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澤沖她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 是真的很好看。

明枝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帶著她消失在原地。出了山門，明枝目瞪口呆的見著他帶著自己完美的避過山門外的巡邏弟子, 帶著她一路悄無聲息的直接下山。

出了護山大陣的那刻, 師澤抽出命劍，一把帶上她上了劍身, 騰空而起，四周有星星點點靈力點亮, 直接將眼前的那篇天色都照明了。

“這裏的夜景不如白天裏好看, 你暫且忍耐一會。”

師澤在她的身後開口道。

正說著, 一輪皓月就從雲層裏出來, 泠泠月光撒在雲朵上。

“月亮出來了。”明枝看著雲層上徐徐升起的明月，有些呆楞。

“是因為我剛剛飛的更高了些。”師澤在後面解釋, 他說著往她臉上看了兩眼，見著她滿眼驚嘆，“怎麽了？”

看她兩眼驚嘆, 師澤有些奇怪，看她的樣子, 似乎沒有看過？

“我還沒這麽近的看過月亮呢！”明枝手擡起來比劃兩下, 她的確是沒有這麽近看過, 最多不過在二十多層的樓房上看月亮, 其實也沒得什麽心情看, 就是隨便瞥那麽一眼就過了。現在她還是頭一回飛到這麽高的地方去看月亮。

師澤有些驚訝, 這樣的景象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沒這麽近過？”

明枝滿臉感嘆的看著那邊掛著的圓月，聽到他這麽問，也不隱瞞, 她似乎看到天邊的那一輪月亮，上面可見隱約的陰影。

“是呀，沒有。”她說著又滿臉奇怪，“奇怪了，以前也不是沒看過，按道理應該在地上看和在天上差不多呀。”

師澤聽著忍不住笑了一聲。

明枝在那裏聽見，她回頭過去，“你笑什麽？”

師澤低頭就見著她故作兇悍，不過臉上兇著，眼睛裏卻沒有半點兇的意思，反而柔柔的，像是下刻馬上就能笑起來。

“我見過很多次。”

師澤抑制不住自己的笑。

明枝輕哼一聲，“了不起啊。”

她說著看到月亮盤子上的那些陰影，“你去過月亮麽？”

師澤一楞，他沒怎麽撒過慌，絕大多數話，要麽回避，要麽就直接鎖了。

“沒有。”

“那你可就不行了。”明枝滿心裏怎麽在師澤那裏給把場子找回來，“我那裏有人去過的，”

師澤聽了有些好奇，又聽明枝道，“其實上面也沒什麽，荒荒涼涼，什麽都沒有”

“你們那裏有人去過？”

師澤說這話的時候，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他修為到了如此境界，沒有飛升，也就留在了這裏。但饒是如此，日月之上，他也未曾去過。

“那上面陰暗看不見的，其實是隕石砸出來的坑。”明枝說著手比劃兩下給師澤看，“那邊有很多很多隕石，有很快的速度，砸在那個月亮上面，就有那麽多坑坑窪窪的，被太陽光一照，就有那麽多看不清的陰影了。”

明枝說著，想到了什麽，“以前小時候，放假就在爺爺奶奶那裏過的，晚上乘涼，搬個椅子出來，就可以一邊說話一邊看月亮了。小時候感覺月亮可圓可亮，不過長大之後，就再也不覺得有小時候那麽亮了。”

“……”師澤在後面看著她，他記得明枝以前告知過她的一些，他當時也只是當個笑話聽。可是如今聽起來，不是她胡說，而是真的。

“沒關系，現在還是可以看。你若是想看，我可以日日都帶你過來。”

明枝回身過來，她滿眼的狡猾，露出那麽點兒不懷好意。“就像剛才那樣？”

師澤從未那樣，就連青瑜年少時候都有過少年輕狂，有偷酒喝並且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但師澤卻從記事開始卻一直循規滔距，從來沒有過半分逾越。這次他是真的晚節不保了。

“若是你想，也是可以的。”

師澤過了小會道。

明枝一下看著他，眼裏全都是驚訝，她上上下下掃視他好幾回。

“你、你還是師澤麽？不是哪個人假扮的吧？”

師澤失笑，“我覺得，還沒有那個人有這樣的膽量。”

他沈默下，“我只是為了你而已。”

明枝眨眼，她下巴揚起來，“是嘛？”

師澤從後面過來，從後面就將她整個人都圍住，“你說不是嗎？”

說著突然腳下的劍速度快了起來。

明枝被師澤的厚臉皮給弄得一楞，而後就被師澤從後面抱了個結實。

“為什麽抱著我？”

“因為我想。”

師澤答。

明枝仰頭，師澤話語帶笑，“好了，馬上就要到了。”

話語說著，明枝和師澤直接落到了一條小巷子裏。

外面的人聲源源不斷的傳進來。

明枝眨眨眼，滿臉疑惑的看他，師澤手握成拳頭，壓在唇上輕聲咳嗽，“你不是說沒意思麽？北陽山的確是太過冷清了點，所以我帶你出來散散心。”

“正好是花燈會，我特意帶你過來看看，也算是好好的散散心。”

師澤說著看她滿臉的迷茫，“不記得了？”

明枝搖頭，“我就記得朔日，朔日一過我也就沒去記了。反正什麽日子對我來說無所謂，可是朔日是必須要記住。而且每個地方都不一樣，有時候拜什麽神的，都要會有花燈，我怎麽可能記得清楚。”

師澤嘴唇微張，心上湧出一股極其詭異的情緒，整顆心似乎都被充斥滿了，脹滿卻並不難受，不但沒有反而還有喜悅。兩者融合流淌在心間，格外不同。

“走吧。”師澤直接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凡間除了這個時候之外，可能要到過年或者元宵節才會有這麽熱鬧。”

而這裏頭隔著好幾個月，他對這些時間並沒有太多感覺，幾乎是眨眨眼的功夫，可是小妖女卻不一定。她其實脾氣暴躁挺不好，也沒什麽耐心。

修煉上她都恨不得一口直接突破過去，更別說這種慢慢等的了。

錯過了，那就等元宵節吧。幾個月的時間，夠磨她的了。

“我其實都不過這個的。”明枝被他牽著手，出了巷子。

人聲一下就撲面而來，滿街的熱鬧，花燈會夜裏全都是人，熙熙攘攘的在那裏。

明枝被師澤拉著融入到了裏頭，兩人長相極好，混在裏面引人註目，路過行人不分男女都會往他們兩人看過來。

明枝感覺到那些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窩火，不管是男人色瞇瞇看到她，還是女人先看師澤，然後好奇的去看她，都讓她火大。

“看什麽看，自己沒長臉啊！”明枝脾氣只會在壓制的住她的人面前收斂，一下她的那個脾氣立刻就上來了。

一個男人正對著她那張臉瞧，冷不防被明枝那麽一罵，下刻就要惱羞成怒罵回去，可是才開口，嘴張的老大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不管他如何使勁，嗓子眼裏就是半點聲音都出不來。

明枝瞧著那個男人急的跺腳，笑的前俯後仰。

她笑著往身邊看了一眼，肩膀捅了他胳膊一下，“你做的？”

“一個小把戲罷了。”師澤從頭到尾沒有看那男人一眼。

他察覺到外面不少男子看身邊的人的時候，心下很是不舒服。

像是自己的珍寶被人覬覦，哪怕知道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沒有半點和他一爭高下的資格和本事，但心中也很不舒服。

他後悔了，後悔將她帶出來。或許將她留在北陽山，留在紫雲臺，他可能會更加好過一些。

在北陽山和紫雲臺裏，她就只是他的。這一旦不管如何都不會變。

“啊，你看看！”明枝看到見面有雜技，她滿臉欣喜去看師澤，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反過去握住他的。

“走！”明枝說著就拉著他往那裏奔去。

師澤被她拉著去那個雜技攤兒那邊，那邊一個賣藝的手裏支著好幾根纖細的棍子，每支棍子上面都戳著個盤子，盤子戳在竹棍上面，不停的轉圈。

明枝看的目不轉睛，她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世面的人，但是這麽多年幾乎什麽都見不著，哪怕看到這個，也都覺得好看的很了。

她看著賣藝人兩手裏拿著那些竹棍，上面的盤子你骨碌碌的滾。

“好厲害呀！”她看著上面那些圓溜溜滾動的盤子，說著她伸出自己空著的那只手，感受了一把，不過手裏沒東西不管如何，都感覺沒個那個感覺。

她看到那邊的小吃攤子，“我們去那邊！”

說著，拉著師澤奔過去。

攤主支起個油鍋，在炸麻團。

“來兩個。”師澤見明枝兩只眼睛全都在上面，付錢出去。

很快攤主就麻利包好麻團遞給他，師澤拿在手裏見著兩眼虎視眈眈的明枝，“還燙著，燈會。”

剛剛出鍋的麻球到現在都還滾燙著，要吃也燈會之後了。

“你拿在手裏，不燙啊？”明枝看著師澤拿著整只手掌拖著。

師澤有些意外，他搖搖頭，“不會。”

“真的？”

師澤看著她滿臉的不信，不由得笑了，“真的，不騙你。”

明枝又瞧了一眼，握住他的手，又開始左右張望，她不喜歡北陽山給弟子的夥食。修士過了二十五歲就統統全都辟谷，再也不吃任何東西。自然飲食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拉著師澤，把各種好吃的都買了一遍。

“你這是要學松鼠過冬麽？”師澤見著明枝滿臉歡歡喜喜的把那些油紙包全都往乾坤袋裏塞。不由得一問。

“北陽山裏頭實在是沒什麽好吃的。”明枝可憐兮兮的擡頭，“你根本就不好這一口，元胡太老實了，平常只吃飯堂裏頭的饅頭和粥。”

師澤楞了下，而後他輕嘆口氣，“好，那你多買點。”

明枝買了一袋糖炒栗子，一口鍋裏全是黑石砂，栗子就在砂石裏頭翻炒，每一顆都炒的外面那層殼都爆開，露出裏頭金黃的肉。

她特別喜歡這個，一口氣買了好幾份。

“我說今天月亮那麽圓，不過我聽說天氣好的話，月亮會連著幾天都會有，”明枝把買來的東西都妥善的收好，“那明天我們也能在紫雲臺看月亮咯？”

明枝自從長大之後，就對天上的月亮沒什麽興趣了，又不是小孩子，活過了兩輩子，就更沒什麽興趣，只不過順口一說。

“那我還是要多買點。”

師澤看著她突然噗嗤一笑，“我也沒如何好好欣賞過月色，那今明兩日，我們一起好好看。”

明枝點點頭。

他領著人去了吃了桂花圓子，這個時候桂花開的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正好拿來做湯圓吃。

湯圓就是單純的糯米粉搓成的團子，下開水煮了就撈上來，冷水裏過一遭，放糖水裏泡著，再撒上桂花，滿是飄香。

“郎君帶著妹妹出來？”老板娘是個頭發都花白了的老婆婆，胖墩墩的，顯得整個人都很和氣。

她一面端了兩碗桂花圓子上來，一面笑呵呵的問。

師澤楞了下，他去看明枝，見著這沒心沒肺的小妖女端起碗吃丸子，一點都沒有糾正的意思。

“不是。”師澤故意道，“我們背著家裏的親人出來的。”

老婆婆也是年輕過的，立刻就懂了。

“年輕後生長得俊俏，膽子也大，”一邊忙活生意，一邊和埋頭苦吃的明枝說話，“你家後生長得很不錯，不過長得好的男人，容易招花惹草，小姑娘記得多看著點，別被人搶了。”

明枝聽著這話擡頭，她直接問師澤，“你會嗎？”

師澤低頭望著她，“你想麽？”

明枝砸吧砸吧嘴，糯米丸子下糖水之前，已經煮熟在冷水裏頭滾了一圈，口感特別好。

老婆婆看著這邊兩個，不由得和旁邊的老主顧感嘆，“老了老了，現在眼神都不好使，是兄妹還是小兩口都分不出來。”

“不過後生，這麽偷偷跑出來到底不是事，趕緊和家裏說，把名分定了，到時候也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男人無所謂，不過姑娘家這樣不行的。”

師澤聽著滿臉受教，“您說的是。”

明枝見狀，一顆湯圓堵在喉嚨口，上不上下不下，差點沒把她自己給嗆死。

師澤見她咳嗽的死去活來，一掌輕輕放在她的胸口，五指輕輕一屈，堵在嗓子眼裏的湯圓立刻吐了出來。

明枝一邊咳嗽的滿是眼淚，一邊抓住他的袖子。

那邊老婆婆的話還在繼續，“過了明路多好，到時候你就帶著你自己的娘子出來，也不用擔驚受怕的了。”

“是。”

師澤很認真的應了。

明枝頓時和看鬼似得盯著師澤。

“你師兄要是知道了，把我打死，你弄個不好打個半死。”明枝伸出指頭小聲的威脅。

“你不是說要私奔，真有那日，我帶著你走。”

師澤直接把明枝給堵了回去。

他說著，見著明枝面前的碗空了，他把自己面前的那只碗推到她的面前，“還想吃嗎？”

“不，我都吃了那麽多，還沒見過你吃。你吃不了辣，甜口的應該沒問題吧？”

師澤不用飲食，聽她這麽說，還是拿過來，嘗了一口，糖水有點粗糙，但是桂花的清香和糯米的軟彈相互交融，和糖水的甜味殺融合在一起，生出格外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

“怎麽樣？”明枝在一旁看著，她看著師澤一口口的吃。

師澤眼睛輕眨，他把手裏的勺子換了個方向，一下抵在了她的唇，他手腕略擡，一個細小的圓子就落到她的嘴裏。

“你吃到什麽味道，我吃到的自然也是什麽味道。”

明枝下意識嚼了兩下，那一口裏圓子還有不少的桂花，現在滿嘴的桂花香味。

“如何？”師澤問道。他眉眼裏此刻透露出一股無害，倒是真的像年輕人似得。

“好吃。”

明枝一口就把嘴裏的湯圓給吞下去。

“年輕人還是早點談婚論嫁，小心夜長夢多。”攤主在那兒叨叨絮絮，難得見著長得好看看上去又乖的後生，又有著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生怕年輕人一時半會的走錯了路。

“我會的，多謝。”師澤微笑道謝，這個時候看不出他半點傲氣和拒人千裏。

吃完了東西，明枝踢著腳，“你剛才幹嘛要說那麽多。”

“別人一番好心，我總不能對人冷目以對。更何況她說的也很對。”師澤看向明枝。

明枝一下就跳起來，“哈，男人的嘴都信不得。”

“我也覺得空口無憑。”師澤沒明枝預料的惱羞成怒，他神色平靜，還點了點頭。

他握住她的手，“師兄那裏暫時不能說，但我也沒打算這麽一直隱瞞下去。只是要如何說，怎麽做，還是需要些許時日。你信我。”

明枝望著他，師澤見著小妖女的眼睛，輕笑搖頭，“罷了，也無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師澤給她買了一只兔兒燈。

兔兒燈長耳朵短尾巴，兩只眼睛紅彤彤的，裏頭點了燈，昏黃的燈光透過紙出來，將紙張暈成淡淡的紅色。

看上去不是多漂亮，但明枝還挺喜歡，提起來看了好半會。

她提著燈籠，靠著師澤走。

在鎮子裏逛到夜深了，熱鬧逐漸褪去，擺攤的人也紛紛收攤回家。

明枝見狀，打發師澤去給她買最後一份紅棗糕。自己提著燈走上石橋，橋下平靜的水面在此刻起了變化，平靜的水面泛起團團旋渦，夜色下，一團濃黑從水面上騰起，直接沖橋上的明枝飛去。

明枝手掌翻了兩下，手掌心上浮現盈盈光輝，直接一掌打上那股向她襲擊而來的黑霧。

那一掌打上去，她聽到了細微的尖叫。

那團霧氣並沒有半點撤退的意思，那些霧氣在她那一掌打上來的同時纏繞上來，明枝反手抽出煉化入體的長劍，反手刺中要纏繞上來的那團黑氣。

黑氣纏著長劍纏繞上來，長劍裏倏然註入清氣，之前那細細尖叫在此刻突然提高，但是那東西也不肯放過已經要到手的獵物。

纏繞著直接攀爬上來，明枝果斷放手，仍由長劍被那團黑吸納而去。她縱身向後一躍打算就此躲開，那團霧氣一口吞了她的劍，窮追不舍，她躲避中，那道黑氣穿破了她的手裏的兔兒燈。

兔兒燈頓時化作兩半，滾入濃墨一樣的霧氣裏。

明枝伸手出去，被那團逼近的霧氣給逼開。

“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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