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從身旁駛過,一個身姿頎長的男人站在路旁，一手拿著手機打電話，帶著圍巾帽子,面容白皙,光是看側臉,便知道是個長相非常不錯的男人。

“你到哪兒了？”

西垣看了一眼手表,電話裏的人似乎說了什麽,西垣擡頭看向馬路對面,那邊一輛車燈閃了閃，西垣目光柔和了些，走了過去。

車窗降了下來,唐城招了招手,臉上帶著笑意，“難得能把你從實驗室裏叫出來。”

西垣坐進車,裏面的暖意驅散了西垣身上的寒意，看了一眼唐城，看見對方眼下的一片青黑，頓了頓,“你最近很忙？”

“嗯。”唐城揉了揉眉心，“最近有好幾臺手術，也就這兩天,過一陣就好了。”

西垣嘆氣,“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學醫。”

唐城啟動了車子,聽到這話似笑非笑，“是啊，我也後悔著呢，當初就不應該讓你考博,現在一天天都守著實驗室，都沒時間陪陪我。”

西垣笑了，兩人這幾天都忙，不過只要一見面，就仿佛拋卻了所有的煩心事。

只要有對方在身旁，他們就能露出最輕松的姿態。

西垣想到了什麽，“對了，你買禮物了嗎？”

唐城點頭，“放心吧，早準備好了，老唐喜歡的也就那點東西。”

他們從大學畢業出來已經過了好多年，正值唐爸六十大壽，問了他的意願後，不打算大辦，就打算和老袁兩家人一起聚一聚，安安靜靜的，一切從簡。

唯一的要求就是小輩們都得回來，自從唐城參加工作之後，就很少回家，為此老唐一天到晚念叨著。

在袁立方和苗妹結婚生了對雙胞胎之後，更是每天唉聲嘆氣，每天和袁爸抱怨，連袁爸都快受不了了。

唐城開車進了院子，去後備箱裏把東西提了出來，西垣也跟著下了車。

唐城去開了門，還沒開口，裏面就跑出來兩個小團子，看見唐城和西垣，嘻嘻哈哈的跑了過來，齊齊撲到了西垣懷裏。

“西垣叔叔！”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仰著頭，看著西垣，西垣繃著的臉色也柔和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兩個小孩兒的腦袋，又從包裏拿了糖，遞給他們。

袁立方從客廳跑出來，看見這一幕，酸得牙疼，“你們兩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你們親爸呢。”

兩個小孩兒轉過頭，朝著袁立方吐了吐舌頭，拿著糖，粘著西垣。

袁立方無奈，一手拎著一個，“再喜歡也要讓你西垣叔叔和唐城叔叔把鞋換了吧。”

唐城失笑，和西垣一起換了鞋進去。

袁立方和苗苗一起讀完大學，工作後沒多久就就結婚了，一胎生了兩個男孩兒，和袁立方一樣，從小就活潑好動，一點都靜不下來，明明才四歲，惹過的禍可不少。

但奇怪的是，只要到了唐城和西垣面前，這兩個要有多乖就有多乖，什麽事情都能想著他們。

袁立方繼承了老袁的事業，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在業界也算有名，而苗苗學了法律，兩人合並，基本上沒人敢惹。

唐爸和袁爸正在下棋，一旁電視的聲音放得很大，阿姨在廚房裏做飯菜，兩個小團子嘻嘻哈哈的在到處胡鬧。

唐城把東西放下，走到了唐爸旁邊，看了一眼棋局，“爸，你這局快輸了。”

唐爸頓時橫眉豎目，“去去去，你懂什麽。”

唐城聳了聳肩，“我就是實話實說。”

西垣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棋局，然後伸手幫唐爸下了一子，棋局上的情勢驟然變了。

袁叔瞪大眼睛，“誒，這不算啊，這是西垣幫你的，不算不算！”

“怎麽不算了。”唐爸一臉驕傲，“都是自家人，輸了就輸了，老袁，你就認了吧啊。”

“嘿，你這大把年紀了，怎麽耍賴呢。”袁叔氣了，“不行，重新來。”

“我可沒耍賴啊。”唐爸站起身來，“反正我贏了。”

袁叔還想爭辯，唐爸已經端起茶杯，笑意盈盈的看向西垣，“歲歲，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啊？”

“不忙。”西垣搖頭，“和平時一樣。”

“再忙也要註意身體，不要傷了本，你看看你，還這麽瘦，就應該多吃點，要是唐城對你不好，你就和我說啊。”唐爸說道，又瞪了一眼唐城，“你也是，一天到晚不見個人影，也不知道對歲歲好點。”

唐城無奈搖頭。

算了，反正唐爸這雙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兩個小團子跑了過來，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兩顆彈珠，兩個小孩兒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西垣的衣袖，然後將一顆彈珠放在了西垣手心，“這個送給你。”

西垣看著手心的彈珠，彎腰摸了摸兩個小孩兒的腦袋，“謝謝。”

兩個小孩兒對視一眼，然後扒著西垣的腿，撒嬌著，“叔叔抱~”

西垣頓了頓，抱一個還好，兩個實在是有些困難，正在遲疑，一旁伸出一只手，抱起了一個，西垣看向唐城，笑了，又抱起了另一個。

被唐城抱住的小孩兒不滿的嘟著嘴，“我想要西垣叔叔抱抱。”

唐城挑眉，“不行。”

“為什麽？”

“因為你吃的太多，太重了。”唐城說道。

“才沒有！”小孩兒氣的鼓起了腮幫子，“弟弟吃的比我多，他更重！”

弟弟反駁，“我才不重！”

苗苗和袁立方站在一旁，袁立方冒著酸泡泡，“這兩個小崽子，對我都沒這麽親。”

苗苗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現在小孩子也是看臉的。”

袁立方摟著苗苗，“你是說我不好看？”

苗苗嗤笑一聲，“你覺得你和他們比起來，誰好看？”

袁立方聞言，看向了那邊的兩人，明明逝去的時間都是一樣的，可每個人的表現卻並不相同，而唐城和西垣顯然是被寵愛的那個，歲月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反倒像是被磨礪過後的寶石，更加熠熠生輝，帶上了耀眼的光芒。

唐城穿著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少年時候的痞氣化成了幾分不羈的風流，而西垣身上的冷逐漸沈澱成了清冷的氣質，在某一刻眉眼之間會閃過一絲溫柔。

這兩人，隨便拎一個出去，那都是禍水的存在。

還好他們內在消化了。

袁立方感慨。

袁立方不再糾結顏值問題，偷偷親了一下苗苗，“好吧，反正我也不在乎那對的顏值，我就在乎你。”

苗苗臉上一紅，推了一把他，“行了，飯菜都好了，快去幫忙。”

“得嘞！”

這是他們工作之後，難得的團聚，唐爸鬢角都有了白發，但笑起來還是一樣的溫和，兩個小孩兒吵吵鬧鬧的在吵架，唐爸感慨的看著這一幕，心情有些覆雜。

袁叔喝了一口酒，拍了拍唐爸的肩膀，“怎麽了，今天你過生日，不來個開場白？”

“又不是開會，要什麽開場白。”唐爸嘆了一口氣，“開吃開吃。”

兩個小孩兒一起看中了一只雞爪，又吵了起來，小團子轉頭看向唐爸，“唐爺爺，哥哥欺負我！”

“這個雞爪是我先看到的！”

苗苗瞪了一眼兩個小孩兒，往兩個小孩兒碗裏一人丟了一個雞爪，“不準再鬧了。”

唐爸笑意盈盈，語氣裏帶著羨慕，“真好啊，老袁，你這一輩子算是值了。”

袁叔不是不知道唐爸的想法，笑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這麽多年交情了，算來，你也算個幹爺爺吧。”

唐爸看向自家的那一對，西垣沒擡頭，唐城正小心翼翼的在挑魚刺，時不時低頭和西垣說什麽，兩人臉上都露出一個笑容。

唐城將挑了刺的魚肉放進了西垣的碗裏，動作溫柔。

唐爸是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也就是在面對西垣的時候，才這麽溫柔。

對旁人，那簡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鐵人。

袁爸喝了一口酒，“誒，你這酒不錯啊。”

“那是。”唐爸回過神來，滿臉驕傲，“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我自己親手釀的桂花酒，一般人可沒這口福。”

“喲謔，那我可得謝謝你。”

袁爸喝了一口，目光幽幽，嘆了一口氣，“老唐啊，我們都老了啊。”

“是啊。”唐爸也有些悵然，“我感覺唐城跟我吵架離家出走，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那可不是，我家這小子都長大了，已經獨當一面了。”袁叔嘆氣，“要放在十年前，打死我都想不到我今天的日子。”

袁叔笑了笑，“不過小城學了醫，你這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可就沒有人繼承了。”

唐爸冷哼一聲，“誰說的，唐城這小子說了，再過幾年就回來。”

“也好。”袁叔點頭，“唐城經商有天分，回來也好。”

提到這裏，唐爸就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不是我吹牛，我這份家業在小城手裏，起碼還能翻幾番，你看，小城賺錢養家，歲歲為國家做貢獻，咱家這兩人都是人才。”

袁叔笑了，“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幾人吃完了飯，苗苗帶著兩個小孩兒去玩游戲了，唐爸和袁叔坐在房間裏看電視，一邊嗑瓜子。

袁立方轉了一圈，在院子裏找到了唐城和西垣兩人。

“城哥，西垣！”袁立方走了過去。

西垣轉過頭來，“嗯？”

唐城沒擡頭，專心剝了橘子，遞了一瓣到西垣嘴邊。

袁立方坐了下來，“猴子昨天給我發消息了，這小子終於結婚了，說是有時間找我們一起聚聚。”

唐城點頭，“他什麽時候結婚了？”

“上個月吧，在國外。”袁立方說道，“你猜他媳婦是誰？”

唐城和西垣沒開口。

袁立方拍了拍手，“我們都認識的，還是一個高中的。”

唐城皺眉，西垣沈默了一會兒，“……柳寧？”

袁立方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一個高中，我們都認識的，只有柳寧。”西垣說道。

也就是當年話劇的時候，給西垣留下了印象。

袁立方一臉感慨，“你這記性是真的好，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我還想了半天柳寧是誰呢。”

唐城還是一臉疑惑。

袁立方翻出了照片，解釋，“看，就這個，當年演話劇，原定的女主角，後來因為裙子尺寸的問題，然後我頂上了，就那個女生。”

唐城從腦海裏恍恍惚惚翻出了這個人的相關記憶。

西垣的註意力卻放在了袁立方翻出來的照片上，“這是結婚照？”

“對啊。”袁立方說道，“他們結婚證上的照片就是這個。”

“說到結婚證，你們倆不打算辦一個？”袁立方笑嘻嘻的看著兩人，“當年我領證的時候就建議你們去辦一個，國內不行，出國去辦一個唄。”

唐城和西垣對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唐城臉上有些紅，輕咳一聲，“別瞎操心，我聽見小孩兒哭了，你去看看吧。”

袁立方一臉懵，“啊？”

房內果然傳來小孩兒哭的聲音，袁立方立刻站起身來，“那我去看看。”

袁立方推門走了進去，原來是兩個小孩兒又吵起來了，袁立方和苗苗一起勸了半天，兩個小孩兒才和好如初，又玩了起來。

袁立方舒了一口氣，推開窗戶，這扇窗戶正對著院子的方向，袁立方看見唐城和西垣，擺了擺手，正打算喊一聲，結果下一秒，就看見唐城和西垣說了什麽，西垣瞇了瞇眼，一把扯住唐城的衣領，將他拉近，用力親了上去。

袁立方猛地關上窗戶。

牙更酸了。

這麽多年了，也不嫌膩歪。

唐城和西垣回了家，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但他們一有時間，還是喜歡回到老城區的這個家。

雖然小，但是有太多的回憶。

唐城抱著西垣，兩人躺在床上，西垣手裏拿著一個小紅本，臉上帶著笑意。

唐城尷尬的輕咳一聲，將小紅本抽走，親了親西垣，“別看了。”

西垣歪了歪頭，避開唐城，眼角還帶著笑。

他忍不住想起了當年袁立方和苗苗剛結婚，領了證和唐城炫耀的時候，唐城當時沒說什麽，結果到了晚上，西垣就發現他一個人在房間裏鬼鬼祟祟，拿著筆一臉認真，不知道在做什麽。

然後第二天，他就從枕頭下找到了兩個小紅本。

紅本上寫著‘結婚證’三個大字。

裏面的照片是當年高中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偷拍的兩人在教室的照片。

唐城還歪歪扭扭的畫了個章。

這是唐城純手工制作的結婚證。

獨此一份。

西垣想到這裏，輕笑出聲，唐城瞇了瞇眼，“你是不是在笑我。”

西垣偏過頭，“……沒有。”

唐城看見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就知道對方還在笑，索性傾身過去，堵住了西垣的嘴。

長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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