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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形同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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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並未在這個人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認識他的人似乎都會說一句,誒,你怎麽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呢,真是怪事,山佐天音每次聽見這種話都不曾理會,依舊裊裊娜娜地走著,他走進了快活王的寢殿。柴玉關此時正在閉目養神,不同於山佐天音,這四年來他過得日子真的可以用水深火熱來形容,眼見愛女受苦卻無能為力,這就像一把刀子般一刀刀割著他的心,他那風霜爬滿的臉上有著說不盡的憔悴、道不出的哀傷。

山佐天音不忍打擾快活王,便站在一邊等著快活王睡醒,而睡覺時都在警惕地快活王又怎麽會不知道有人進來,他睜開了眼看向自己的左膀右臂。

“主上”,山佐天音上前,“今晨有人揭了懸賞,願為七七小姐治病”,山佐天音柔柔地開口。

“是誰啊”,快活王揉了揉額角,淡淡地開口,這些年來給七七看過病的大夫不計其數,但卻從來沒有人能治好過,快活王也不報什麽希望,但聽說來人的名號時,他還是微微一楞,“毒王恒隱?”難道自己老了?為什麽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山佐天音耐心地解釋,“摘星攬月閣前幾年起於西域,毒王恒隱便是那副閣主,因此中原人少有聽其名諱的。不過,聽說近年來他們正在向中原拓展勢力,料想是要與快活城修好,才派來了副閣主來,以示誠意。”

快活王點了點頭,“無論能不能治好七七的病,一閣之主來到,我們也不能怠慢,請進來,本王親自接見。”

山佐天音低低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雖然早就從花蓉的信中得知沈浪沒死,但當沈浪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白飛飛還是有些微微顫抖,就像很多年後,她早已不記得當年見到沈浪時自己的心情,卻清楚的記得,那時小木屋剛剛竣工不久,自己正在用勺子餵阿離喝粥,還是放了糖的小米粥,當自己的手正舉在半空中時,沈浪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出現。

白飛飛望著面前那頎長的身影,忘記了言語。四年未見,他瘦了,眉宇間的笑意已從爽朗與漫不經心轉化為成熟,明明是一件高興的事,可為什麽自己卻有落淚的沖動。

“娘!”沈飛掙開被自家老爹拉著的手,一下子撲到了娘親的懷中,打破了二人久別重逢的傷感。

白飛飛蹲下身,將沈飛抱在懷裏,可眼睛卻依舊盯著沈浪,仿佛稍眨一下,他就會消失不見。

“你……”兩人失笑,竟然同時開口,看來四年不見,默契猶在。

“飛飛,好久不見”,沈浪微笑著率先開口,可饒是他的表現地再淡定,也掩蓋不了眼神中的欣喜與激動。

白飛飛張了張嘴,想問一句,沈浪你還好嗎?你怎麽瘦了?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可話到嘴邊,千言萬語卻也只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見”。

“飛飛,四年來,你可安好”,沈浪向前一步,在白飛飛面前站定。

安好嗎?這四年,自己是怎麽過的,白飛飛想到這四年來,自己與尹蘅在大漠隱姓埋名步步為營,南征北討,組建幫派,收服花蓉、陸開陽,撫育子女,做了男人該做的一切,一切都只因為那個叫做快活王的男人,一切只因為自己無人能依靠。

白飛飛點了點頭,平覆了情緒,她沒有向沈浪哭訴每當午夜夢回,王夫人帶著藥王谷三百多口來向自己哭泣時自己的脆弱與悔恨,她亦沒有向沈浪微笑,表現自己久別重逢的喜悅,四年的時間,早已磨幹了自己的眼淚,也磨平了嘴角的微笑,而剛剛的情緒起伏只是由於一時意外。

沈浪自然發現白飛飛表情的變化,他心下失望,卻也知道不可操之過急,她是個受過很多傷的人,時間愈合了她的傷口,同時卻也消磨了他們之間的愛意。

“阿離”,白飛飛轉身叫起坐在椅子上的女兒,“這是你的父親”。

此時阿飛已經脫離了娘親的懷抱,在白飛飛身旁站定,沈離看了看門口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突然出現與自己搶母親的笨蛋弟弟,小嘴微撅,但卻依然很好教養地向沈浪抱拳行了一禮,白飛飛教育兒女從來都是用江湖兒女的禮數,大家閨秀的那一套,沈離從未學過。

沈浪伸手,微微顫抖,他想摸摸沈離頭上梳的兩個小花包,這孩子長得好漂亮,一雙杏眼像極了她的母親,可眼底卻沒有母親那般閱盡世事的滄桑與冷漠,她的眼裏是好奇的,充滿童真的,沈離有著十分瓷白、柔嫩的皮膚,如此一來配上她淡綠紗裙的打扮,活像是年畫上的小仙子,她此刻嘴唇微嘟著,說不出的喜人,最可愛的是,她的小嘴上還沾著一個米粒,沈浪心裏柔軟地一塌糊塗,他想,也許飛飛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吧。

沈離對於父親這個詞並不陌生,但她並不覺得這個叫做父親的人可以摸自己頭上的小花包,那是娘親早上給自己梳的,連阿恒都沒摸過,於是,沈離偏頭躲過。

沈浪放下手,心底有些失望,但也曉得著急不得,所以並不難過,他站起身來覆對著白飛飛,神色似有千言萬語。

“還未吃早飯吧,你先坐”,白飛飛知道沈浪這一路來定是風塵仆仆,雖然為照顧阿飛有刻意放慢腳步,但卻始終沒有怎麽好好休息,她走到廚房,拿出兩個碗,分別盛了粥,端到了桌上,沈浪早在之前為阿飛凈了手,而沈離坐在小椅子自己拿著小勺子吃著粥,邊吃邊看著屋子裏突然出現的兩個雄性動物,帶著些好奇和不解。

沈浪知道,孩子們還沒吃完飯,現在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所以他並未著急,而是耐心地等兩個孩子吃好飯,再尋機會敘舊,他盼這一天,盼了四年,又何必急於一時呢,縱然有千言萬語,以後也有很多機會說出來。

吃過飯,白飛飛打發兩個孩子自己去玩,而她則和沈浪並肩走在湖邊。

第一次與白飛飛在崖底見面是六年前的事了,在這六年之間,他二人經歷了生離與死別,如今故地重游,沈浪可謂感慨良多,但千言萬語也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所幸的是現而今他們終於團聚了,她再也不是一個人,她也有丈夫可以依靠,自己一定不會讓飛飛再受半分委屈,沈浪這樣想著。

時值六月,河邊綠草茵茵,沒過鞋子的草叢中有幾朵嬌羞的野花,迷人眼眶。白飛飛身著月白衫子,腰間配著淺紫色流蘇,梳著尋常婦人的回心髻,只用一支木簪固定,卻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可謂淡妝濃抹總相宜。此時,她和沈浪一黑一白走在草地中,像足一對世外仙人,神仙眷侶。

清風微拂,撩起鬢邊那一縷調皮的發絲,白飛飛不在意地用手拂在耳後,露出一段姣好的頸項與側臉,沈浪看的癡了,他的目光是貪婪的,四年了,足有四年自己未好好看她一眼,多少次午夜夢回,伊人入夢後卻了無痕跡,他有多怕時間一久自己會忘記妻子的樣子,是的,那是他的妻子,不管她願意與否,在自己心中,白飛飛,始終是沈浪唯一的妻子。

“這些年,苦了你了”,沈浪走到河邊駐足,轉頭看向白飛飛。

白飛飛也停下了腳步,她淡淡搖頭笑了笑,不苦的,白靜去世時自己以為天都塌了,那時仿佛天地之間只剩自己一人。相比之下,藥王谷一役後,自己還有尹蘅陪著亡命天涯,而後還多了沈飛和沈離,在白飛飛看來,那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有他們兩個陪著,自己怎麽都是不苦的。

“今後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受半分委屈”,沈浪執起伊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鄭重地承諾。

白飛飛擡眼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已經是宋離的妻子,雖然並未和宋離拜堂成親,但也可謂是有媒有聘,整個藥王谷的一草一木都是證婚者。四月初十後,所有人都認為沈浪已死,既然她已為沈浪留下血脈,那至少要讓宋離有人祭祀,何況成為宋離的妻子,也是他本人最大的心願。白飛飛當時這樣想著,便決定以丈夫名分為宋離立墓,如同沈浪當年的“愛妻白飛飛之墓”一般,只是如今要如何面對沈浪呢,這個深情款款的孩子父親。

雖然自己從未和宋離有過夫妻之實,但正所謂一女不嫁二夫,即便他是孩子的父親,白飛飛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還愛他嗎?白飛飛也不知道,四年前,他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快樂和真實,可現在,白飛飛不確定了,並不是四年前抑或四年之間她對別人移情別戀,而是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它能沖淡一切,沖淡那自己曾經以為的刻骨銘心、非他不可的愛情,在這四年間,白飛飛發現,除了愛情,這世上有很多其他的東西。看著阿飛阿離蹣跚學步時心中淡淡的欣慰與歡喜,那是親情;和尹蘅在茫茫大漠中並肩而行的絲絲暖意,那是友情;帶領鐵馬幫掃平大漠,南征北戰、馬革裹屍,那是兄弟情。

沒錯,這四年來,白飛飛從未想過愛情,因為沈浪死了,宋離死了,在她心中那名叫愛情的一扇門,也跟著關上了,現而今,沈浪就這樣出現了,他說,“今後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受半分委屈”。

可是沈浪,現在並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因為好像,我並不需要你,沒有你,我也決計不會讓我們母子受半分委屈。

這,與情愛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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