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棲梧等著後者的態度，從一旁取過了一襲衣裳披上，從桌案上取了一只簪子放在袖子裏，這才施施然拉開門，不理會門外的人，徑直朝著上老所在的船頭走去。

上老立在哪兒，身邊還有一個不高的少年，隱隱……上老好似還是以後者為主的。

少年披散著頭發，一襲素色的長衫，腰間系著玉帶，廣袖攏在一起，旁人都是單兩件的打扮，他卻早早地在肩頭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外袍的邊緣還有一圈灰色的暖絨。

後者背對著她，然而夏棲梧卻是已經知道了後者的身份，緩了半步，到底是對著那個背影輕聲道，“攝……二皇子……”

差點脫口而出攝政王三個字，好在夏棲梧的反應到底是快，極快的把自己的稱呼扭轉了過來。

少年緩緩地轉過頭來，視線落在夏棲梧的身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半明澈一半疏離冷峻，他看了夏棲梧一會兒，而後緩緩道，“你，是何人。”

夏棲梧沒有聽到你為什麽認識我，或者對於她無意脫口而出的那個字的疑問，反而是問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夏棲梧輕輕地松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側了側頭。

她該如何說她的身份？總不能說……再過三年以後她會是他最好的朋友還被他認作義妹？

“臣女……是下國大楚神女，自然還有一個身份，二皇子或許會知曉。”夏棲梧看著元封業的臉色，輕聲道，“我還是晏國太子的太傅。”

聽著夏棲梧的話，上老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的久了一些，或許是有些想不通，夏棲梧一個女子，而且莫要說於上國，就是大楚於晏國，都是要弱勢些的。

既然如此，夏棲梧怎麽會變成晏國的太子太傅？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然而，上老又想起，夏棲梧明明只不過是個下國女子，卻是知道，或許還見過他的少主，在上元國都一向深入簡出的二皇子。

而且夏棲梧身上還帶著洪疆能鎮長內力的蠱蟲，在洪疆……

幾乎是族老嫡系一脈，才有資格種下這種蠱吧？

而且，上老眼尖，差不多能看出，夏棲梧身上的蠱蟲，幾乎是將蠱以上的，那豈不是……王蠱？

這也是上老一直不敢輕待夏棲梧的原因，因為如今他重傷，夏棲梧若真的身懷王蠱，或許能和他一拼。

然而，上老卻不知道，夏棲梧身上的王蠱只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就是平日裏催動王蠱提起輕功都不易，更別說用內力和人拼命。

上老看不出這一點，然而，元封業的視線在夏棲梧的身上停留了許久，緩緩開口道，“你身上的蠱，倒是和洪疆種蠱的方式，有所不同。”

聽著元封業的這句話，夏棲梧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沒想到二皇子中毒了，還能看得出那麽多來。”

聽著夏棲梧的話，上老一瞬間的戒備，手一個瞬間便按上了腰間的刀。

然而，元封業卻攔住了他，緩緩走到夏棲梧的面前，而後一只手攏著袖子，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頸側。

被人握住要害，夏棲梧卻一點兒也不擔心後者會下手重些要了她的命，反而側了側頭，“蠱種在後頸。”

元封業的手落在她頸間冰涼，過了一會兒，夏棲梧見著他要收回手了，大著膽子握住了他的手腕，而後臉上浮現出一絲訝異，“寒毒？”

很多時候，最難解的並非那些什麽從未聽聞，見所未見的毒，因為世界上像這樣的毒已經很少了，只有不知道，沒有沒見聞。

然而最難解的，便是那些幾乎無人不知的毒。比如賜死的鳩酒，斷腸草……

誰都知曉，可是也幾乎沒有解法可言，縱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能保下人命，也不過就是把死期略微往後拖了幾日而已。

而寒毒，縱然不如鳩酒斷腸那般索命，但卻是一種極為陰毒的毒，無法解，只能一點點的通過放血和服藥的法子化，化到最後也無法完全把毒化盡，還是得用上好的藥吊著養著，若是身子弱的，直接便隕在化毒的過程中了。

夏棲梧微微張著口，看著面前的元封業，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元封業挑了挑眉，有一瞬間意外於夏棲梧竟然能探查出他中毒的事情，而且還能準確的說出他中的是什麽毒，甚至……元封業覺得，夏棲梧或許還知道解法，所以看著自己的表情才會如此。

“你身上的蠱，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元封業提醒夏棲梧，頓了頓，輕聲道，“但也並非無法可解……”

夏棲梧聽著這句話，莫名的想到，元封業曾和她並肩坐在馬車上，而後看著她的眼睛，帶些小心翼翼的問她，“你的身體我能幫你調理好，你先在的樣子跟著顧行川也只不過是拖累他，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時時看顧著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回上元去？”

而面前的人看著夏棲梧，尤其是對後者仿佛和他同出一脈的醫術好奇，輕聲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回上元去？”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夏棲梧的腦海中重疊，一個瞬間，夏棲梧的臉色就蒼白了下去，咬著唇瓣，夏棲梧張了張口好似想要說什麽，然而，下一瞬，她便失去了意識。

元封業看著面前的人就這麽倒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麽，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便伸出了手，在上老的驚呼聲中接住了夏棲梧。

原來女子並不是輕如鳥羽，她還是有所分量的。

一個瞬間，元封業想著這一點，卻沒有松開夏棲梧，只是把人抱的更緊。

上老看著自家少主平淡的臉上從未浮現過的淺笑，縱然一閃而逝，卻還是讓他有些難言的心悸。“少主，這人……”

“你知道，我師從別處，只不過是融合了上元國的針法，看了些醫書。”元封業低下頭，額頭輕輕觸這夏棲梧的，“或許……這是我沒見過的師妹，我師父不知道什麽時候給我收的罷。”

他的那手切脈之法是特有的，若不是師從一脈，元封業想不出其他的緣故。

然而，元封業卻並不想認回這個師妹，因為夏棲梧沒有提起過。

元封業想收徒了，因為這個只不過是知道了他中毒便微紅了眼眶的女子。

明明他們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元封業卻覺得他們好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而且也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

他喜歡這個女子眼中的澄澈和洶湧如潮水的情感，讓人感覺平靜溫和，不會有半分侵略感。

上老見著元封業的表情微微的怔著，尤其是看著元封業唇角的笑，無端的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只不過是一瞬間，上老便輕輕應了一聲“是”，而後便看著他的少主擁著夏棲梧一步一步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絲毫不怕那個女子是個細作或是刺客……

“上老，少主現下年紀尚幼，一時被好看的女子迷惑也是人之常情。”上老的身邊，一個原本站在遠處的男子湊過來，在上老耳側輕聲道，“但是這女子也不可久留，少主眼下只不過是見了一眼這女子便如此……若真的被女人迷惑，那日後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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