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業很輕的吐出來一句話，看著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好似在思索著什麽的夏棲梧，無端的柔和了神色一笑，“或許，我來說也行，只不過，你想不想聽？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這些血腥的東西，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你，而是知道你不喜歡，所以沒有讓你看到……”

“沒有不喜歡，你說吧。”夏棲梧很輕的吐出一句話，似是嘆了一口氣，而聽著夏棲梧的回答，元封業卻好似是楞了一下一般，最後緩緩開口，“我沒有傷及他的身體，只不過找了洪疆的蠱師，往太子身上下了一種蠱……這種蠱名為嗜，會在餓的時候一寸一寸的從太子體內咬下一塊肉來，不是一大口，而是一小口一小口……”

夏棲梧聽著有些後背發涼，而元封業卻不以為然的指了指元然，“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只不過，你可以問問她，她嘗試過這種味道，而且如今體內依然殘留這蠱，只不過太子是一個月發作一次，她是半年。到底是女子，總是要嬌貴些的，半年一次，如今大概是差不多忘記了上一次發作時痛苦，應該盡快再回憶起一次，元然，你說，是不是？”

元封業的語氣平平，不帶任何威脅，可元然就是抑制不住的開始咬著牙瑟瑟發抖，牙關發出磕碰的聲音，很顯然，是怕極了元封業。

夏棲梧無端的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了元然一眼，最後轉回來看著元封業，“若無必要，別折磨元然了，給她在宮裏留一隅之地吧。元然也差不多到婚嫁的年紀了。”

夏棲梧腦子恍恍惚惚的想起，很久之前，有個小姑娘好似是紅著臉對她說要嫁一個什麽樣的人。背對著元然，夏棲梧想到了她被截斷的腿，那個時候，元封業想殺皇太後，而暗處的元然想殺元封業。誰是誰非，又有誰能說的清呢？

元然是個膽子很大的姑娘，膽子大的是根本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有所為，卻沒這個擔當的勇氣。

和元封業一同走出了冷宮，夏棲梧尚且沒有反應，而元封業卻是先嘆了一口氣道，“棲梧，你變了很多，如果是之前的你，大概只會說我為什麽對元然如此殘忍。就和那個被我一腳踹下馬車的叛徒一樣。”

聽著元封業的話，夏棲梧略微反應了一會兒，而後側了側頭，最後開口道，“我沒有變，那個叛徒被你踹下馬車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個叛徒。而這一次，我是因為看出了元然露出的破綻，了解了前因後果，所以才沒有一味地指責對錯。而且……”

夏棲梧移開了視線，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就算你真的是嗜殺自私之人，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如果真的是，那我便不會和你走近。”

夏棲梧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有過的一個念頭，擡眸對著元封業開口道，“如果有一個人，殺人放火壞事做盡，但是他對你很好，你會如何看待他？”

“若真的對我很好……我會替她殺人，放火，壞事做盡，絕不會把那些事情留給她來做。”元封業擡眸，一字一句說的極為簡單而又極為認真，聽著這話，夏棲梧無端的有些頭疼，移開了視線，“你不是應該讓他轉心向善不去做哪些壞事嗎？”

“好人的命就算長也過的不好，只要沒有良心這種東西，壞人就能做的很愉快。”元封業輕描淡寫，而且，瞧著夏棲梧的臉色，終於問出一句話，“我對你很好，你會覺得……我對太子和元然做的事情太為殘忍嗎？或者，是覺得我做的太過分嗎？”

夏棲梧沒有接話，她知道元然和太子先動害人之心，此刻不過是罪有應得，可是看著斷了肢的元然躺在冷宮塌上，還有身上近乎折磨的可怕蠱蟲，難免覺得太過淒慘。

“再看看吧，如果元然還無悔意，而且一心想覆仇，或者殺你……那便，給她一個痛快吧，別再繼續折磨她了。而如果元然只不過是想活的富貴如意而已，那便給她一條生路，讓她找一個如意郎君，就此一輩子吧。”

聽著夏棲梧的話，元封業微微楞了一下，下意識就為元然手動選擇了死路一條。他依然記得，夏棲梧轉身的一剎那，元然眼中透出來的滔天恨意，竟是連著夏棲梧一並恨上了，哪有什麽悔意。

話雖如此，可元封業看著夏棲梧，良久，緩緩吐出一句，“棲梧如今，可是在勸我向善？”

夏棲梧楞住，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剛的話，——“你不是應該讓他轉心向善不去做哪些壞事嗎？”夏棲梧搖了搖頭，看著元封業，輕聲道，“你也說過，好人的命就算長也過的不好，只要沒有良心這種東西，壞人也能做的很愉快。”

三觀不合，夏棲梧搖了搖頭，避開了這個話題，而元封業自然也沒有把話題繼續往這上面引的意思，搖了搖頭，“你最後陪我下一局棋，我就送你回大楚吧。”

“送我？”夏棲梧側了側頭看著元封業，而元封業擡手，撫了撫夏棲梧的頭頂，“我已經認你為義妹，而且說你具有仙緣，得老國師看重，所以才留在上元國一年祈福。既然如此，你要回去自然也是要由我，上元國的攝政送回去，才不會被人輕視。要知道，顧行川如今可是大楚的楚王，你若只是一個平遠侯府的嫡女，棲梧郡主，若是想要皇後之位，可是差了些。”

很簡單的一句話，夏棲梧看著元封業，楞楞的出神。

她，其實知道元封業的心思，只不過是心照不宣而已。卻沒有想到有一日元封業倒是真的放下了，而且還開始以她家人一般的身份替她籌謀著。

“也不知道你的記憶到底恢覆了多少，只不過，記起了越多，也慢慢找回你的顧行川了吧？”元封業擡手，輕輕的揉了揉夏棲梧的頭發，“平遠侯府裏沒什麽好人，你若是真的要信，只能信我和顧行川，其他人，你就都當做是第一次見過他們。你年紀尚小的時候，肯定是識人不清的，就像元然……你與她無利益糾葛的時候，她是溫和無害的，可一旦涉及利益，她翻臉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元封業每說一句話，夏棲梧都很輕的應一聲，最後，元封業停在八角亭裏，而後便有人取來了棋盤棋子。

夏棲梧這一年來跟著元封業，自然不可能像是忽悠陳妃那樣拉著元封業下什麽五子棋。元封業對夏棲梧的五子棋，幾乎是鄙夷加歧視……

但是夏棲梧和元封業試了幾局發現，把這種玩法擺出來，就是讓她一盤一盤的秒輸，輸的毫無翻盤之力。

而下圍棋，不止可以打發時間，最重要的是，知道了最基本的玩法，夏棲梧可以輸的慢一些，雖然輸的還是一樣難看。

元封業下棋不喜說話，夏棲梧便陪著他沈默落子，周遭的一切都靜下來，直到勝負已成定局的時候，元封業一顆一顆的收著自己的白子搖頭，“一年，你跟著學棋，結果只是從臭棋簍子變成了棋簍子。”

“好歹算得上是有所長進不是。”夏棲梧輕描淡寫的補充了一句，元封業啞然失笑，最後搖了搖頭，“日後在想要見你怕就是很難了，只不過，你若是大婚，我肯定是要去喝一杯喜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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