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聽著少年的話，微微側過頭來，對著顧行川善意的笑了一下，臉上也有些落寂的感覺，“是啊……老神醫已經過世了，主子原本是這一代的藥谷傳人，只不過他……兩年前不小心撞了頭失憶了，什麽都記不得了，連醫術也只能從頭學起，而且公子你看主子的樣子……好似一點兒也沒有吧藥谷的醫術放在心上的感覺，看看醫書也就是因為這裏只有醫術，用以打發時間的。說不定藥谷這一脈，就斷在主子手裏了呢。”

原本因為主仆有別，很多話童子都不敢說出口來，而眼下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童子的心思活絡起來，話也就多了起來。

少年聽著童子的話，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出谷，學了醫術又有什麽用，用來醫治自己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童子張了張口，卻一副不想說他的表情，轉而看向顧行川，眼中透著一絲絲璀璨，“公子，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外面的事情……可以挑揀著說給我們聽麽？”

顧行川頓了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只能緩緩地吐字道，“我是大楚國的人。”

“大楚……一個國家麽？那外面一共有多少國？”童子也沒怎麽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靠著老神醫說的那些故事來了解的。

主子原本也應該知道這些的，然而一失憶……主子什麽都忘記了，自然也就不和他一樣，因為那些故事，所以向往谷外的世界。

顧行川張了張口，看著一旁床榻上看著書的少年翻了一個身，好似也豎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心下難免有一絲好笑的感覺，卻是淡淡的把自己知道的，關於外面的所有事情，全都說給面前的兩個人聽。

故事裏，不但有江南的水榭花苑，有幾國交戰的兵戈利刃，宮中的隱秘私鬥，還有顧行川的身份，以及他尋到這個地方的目的。

顧行川一點兒隱瞞都無，少年對他似有若無的敵意也因為這些故事淡了很多，至少在童子出門砍柴做飯洗衣采藥的時候，會和顧行川搭幾句話。“你就沒有想過……出谷去看看麽？”

和這對主仆相處了幾日，顧行川自然能看得出童子對外面世界的欣然神往，也能看得出少年幾乎和老者無異的枯朽思緒。

為什麽不大的年紀，卻會想在這麽一個常年見不到人的谷中待著呢，就沒有想過出去看看麽？

少年聽著顧行川的話，手裏的書放下，頓了頓，擡起視線，瞥向外面朝這邊看過來的小童，唇角略微勾了勾，卻是不以為意，“有什麽好看的？不過也就是你說的那些了，而且，醫者想要入世，至少要有些本事，我在谷中把醫術都忘得一幹二凈，說什麽出去……我在谷中尚且算得上過的舒坦，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最後一句話，連顧行川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麽世外桃源一般的藥谷生活，好似也並不是他們這些心思浮躁的人想的那麽枯燥，至少少年就怡然自樂。

“主子，你總不能這一輩子就在這谷裏老死吧！”童子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轉回頭來往屋子裏看，一雙執拗不解的眸子就瞧著他家主子。

少年沒有看向那邊，只微微皺了皺眉頭，而後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吧，你先在也知道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怕是救不得你的父皇，只不過我身邊這個童子，到底也是跟著老神醫……反倒要比我知道的多上不少，而且一心想要出谷，你不若帶著他出去罷。”

童子楞了楞，沒有想到他家主子竟讓會讓一個陌生人把他帶走。

“主子要一個人留在這谷裏麽……”童子完全無法想象，“主子你會浣衣，做飯，砍柴麽？”

只這麽一句話，少年僵了一下，而後緩緩地吐字，“又不難……”

“我不走了。”好似賭氣一般，童子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楞住的樣子，低下頭，繼續扇著藥爐，重覆了一遍，“我不走了，我一個人出去又有什麽用，我是想主子能走出去……”

顧行川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對主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他們。

只不過少年看著童子好似低垂了眉眼到沒有多少沮喪之意的樣子，略微有些意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話應該如何說。這個孩子……到底是想出谷，還是不想出谷呢？

到底是為自己多些，還是為他多些呢？

少年想著想著，竟忘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顧行川已經和童子一同出去了，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只留下他一個人留在屋子裏。

少年是有名字的，只不過連他自己都記不怎麽清了。

原本就忘過一遭事，在谷中童子一直喚他主子，不敢直呼其名。再無第三個人，名字好似就變得有些沒有意義。

只不過，少年側了側頭，看著童子和身邊那人說說笑笑著又回來了，背後好似背了一捆柴火，好似松了一口氣一般的感覺。

若是這個人真的走了，他……會習慣麽？

少年不知道，也不太願意去想。顧行川的傷勢恢覆的很快，不過五六天，他身上的傷口就差不多都已經開始結痂。

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顧行川準備和主仆二人道別……

而另一邊，皇帝總於想起來除了一直在床上喊疼的太子之外，他還有一個兒子也在刺殺之中受了傷。

瞧著太子都喊了一天的疼了，飯飽之後繼續嚎的樣子，皇帝有些不耐的揮了揮手，讓一眾太醫退出去，等人走到門外，又忽然想起來什麽，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去二皇子哪兒看看。”

只一句話，太子又有些不樂意了，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還未展露就看著皇帝一瞬間凝起的表情，到底是撇了撇嘴，沒有再開口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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