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想讓本公主做什麽？”顧飛鳶重覆了一遍，眉眼好似被水浸過的錦緞，沈沈的柔和，覆在人身上，讓人透不過氣來的。

許衡頭一次面對著一個人扯不出習慣性的笑意來，微微張著口，卻無言。

“我要入宮了。”顧飛鳶捏緊了拳頭，想著顧厲邢說的，許衡對她只有利用，而且對她的糾纏避之不及，甚至輕易的就應下了一個未曾見過女子的婚事。如果，他有半分對她的感情，又怎麽會，一直讓她這麽受傷？

顧飛鳶感覺鼻翼酸澀，面對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她無比委屈，卻又只能閉了閉眼，極力壓下一切情緒。

“我只是聽說你不願見我，怕你出事……”許衡頭一次說實話，而對面的人表情卻越發的沈了下來，頭一次對著他露出厲色，“許衡！我不欠你的了！”

許衡張了張口，他怎麽去解釋，他這一次找上顧飛鳶真的是下意識而為，沒有任何算計利用的意思？

也是……顧飛鳶被他利用了那麽多次了，不願意再見到他也是可以理解的。許衡看著她沒有動，直到對面的女子臉上淚水終於滑落，他才無措的伸出手替她擦拭，“你不願意見到我，我以後就不出現了，別哭。”

說完這句話，許衡看著顧飛鳶臉上的淚水不減反增，卻松了一口氣，伸手擁住她。

這是他第一次，除了那個叫做夏棲梧的女子之外，如此接近一個人。他對身邊的人都存著防備，除卻面前這個人，他永遠相信顧飛鳶不會害他，所以也對她不設防。

“許衡。”顧飛鳶的眼淚抑制不住的落下，卻軟了聲線，拽住他的衣袖，垂在身側的右手卻觸及手邊的錦盒。

“哢噠。”很輕的一聲，顧飛鳶卻醒悟過來一般，把幾乎沒有距離的人推開，坐直。“許衡，我是去謝旨的，我要嫁人了。”

心下一瞬間翻卷起的不敢置信，許衡輕吐了一口氣，“是……誰？”

“不知道。”顧飛鳶拿過了身側的錦盒，打開，展開一卷聖旨，“死的人越來越多了，誰都明白南蠻背後有晏國，所以我請旨和親，平息這一場戰亂，換大楚百年安然。”

“怎麽會？”許衡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只能楞楞的看著面前女子的眉眼，而後攥緊了她的手腕，“你，自己去請旨和親？！”

“是。”顧飛鳶輕描淡寫的吐出一個字，好似臉上肆虐的眼淚和她無關，“大楚適婚還未嫁的公主只有我一個，晏國要誠意，大楚便帶著誠意在秋末啟程。”

一字一句，顧飛鳶的深思極為清醒，看著許衡的目光也一點一點的平靜了下來，仿佛在看一個故友。

馬車停在宮門以外，顧飛鳶手裏捧著裝了聖旨的錦盒，由著馬車外的人掀起簾子。瞧著馬車裏還有一個人，宮女微微一楞。看著顧飛鳶平靜的目光，就算再覺得奇怪，卻也到底是低下了頭，不敢再多看。

“我入宮了，之後不用再見，許衡，我說過的話，向來說到做到。”顧飛鳶賭氣一般輕哼了一聲，轉頭的一瞬間，卻又控制不住的滑落了淚水。

“公主……”宮女跟著顧飛鳶身後，想提醒她要入宮了，可不能露出如此表情。

點頭，顧飛鳶擦拭了臉上的淚水，擡步上了轎子。

轎子停在禦書房外，顧飛鳶看著門外等著的宮女，腳步下意識頓了頓，看向旁邊的寧公公，“知道我回會來，如今在禦書房內的是哪位娘娘？”

寧公公一瞧見顧飛鳶就頭疼，然而下一瞬又想到這位公主請旨遠嫁晏國的事情，幾要脫口而出的含糊咽了回去，拉著顧飛鳶離的遠了些許。“飛鳶公主，裏頭現在可是劉妃娘娘在呢，皇上見著劉妃心情也好些，公主一會兒進去也舒心些。”

合著就是讓她等一等，別在這個時候打攪皇上了。顧飛鳶點了點頭，和寧公公站在一起候著，聽著禦書房裏輕節奏的樂聲響起。

仿佛能看見劉妃起舞蹁躚，顧飛鳶把身體的重力從左腳挪到右腳，有些無奈。皇上現在或許不知道她在外面，可劉妃的宮女剛剛走進去的時候還瞧見了自己，眼下卻一點聲音都沒傳出來喚她進去。

宮裏這些女人，當真是無趣的很，仿佛能看著別人不舒服，自己也就舒服幾分。

撇了撇嘴，顧飛鳶嘆出一口氣，“眼下我要在宮中住下，什麽時候謝父皇的旨意都行，劉妃娘娘既在裏面，父皇一時之間不方便見我，那我就先退下了。”

顧飛鳶說著這話的時候，微微提高了幾分音量，稍微候了一會兒。

寧公公搖了搖頭，嘆了一聲，把拂塵搭在臂彎，顧飛鳶就知今日怕是見不到皇上了，恭恭敬敬的朝禦書房施了一禮，抱著錦盒轉身離開。

禦書房內，禮樂雖起，可美人卻未必翩翩。劉妃把額觸在地上，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不像篩糠那般抖落成一團。

簾外，樂師指尖琴聲連著琵琶的流連之音，卻驅不散皇帝輕描淡寫的一句——“劉妃，右丞相的心大了。”

劉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垂著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而皇帝看著她的樣子，卻是冷哼出一聲，什麽都沒問，而是輕輕的叩擊著桌案，“宇翔不適合這個位子，朕的四子是什麽樣子，沒有人比朕更清楚。明安侯府那個，朕瞧著是好的，當初也是你巴巴為自己兒子求來的。眼下右丞相來朕這裏提，明安候也緊張到朕跟前來了，你們這是想做什麽？”

“皇，皇上……宇翔年幼，一時為一個女子所惑，太子，太子不也留慕容家二女在宮中嗎？”咬著牙，劉妃聽出了皇帝對慕容箏的不喜，心下也是一驚。

轉頭一想，慕容家雖看不出什麽野心，可到底是皇帝眼裏的一根刺。畢竟，慕容家養私兵的事情已經算不上秘密，只要是為皇者，必然對此忌諱。若是皇帝不管，或有心無力，那有這麽一個存在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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