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元封業的話，女子縱然是被忽然灌入口中的酒不小心嗆到，卻是扯出了一抹笑意，跪謝。“名字。”元封業很輕的開口，女子微微一頓，輕顫著的睫毛掀起，而後覆下，“莫餘。”

“餘？死有餘辜的餘？”元封業有意諷刺，而莫餘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出來一般開口，“是死有餘辜的餘，也是多餘的餘，家中已有四個姊妹，我和幼弟是一胎龍鳳，卻也是多出來的哪一個。家中養不起那麽多孩子，就把我賣到樓外樓了，公子，莫餘別無他念，只想活著。”

莫餘磕頭，元封業神情淡淡的看著她，最後很輕的吐字，“那就活著吧……”誰又不想活著呢。樓頂的喧嚷聲一點兒都沒有打攪到夏棲梧，此刻，她正一手按著後頸，努力的如同和之前種下的將蠱一般，和後頸的王蠱相連。

她自然知道這麽做有害無利，可是此時此刻，她需要自保之力。一只細長尾羽的鳥雀飛進窗閣，輕輕地撲閃扇著翅膀落在夏棲梧膝上，很輕的啄了一下她，嘰嘰喳喳的叫著。

夏棲梧睜開眼，看著面前停滯的小雀，很快被它腿上綁著的細竹筒吸引，伸出手，小雀兒輕輕地落在她掌心，在她拇指指腹親昵的蹭了一下。

夏棲梧把竹筒裏的信取出來，隨意的看了一眼，卻見著上面寫著幾個小字“得王蠱認同。”

如何認同？幾乎不用刻意去想就知道這信箋是何人傳來，夏棲梧安定了幾分，取了桌案上的糕點餵著雀兒，“他怎麽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而且之前我在大楚皇宮的時候他為什麽不能給我傳信？難不成曲嵐易眼下能看到我？他……在樓外樓？”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夏棲梧卻莫名的清楚，曲嵐易如今，有可能真的能看得到她而且知道她在做什麽，想要做什麽，只不過不方便露面，這才想法子給她傳信。

夏棲梧原本以為元封業帶她來此處不過是暫留而已，卻沒有想到元封業好像真的是好好的上元國攝政王不想當了，轉而跑到楚國來開個什麽酒樓。想到這裏，夏棲梧聽著門外很輕的叩門聲，應了一句，把手中的紙條湊近燭火燒盡，而後朝著門外走去。

拉開門，看著門外一襲墨色短打的女子，夏棲梧側了側頭意外了一下，而後便跟著女子朝著樓頂走去。元封業這幾日好似很忙，除了午膳和晚膳定時會和她一起用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女子把她帶到元封業面前，而後也沒有離開，而是轉而走到了元封業的身側立著。見著夏棲梧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邊，元封業側了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語氣淺淡，“這幾日收的侍從，莫餘，這幾日我會出去，她便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沒有想到元封業一轉眼會把自己送到夏棲梧身邊，莫餘張了張口，也有一絲意外，可觸及元封業的生冷目光，到底是打了一個寒顫，低下頭，默默走到夏棲梧身側。夏棲梧也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多看了幾眼，元封業竟會直接把人給她，也有一瞬的意外，卻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低頭吃著東西。

“你說讓我找曲嵐易，這幾日有了消息，等人把他帶回來，我就讓你見他，到時候你想問什麽，就自己去問吧。”元封業很輕的吐出這句話，之後便是食不言寢不語，一直到夏棲梧緩緩喝完湯，轉身回屋，元封業擡眸註視著那個背影，還有慢了半拍才想起來自己如今已經被元封業指給夏棲梧，匆忙跟過去的莫餘。

夏棲梧回了屋子，沒一會兒，果不其然，窗子裏飛進來一只小雀，繼續嫻熟的落在了桌上，跳到夏棲梧的面前。

待她取下信箋把桌案上的糕點盤子推過去，雀兒小啄了幾口碎屑便拍拍翅膀從窗口飛了出去，而夏棲梧還來不及展開信箋邊聽著腳步聲靠近，把手中的東西朝著袖袋一手，平靜道，“什麽人。”

“姑娘，是我。”莫餘有一瞬的緊張，而後聽著夏棲梧說了一個“進”字，緩慢的吐出一口氣推門而入，而後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案上，“姑娘，這些是公子讓我給您送來的，讓您試試合不合身，首飾過幾日才能送到……”

夏棲梧垂下眼睫，看著托盤裏成套的衣裳，微微楞了楞，而後點了點頭，“有勞了，替我謝過……”

這句話吐出，夏棲梧卻又無端的嘆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 牽扯到眉心的傷口，眼底有一瞬間的牽動。

而做完了該做的事情，莫餘沒有在夏棲梧面前久留，行禮之後便退了下去。夏棲梧這個時候才有空從袖帶之中把今日曲嵐易送來的信箋展開，同樣墨字勾勒的幾個小字，“業出，晚見。”

業出？夏棲梧想起方才晚膳之時元封業說過他會離開幾日，而且還是為了去找曲嵐易，可是如今曲嵐易卻傳信說晚些會來見她？

側了側頭，夏棲梧嘆了一口氣，而後不動聲色的把手中紙卷毀於一炬。火光在指尖略微擴散又消失，最後落在燭臺化為飛灰，夏棲梧看著微微撐開一條縫隙的窗子，擡手撫過自己後頸，無言靜默。

夏棲梧一直以為曲嵐易會走什麽密道，或者其他什麽法子進來，卻沒有想到他是光明正大的穿著暗衛的服飾走正門而入。擡起頭，看著曲嵐易沒有任何傷疤的一張臉，夏棲梧也楞了一下，直到後者開口道，“別驚訝了，你說得對，只要我想，臉上的傷疤隨時都可以消去。”

曲嵐易在夏棲梧對面坐下，忽然擡手，一層層揭去她額頭覆著的紗布，看著底下的傷口，微微一頓，而後嘖了一聲，“只要你不牽動，蠱埋在你身體裏就和放在匣子裏一般安全，顧行川此舉簡直是多此一舉。”

夏棲梧垂下眼睫，什麽都沒有說，而曲嵐易只不過是意外了一下她額頭的傷勢，便垂下手替她把脈，“到底是有元封業在，你前幾日就算是強行取蠱落下了傷勢，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何？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把後頸的王蠱也取出來，也可以帶你離開這兒，把你送回大楚去，繼續做你的棲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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