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瑜的胸口上縈繞著濃厚凝結成實質的黑霧, 那團黑霧在他的胸口環繞不去。正是之前被明枝一手拍下的位置。

“你幹了什麽？”熏華看見那股黑霧，臉色巨變，直接看向明枝。

和熏華一同看過來的還有師澤, 師澤眼神陌生而驚愕, 其實他和熏華看起來都差不多。明枝心裏沒有任何感觸，平靜的如同死水, 不管這兩人如何反應，她都沒有半點感覺。似乎就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人。

要打要殺, 到時候憑本事說話就好。至於其他的就免了。

“我只不過趁機給了他一掌而已, 至於其他的, 我也不知道。”明枝話語冷淡, 臉上更是沒有半點神情。

熏華看著青瑜胸口凝結的那股黑氣，黑氣在他胸口扭曲著, 熟悉而又陌生。

“魔氣。你……”熏華看向那邊的明枝。

明枝眉頭皺了下，“我不知道。”

她那一掌就是要青瑜死，就算不死, 也要把人打的人事不省，下半輩子都別想開口說話, 更別想調用靈力, 好好的做一個廢人。

只是她沒想到竟然是在這麽多人面前動手, 到時候少不得在意料之外又有一堆麻煩。不過追殺叛徒, 比所有人知道她這個人的血肉作用, 一擁而上的強。

師澤雙目緊緊的黏在她的身上, 嘴唇微動,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麽？”

“知道。”明枝開口道，“我想殺了他，但是那個東西我的的確確不知道怎麽來的。”

她神情平靜的過於詭異, 似乎這一切完全和她都沒有關系。

青瑜捂著胸口從地上起來，熏華見狀要過來，青瑜一手攔住她。

青瑜氣海翻騰，動一下從胸口開始就有一種近乎於碎裂的巨大痛楚迅速在身體裏傳來。

他強行壓下湧上喉頭的那股血氣，看向師澤，“師弟我早就和你說過，這種妖女根本就是心懷叵測，你當初不信，現在總算是信了吧？”

“既然她如今已經現了原形，那麽你親自殺了她。”

殺人誅心，青瑜懶得再和明枝鬥下去了，這次機會也算是難得，既然如此，那麽就不要放過。

師澤看向她，他眼神冰冷又滾燙。內裏還可窺見虛空的破碎。

“你要殺了師兄？”

明枝點頭，“我剛才說了，如果你要動手，只要你下手幹凈痛快點，我也無所謂。”

她嘴上這麽說著，手下暗暗集聚靈力，如果師澤真的動手，那麽她就回過去。

“動手！”青瑜怒喝。

一句話呵斥完，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出來。

師澤聽到青瑜吐血的聲響，眼角顫了下。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此刻已經是布滿血絲，師澤死死的盯著明枝，“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謀劃，你為了殺師兄，算計我？”

明枝站在那裏，“我方才不是已經說了嗎？這麽快你就忘記了？”

師澤呼吸徒然加重，如同有一只手緊緊的扣住他的咽喉。

師澤眼尾鮮紅如血，手掌在袖中緊握，骨骼因為承受不住他那巨大的力道而喀嚓作響。

“師弟！難道你還要繼續留她下去！？”青瑜提起一口氣怒喝。

師澤望著她，他嘴唇微微顫抖起來，眼角的鮮紅迅速染紅了他的眼睛。雙眼如同泣血一般。

“這一切不是你做的，”師澤開口，他死死的盯著明枝，明枝站在那裏看著他，神情淡漠，沒有半點回應他的意思。

“說，說你不是！”

明枝的眼睛動了下，“我剛才都已經說了，你自己也看到了，我說不是，我要是改口說不是，你問問你自己信不信？”

師澤整個人如同被摁入了冰水裏，寒徹心骨，他想要掙紮出來，卻被她輕飄飄的一手摁了進去。他在冰水裏絕望掙紮，她卻在岸邊冷眼看著，沒有絲毫的觸動。看著他絕望無助的沈沒下去。

劇烈的感情剎那間沖破了他的壓制，師澤手掌積蓄起靈力，他猩紅著眼，往明枝邁了一步，他怒鳴一聲，翻湧的怒氣混雜著靈力排山倒海一般，向人鋪天蓋地的壓過來。那強大的靈力伴隨著巨大的壓迫力，壓的明枝往後退了兩步。

明枝眼睛盯住他，暗暗準備。

“啊！”

她還沒有半點動作，就聽到青瑜那邊傳來一聲痛呼。

明枝頗為意外的看過去，就見著青瑜站在那裏，胸口上一段刀尖露出來。和方才一樣，那段刀尖也帶著縈繞的黑氣。

變故幾乎是在瞬間發生的，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

青瑜僵硬著回頭，背刺他的那個人露出娟秀的眉眼。

他看清楚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瞳孔有瞬間的縮進。

熏華也有瞬間的呆楞，“是你？！”

蒼蘭一把抽回手裏的刀，她手裏的刀抽出，刀身帶上的血迅速被吸入到刀身內，刀身上的黑氣比方才還要濃烈了些許。

“是我。”蒼蘭看向熏華，她看了一眼滿眼震驚的青瑜，“怎麽，很奇怪麽？”

熏華當即就要上前。

她才上一步，蒼蘭手裏的刀揮了兩下，一道極其強勁的氣勁頓時直接對她而去，熏華側身避過，一道結界就已經施下，直接擋在她面前。

熏華擡手一道靈力擊打在擋在面前的那道結界上，那道結界稍稍震蕩了下，但沒有半點碎裂破開的跡象。

“你到底是誰？”熏華問。

蒼蘭聽了，反而很有興致的問熏華，“我是誰，難道你沒有半點感覺嗎？”

蒼蘭見到熏華蹙眉和疑惑，臉上的笑驟然加大，“真的認不出來，都說母女連心，為何你就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

蒼蘭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大，笑容裏滿是嘲諷。

“娘，你就真的一點都認不出我嗎？”

在場所有人瞬時楞住，明枝臉上都露出淡淡的驚訝。

師澤更是直接看過去。

青瑜滿臉驚愕，他保持著轉身過來的動作，楞楞的望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熏華的臉色倏然變了，“你是誰！”

這話出口，她變了的臉色又平靜下來，“你認錯人了。”

蒼蘭怔怔的望著她，眼裏滿是不可思議，她看熏華小會，突然笑起來，“我認錯人了，八百年前，你和這兩個人前往天魔山和那些所謂的仙門修士來圍剿群魔，自己落入魔尊手裏，在魔界生活，和父親生下我，這一切娘是真的忘得幹幹凈凈了？！”

這一段往事青瑜和師澤都知道，當時熏華失去了下落，連著好長一段時日都沒有消息，當時他們都以為熏華已經隕落，但是在他們幾乎要放棄所有的希望的時候，熏華卻莫名的出現了。

那時候他們感覺到熏華和消失之前有所不同，但是熏華不願意說起發生了什麽，他們也就再沒有問及。

而後，熏華就將魔山內裏的秘境以及各種防禦道出，後面為攻破天魔山埋下伏筆。

熏華面色瞬時慘白，蒼蘭在結界那邊咄咄逼人，“你生我下來，便將我丟到山崖下，不管我死活，而後更是帶著那些人將阿爹和阿爹的族人幾乎屠戮殆盡！為什麽！”

她說著瘋狂的卷起袖子，露出兩條手臂來，嗓音帶著濃厚的哭音，“你把我丟下山崖，我那時候才出生，你為何能這麽狠心把我丟下去，我□□被禿鷲生生啃食，是阿爹把我的命魂保存下來，以牽魂之術保留在凡人的軀體裏，我才能存活至今，可是阿爹也被你帶來的那些人重傷，就是你！”

蒼蘭說著手指指著青瑜，“就是你傷了我阿爹，讓他肉身無存，只有元神在世。”

青瑜對著蒼蘭的指責，他手掌捂住胸口的傷口，怔怔的看著她，好半會都沒回神過來，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裏。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師兄？”熏華問，她此刻已經從方才的驚愕裏反應過來。

蒼蘭搖搖頭，“那一場瘟疫的確是我策劃的，我之前早就知道你們妙法堂的弟子，喜歡懸壺濟世，只要路上見到了村莊有無法解決的瘟疫，必定會匯報給師門。那個弟子是什麽人，什麽性子，又是走的哪條路，我都知道。我對他根本就毫無興趣，我只是想要見見你。”

“我從來不知道娘親是什麽，我看過那些凡人有娘，我沒有。我想來看看你。你為什麽從頭到尾對我都不聞不問。”

熏華的臉已經完全沈了下來，明枝嘴微微張開，她心頭除卻最開始的那點驚訝之外，到現在為止，詭異的平靜的半點漣漪都沒有。她就像是看別人的事一樣，哪怕熏華是她的恩師，不管如何，她都給了她最大的容忍和善意。

但是她此刻心裏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似乎看著別人的戲。與己無關，高高在上。

“我為什麽要認出你？”熏華反問，她對蒼蘭向來不假顏色，到了現在，平常在人前常有的笑容也沒有，冰冷的過分，“你那個父親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怎麽來的？”

蒼蘭楞住，這個她沒問過，她從小到大都是聽父親說，母親把剛出生不久的她丟下懸崖，仍由她肉身被禿鷲活活撕咬吞噬，而後又引來了那些修士，將魔族幾乎斬盡殺絕。他們不得不躲起來。

“你那個父親不是什麽好東西，魔族，並不是那些旁門左道，而是真正的妖魔。他們肆意屠戮生靈，甚至連滅好幾個正道仙門，連凡人的城鎮村落都不放過。我當時和師門前去，落入天魔山的陷阱裏，說實話，你父親若是當場殺了我，那我還算是佩服他，不過他後面做出的事，簡直畜生不如。”

熏華說著，氣息有些急促，手掌不由自主的捂住手臂隔著衣物捂住上面陳年的傷疤。

“你以為你是我自願懷上生下來的？”熏華面上冰冷，但是話語微微顫抖，“你半魔半人，就是一個孽種。我為什麽要認出你？我只恨自己當初下手不夠狠絕，沒有將你的元神也給捏碎。”

八百年前，她和師門一同替□□道，誰知道到了天魔山中了埋伏，被其他妖魔拖到了魔尊面前，她在天魔山結界之下過著暗無天日受盡屈辱的日子。

時日一長，她竟然懷上了那個孽種，她裝作凡人女子那副認命的姿態，才讓自己受到的監視放松，她屈辱的生下了這個孽種，每次看到這個孽種，她就會想到自己受的那些屈辱，沒有一絲一毫的為人母的喜悅，只要看到繈褓裏的嬰兒，她就只會想到自己被強迫被折磨的屈辱。

那些受過的屈辱在她每一次看到自己抱著的嬰兒，就會洶湧而上，逼得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但是她不能死，她不能白白的遭受屈辱，她摸清楚了天魔山的內外結界和構造，在逃離的那天，她把那個嬰兒也丟了下去。

原本就是被強迫受盡屈辱懷上，甚至都不是她自願生下來，而是魔尊那個混賬逼著她產下的孽種。她為什麽要留她下來？

八百年過去了，她有意無意的，徹底將這段往事徹底忘記，沒想到這麽多年之後，原本應該徹底成為過去的往事，竟然

“你該死。”熏華此刻看著蒼蘭，“你原本就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她幾乎一字一頓，無比的清晰。

熏華看向蒼蘭的眼神十足的厭惡，像是看到了一團令人作嘔的穢物。

“沒想到你那個父親竟然還讓你給活下來了。”

蒼蘭楞楞的在那裏，失神的望著熏華。

明枝冷冷的看著，難怪蒼蘭自從到了北陽山，明明她給她指點過，但是她就是認準了熏華不放。

“為什麽，為什麽你寧可對你那個徒弟笑臉相對，百般關心，甚至連那些陌生人你都能對他們笑，但是對我就這麽無情！”

蒼蘭以為自己將身世說出來，至少熏華會有些許後悔，可是熏華看她的眼神比當初不知曉她的身份的時候，不知道之前最多是漠然，但現在卻是真正的毫不掩飾的厭惡。

“因為她是我的徒弟，我有責任教導她，關心衣食起居，只是平常而已。那些凡人，他們深受病痛，我救助他們，是理所應當。但是至於你，我只恨當年沒有事情做到底，將你元神也湮滅掉，竟然容你還在此放肆！”

蒼蘭看著熏華，臉上露出個古怪的似笑似哭的臉。

“你既然無情，那麽也別怪我了。”

熏華的臉色變了，“你想對師兄做什麽？！”

然而有事的人不是青瑜，卻是那邊的明枝，明枝手腳突然動了，那動了的手腳並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識。明枝掙紮了兩下，瞬間就出現在結界之內，她動作僵硬的掏出之前她收好的鳳凰木。

青瑜看到明枝手裏的的東西，臉色一變。

結界之外的師澤和熏華臉色也都變了。

“你要這個東西做什麽？”青瑜捂住傷口，強撐著問。

現在眼前的少女和他之前認識的幾乎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眼裏滿是兇橫的戾氣，周身也有淡淡的黑霧縈繞。

“自然是替我阿爹重塑肉身。”蒼蘭對三個人笑了下，“我知道你們這裏有很多好東西，所以我來，一是為了見見娘親，二來則是要點好東西。”

鳳凰磐涅，起死回生。鳳凰木顧名思義，自然也有那等本事。

“而且，還能讓我阿爹拿點補品補補身子。”

蒼蘭看向明枝的眼神裏有不少暢快，“當時趁著她心神不寧的時候，找機會抹了一點魔氣在她身上，沒想到她比我想的都還要大膽能幹的多。”

魔氣潛藏心中，會驅動心中原本的負面情緒，那麽只有一點點，也能催到極限。

再將自己想要做的，輸入到她的腦子裏，這樣的話，她就因為會是自己想要做的了。

師澤聞言色變，他一掌直接重重拍在那層結界上。

那一擊比熏華要暴烈的多，結界搖晃顫抖。

蒼蘭悶哼一聲，她怒視師澤，“還有你，要不是你，我阿爹也不會沒了棲身之地！”

“是福州附近的那座山？”師澤聞言，冰冷道。

他嘴角的血跡還在，下頜線條淩厲到逼人。

蒼蘭才要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麽，她讓明枝取出鳳凰木，而後一道黑霧從她身上沖出來。

“貫仲？！”熏華面上殺意頓顯。

那團黑影在結界之內盤旋了兩圈，似乎在凝視結界之外的熏華，而後那團黑霧直接沖向了明枝。

師澤手中的靈力瞬間暴漲。強大的靈力之如同千鈞，重重的砸在結界上。

結界承受不住那麽大的沖擊，搖搖欲墜之餘，上面出現了裂紋，並且那些裂紋迅速擴大。

這下的這道結界和蒼蘭自己息息相關，結界幾乎被師澤所破，她張嘴吐出一口血。

“阿爹！”

那團黑影立即向明枝撲過去。

師澤瞳孔緊縮，熏華也一掌而上打在結界上。

明枝佇立在那裏，她看著那股黑霧罩頭沖下來，一手幾道紫符揮手而出。

“縛魂陣？”青瑜已經脫力坐在地上。

紫符被她一手甩出，靈力充斥其中，頓時符紙上的符文綻出光。

那團黑霧開始是志在必得，沒想到一下來直接中了她的圈套。

“你還真當我是死人，半點都沒有察覺到嗎？”明枝含笑看著符文金光大盛。

一切的古怪，她怎麽可能半點都沒有察覺？不過是順水推舟，看看到底是誰，看看有什麽用處罷了！

那團黑影已經籠罩而下，明枝不退反上。她五指屈成爪，撕扯在那團黑影上。

“她想要吞了他！”

青瑜到底是見過不少風風雨雨，一眼看出她的意圖。

他也被這個小妖女的膽大包天給嚇住了，這已經不是膽子大了，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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