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毒品大案公布之後, 群眾只驚嘆涉案人員之廣、涉案毒品數量之大, 驚嘆完了，這事也就算了了。

但對於柔柔父母來說，一切還沒結束，這天他們帶著外孫去小區外的育嬰坊游泳, 結果外孫下水沒多久，就有人來要去帶他們回去接受調查。

正月裏女婿被人帶走，已經讓他們被不少人議論，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柔柔父母都急了, 趕忙撇清說：“我們真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啊, 要知道他是那樣的人, 我們怎麽舍得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啊！我們可都是受害者！”

柔柔父母邊說邊老淚縱橫，他們年輕時一直要不到孩子，到處求醫, 老來才得了個女兒，平時都寵著疼著的, 結果她被人哄著入了歧途, 他們只是想讓她回到正途來, 有什麽錯？

他們都退休了, 女兒還不願意結婚，他們想早點抱外孫有什麽不對？

誰會知道那麽個出色的年輕人, 居然會和販毒沾邊？

他們可都是受害者啊！

負責來帶人回去的年輕警察還是客客氣氣地請他們跟著走一趟。

大事都了解了，“小事”也不能揭過。

柔柔丈夫都自己供述了迷奸過程，詳細具體, 證據確鑿，連迷藥來源都供認得清清楚楚，誰能當做沒看見？

迷奸屬於強奸案的範疇，協助強奸罪名可也不算輕。

更重要的是，強奸屬於公訴案件，哪怕被害人自己沒提出訴訟，只要存在犯罪事實、犯罪證據充足，檢察機關也是要依法提出訴訟、追究被告人責任的。

到了警局裏面，柔柔父母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叫去。他們看完柔柔丈夫那份供述，面色如土，柔柔母親甚至想把懷裏的外孫摔地上，繼續抱著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柔柔父親先反應過來：“我們是柔柔的爸媽、孩子的外公外婆，孩子還需要我們照顧，只要柔柔諒解我們，法院肯定會做出不起訴決定。”

做筆錄的人聽到柔柔父親的話，心裏更為同情他的女兒。

這明顯不是個不懂法的，偏偏這麽個學歷不差、工作體面、領著大筆退休金的體面人，竟能為了“糾正”女兒做出這種旁人聽了都覺得殘忍的事。

生作他們的女兒，真是太可憐了。

這時候柔柔也被人學校找過來做筆錄。

見到柔柔後，柔柔父母自然爭先讓她趕緊寫諒解書。

柔柔覺得很可悲。

一直到現在，她都沒從他們口裏聽到半句“對不起”。

本來她已經努力開始新的生活，重新振作起來面對自己一團糟的人生，這一刻看著一臉急切的父母，她所有的不甘和痛苦一下子又湧了上來。

“我不寫。”

柔柔說。

“我沒辦法諒解。”

柔柔父母不敢置信，柔柔母親嚎啕大哭，柔柔父親痛心疾首地說：“我們也不想這樣的，我們也是被那個渣滓騙了！柔柔，我們可是你的爸媽，我們只會盼著你過得好，哪會想把你往火坑裏推？”

狹窄的拘留室頓時變得吵嚷不堪。

一地雞毛。

柔柔在其他人的示意下抱著孩子往外走。

外面天依然很藍。

難過的事再多，生活還是要繼續。

柔柔摟著孩子走出一段路，還是忍不住慢慢蹲了下去，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放聲痛哭。

……

第二天一大早“秘密武器”陸則收到了一筆神秘賬號轉過來的錢。

標註是“熱心市民獎勵金”。

警察叔叔這麽早就上班打錢了嗎？

熱心市民陸小則困惑片刻，想到自己元宵那天舉報了個毒蟲，獎金都發了，說明事情確實已經塵埃落定。

陸則對警察叔叔的高效率非常滿意。

他眼也不眨地把錢轉到西北當種樹資金。

每一樁他舉報的犯罪案件都變成了一株株小樹苗給地球爸爸治禿，想想就很浪漫。

陸則心情愉快地跟著老閻去外科樓值班，結果一大早特殊病房那邊就提出要他們過去會診。

陸則麻利地跟著老閻一起過去。

特殊病房特殊在價錢特別高，條件特別好，患者身份也很特別，不是非富即貴還住不進去。

到了病房前，老閻和心內科的人狹路相逢。

心臟問題大多從心內科看起，省院的介入治療相關也被分到心內科那邊。

老閻管著的心外這邊做的都是大手術，一臺手術就是大半天，器材還大多很便宜，醫生累不說，錢還少。

正因如此，心內科的主任才格外得意，不過好歹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心內科主任面上也沒露出什麽來，還笑呵呵地和老閻打招呼。

這次的患者確實很特殊，他是個小孩子，今年不過八歲。

一群專門搞心臟的專家一起走進門時，小男孩正繃著臉訓斥跟著過來的兩個女人：“我不要你們在這裏，都給我滾。”

聽這語氣像個小霸王。

一幹老醫生都搖搖頭，覺得現在的孩子越來越嬌慣了。

這小男孩是省裏一個富商的兒子，說來也可憐，出生沒幾年他母親就病沒了，他爸又是個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為了找個能照顧好兒子的老婆，特意娶了兒子的表姨進門。

沒想到這年輕的繼母三年抱倆，自己孩子都帶不過來，平時基本是保姆在照顧他。

繼母和保姆再怎麽樣都和親媽不同，平時即使他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她們也不好說他，只能勸別人多忍著點。

時間一久，他的脾氣就有點乖張，平時欺負弟弟妹妹就不說了，還經常指著繼母和保姆的鼻子罵，一副“這裏是我家，你們敢管我我就把你趕出去”的霸王樣。

兩個女人之中衣著和氣質比較出挑的那一個是小男孩的表姨兼繼母。見醫生們來了，她忙迎上來說：“醫生，小卓就麻煩你們了。”

她神色很憔悴，明顯被這個繼子弄得有些力不從心。

七八歲的小孩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一生病更是鬧騰得很，這繼母年紀又不算特別大，看得出她現在很慌亂。

心內科主任安撫說：“戴太太不要急，不一定是風心病，我們先看看情況，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所謂的風心病，指的是風濕性心臟病。

按照傳統說法，是“風濕熱”侵染心臟導致的，真正病因其實一般是一類鏈球菌感染引起的。

這類鏈球菌的表面結構和人類心臟瓣膜細胞表面結構類似，鏈球菌感染過人體之後，人體免疫系統會產生相應的抗體負責“清理”體內的鏈球菌。

當抗體經過心臟瓣膜時，驚奇地發現這地方也藏著一批罪大惡極的“鏈球菌”，就集中力量瘋狂攻擊心臟瓣膜，導致心臟瓣膜嚴重損傷。

風濕性心臟病初期沒有太多表征，後期會出現多種心衰癥狀。

一般來說風濕性心臟病是先用藥物控制病情，若是出現心功能Ⅱ級以上的癥狀就得考慮手術治療。

不管是藥物還是手術，都不能根治風濕性心臟病，只能盡可能地保證患者的生活質量、延長患者的壽命。

這麽小的孩子，要是真的得了這病，以後要受的苦可就多了。

有時候家裏再有錢也很難買來健康。

聽到心內科主任的勸慰，戴夫人稍稍放下心來。

一行人看過小男孩的情況，去旁邊的會議室討論病情。

小男孩的檢查結果很快送了過來，體內確實有感染情況，也出現了一些初期癥狀，不過看多普勒超聲心動圖，瓣膜並沒有明顯損傷，心臟還是一顆活蹦亂跳的好心臟，只要藥物控制得好，短期內應該不會發展到需要手術治療的程度。

就這麽點小問題還被喊過來會診，老閻心情不太好，覺得這種小兒科要不了這麽大的陣仗，真要做手術再喊他也不遲。

老閻一聲不吭地聽他們討論。

要不是暫時沒安排手術，老閻都想直接走了。

會診進行到一半，院長也親自來了，看得出他主要是來安撫老閻情緒的。一進門，院長就對老閻說：“老閻啊，論起心臟這一塊，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不瞞你說，這孩子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孫子，你可要好好幫我看看他。”

老閻是個實誠的人，坦言說道：“手術我在行，診斷方面我不如老徐。”

老徐就是心內科主任，他雖然有些虛榮，但本性也不錯。

老閻誇他一句，他也順勢吹捧回老閻，吹完了，他才慎重地和院長說明情況。

感染是有的，初期癥狀也完全符合，手術暫時還不需要，不過藥物要開始用了。

由於患者的免疫系統對這類鏈球菌是有記憶的，一旦再次感染就會產生大量抗體隨著血液流往全身搜索“病原體”，對有類似表面結構的心臟瓣膜造成更大的傷害，所以平時患者要註意預防二次感染。

可惜生活裏很難杜絕和這類鏈球菌接觸，因為很可能在患者周圍的空氣裏就有它。

老閻耐著性子聽到治療方案敲定才帶著陸則往外走。

現代社會到底是人情社會，這些人情往來他再不想摻和，還是要捏著鼻子認了。

陸則也覺得這個小男孩不需要出動這麽多人，先由心內科治著就差不多了，沒他們什麽事。

師徒倆抱著同樣想法率先走出挪出來搞會診的會議室，卻聽特殊病房那邊有人在哭罵：“我的乖孫啊，你上次來看奶奶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得了這種病？造孽喲，果然後媽就是靠不住！”

陸則從病房門口看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摟著小男孩，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樣。他腳步不由一頓，觀察起那個老太太來。

“怎麽了？”老閻也停了下來，轉頭問陸則。

“有點問題，我去看看。”陸則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有點問題，我來搞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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