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護法看到明枝回來, 見著她袖口處有細微的裂痕，微微一楞。

這個魔尊是靠殺戮出來的，護法親眼看過她佇立在血窪裏。四周皆是鮮血和斷肢, 她站在裏頭, 格外的輕松自如。一滴血都沒有濺上她的衣袍，幹凈到令人難以置信。

當年那麽多妖魔一擁而上, 也沒有碰到她半片衣角，現在竟然有人能撕裂她的袖口, 哪怕只有那麽點, 也讓他頗為詫異了。

“你來有事？”

護法很清楚她的喜好, 她不喜歡被無關緊要的事打擾。

“北陽山有弟子前來, 說是替掌門和妙法長老送信來。”

明枝看到護法取出那封書信，書信上幹幹凈凈, 沒有半點鮮血的味道，也沒有故意施展術法洗去氣息的痕跡。

現如今魔尊沒有完全和仙門撕破臉的意思，那麽天魔山的妖魔們礙於魔尊大肆殺戮的做派, 不敢對前來送信的弟子如何，所以這信也就幹幹凈凈的送到了天魔山內。

明枝取過來, 抽出看了一眼。

看到後面笑了笑, “把蒼蘭給我叫來。”

蒼蘭在天魔山內, 供她驅使, 其他的妖魔沒有使喚她的資格, 不過這個也不算是什麽太好的事, 妖魔們以實力為尊, 她沒有實力，其他的妖魔只是看在明枝的面上不會對她他出手，但是虎視眈眈是少不了, 只要哪日上面的那位露出半點想要拋棄的意願，蒼蘭就會被這群嗜血的妖魔反生撕活吞。

蒼蘭平日裏沒有明枝吩咐的時候，自己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聽到明枝的吩咐，她這才戰戰兢兢到她面前。

“妙法長老的書信。”明枝直接把手裏的書信遞給她。

蒼蘭接過來看，見著上面的話語還算溫和，至少沒有徹底和明枝撕破臉皮的意思，不過後面是要求將貫仲父女交給她。

蒼蘭心跳如鼓，又心下悲涼。當初就已經領教了一番熏華對她的真正態度，現在又再經歷了一次。

“怎麽了？”明枝見著蒼蘭那張臉上慘無血色，就連嘴唇都不止的在顫抖。

“我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這麽恨阿爹和我。”

蒼蘭如今只能靠明枝在天魔山保命，自然是她問什麽，她就說什麽，不敢有半點隱瞞。

“你自己去體會一下，不就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恨你父女兩個了？”

明枝坐在上面，狀若無意道。

她留下這對父女，純粹是因為他們對自己還有用處，所以留他們性命，除了這個之外，這對父女在她眼裏什麽都不是。

這話聽著戲謔，蒼蘭卻知道她是認真的。

屬於女子，幾乎是天生的警惕一下生起，寒意從脊椎底部竄起來。

“不……”蒼蘭擡頭看到明枝，觸碰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頭低下來。

“你自己都不想，那麽也應該明了她為什麽那麽恨你了。”

蒼蘭站在那，掌心裏全都是汗水，她噗通跪下來，“尊上，蒼蘭和阿爹對尊上肝腦塗地，不管尊上要蒼蘭去做什麽，蒼蘭都答應。”

“是嗎？沒有什麽瞞著我的”

蒼蘭的冷汗布滿了整個額頭，明枝見好就收，也不窮追猛打。這對父女她一直覺得還有什麽藏著掖著，這是人之常情，畢竟他們和她不過是脅迫和被脅迫的關系，但她對他們可沒有那麽多的仁心，既然不肯多倒點出來，她就只好多壓上一層，看能不能吐出點東西來了。

“罷了，你回去吧。”明枝恰到好處的打住，讓她回去。

蒼蘭還想說什麽，對上她的眼，嘴只是來得及動了動，最後全都吞回肚子裏，在她的註視裏退出去。

“尊上，北陽山的那個衡雲君，尊上打算還是這樣處置麽？”護法道。

明枝看他，護法繼續道，“雖然他如今已經被封住了所有修為，和凡人無異，但到底還是北陽山的人，而且聲名在外，就算尊上此刻說不過是一個男寵，可也只是天魔山之內說一說，外面卻並不認同。尊上遲早要考慮這個問題。”

“留他下來，其實也未嘗不可。”護法想起如今師澤的模樣，想要冷笑。這人一身傲骨，或許對著上面這個人的時候，是另外一副面孔，可是對著他們，卻永遠是那一副錚錚傲骨。

“留他下來，也可讓北陽山投鼠忌器，而且在仙門中顏面喪盡。不過這樣的人，恐怕是難以屈居人下。”

“我自然知道。”明枝道。

她整個人都靠在柔軟的褥子裏。她看向外面，“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都知道。”

所以她才會要把他的驕傲給一點點的磨掉。徹底變成她自己的。

當他的那份傲骨沒了，就算是要他走，他也不會離開。

“我自有打算，”明枝看了一眼下面的護法，“這個不用你操心。”

護法也沒有完全說動明枝去取了師澤性命的打算，聽到明枝這麽回應，只是一拜表示已經明白。

處理完手頭的事，明枝去師澤住的秘境。

“他今日還好麽？”她問了一句照顧師澤起居的魔女。

魔女面露難色，“那位只是讓我等把飯食送到門口，其餘的不準我等靠近，所以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明枝聽了一哂，師澤在紫雲臺的時候，便是不喜歡有人近身，仙童一個月都難得見他幾回，到了這裏，也依然一樣。

她讓滿臉為難的魔女退下，她自己親自去裏頭看他。

師澤貼身的一些東西，全部都是自己動手，不讓旁人碰一絲半點，他現如今自己動手將他收拾好躺在床榻上。

明枝為了讓他有自保的本事，將他身上的封印減輕，不過只是解開了一些，所以一番下來，他體力已經耗費的差不多。

等她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榻上閉眼休息。

明枝坐下來，“今日有人和我說，你留在這裏不太好。”

她看到師澤的睫毛動了下，她笑了笑，“我想了下，也的確說的沒錯，你留在這兒，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好好的人，落到了我的手裏，沒了之前的地位，反而還要被我吆來喝去。是不是心裏很憤怒？”

師澤原本閉上的眼睜開，“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不是已經晚了？”

明枝臉上露出些許意外，“你沒睡著啊。”

她隨即滿臉的感嘆，“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原來沒有啊。”

“你剛才那些話，現在才說出來，是不是太晚了。”師澤幽幽道，他躺在那裏，沒有絲毫的反抗和抵觸，全然接受她的靠近。

“說的也是。”明枝開心的笑，她俯身下來，“其實你也很喜歡，是不是？”

到了此刻，所有的偽裝都沒有任何意義，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坐起來，順著明枝俯身雙臂擡起來，將她抱在懷裏。

“我在這之前，想要見你，真想要見你。”

明枝笑了，“這麽說來，我倒還是如你所願了？”

師澤雙臂抱著她，沒有說話，只是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的力道，又比剛才重了些。

“是。”

明枝感覺有些稀奇，她將他引入自己的圈套裏，但是他竟然也想往她這裏鉆。

這結果出乎意料，卻又好極了。

“那最好了。”明枝拍著他的背，“那我也不用擔心你尋死覓活了。”

他只是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我想你我在一處。”

他這話有些沒頭沒腦，和她那話完全對不上。明枝唇角翹了翹，她的手在他的背脊上放松了力道，越發溫柔的道，“我也是啊。”

師澤閉上眼，仍由自己輕輕壓在她的肩膀上。

“現在你沒事了？”

他在這裏，她不來，他就見不到她。

而她一般只會在手頭上的事都解決的差不多了之後，才會過來。

“嗯。其實也不算什麽事，只是說我如今沒有和仙門徹底撕破臉的意思，那麽你留在這裏不太好。既然我已經把你抓到手，讓仙門們臉面丟盡，那麽不如放了你。”

後面是她加的，隨口那麽一句。

她含笑看師澤的反應。

師澤的懷抱比剛才還要更緊，過了小會他終於道，“我以後還可以見到你麽？”

“你能帶上我麽？”

明枝眼裏晦澀了下，但是臉上卻還是笑的，“好啊，你要是想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而她是說到做到，有些哪怕不說出來，只要心裏下好了決定，那也會做到。

之後她經常讓師澤抱著琴到她這裏來，給她撫琴。這個男人是個正經到了骨子裏的人，就算是彈琴，也只會那些正經的不得了的調子，她叫師澤過來的時候，都是想要舒緩一下，結果被他那麽正經的一彈，還更難受了些。

明枝看著下面坐的背脊筆直的師澤，“你就不會別的了？”

“我會的只有這個。之前倒是讓人尋些別的來，但是無人給我送來。”

明枝哦了一聲，她對這個倒是不在意，“算了，你人來也是一樣。”

她大步從上面走下來，到師澤的身後。

她的手落到他的脖子後面，指尖透過背後散落的長發游走在他的肩膀上。師澤被她這一觸碰，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狀若無意的在他肩背上勾勾畫畫，並且使壞心眼的按了兩下。

師澤被她這麽一鬧騰，手指按在琴弦上的力道猛地加重，琴弦繃的一下斷掉。

“你別動。”明枝在他肩膀上加重了力道，將他摁回去。她在他的背後繼續饒有興致的作畫。

師澤挺得筆直的背脊在她這番動作下，保持身形著實有些困難。

“你想做什麽呢？”明枝斯條慢理的在他背上游弋著，“又打算什麽呢？”

手下的軀體隨著她的話語一陣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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