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人？”裏面的女子手忙腳亂的把自己剛剛一不小心弄翻的燈盞扶起來，小心的攏著。幸好燭火只不過是虛弱了一下，馬上亮了起來，女子便接著燭火看清了門口坐在地上倚著門框的男子。

曲嵐易自然也看著了女子，不過十六七的年紀，面容姣好，一身淡紫色繡滿銀白色蝴蝶的對褂下素色的長裙，氣度衣著不像是宮女，可……上元國還有哪位公主是這般年紀還未出嫁留在宮中，而且大半夜還跑到空無一人的宮殿裏衣裳完整的坐著？

曲嵐易不說話，後者大著膽子舉著燈盞朝著曲嵐易靠近了幾步，在看清他身體的時候一怔，“你……受傷了，你是……刺客？”

“你走吧，如果不想惹上麻煩的話。”曲嵐易支起身子，往另一邊的回廊小步的踏步離開，不再堵著女子的門。

“等等！”女子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看著曲嵐易回過神一瞬間眼眸中的疑問，女子咬了咬唇瓣，一瞬的遲疑，卻到底是出言道，“你這樣不行……你的腳……一直在流血，一路都是痕跡，後院有溫泉，你至少包紮了傷口換身衣服再走。”

女子不說，曲嵐易幾乎都沒有註意到，夜色之中，自己帶血和汙漬的腳印蔓延了一路。他原本只是以為腳已經痛的沒有知覺了，卻沒有註意到竟然還弄出來麻煩。

“帶我去。”曲嵐易開口，女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曲嵐易耐著性子開口道，“我不是刺客，只不過是剛剛從一個地方出來，也沒有人在後面追著我，你盡可放心，帶我去溫泉。”

聽著曲嵐易的話，女子無端的松了一口氣，而後拿穩了手中的燭臺，轉而給曲嵐易帶路。

到了溫泉邊，女子便停住了腳步，而後看了曲嵐易一眼，輕聲道，“我給你去找一套衣服，只不過宮裏歷來沒有男子……”

“皆可。”曲嵐易解開外衫，一件一件的脫下衣物，但到底顧忌著還有女子，裏衣沒有解下便直接沈入了溫泉之中。

女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轉，而後帶回來一套白色的寬松裏衣還有一件沒有繡好衣角修竹的男子外衫。“衣裳是母親做給……你盡可穿著，外面的痕跡我拿水和掃帚處理過了……”女子提到這兒，也有一瞬間的遲疑，因為她發現，帶著血的殘缺足跡是從一間屋子的墻角忽然出現的。

“元柔公主？”曲嵐易很輕的點破了女子的身份，帶著幾分猶疑，“你為何會出現在瑾妃娘娘宮中？你的生母當是月嬪。”

“我……”元柔看著曲嵐易微微一怔，卻是一瞬間回過神來，反問道，“你又是什麽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我見你衣著不凡，不應當是刺客之流，是哪位皇子身邊的隱衛在宮中查探被人發覺受傷躲藏至此？”

過了一會兒，元柔的視線緩緩垂落到曲嵐易的腰間，微微有些驚訝，“太子的人？”

曲嵐易看著面前冰雪聰明的女子，勾了勾唇角，“元柔公主倒不如傳聞之中愚鈍癡傻……”

他一眼看到元柔猜不出後者身份，那便是因為，元柔公主遠不如元然受盡寵愛，反而是一出生便是個癡傻兒，這輩子大抵就是被關在哪個宮殿院子裏被一群丫鬟嬤嬤圍攏著，一旦神色異常就綁起來一面傷到自己傷到別人。

“或許如今正好是我不瘋的時候呢？”元柔帶著自嘲的一笑，臉頰兩個梨渦淺淺，倒是讓曲嵐易想起，這個宮殿之中住著的瑾妃就是天生一副笑顏極美，應當……就和面前的元柔一樣吧。

想到這裏，曲嵐易不自覺帶出了幾絲悲憫的笑意，因為瑾妃娘娘便是沒有誕下皇子公主，第一批隨著先皇陪葬的妃嬪。

“節哀順變。”說出這句話，曲嵐易拉緊了衣襟，用元柔帶過來的幹凈紗布纏繞上自己手臂和肩上的傷口。元柔沒有想到後者竟如此敏銳，她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可曲嵐易卻能一瞬間叫破她的身份，而且還能想得到她到底是因何出現在此處。

只不過略微一走神，元柔便搖了搖頭，“沒有哀，只不過是我……要嫁人了，或者說……要離開了，所以過來看一眼，最後道個別。”

元柔的語調很輕，似乎是因為知道了曲嵐易是太子的人，所以更加不加掩飾，或許對於元柔來說，她不覺得是需要隱瞞掩飾的事情，“太子要把我指婚攝政王……”

“什麽？”曲嵐易是一瞬間的驚詫，而後搖了搖頭，“攝政王……就算是抗旨不尊也不會娶你的，你是他皇妹，太子此舉，是要告訴攝政王他非皇族？”

曲嵐易這麽說著，元柔卻是搖了搖頭，卻是比曲嵐易更為茫然的目光，“或許……不是我嫁，只不過是我這個身份太子要拿去用，所以讓人過幾日把我送出宮去，而且……因為覺得我癡傻，所以當著我的面說，沒有掩飾。”

元柔這麽說著，以為自己能夠出宮去了，曲嵐易卻是警鐘敲響，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太子怎麽可能那麽好心替你安排歸屬？他送你走，是送你去死才對吧？”

一個瞬間，元柔被曲嵐易的話嚇的一驚，而後張了張口，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我無論如何也是公主……”

一個癡傻多年養在後宮幾乎無人記起的十九公主。元柔的話未說完自己就緘默了，曲嵐易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何，他並不想多管閑事，而元柔亦沒有開口求助什麽，只不過是沈默著，曲嵐易卻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有女子輕柔的語調還有引路的燭火。“明日……我把太子送你出宮的人換成我的人，把你安穩送走吧。”

曲嵐易說出這麽一句話，讓元柔有些微微的意外，而後下意識的接口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的。”

或許是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太過無力，元柔補充道，“就算是我死，也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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