻看不到他自己(在鄧布利多一邊,他是這麽說的,而這種想法讓她很想從床上跳起,把那肖像畫毀掉連魔法也不能修覆),這從他自認欠了一個巨債看來,也無甚意外;赫敏以為,他似乎把贖罪的希望寄托在那老人身上,好像以為直到鄧布利多說他已經承受了夠多苦楚之時,他才可以被滌凈或被肯定。她竊以為是哈利去年底的那個發現讓斯內普甘於自我懲罰:他向黑魔王洩露了預言,而這卻奪走了莉莉伊萬斯的生命。他的守護神……她艱難地看著她丈夫那蠟白的臉龐。在她心裏的某處地方,她知道他打算為之赴死。

也許這也是鄧布利多所打算的。

她把他的襯衫從褲子裏拽出,並將手滑入其下。她將手掌平按在他的肚子上,感受著他緩慢的呼吸起伏。過了一會兒,就好像從他的肌膚傳過來一樣,她突然看到了她意欲去做之事的艱巨。她是一個孩子,一個剛成年的女孩,她卻躺在那裏,試圖與魔法史上最強大的兩個巫師抗衡。她躺在那,計劃著,憑借她的傲慢,憑借她的意志,想要擊敗伏地魔,還要繞過鄧布利多。她會失敗的。毫無他路。她加緊了對他的懷抱。

漸漸地,他開始顫抖。他的頭發在臉龐上散亂開去,她把它們撫開。他翻身向她,把她抓到自己的懷裏。她依然可以嗅到恐懼的氣味和濃郁陰濕的挫敗氣息,可是她讓他將臉埋入她的脖頸,於是他可以就在她耳邊輕語。

“對不起。”他說。

“不,”她喃喃著,“不要對不起……一切都——”

“那很愚蠢,不堪一擊。我不能讓你去做這件事,僅憑你——”

愧疚感刺痛她的心扉。“你沒必要幫我做什麽——我可以的;這是我的任務。我能——”

他甚至更堅定地抱住她。當斯內普環繞著她,縷縷發絲如簾垂落時,她被環抱在黑暗裏,仿佛她的丈夫就如同那襲黑袍一樣將她包裹。仿佛世上此刻只有他的存在。

時間一點點走過,雖然她無法判定是多久。她只知道斯內普那微微吃力的呼吸聲和他將身體緊貼住她的壓力。這是真實的,而其他的一切不過夢幻。

最終,他輕聲說了句話,打破了沈重的寂靜。

“我會幫你的。我們設法救波特。”

回到宿營地時,赫敏猜想哈利和羅恩可能已經清醒了,甚至還會詢問她為什麽突然離去。向多比輕聲道謝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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