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個極沈極沈的覺順便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後，小五幽幽地醒來，眼皮動了動卻是懶懶的不想睜開，口齒間隱隱蔓延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腦子裏鉆入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人給她灌藥了，歐，這味道真可怕。

小五皺了皺眉。

這時只聽耳邊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幾絲驚喜道：“姑娘看來是要轉醒了，脈象也甚是平和，想必是沒什麽大礙了。”

“餵，老頭兒，你再給她瞧瞧仔細，要是落下什麽病根拿你是問。”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道。

“是是是。”那老人唯唯了幾句，立刻又來把她的脈。

“嘶，”老人甚是驚詫一嘆道：“這位姑娘竟不是普通人，既有冥界氣息又有仙氣護體，嘖嘖，前幾日姑娘昏睡著這股仙氣也隱遁了，可這番姑娘快醒了，這仙氣似乎也跟著蘇醒了。”

那個流裏流氣的聲音略微低沈了下去：“仙氣？”

“姑娘的仙氣十分罕見，依小仙多年行醫經驗看來，像是來自某種世外仙姝，該是靈性十足的草本植物的仙靈，擁有這般奇緣的姑娘真是小老兒生平所見唯一啊，不如仙君讓小仙將姑娘帶去南海，假以時日必能解出疑難。”老者小心翼翼地猜測並建議道。

“是嘛？餵，老頭兒，你才幾歲，生平所見能有幾個？這世間奇人奇事多了去了。”那輕佻沒禮貌的聲音似乎有些生氣了。

“是是，仙君說的是，小仙受教。”

這一番爭吵下來，小五已經毫無睡意了，她睜開眼只見床邊立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頭兒，老頭兒一臉費解的模樣，兩根手指還放在她的脈搏上不肯放開。

旁邊桌子上坐著翹著二郎腿的百裏震，他正一顆一顆地剝著花生吃，看到她醒了好看的眼瞇了瞇，笑的十分開懷。

“喲，丫頭醒了，老頭兒，趕緊的開貼藥走人吧，還把手放人家手上做什麽？”百裏震微喝。

那老頭兒偷偷哼了一聲，白色的眉毛狠狠地挑了挑收回藥枕，從自己一只寶箱子裏掏出十幾樣藥材砰的放在桌上。

這七八十歲的老頭兒勾著背，朝百裏震深深一揖恭敬道：“姑娘身子已無大礙，這些皆是小仙這些年攢下的固本培元的好藥，仙君隨意挑一樣給姑娘進補，不出半日姑娘的元氣便可恢覆。”

百裏震斜眼睨著滿桌子瑞氣萬千的寶藥，從桌子上跳下來伸手在那些藥材裏挑挑揀揀著道：“司藥仙童，想不到你成仙不過六十多年，這珍奇百藥你倒搜羅了不少，虧得這張臉老成這樣，怎麽沒想著給自己找個返老還童的藥？”

小五暗自咋舌：這滿臉褶子可以夾破核桃的老人家卻是個仙童！

司藥仙童呵呵笑了兩聲，一張神色甚是慈祥的老臉瞬間漲地深紫：“咳咳，小仙自然比不得仙君容顏不老。”

百裏震摸摸自個兒的臉笑的無比璀璨：“那是自然，嗯，這些藥材你全給留下，省得我下回要用還得四處張羅。”

聞言，司藥仙童兩眼瞪得老大，只怕是要抽風抽過去。

小五不忍心見老人家再被百裏震敲詐，從床上坐起來道：“百裏震，你別為難老人家了，我一點事都沒有，哪裏需要這些藥來著。”

她伸了伸腿，搖了搖腦袋覺得神清氣爽，身子好的不得了，好像還是前所未有的康健過，這該是老神仙的功勞才對。

百裏震見她有力氣坐起來，眉眼笑的愈發燦爛：“嗯，這麽看是好的差不多了，”他瞥了瞥司藥仙童不著意道：“唔，他可不老，連我的後輩都算不上。”

司藥仙童訕訕一笑低眉順眼了聲是，見百裏震走到小五床邊，立刻挪啊挪的挪到桌邊，然後動作奇快地“刷刷刷”開始收拾東西。

收完以後，放了一張藥方在桌上，留下一句快遁在空氣裏的話：“按這藥方抓幾副藥吃便可，藥材不難找，人間的藥鋪都可尋到，小仙我告辭了！”

眼瞧著這位老神仙一身絳紫的仙袍一撂就要隱入雲裏，百裏震隨手一伸一把將他給揪了出來，他力道甚大，那一把又恰巧揪在那老神仙花白的胡子上，於是少不了將那胡子被拔下來幾根。

司藥仙童護著自己的胡子，原本氣色紅潤的老臉愈發紅地發紫，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樹皮般的青筋在太陽穴附近突突猛跳：“仙君還有何事，小仙本在南海采藥被無故綁……帶到此處，如此若誤了司藥殿的大事，小仙擔當不起。”

這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面對百裏震這樣的上仙，看著那老仙童將怒火硬生生沈入胸中，小五猜這老伯只怕背後鮮血也得吐掉幾斤。

百裏震手裏將一枚晶瑩無雙的玉璧掂了掂拋給他道：“這玉璧你怎忘了，以你的道行做個藥童實在大材小用。”

傻兮兮地盯著百裏震那妖孽到沒天理的臉，司藥仙童瞬間感動的稀裏嘩啦，領了玉璧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看著那消失在天際的一道淺淺流光，小五道：“那不是天界升星君官職的玉璧麽，你怎麽有這個？”

“咦，仙界的東西你怎麽認得？”百裏震嘻嘻一笑。

小五想了想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為啥認得。

百裏震笑道：“那仙童在人間修道的一百三十個年頭裏救人無數，善緣積的夠了，原本三日後便可升作仙君，我不過耽個名頭從管事的仙君那裏順來罷了。”說著他長腿長腳地往椅子裏一坐，身上的破衣服皺巴巴地團成一團。

小五揉了揉腦袋，覺得裏頭一團漿糊：“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樣子，怎麽還請了大夫，難道我生病了，可我是冥界的人，不會生病呀。”

百裏震撐著腮瞧著她：“那日湖邊發生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這麽一提，小五混沌的腦海裏倏地飛進一道白光，之前的記憶全部竄了出來，她一把拽住百裏震的手臂：“你，你沒事嗎？我記得你被青芒反噬……還還有那兩個孩子!”

見小五激動的語無倫次，百裏震緩了緩神色，笑道：“餵，丫頭，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放心，那兩個孩子也沒事他們現在已經回家了。”

小五鎮定了一下看到百裏震只是眼底帶著青痕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不過精神看起來不錯，遂松了一口氣道：“你沒事呀，真的太好了。”

見小五眉眼笑的彎彎的，百裏震心頭微暖還是忍不住調笑道：“哎呀，咱們差不多是剛認識吧，這麽關心我，該不是對我一見鐘情了吧。”

小五噎了一下，臉蛋紅紅的。

不理他的調侃，想到自己救了好多人，小五樂滋滋道：“你們都沒事，真的太好了，嗯，多虧了我急中生智…….”

百裏震一聽不由惱火至極，扣起兩根手指朝這笨丫頭的腦門上敲了兩個爆栗道：“急中生智？餵，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蠢事？當時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在下面眼睜睜看著你陷在紅蓮業火裏，如果救不回來你，我……”

他一句話猛地一頓，後半句話楞是吞了回去。

小五捂著被崩疼了的腦門委屈地辯解道：“我在冥界待了不少日子，死氣早就沾染了不少，根本不怕這些小傷小痛的。”

雖然當時的情況一片混亂，不過好在她出手了，難不成看著大夥兒一塊兒同歸於盡麽

沒想到聽到小五這一番說辭，百裏震啞然失笑，原來她根本不知道那天的情況有多嚴重。

小傷小痛？當時的情況下她根本就差點萬劫不覆，灰飛煙滅了，朱雀和紅蓮分別是神界最霸道的兩道力量，是宿敵！

這丫頭居然敢往槍口上撞！

百裏震微微一嘆，想起那日光景頓時覺得心有餘悸，他只是上仙根本沒有能力阻止青芒和朱雀，朝歌和蓮笙是必死無疑的。

誰知道小五這丫頭竟然用靈魂祭了紅蓮烈火來解了那結界，許是她頭頂福星高照，誤打誤撞倒讓她解了那死結，不僅滅了青芒朱雀的氣焰，那原本該歸西的男女娃兒也硬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只是嚇著了他，這丫頭幹了不要命的事後吐了滿身的血，然後兩眼一閉睡了個糊天糊地任誰都喊不醒，讓他差點以為又要重蹈百年前的覆轍。

百裏震瞪著小五道：“你這以後做事別這麽不要命，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把自己當救世主麽？”

小五知道自己反正也說不過百裏震，只能暗地裏不滿地嘟嚷。

好笑地看著她，百裏震伸手揉了揉小五滿頭的亂發，笑笑道：“藥馬上煎好了，我去拿來，你休息一下。”

小五一臉沮喪地哇哇嘆氣，她不想喝藥啊！

一會兒百裏震便端著藥回來了。

他斟了半碗烏黑的藥在青瓷碗中，房間裏很快蔓延起一股濃郁的苦澀的藥香。

“喝藥了。”

“可以不喝嗎？”

長長的睡了一覺的小五面對藥莫名其妙地鬧別扭，她皺著眉將臉藏在被子裏默默抗議。

“這藥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喝一次。”

“不喝行不行，你看，反正我好了。”小五偷偷露出兩只眼睛嘴巴還藏在被子裏悶聲道。

“不喝當然可以，”小五聞言一喜，結果見百裏震冷冷一笑：“就用灌的，使個術法把藥灌進你嘴裏也不是什麽難事。”

被百裏震的威脅嚇了一下，小五有些不安，眼睫毛也跟著抖了抖，於是乖乖拿起藥碗仰頭一咕嚕灌進嘴裏。

媽呀，這藥苦的，小五一張臉都快皺成一團了，張嘴喊苦的時候一塊甜津津酸溜溜的梅子送進了她的嘴裏，那澀澀的味道立刻被沖散了不少。

覺得梅子味道甚是不錯，小五笑嘻嘻地要求再來一顆，百裏震見她氣色不錯容光煥發的樣子神色略微緩了緩，將一罐梅子塞進她手中。

自從義父走後，小五從沒覺得有誰對她這麽好過，於是抱著梅子罐奇怪地問道：“百裏震，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呀，我們好像才認識。”

百裏震沈默了一下，眼底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

片刻他邪魅一笑將俊臉湊近小五的臉蛋道：“如果我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你信不信？”

小五一呆，然後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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