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雲無心心裏盤算得清楚，他那個便宜娘親不是愛玩蠱蟲麽，他就把自己變成最大的蠱蟲，進來好好會一會這個古怪的敗寇組織，這麽多年，這破組織一直沒放棄尋找他拉攏他，他那便宜娘親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雖然母子倆仇敵一般，可話裏話外透露的，卻是希望他回敗寇幫她。

這敗寇內部本就是一團散沙，即便是作為如今地位最高的人，婉瑩公主身邊也無人可信。

“他們不止一方力量。”

雲無心喘了口氣，有些虛弱道。

“皇族，世家，佛教，他們只是出於同樣的目的聚集在一起，互相利用，皇族身份特殊，許多事情上離不開他們的身份助力；世家底蘊深厚，就算曾經被抄家滅族，手裏多少也保留著一些秘密資產，田畝商鋪乃至商隊礦脈，而且他們是人數最多、分布最廣的一個勢力；佛教人數稀少，但身懷異能力，佛蠱，凈音，馭獸，都是他們的絕學，與中原經過漢化的佛教不同，他們是起源於佛國的原始佛教，與八屍林系出同源，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從一誕生，走的便不是渡人的路子，他們與權力欲掌控欲共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掌控，當年女帝滅佛，滅得最徹底的就是這一支，因為女帝容忍不了有人比她更渴望掌控人心。”

周菀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對付他們也不是我的事情。”

雲無心幽幽看了她一眼。

讓你傳個話就這麽難？

周菀倒是也反應過來了，這些話怕是他想告訴宋淩的，奈何兩人之間關系不尷不尬的，這是指望她當傳聲筒呢！

不過提到宋淩，周菀倒是有話要說：“我知道小王爺是女子了。”

雲無心訝異了一瞬，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只“哦”了一聲。

於是周太醫決定趁著雲無心沒有力氣揍她，把困擾在她心頭許久的謎團解開。

“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她客氣地先說了一句。

雲無心心生警惕：“不當問。”

周菀當沒聽見：“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是喜歡武安侯還是喜歡小王爺？”

雲無心氣得垂死病中驚坐起：“你、你他媽咳咳咳咳——你再說一遍？！”

周菀給他順了順氣：“我就問問，你別急。”

“我喜歡武安侯？！！”雲無心震驚得喊破了音。

“我怎麽會喜歡他？！我瘋了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一條狗、一只兔子、一條蜈蚣！我也不會去喜歡那個莽夫！不對——老子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雲無心氣到語無倫次，直翻白眼。

周菀覺得不似作偽，那看來雲無心的確是個直男。

那答案就很明顯了。

唉，好好的青年，做什麽不好，非要去喜歡兄弟的女人。

於是周菀真心實意地勸道：“朋友妻，不可欺，你還是早日看開些吧！”

雲無心茫然了一瞬，這才想起，剛才那句驚世駭俗的“喜歡武安侯”後面，還有一句“喜歡小王爺”。

於是雲無心再一次發出了破音的慘叫：“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喜歡那個不男不女的芝麻湯圓？！！”

周菀更茫然：“啊？你也不喜歡小王爺嗎？”

“我為什麽要喜歡她？”雲無心委屈至極，滿臉崩潰，“就她那樣兒？沒胸沒屁股，不男不女的，我有事業有理想，才貌雙全盤靚條順，大把的漂亮姑娘等著我，我怎麽可能看上她？她那心黑手毒的玩意兒，誰喜歡她倒黴死了好嗎？怎麽被坑死的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宋淩那個腦缺！”

周菀：……

別的先不提，我對“才貌雙全盤靚條順”八個字持保留意見。

雲無心氣得直哼哼：“你、你這個破菀，我以為咱倆好歹也算、也算同甘共苦過了，你該了解我的，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周菀沈默凝視：……

過獎了，我其實真的不太了解一個來我家打白工的壯勞力。

雖然依舊對雲無心宋淩小王爺三人之間覆雜的關系感到迷惑，但周菀睿智地決定暫停這個話題。

“好的，那你繼續說，你來這個敗寇組織，是打算做什麽？”

“公主——就我那便宜娘親，她告訴我，原本兩年之前，也就是宋淩中毒之前，敗寇組織勢力駁雜龐大，遍布朝野江湖，占據內部領導地位的，是世家一脈的人。

而當時的她，在敗寇內部，其實只能算一個小頭領。她利用我成功給宋淩下了佛蠱，也就是西風醉，但緊接著，以臨安皇宮為中心，小皇帝展開了一場大清洗，朝野內外，至少死了上千人，敗寇險些全軍覆沒。

倒是她，原本行事就謹慎，又因為結識護貝族上師，加上成功給宋淩下了佛蠱，反而一舉成為了敗寇總壇的掌權人。”

周菀後知後覺：“武安侯的毒是你下的。”

雲無心閉了閉眼：“是我，我內心陰暗，我嫉妒他有一對好父母，我爹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兒子，為救宋淩死在了西京道。”

他自暴自棄地坦白，做好了被周菀厭棄的準備。

周菀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啊”了一聲，然後努力憋出了一句安慰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

雲無心：……？

周菀目含憐憫地拍拍他：“那你反正毒也下了，就別恨他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雲無心：“……我……恨他？”

周菀斟酌了一下措辭，目光堅定、鏗鏘有力道：“你可以恨遼人，要不是他們占了西京道，你父親也不會死，對不對？”

雲無心：……

跟這玩意兒說不通。

“公主她雖然是敗寇如今的掌權人，但是其實總壇對各地的轄制非常有限，雖然她沒明說，但我也猜得到，她想讓我進敗寇幫她穩固地位。她跟我說，只要我答應帶著千金谷幫她，她就告訴我佛蠱真正的解蠱方式，讓我去救宋淩和馮老太君。”

周菀被繞暈了：“可是……我不懂。”

雲無心嗤笑一聲：“這有什麽不懂的，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不是每個人都只想著跟太平天下玉石俱焚的，敗寇發展至今，和江湖門派也沒有太大區別，權利、金錢，一樣不缺。

遠的不說，就嶺南那個成親王，當年也是敗寇裏頭有頭有臉的，他擅長斂財，靠著敗寇的勢力建成了幾乎鋪遍整個中原的商道網，發誓要靠商道來顛覆中原政權，給那些看不起他的兄弟子侄們一巴掌，結果遼人一打過來，他率先慫了，只想當個富貴閑人，甚至還想退出敗寇，然後就被敗寇的人秘密處置了，轉而扶持他的孫子，這才保住了敗寇最大的錢袋子。

我娘她向來是個志大才疏的，如今得了機會，想借此滿足自己的權利欲，宋琮強勢又狠絕，她自認鬥不過，便想聚攏敗寇勢力，在江湖上逞一逞威風，不是很正常嗎？”

周菀想了想，總結道：“她想洗白上岸？”

雲無心：“你為什麽這麽懂行的樣子？”

“啊……這是因為，我周家祖先當年幹過巫醫，名聲也不太好，後來成功當了禦醫，就此洗白上岸了。”

雲無心：……

“唔，想洗白上岸不太容易的，底下人肯定想法很多的。”周菀很有經驗道。

雲無心：……

“那小琀是怎麽回事？”周菀想起帶她過來的少年

雲無心翻了個白眼：“小琀？誰？你說那小傻子？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周菀覺得解釋小琀的身份有些麻煩，於是便簡單道：“算了，這不重要。”

正說著，小琀蹦蹦跳跳地拎了個小腿粗的竹筒回來。

他不敢靠近雲無心，周菀便走過去看，竹筒蓋子一掀開，裏頭密密麻麻塞了十來條大蜈蚣，個個都有筷子長。

周菀很滿意地接過。

雲無心驚恐萬分地縮到了床最裏頭。

“你你你、你別亂來啊！我不會吃的！我死都不會吃——嘔——”

周菀用銀針紮穿一只蜈蚣的頭，順手拎了出來，雲無心看了一眼，直接幹嘔出聲。

周菀想了想：“炮制毒腺需要好幾天，太麻煩了，你直接吃一樣的。”她頓了頓，“而且你剛才不是說，你寧願喜歡一條蜈蚣也不會喜歡武安侯的嗎？”

雲無心崩潰到哭：“拿開！你別過來！嗚嗚嗚我不吃，我死都不吃——我寧願喜歡武安侯我寧願當個死斷袖我也不要吃蜈蚣嗚嗚——呃——”

話未說完，佛蠱再度發作，他整個人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牙關咬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周菀試了一下，發現撬不開他的牙齒，而目前這個狀況吧，硬塞進去怕是也吞不下去。

小琀小心翼翼地伸出腦袋，輕輕“哇”了一聲。

周菀只好放下蜈蚣，很不高興地皺了皺眉，然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仔細用沾了烈酒的帕子擦了擦。

然後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

鮮紅的血液溢出來，又被她準確地滴入雲無心的口中。

小琀驚恐地後退兩步，捂住了嘴巴。

沒有餵太多，效果卻是立竿見影，雲無心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

周菀把手腕包紮好，又隔著棉紗輕輕揉了揉。

還是有點疼的。

雲無心緩過來，捂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你——”

周菀生氣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不吃蜈蚣。”

“可你的血為什麽——為什麽——”

周菀還是有些生氣：“你以為我為什麽能那麽快分離出佛蠱？”

從她拿到千日醉的蠱蟲，到找出佛蠱西風醉的真相，只用了短短三天。

雲無心一直以為是周菀於毒蠱一道比他厲害許多，但現在看來卻是——

“我根本就不怕任何毒物，”周菀又揉了揉手腕，“反正都沒有我毒。”

因為不怕，所以毫無顧忌，甚至可以親自嘗嘗。

省去所有額外的步驟，她自然比雲無心的效率高上十倍百倍。

雲無心：……

所以她才會覺得，成為毒人也沒有什麽……

周菀沒他想的那麽多，收起蜈蚣，對小琀道：“你送我回去吧，他死不了的，我要回去炮制一下這個。”

小琀有些驚恐地盯著她的手腕，滿臉都寫著拒絕。

周菀嘆口氣：“我又不會毒你，再說至少得喝下他剛才那麽多才會被毒死。”

小琀委屈撅嘴，好艱難地點點頭。

…………

又是雙更失敗的一天，嗚嗚嗚嗚別罵我了，我基友已經罵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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