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他們還沒回話，傅千遲已經快步走到蔓錦葵的身旁，想要扶起她。但當他摸到蔓錦葵的身體時，蔓錦葵的身體居然像是陶瓷般碎開了，化成一片片綠色的奇異藥草。

他定在原地，不能相信蔓錦葵就這樣在他手中消失了。他瞪著伊素裳，目光兇狠而銳利，聲音冰冷而充滿殺氣：“你們對她做了什麽，回答本仙！”

碧霄毫不客氣道：“公主已經恢覆了記憶，她的元神已經到了汐鸞仙子的身體。”

傅千遲擡眼看向被蔓錦葵化出一個洞口的冰棺，裏面的汐鸞沒有任何一絲改變。他的眼睛瞬間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一派胡言！你們今天誰也別想活下去，本仙要你們給她陪葬！！”

伊素裳急忙開口喊道：“是真的，其實我們什麽也沒做。是師妹她自己醒來，然後挖開自己的胸膛……”

傅千遲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他站直身子，妖媚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怒意，雙掌已經凝聚了兩團巨大而殺氣滿滿的氣流。

風奇正想說話卻註意到冰棺有了微小的變化，他指向冰棺朝傅千遲道：“赤玥仙君，你看！”

傅千遲的目光反射性往冰棺望去，兩團氣流在頃刻間消散於無形——冰棺裏的汐鸞睜開了眼睛，轉動了一下眼珠，兩只手掌一張一縮，冰棺從她的腳下開始往上裂開，一陣陣嗤嗤的聲音過後，冰棺開始崩潰瓦解，散落到地上。

只是瞬間的功夫，汐鸞從瓦解中的冰塊中掉出來，傅千遲眼明手快地飛身上前接住她，她的眼睛只來得及看清抱著自己的人是誰就又暈了過去。

聖域伽音殿——

白商弦走在這座冷寂了許久的宮殿之中，心想已經有好久沒去看汐鸞了，不知道她在玄冰地域那邊怎麽樣。

玄冰地域雖然是六界外的空間，讓人恐懼，但也有它的價值所在。即使沒有解藥解救她，她也不是就此死去。無論過去多少時日，只要她還沒完全死去，就會有希望。

等妖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去看看汐鸞吧。作為朋友，這也是他如今能做的事情了。

他撫摸著殿內的一景一物，突然覺得之前因蔓錦葵而受的傷在隱隱作疼。他心道奇怪，明明之前沒什麽感覺，怎麽會突然就有痛覺了？

——“白大哥，你人真好。”

——“被你這麽斬釘截鐵的說，我感覺自己還真是沒到要死的時候呢。”

——“嘿嘿，那我喜歡白大哥好了，白大哥你人這麽好，喜歡你也不錯。”

蔓錦葵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裏，說話的神情動作都很清晰，仿佛剛才才跟他說過話而已。真是奇妙，以前她是自己的師妹時，沒覺得她這麽可愛；當她恢覆成祈霜時，沒覺得她那麽弱小；可當她變成完全的陌生人時，他才發覺，其實從一開始，他都不懂她。不知道她的好，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他回憶起許多久遠的事情來。包括初次在瑤池遇見祈霜時，與祈霜相戀時，殺了她之後的事情。就算自己沒有資格在她的身邊，但是他仍能靜靜在旁邊看著她吧？

除卻她施加在他身上的詛咒，他還能擁有她的什麽呢？

三番五次的傷害自己，只是想要去陪著她；無數次跑到鬼界去詢問閻王，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段日子，他過得有多痛苦？

明知道她沒有死，明知道傅千遲救下她，但因為他們杳無音訊，歲月就這樣一去不覆返。幸爾，他終於還是能再見到她。

如果她不是祈霜，僅僅只是一介凡人，那麽他與她就不會再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了吧？

“上仙，妖界又有行動了，天帝正在召集人手，西王母到處找你呢。”有白衣女仙匆忙走進來對白商弦說道。

白商弦回過神望了一眼那位白衣女仙，面無表情道：“我知道了，這就到九重天去。”

白衣女仙朝殿堂四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上仙還在想著汐鸞仙子的事情嗎？等妖界的事情解決了，天帝自會想辦法救她。”

“但願如此。”白商弦平緩道，讓白衣女仙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錯話或是多管閑事了。

祈霜的毒，只有她能解。這些年，他已經了然，所以才把汐鸞封印在玄冰地域。現在他沒有辦法救她，也許以後有人能救得了她。

******

傅千遲替床上的汐鸞把脈之後，臉色沈重地把手放回到被子裏。他盯著汐鸞的臉色蒼白漸漸轉紅潤，反而更加焦慮。

碧霄和伊素裳在一邊看著，見他神色凝重，伊素裳擔心地問：“是不是她的情況很不好？”

他們瞞著自己對蔓錦葵做了那樣事情，傅千遲心裏的氣怎麽也咽不下去，故而直接無視了他們。

伊素裳在做這件事前已經做好被他怨恨的心理準備，是以便不好再出聲。

碧霄整個人還沈浸在公主恢覆記憶的驚喜中，瞧著傅千遲的模樣，語氣反而沒那麽不友善了：“木已成舟，你再不忿生氣也無用，還不如乖乖接受現實。若是公主醒來了，也覺得你對她有恩。”

“恢覆記憶？哼！你們真的認為恢覆記憶對她來說很好？且不說仙神兩界如何，妖界斷不會善罷甘休。此後她只能重新活在鬥爭之中，沒有一天安寧。”

伊素裳攥緊了拳頭，羞愧地低下頭。他的話她何嘗沒想到？然而只是一味的逃避又有什麽用？自己犯下的罪孽自己親手種下的因，到頭來還是要自己品嘗。

一時的遠離，只會讓未來更加忐忑難行。

她不想讓蔓錦葵一生都活在被六界憎恨的陰影之下。假如……假如她恢覆記憶，能摒棄前仇，讓六界恢覆互不相擾的關系，那樣不是更好麽？

大概是因為太吵的關系，床上的人被鬧醒了。她睜開惺忪的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傅千遲：“千遲……”

傅千遲聽到聲音，連忙低頭看向她。她的聲音是汐鸞的聲音，但不知道裏面是汐鸞還是小仙鹟，亦或是祈霜。

“我這是怎麽了？我是誰？你們又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唉呀，難道你們是來殺我的？你們為什麽要殺我？？”汐鸞會起身，瞪著眼睛看他們三人，嘴裏語無倫次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碧霄和伊素裳面面相覷，這是怎麽回事？

傅千遲心裏一沈，這個情況難道是……

“你是汐鸞嗎？知道我是誰嗎？”

“我叫汐鸞嗎？哈哈，你是誰呀？難道你……”汐鸞一下扯過傅千遲的一縷長發湊近到鼻子下聞了聞，哈哈笑道：“我知道了，你是香香哥哥！好香，你是不是藏著什麽好吃的東西？”她自成顧自說著就要去搜傅千遲的身體。

傅千遲還沒來得及推開她，她就一下栽倒到塌上，整個人不停地發著抖，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臉色也剎那變得蒼白，不一會兒就翻起白眼，口吐白沫……

伊素裳又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怎麽會這樣？”

傅千遲對這情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駕輕就熟地快速從袖子裏掏出一顆黃色的藥丸塞進汐鸞口中，然後用力往她背上一拍，後脖子一砍，汐鸞吞下藥丸就暈過去了。

碧霄也驚疑地問：“公主怎麽了？”

“……我不同意換肉身的第二個原因你們也看到了吧？汐鸞本身就中了祈霜的毒，即使讓小仙鹟用汐鸞的肉身續了命，也活不了多久，還有飽受這毒發之苦。”

“怎麽會這樣？你之前並沒有說清楚。”若是傅千遲說清楚，他們也會更加謹慎行事。退一萬步來說，他們如果還是要換肉身，也會先把汐鸞身上的毒解開再說。

“……本仙以為你們知道。”原來他們並不知曉嗎？祈霜之前難道是單獨行動的？而且他也沒從饅頭那裏聽說過……不對，也許饅頭知道些什麽。

“那麽說公主活不了了嗎？”碧霄又問道。公主之前一個人跑去做了什麽他並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能讓她這麽亂來嗎？

“可能是封印在玄冰地域的時間久了，毒性緩解了不少。但若不想辦法，確實活不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要再用續命靈草嗎？”伊素裳心裏又開始不安。要是活不了，那他們的做法簡直就是讓她離死亡更近而已。

“續命靈草沒你們想像中那麽萬能……本仙要回南海一趟，也許留在那裏的饅頭，知道些關於這毒的事情。”

“不必了，我讓素裳去，你就留下來照顧她吧。你精通藥理毒性，有你在她身邊也能防止她失控。”

碧霄說這話也有自己的考量，傅千遲想了想也覺得此法可行便點了頭。伊素裳知道事關重大，當然不會怠慢，“那我現在就去。”

“你剛才內力受損，此去要小心，遇到妖界的人盡量躲開。”碧霄叮囑道。萬一遇到妖界的人而與其糾纏耽誤了時間，那就得不償失了。

伊素裳應了下來就轉身離開房間出發去南海。碧霄看著傅千遲把汐鸞安頓好，心情有些覆雜。

“你還有話要說？”傅千遲側頭看他，意思明顯是要趕人。

“不管怎麽說，這是公主自己的意志，你若為公主著想，就應該接受這個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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