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棲梧的疑惑，顧行川自然都看在眼中，過了一會兒，顧行川緩緩吐字道，“顧厲邢的母妃重病，或許挺不過今年冬了，若是讓顧厲邢帶著他母妃一並前往封地，她母妃怕是會死在路上。先皇的意思，讓顧厲邢在皇城陪著她母妃過了這個冬日，若是病逝就葬入皇陵。但是來年正月，無論如何，顧厲邢都要離開皇城前往封地。這話是先皇開口，我自然不能不近人情，而且顧厲邢母妃的病，是真的。”

顧行川輕描淡寫的吐字，夏棲梧聽著，倒是微微意外了一下，只不過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起來顧厲邢的母妃到底是哪一位妃嬪，只不過腦海之中微微的沈吟，最後才想起來顧行川的傷，微微皺了皺眉頭開口，“那你的傷又是怎麽回事？以至於讓你落得如此狼狽的地步。”

“不知。”顧行川很輕的吐出了這兩個字，有一個瞬間，夏棲梧想到了顧行川不知道為何失去的記憶，張了張口，到第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顧行川也沒有繼續想下去的意思，只是往後一靠，看著馬車外的暮色，微微的瞇起眼眸，“就這麽離開皇城也不錯，母妃和我說，她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有一日和我一並離開皇城，只不過沒有想到繼承皇位的人竟是我，到底是走不脫了。我們現下這一離開，像不像是完成了願望的一半？”

顧行川這麽說，夏棲梧張了張口，很想和他說，如今大楚河清海晏，如果他不願意回去，那麽就這麽離開或許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她也沒有忘記，如今的顧行川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或許潛意識裏會以為自己是個皇子，既接下了皇位，就有必要管理好這個國家呢？

想到這一點，夏棲梧張了張口，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和顧行川一並看著外面已經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攏了攏手臂。

過了一會兒，顧行川擡手，覆過一件外衫，很輕的落在她的肩頭，對她招了招手，“過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夏棲梧就被顧行川很輕的攏在了懷裏。“我們出城的時辰就很晚了，所以到地方還要很久，中途不想宿在野外，你就委屈一下吧。”

聽著這句話，夏棲梧嘆了一口氣，很輕的吐字，“怎麽會委屈。”

顧行川如今是皇帝，還不是陪她一起麽。顧行川讀出夏棲梧話中的意思，很輕的笑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把體溫借她。

就這麽縮著身子睡著，夏棲梧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天已經亮了，而她也不是在馬車上，而是在床榻之上。周圍都是軟軟垂下來的簾幕，夏棲梧擡手，一並推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門外的背影。

“顧行川？”很輕易的喚出這個名字，夏棲梧揉了揉眉心，穿了鞋子一步一步的走過去。顧行川回過頭，看著她，微微楞了楞，意識到自己剛剛竟走神到連人靠近自己背後都全然沒有知覺，不免微微提起幾分精神，“睡得可好？”

“好。”長出一口氣，夏棲梧擡起頭，如今他們所處的地方好似是群山環繞之中的一個小院，小院有三間屋子，主屋和左側的廚房，還有右側堆放雜物的屋子。

“這裏……”

“我知道你不想牽連那戶人家，所以半途帶著你就下了馬車，在馬車上留了些不辨身份的財物作為答謝。現在這處是我在宮外的一處用來修養的院子，也是……唯一一處誰都不知道的地方了。”

顧行川很輕易的說出這句話，手中捏著一片鳥羽，“只不過，在這裏五皇子的信件也傳不進來了，我們暫時住在這裏，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半月，等我恢覆了大半外面就出去。”

說出這句話，顧行川隨手朝著一處一指點，“這裏有一對爺孫日後照顧我們的衣食，他們現下出去了，晚些回來。”

輕輕地應著，過了一會兒，兩個人相對無話，顧行川目光一直投向皇城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才轉向夏棲梧，很輕的吐字，“你在上元國這一年裏……”

“我和元封業去了很多地方，上四國下三國，略有耳聞或者聞所未聞的奇景都去過了，只不過原本以為會花去很多時間的這段行程卻只走了三月，之後就是回了上元國，一天到晚就是吞食那些各種各樣古怪味道的藥丸還有湯藥，有一段時間我都懷疑元封業怕是不想給我治病，而是因為我體質特殊還是什麽的，被他騙回來當藥人了。”

夏棲梧很輕的吐出這段話，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有一瞬間的凝滯，不知道該不該對現在的顧行川提起在洪疆那段經歷。可不等夏棲梧遲疑，顧行川擡手，覆在她的眉心。

夏棲梧原本以為他是安撫，卻在他指尖微微觸及蠱蟲的時候忍不住往後一退縮。看著她退後，顧行川懸停的手一頓，而後垂落，“我不太清楚你被種下的是什麽，但是大抵是洪疆那邊的手段，增長內力的蠱蟲？”

聽著顧行川這麽說，頓了一頓，夏棲梧沈默著點頭。

“取出來吧。”顧行川的語句很輕，也很簡潔，“洪疆在下三國留下的痕跡不多，只不過你若是修書問元封業，他或許會知道更多。但是有一點或許你自己也清楚，天下從來就沒有從天而落的好事，也沒有捷徑。別人苦心孤詣二十幾年的功力，你不過一個小小的蠱蟲就能擁有，帶來的必然也是極大地代價和反噬。”

說著這句話，顧行川的語氣微微頓了頓，“給你種下蠱蟲的人或許是自身難保，卻想你擁有自保之力脫離險境，所以沒有把蠱蟲種到你的心脈之中。若是你想，過幾日我可以替你把蠱蟲取出來，現下你有我，不必擔心自保。”

聽著顧行川的話，夏棲梧微微楞住，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去回應。她前日才信誓旦旦的和顧行川說自己有自保之力，可以護著他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而轉眼顧行川卻告訴她讓她不必保留這一份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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