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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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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漸濃,午後時分,太陽火辣辣地掛在頭頂。陣陣蟬噪聲不絕於耳,柳樹的枝條懨懨地垂落下來,芭蕉葉上沾著昨夜一場驟雨餘下的水珠子,蘭陵宮的宮門緊鎖著,皇帝的禁足令下來已經過去了月餘。

南泱腹中的皇嗣已近臨盆,加之天氣炎熱,心情便更是煩悶,在貴妃榻上翻了個身便蹙眉道,“將外頭的蟬全都捉了去,如今這大夏天兒的本就熱,嚷得人更心煩!”

明溪知道主子心中不好受,聞言也只是沈沈應了句是,便撩開帷帳走了出去,吩咐了幾個內監將樹上的蟬清理清理。

萬皓冉禁足了南泱,往時門檻都要被踏爛的蘭陵宮霎時間變得冷清寂寥,與南泱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韓宓貞也受了牽累,同樣是連著許多時日沒再見過皇帝一面。如今合宮裏皇貴妃的盛勢無人能及,皇帝荒廢朝政,成日呆在長春宮同華察爾廝混,朝野內外流言四起。

明溪長嘆出一口氣,正要往裏走,眸子卻又瞧見韓宓貞抱著澍人皇子緩緩走了過來,便停住步子,朝她微微福身道,“奴婢參見韓婕妤。”

韓宓貞的臉色不大好看,上前幾步將懷中的澍人抱給素慧,又擡眼望了望寢殿,壓低了聲音道,“姑姑,娘娘今日進下東西了麽?”

明溪蹙著眉徐徐頷首,嘆道,“今兒個算好的,午膳的時候奴婢伺候娘娘用了些粥點,雖說不多,但總算能勉強吃些了。”

韓宓貞聞言稍稍放心,低聲憤懣道,“皇上也不知是怎麽了,前些時日斬了邱修遠大學士,已鬧得舉國上下怨聲載道,又連著幾個月沒上過早朝,前朝不安,咱們後宮也好過不了多少。”

“可不是麽,”明溪眼中閃動著幾分不安,望著寢殿的方向徐徐道,“娘娘臨盆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皇上非但不聞不問,還禁了娘娘的足,天底下怎能有這樣的道理?”

韓宓貞伸手拍拍明溪的手背,寬慰道,“姑姑莫要太憂心了。萬幸皇上準允了周大人每日來號脈,娘娘雖日夜煩悶,身子到底還是康健的,待皇嗣出生,皇上就是再生氣也會來看娘娘的。”

明溪聞言,心中稍稍釋然幾分,擡眸望向韓宓貞,見她眼中神色關切並不想是裝出來的,不免又生出幾分感動。當初韓宓貞依附主子,自己還曾疑心過她會不會如當初的笙嬪一樣背叛主子,然而此番娘娘落難,她受了牽連卻仍舊對娘娘不離不棄,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她能感念著娘娘的恩德至今忠心不變,可見心眼兒是真的實在。

思及此,她望向韓氏的目光便也柔和了幾分,“韓主子,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娘娘,方才娘娘在午睡,這會兒已經醒了。”

韓宓貞微微頷首,明溪便領著她往寢殿走去,撩開帷帳比了個請的手勢,她便提步邁了進去,眸子微轉,便見貴妃榻上斜倚著一個面容清瘦的身影,腹部高高隆起,整個人形容憔悴。

“臣妾參見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她屈膝,恭敬道。

南泱聞言眼也不擡,淡淡笑了笑,半開玩笑回她,“什麽萬福金安的,本宮如今落魄潦倒,你也不必拘這些虛禮了,起來坐吧。”說罷便望向明溪,半開玩笑地吩咐道,“去瞧瞧我這兒還有什麽好茶葉,給婕妤泡上。”

明溪應了句是便退了出去。韓宓貞扶著如蘭的手徐徐在紅木椅上落座,面上掛著絲笑容望向南泱,柔聲道,“娘娘說笑了,三宮六院裏就數娘娘這兒的珍奇玩意兒最多。”

往時南泱盛寵,無論哪個臣子國的貢品送入了宮,敬事房便都會先送到蘭陵宮來,讓她最先挑選。思及此,她唇角勾起個冷笑,韓宓貞那番倒說的不假,不過也只是往時罷了,如今她懷有身孕被皇帝禁足,這樣的奇恥大辱從來沒有嬪妃受過。宮裏的奴才都是看皇帝臉色行事,皇帝寵誰便巴結誰,如今自己已然失寵,自然不會有人再來理會。

她側過眸子淡淡望了眼韓宓貞,徐徐道,“當初本宮將你接來同住,是想著今後咱們能互相照應,如今倒是連累你了。”

韓宓貞面色微變,正色回道,“娘娘說這話,是將臣妾看做什麽人了?臣妾有今日,全是娘娘一手栽培提拔,無論娘娘榮辱,臣妾都會永遠追隨娘娘左右。”

“本宮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她擺擺手,面上有幾分不耐的神色,不願再提這個,想了想又道,“近日天兒大,你仔細著身子別中暑。周雪松說本宮肚子裏這位見光的日子就是這十來天了,你同明溪幫本宮張羅著,到時候尋幾個手上功夫好些的老嬤嬤來。”

自古女人生產便是過鬼門關,當初她能借著許茹茜生產將她置於死地,保不準兒也能有人這麽對自己,若是接生婆這關沒把好,恐怕到時候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韓宓貞在宮中多年,自然曉得其中利害,聞言頷首,回道,“娘娘放心,臣妾同明溪姑姑已經將接生的嬤嬤尋好了,都是宮裏的老人,手上過的皇子公主多得很,必不會出什麽岔子。”

南泱點點頭,“如此便好。”說著微頓,眸子裏隱隱浮起幾分淒楚的神色,幽幽嘆道,“本宮往時待人也算和善,想來也沒同人結什麽仇,旁人本宮倒不擔心,只是黎妃同華察爾都不是省油的燈,如今二人又正得意,本宮不得不防。”

明溪端著茶盞徐徐走了進來,將青瓷茶盅放到了韓宓貞跟前兒,又朝南泱道,“娘娘,周大人來為您號平安脈了。”

“周大人倒是盡心。”韓宓貞微微一笑。

南泱淡淡嗯了一聲,“請他進來。”

少頃,便見一個瘦高白凈男子身著官服挎著藥箱緩緩走了進來。周雪松微微躬身,朝南泱同韓宓貞恭敬道,“臣參見淑妃娘娘,參見韓婕妤。”

“……”南泱微微點頭,“周大人不必多禮,禦醫院同蘭陵宮距得遠,大熱的天兒難為你這樣每天跑,本宮心頭過意不去得很。”

周雪松躬身緩緩道,“臣奉皇上之命照看娘娘同皇嗣,娘娘此言著實令臣受寵若驚。”說罷便直起身子,從藥箱裏取出素色的絹帕,緩緩搭在了南泱的左手手腕上,俯低了身子為她把脈。

過了會兒子,他便緩緩站直身子,明溪定定地望著他面上的神色,道,“周大人,娘娘的身子無礙吧?”

周雪松微微抱拳,回道,“娘娘玉體安康,只隱有幾分氣血不足,娘娘正是孕期不宜用藥,平日裏多食些滋補氣血的湯品即可。娘娘臨盆在即,定要萬分小心謹慎,臣這段時日都宿在禦醫院,以備娘娘不時之需。臣告退。”

南泱心頭微動,頷首笑道,“周大人你有心了。”接著又望向明溪,朝她使了個眼色,沈聲道,“去送送周大人。”

明溪應了句是,便撩開帷帳將周雪松送出了寢殿,韓宓貞望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面上浮起幾分笑容,朝南泱笑盈盈道,“娘娘腹中皇嗣有周大人悉心照料,臣妾也能放心了。”

一陣倦意襲來,南泱張口打了聲哈欠,淡淡道,“皇上只是禁了本宮的足,認真說,也幹不了你什麽事,你也不用成日在宮裏守著。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要睡會兒,你跪安吧。”

韓宓貞聞言便起身,屈膝福了福,道了句告退,接著便扶過如蘭的手旋身離去。

寢殿裏霎時又恢覆了一派冷寂,南泱躺在貴妃榻上怔怔地望著窗外,外頭的陽光炫目得幾乎刺眼。就連蟬鳴的聲音也消失了,想是宮裏的內監將蟬都捉了,然而蟬鳴聲弱了下去,四周卻安靜得讓人害怕。

呵,這樣的冷清寂寥啊。

皇帝心中究竟在想什麽?她眉間擰起一個結,直覺告訴她,這些事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他那樣的人豈會輕易被一個異族的公主蠱惑以致荒廢朝政?難道……她眸子微微一動,難道是他刻意所為麽?

轉念又覺得不大可能,因為若是萬皓冉可以所為,他便不會真的將邱修遠斬首示眾才對。

腦子裏愈發地混亂,她擡手揉了揉眉心,合上眸子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然而下一刻,她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了過來,明溪的聲音中夾雜著絲絲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的眸子倏地睜開,手肘撐著軟榻艱難地坐起來,只見明溪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滿目的焦灼與不安。她眉頭深鎖,沈聲道,“出了什麽事,你這樣慌張。”

“娘娘……”明溪的聲音幾乎微微顫抖著,沈聲道,“江家父子彈劾席王爺擁兵自重意欲謀反,皇上已經下了旨,將席王爺革職查辦,關入宗人府!”

“你說什麽?”南泱驚呼,怔怔道,“席北舟怎會謀反?江城為何要汙蔑他?對了……皇帝不是多日未曾批過奏折了麽?彈劾的折子是怎麽被他看見的!”

明溪雙目赤紅語調哽咽,抽泣道,“是皇貴妃,她不知從哪裏得了那封折子,呈給了皇上……”

“他殺了邱修遠,如今又關了席北舟,若此時北狄來犯誰來禦敵……”南泱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死命道,“我明白了,我什麽都明白了……”

什麽狗屁和親永休戰火,都是北狄人的詭計!送來一個妖女迷惑聖心,借皇帝的手除去大萬的頂梁重臣,再伺機出兵來犯,難怪去年同北狄之戰,江城一去北狄便節節敗退,江家父子叛國投敵……萬皓冉竟然沒覺察出來麽?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不行,我要去見皇帝,我要去告訴他……”

南泱忽地從貴妃榻上站起了身子,腹部卻突然襲來一陣劇痛,她面色一片慘白,口中溢出一聲痛呼。

明溪大驚,連忙去扶她,焦急萬分道,“娘娘您怎麽了……”眼風一瞥,不禁駭然失色,朝著外頭驚惶地呼道,“去請周禦醫,去請周禦醫!娘娘的羊水破了!”

“他不能辦席北舟,不能……”南泱死咬著下唇雙眸一片赤紅——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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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力= =。。。啊啊啊,心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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