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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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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發現蔣城聿情話滿點,說得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最終歸宿一樣。

不管如何,他半夜來看她,她還是很驚喜。

“你等一下,我換衣服。”

沈棠擱下手機,換上長裙。

怕吵醒另一側臥室的爺爺,她小心翼翼開門,踮著腳尖往外走。

民宿一到三樓的燈都熄了,除了海浪聲,整個小漁村都格外安靜。

借著月光,沈棠快步穿過院子,隔著花叢和木柵欄,蔣城聿立在門口,望著她這個方向。

路邊停著兩輛轎車,司機沒下來。

沈棠從裏面打開木柵欄的門,這個門就是個裝飾,上面爬滿了爬山虎。

蔣城聿手搭在柵欄上,一直看著她,“以為你能激動地跑我懷裏。”

沈棠長發被海風吹亂,發梢肆意,擋住了她看蔣城聿。

“要是沒這個木門,說不定我還真能撲倒你。”她五指梳攏,將頭發攏到腦後。

風大,手掌只好一直壓在發頂。

她嘴角揚著跟他對視,海岸線的燈火悉數匯入她眼底。

流光溢彩,也分外清冷。

“這條NG,重來。”她說。

蔣城聿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沈棠已經退到院子裏。

她朝他跑來。

迎著風,長裙裙擺揚起。

蔣城聿這才看清,她赤著腳。

怕拖鞋聲音大,她沒穿鞋就出來給他開門。

蔣城聿俯身接住她,將她抱起來。

就著海風,兩人深吻。

唇分開,沈棠勾著他脖子,平覆呼吸。

總有一種在夢裏的不真實感。

蔣城聿放下她,“別亂動,這邊都是小石子。”他走向汽車拿行李箱。

沈棠往門內退了幾步,站在院子裏臺階上。

海浪呼嘯,白色浪花在眼前翻滾。

她手指輕輕撥了撥爬山虎的葉子。

又擡頭去看蔣城聿。

這個璀璨如星的城市,都不及這個男人的萬分之一。

蔣城聿交代司機幾句,兩輛車依次駛離,他拎著行李箱過來。

怕吵醒住宿的旅客,箱子只能提離地面。

沈棠走在後面,從裏面鎖上院門。

弄得像做賊一樣,蔣城聿躡手躡腳,生怕爺爺突然醒了從屋裏走出來看到他。

到了客廳,沈棠指指左手邊那間臥室。

蔣城聿握著門把,一點點輕輕推開。

反鎖上臥室門,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蔣城聿將箱子放到窗邊,環顧臥室,跟他北京別墅的裝修風格差不多,連壁紙都用了同款。

自建的房子寬敞,趕上了別墅套房。

有獨立衛浴,衣帽間,窗邊還放了沙發和化妝臺。

“房子剛裝修過?”他刻意壓低聲音。

“去年重裝了一次。”沈棠穿上涼拖,“沒事兒,你正常說話就行,房子裝修時做了隔音。”

蔣城聿聊起她們家,剛才汽車一路開過來,就屬她們家房子多,院子也大。“你們家怎麽建這麽多房子?”

沈棠:“有錢啊。”

“......”

他被她噎得語塞,沈棠笑出來,“隔壁那棟樓也是我家的。”

原來她家房子比他看到的還多。蔣城聿無心說了句:“那邊是你爸爸住?”

關於她父母,有次網上八卦時,她跟他提過一句,說離婚後各自又有了新家庭,她跟爺爺長大。

“也是租給人做生意。我爸......”爸爸這個稱呼喊出來都是那麽陌生。“他們不在深圳,不說這些了。”

蔣城聿感覺得出她跟父母關系不好,她不願說他自然也不會追問。

剛才赤腳跑出去,沈棠穿著涼拖去浴室洗腳。

蔣城聿拿出箱子裏的日常用品和睡衣,他脫了西裝放椅背上,下頜略擡,開始解襯衫扣子。

沈棠洗了腳出來,長裙裙擺在腿邊打了一個結。

她坐在床沿,反手撐在床上,姿態隨意又放松。她看著蔣城聿解扣子:“你怎麽半夜從廣州趕來深圳?”

“朋友生意上的麻煩解決了,留在那也沒別的事。”即便在微信上已經解釋過,蔣城聿還是當面又說一遍,“只是一個大院裏從小認識的朋友。”

“我知道。”沈棠說:“你之前說過。”

蔣城聿解下手表,放到床頭櫃上,“我就只有你一個,其他女人的醋,你應該沒機會吃。”

他無意一句話都能讓人心裏起波瀾。

沈棠不再糾結他特意飛廣州,“你今天才回國?”

“嗯,時差還沒倒過來。”

猜到這裏住宿條件有限,沒有他出行必備的總統套房服務,他自備了拖鞋。

換上涼拖,蔣城聿拿上睡衣去了浴室。

等蔣城聿洗過澡出來,只有他那側壁燈亮著。床頭櫃上多了一杯溫水,一本書,還有一瓶褪黑素。

沈棠已經躺床上,戴著眼罩平躺著,被子留了一大半給他。

蔣城聿喝了半杯溫水,褪黑素沒吃。

他拿下她眼罩,“你睡得著?”

沈棠笑,“這是我的床,我怎麽就睡不著了?”

蔣城聿親她,吻從脖子一路向下。

分開有一段時間,她知道這樣親下去肯定沒法控制。

“家裏什麽都沒有。”

她不知道他會來,也沒有準備T。

蔣城聿啞聲道:“我不是還有嘴有手。”

被他這樣抱著親著,沈棠也想他。

壁燈刺眼,她摸了眼罩戴上。

眼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身體像浮在海面,巨浪翻來,她沈淪在他唇舌間。

風平浪靜是在一個小時之後。

蔣城聿簡單沖過澡,將燈光調至最弱,他時差還沒倒過來,倚在床頭拿了劇本看。

沈棠轉身面對著蔣城聿,戴著眼罩,她感覺不到光線,也不知道蔣城聿在看她只看了兩頁的《那年初夏》。

蔣城聿騰出手,搭在她肩頭,“怎麽還不睡?”

“你來之前我睡了一覺,不是很困。”說著,沈棠胳膊肘撐著起來。

蔣城聿轉頭瞅她,“怎麽了?”

“換個睡姿試試能不能睡著。”沈棠頭枕在他心口,手抱住他腰,“你哪天回北京?”

“暫時不回去。在這陪你三五天。”

沈棠下巴點了下,他要在這陪她三五天的話,一直住她臥室進出不方便。

“我明天給你訂民宿,沈哥家都會留一間不外定,有時朋友過來玩,住著方便。”她明天去把空著的房間訂下來。

蔣城聿翻了一頁劇本,“訂也行,我來都來了,總要跟爺爺打個照面,看看他老人家。到時我以游客身份陪爺爺聊聊天。晚上還到你這住。”

說到前面用來開民宿的樓房,“你跟爺爺怎麽不住前面的樓房?打開窗戶就能看大海。”

沈棠:“從小看到大,不新鮮了。”

她們家距沙灘只有幾十米,吃著飯都能看大海。小時候她沒玩伴,沈哥比她大八歲,她懂事那會兒,沈哥已經能幫家裏幹零活。

無聊時,她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海浪,玩沙子。

那時這裏沒有細軟的沙灘,沒有人來旅游,岸邊都是村裏的一艘艘漁船。

爺爺也有一艘。

到了上學的年齡,爺爺送她去了城裏讀書。

那會兒太小,她害怕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想在村子裏上學。爺爺說,爸爸給她找的學校,一定要去上。

這樣以後才會更有出息。

她問爺爺,爸爸媽媽忙完了會來看她嗎?

爺爺沈默的表情她現在還記得,爺爺騙她說,爸爸肯定會去看她。

那句“爸爸肯定會去看她”,成了她初中之前的一個夢。

到了初中她幡然醒悟,父母不是忙,是不要她了。

沈棠打住思緒,跟蔣城聿說了聲:“晚安。”

“晚安。”蔣城聿環住她後背。

沈棠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耳邊蔣城聿翻頁的紙張‘嘩啦’聲越來越遠。

淩晨五點鐘,蔣城聿困了。

劇本看完一半,他關了燈睡覺。

海邊已經熱鬧起來,都是等日出的年輕人。

爺爺習慣了早睡早起,天將亮,他騎上電動車打算沿著村裏繞一圈,每天基本如此。

沈哥家的民宿也早早開了大門,“爺爺,您今天還要出去轉呢?”

爺爺:“反正也睡不著,棠棠還不知睡到幾點醒。”

他騎出去一段又倒回來,叮囑沈哥,“棠棠吃不了多少,你們中午用不著特意加菜,有什麽吃什麽,她不挑。”

沈哥應著。

他們在這開民宿不少年,沈棠不要房租,他們就照顧著老爺子的一日三餐,沈棠每次回來也是在他們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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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和蔣城聿睡到十點半才起,假期的第一天,心情愉悅又放松。

沈棠看到床頭櫃上反扣著劇本,她昨晚給蔣城聿準備的那本書反倒沒有翻看的痕跡。

“你現在怎麽喜歡看劇本?”

上次在北京也是,一行行看她下個月要拍的《笙簫》。

蔣城聿答非所問,“這個劇本不錯,什麽時候拍?”

前幾天她回絕莉姐時很幹脆,這會兒莫名猶豫了一瞬,腦子裏閃現出爺爺的記事本。

“還沒打算接這部戲。”

她換好了外出的裙子,“我給你去買早飯,你在屋裏別出去。”

“嗯,知道。”

沈棠鎖了臥室門,拔下鑰匙。

爺爺那間臥室的門敞開,客廳沒人,三輪電瓶車在院子裏。

沈棠走到院子裏才看到爺爺,她加快步子。

爺爺坐在院門口的路邊,望著沙灘上嬉戲的孩子們,眼神空洞。

像極了她小時候,坐在門口望著怎麽都看不到邊的大海,盼著爸爸媽媽來看她,有時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爺爺。”

“起來啦。”爺爺轉頭,褶皺的臉上漾開笑容。

沈棠半蹲下來,趴在爺爺膝蓋上,“爺爺您在看什麽?”

“看熱鬧。”爺爺笑了,“人老了,天天閑著沒事兒做,有零活也幹不動了。過一天少一天。”

“爺爺--”

“好好,不說這些。”

沈棠最難過聽到這些,可爺爺年紀大了,總不自覺就感慨沒多少時日,放心不下她。

她手指摳著掌心,掙紮一番。

“爺爺,明年五月份我有可能在深圳拍戲,等下個月我去試戲後就知道能不能演,要是接了這部劇,到時您就能經常去探我班。”就能看到陳南勁。

爺爺一聽說孫女要在深圳拍戲,連連說好,還沒來得及高興,他擔心:“爺爺這樣子,會不會丟你人?”

“爺爺您說什麽呢!”

惹了孫女不高興,爺爺趕緊保證,“爺爺肯定去看你,看看我們棠棠是怎麽拍戲的。”

“爺爺您進屋吧,外面曬。”沈棠站起來,“我去轉轉,再買點海鮮吃。”

走到安靜的地方,沈棠給莉姐打電話。

“我去試戲。”

莉姐一楞,隨即喜笑顏開,“想通了?”

沈棠沒吭聲。

哪是想通了,又怎麽可能想通。

只不過是想制造個機會,讓爺爺在生命的盡頭多見見自己兒子。

“那我給你聯系周導。這幾天在家好好休息。”

掛了電話,沈棠繞去海邊,把帽檐拉得很低,擋住臉,脫了涼鞋蹚海水。

心裏說不上來的難過。

她沿著海岸線走,旁邊游泳的游客越來越少,直到沒人的地方,她給時尚雜志的主編發消息,要了陳南勁號碼。

陳南勁給他女兒陳一諾量身定做的劇,她最終還是上趕著湊熱鬧了。

電話被秒接。

“棠棠?”

沈棠絲毫不奇怪陳南勁有她號碼,前幾年,陳南勁給她打過電話。

她直接拉黑了他。

二十多年對她不聞不問,連認都不願認她,現在假惺惺愧疚的要死,感動的不過是他自己罷了。

“《那年初夏》那部劇,我要演。”

因為是公開選角,她必須確保能演。

這樣爺爺才有機會去探班。

陳南勁怕自己聽錯,“你要演?”

沈棠冷聲道:“怎麽,不行?”

“行,當然行。棠棠,爸爸......”

話說一半,沈棠掛了電話。

陳南勁還想再打過去,問她什麽時候有空過來試戲,走個過場。電話撥出去他又摁斷,怕她因為試戲會拒演。

他剛才接電話時的激動,措辭時的小心翼翼,後來話都沒說完就被掛電話,他所有的表情都落在周明謙眼裏。

周明謙今天約了陳南勁討論《那年初夏》的項目進展,他不好奇別人的私事,抄起杯子喝水。

陳南勁回神,看向周明謙,“沈棠是我女兒,和我前妻生的,你應該聽過跟我有關的那個傳聞,不是傳聞,是真的。”

這番話像一聲悶雷,在周明謙頭頂炸響,炸得他差點沒拿穩杯子。

他強裝淡定,“沈棠?”

“是。”

周明謙連喝幾口水,緩和氣氛:“我是不是知道的有點多?”

陳南勁笑不出,心裏各種滋味像巨浪翻滾,“棠棠想演這部劇。”

周明謙之前看完劇本,眼前就自動出現沈棠這張臉,本來他就想用沈棠,也把劇本讓人轉給了沈棠經紀人。

“裏邊那個主角的性格,你讓編劇照著沈棠寫的?”

陳南勁沒否認,不過也只是照著她性格寫,沒奢望她能演他的劇。

周明謙不明白:“既然是給她的劇,您直接跟她說不行?”

陳南勁也是無奈:“她不會接受的。以前打電話給她,她把我拉黑。她小時候我給她的撫養費和教育基金,她乘以十倍,去年全轉給我。”

她還給他留言:錢上面,我跟你兩清了,不再欠你分毫。所有欠我的人,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加倍失去。

掙紮了許久,陳南勁拜托周明謙:“到時你樊阿姨那邊,你就說是你堅持用沈棠,反正也是公開選角。”

周明謙終於知道陳南勁為什麽把自己天大的秘密告訴他,原來是為了讓他應付樊玉。

樊玉是陳南勁現在的妻子,陳一諾媽媽。

“樊阿姨知道沈棠是你女兒?”

“嗯。婚前我就坦誠了。”陳南勁兩手用力交握,“你樊阿姨不讓我跟沈棠走得近,害怕到時鬧得滿城風雨,會連累一諾被網友嘲,說不定連娛樂圈也待不下。”

沈默了好一陣。

“要是被媒體知道沈棠是我女兒,他們還不得挖地三尺找出我前妻是誰。沈棠媽媽......她有自己的安穩生活,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包括棠棠。”

“所以我就沒認棠棠,連我父親......我都好多年沒回去看他老人家了。”

如果,換他,有這樣一個自私的父親和一個狠心的母親,他會怎樣?周明謙不敢想象。陳南勁和沈棠的事,他只是個外人,不知道要怎麽置評,只能默默喝水。

一杯喝完,又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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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湧的海浪打濕了裙擺。

沈棠在海水裏站了會兒,原路返回。

蔣城聿打來電話,“你們村飯店這麽紅火?你排隊排了快一小時,還要多久排到?”

沈棠:“快了,我給你打包了不少好吃的。”

她快步往岸邊走。

金屋藏嬌,她差點忘了這個嬌嬌。

蔣城聿放下手機,接著看劇本。

沈棠出門後他洗了澡,現在連頭發都幹了,她還沒回來。

沒過幾分鐘,有人敲門。

蔣城聿以為是沈棠,他起身去開門。

“棠棠......”

伴隨著爺爺這聲呼喊,臥室的門剛好從裏面打開來。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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