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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戰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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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放晴了一個晌午的天,到了午後又落起了雪,雪沫子仍舊漫天飛舞著,在眼前混沌縈繞成障眼的輕紗。

這日是臘月十三。

歷時數月,逼近年關的當口兒,北狄的戰事終於漸漸平息了下去,定昭王班師回朝了,陌陽城門大開,長街兩旁盡是攢動的人頭,婦孺們翹首以盼,男人們終於回來了,打了勝仗凱旋而歸,一家人終於能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席北舟頭戴花翎盔,一襲明光鎧甲及身,威武似天神下凡,這是大萬真真正正的戰神,神祇一般的存在,在黎民百姓心中有無人可撼動的地位。

戰事大捷,皇帝的心情格外舒暢,參戰的士兵均是大肆褒獎,將帥之臣更是加官進爵,且下旨在龍澤亭大擺慶功宴,為元帥以及先鋒等接風洗塵。

這個消息是在午後傳入的六宮,彼時,南泱正捂著手爐倚在貴妃榻上假寐,合著眸子涼聲道,“加官進爵?江璃蓉的兄長被晉為了什麽?”

秦婉怡捂著湯婆子坐在紅木椅上,惴惴道,“回娘娘,臣妾聽說,江城是晉為了正二品的大將軍。”

“哦?”她聞言勾了勾唇角,半開玩笑道,“兒子和老子的官兒一樣大了,江家出了個這麽個兒郎,也算是福氣不淺。”

秦婉怡的面色卻絲毫不及南泱自如,一雙美眸之中透出幾分忐忑的神色,囁嚅了半晌,方才試探著開口道,“娘娘,江氏如今光耀滿門,至於曼音閣的那位,覆位怕也只是朝夕之事……”

秦氏曾是黎妃手下的人,後來見二虎相爭,江璃蓉敗了,她便對江氏落井下石以朝南泱示好,甚至不惜出賣稱姐道妹的袁秋華,如今眼看著江璃蓉就要再度起勢,自然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南泱自然對這個女人的腌臜心思了如指掌,她心頭一聲冷笑,面上卻仍舊平靜無波,眸子徐徐睜開,瞥了一眼秦婉怡面上的焦灼,笑道,“秦采女,當初江氏長子官拜禦狄先鋒,你便應該料到有這一天。江璃蓉起勢是遲早的事,你若怕了,大可登門去向她謝罪,江答應宅心仁厚,想來也不會太為難你,本宮不會怪你的。”

秦婉怡聞言大驚,自然曉得如今的自己早已是江璃蓉除之而後快的眼中刺,若她覆位,自然沒有放過自己的道理,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倚仗著淑妃這棵大樹還可能有一線生機,否則怕是死無全屍!

她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屈膝跪了下去,誠惶誠恐道,“娘娘,臣妾心中感念娘娘恩德,早已決意為娘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萬萬不敢有倒戈的念頭啊!”說罷便狠狠朝南泱磕了三個頭。

韓宓貞眼中浮起幾絲嫌惡,抱著澍人搖晃著,見懷中的小皇子已然睡熟,便喚來了素慧將他抱了進去,又望著秦氏冷聲道,“采女若當真一心效忠娘娘,方才便不該多嘴,娘娘心中自會有定奪,何須你來提醒?”

秦婉怡低垂著臻首,怯懦道,“韓婕妤教訓的是,臣妾知錯了。”

躺了許久,南泱動了動身子要從榻上起來,明溪連忙上前扶了她的左臂,她緩緩站起身子,面上容色淡漠如斯,朝地上的女人望了一眼,不耐道,“這麽冷的天兒,老跪著有什麽意思?沒的教人瞧了去,還以為是本宮罰了采女。”

“臣妾謝娘娘恩典。”秦婉怡又叩了一回首,方才緩緩從地上站起了身子。見榻上的那位已經起了身,連忙上前幾步要去扶她的右臂。

南泱不著痕跡地推開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望了一眼,道,“時候不早了,秦采女回去歇著吧,”說罷便將右手伸了出去,窗外雪光清冷,絳色鎏金的護甲折射出道道流麗光澤,續道,“在榻上窩了大半天兒了,韓婕妤,陪本宮出去走走。”

韓宓貞柔順道了聲是,接著便起身扶過那只纖細素白的右手,眸子卻狀似頗不經意地掃了秦婉怡一眼,眼神之中盡是不屑同譏諷。

秦婉怡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面上的神色青青白白,南泱卻已經朝宮外走了過去,邊走邊看也不看她,輕描淡寫道,“你跪安吧。”

她咬了咬唇,緩緩福□子,眸中滑過一絲狠戾,垂首低低道,“臣妾恭送淑妃娘娘,恭送韓婕妤。”

雪漸漸地小了幾分,整個皇宮白皚皚一片,莽莽蒼蒼,隨侍的宮娥撐開了遮雪的大蓋,南泱緩步朝前走著,明溪同韓宓貞一左一右地扶著她的手臂。

明溪沈吟半晌,低聲朝她道,“娘娘,那個秦婉怡是個墻頭草,心思又毒辣,為了博得您的信任,不惜害死自己的姐妹,將這樣的人留在身旁,奴婢以為不妥。”

韓宓貞面上一派的讚同,頷首附聲道,“明溪姑姑所言極是,秦氏歹毒,娘娘若要用她,可得千萬三思。”

她面上卻很是淡然,聽二人一番言論,唇角一勾便揚起個淺笑,“你們說的,本宮又怎會不明白,這樣的人不除難以安心,只是如今江城封了大將軍,想也用不了多久,江璃蓉便會覆位,留著秦采女還有些用處。”

“娘娘既然有了打算,奴婢也便放心了。”明溪眸中浮起幾絲釋然,又想起了什麽,笑道,“奴婢今日聽江路德說,傳令老爺回陌陽覆職的詔書已經下去了,俸祿爵位都同過去一樣,仍舊是一品的大員丞相。難得皇上能既往不咎,娘娘如今這麽得寵,腹中又有皇嗣傍身,曼音閣的那個便是覆了位分,也撼動不得您分毫。”

南泱面上卻沒有什麽喜色,皇帝已經連著幾日未曾踏足過蘭陵宮。

那日她同皇帝提了這樁事,他雖滿口允諾,然而心思剔透如她,自然能從他的神情言談間覺出幾分端倪——萬皓冉生性極為多疑,此番是又對她生出嫌隙了。

“皇上昨日歇在婕妤宮裏的吧?”她側了側眸,朝韓宓貞望了一眼。

韓宓貞聞言微微頷首,面上浮起幾絲憂色,思量了一瞬又道,“這段日子以來,皇上大多時候都陪著娘娘,也只是昨晚歇在臣妾宮裏罷了。”

南泱見她面色有幾分驚惶,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正值壯年,血氣方剛,如今本宮腹中懷有身孕不能侍寢,婕妤能替本宮侍奉皇上,這是好事。”

韓宓貞的頭垂得極低,懇切道,“臣妾能重拾聖眷,全是仰仗娘娘的恩澤,合宮裏誰瞧不出來皇上對娘娘的寵愛,這可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她定定地望著韓宓貞半晌,眸子微動便笑了起來,笑道,“本宮也沒說什麽,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臣妾只是希望娘娘明白臣妾的心意,”韓宓貞心頭一沈,恭敬道,“臣妾絕沒有要同娘娘爭寵的念頭,若是哪日生了這樣的念頭,便教臣妾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南泱輕柔地撫上韓宓貞的細嫩的手背,笑得極為溫婉,“你的得寵本就是本宮的意思,本宮怎麽會怪你?可千萬別再說這種話,傷了咱們姐妹的和氣可不好。”

韓宓貞重重頷首,“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三人一番言談間,不知不覺便已經走到了禦花園,遠處漸漸行來了一群人,跟著的宮娥內監不提,走在前頭的兩道身影均是挺拔筆直如若青松,左方的男子一身月白曳撒玉帶束腰,披著鶴氅,如墨的青絲松松挽起,腦後別著一枝墨玉簪。右方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玄色長袍,身形威武而壯實。

南泱心頭一沈,有幾分懊惱——不過是逛個禦花園,竟也能遇上這兩尊大佛。

兩個光華璀璨的男子已緩緩走來,身旁的明溪同韓宓貞已福下了身子,連同身後跟著的一眾宮人也跪了地,齊聲恭敬道,“奴婢(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席王爺。”

她微微含首,朝兩人虛虛地屈了屈膝,柔婉道,“臣妾恭請皇上聖安。”說著便站直了身子,朝那玄衣男子微微點頭,客氣道,“席王爺有禮。”

又有許久未見,她眉宇間的嫵媚嬌婉更濃,莞爾一笑間,似平生無數風情,周遭有細雪紛飛,她一身絳色的披風映在白雪清冷的雪光中,更顯綺麗,仍舊明艷絕倫不可方物。

只是如今,這個他愛了數年的女子,已嫁作了他人婦。

席北舟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淡淡地抱拳回禮,“淑妃娘娘有禮。”

萬皓冉的眸色卻有些涼意,上前幾步替她攏了攏脖頸處的披風,尤為自然地將她攬入鶴氅裏頭抱著,沈聲道,“外頭又是風又是雪,沒事兒出來瞎轉悠什麽?朕不是叮囑過你好好在宮中將養麽,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麽還這樣頑劣。”

南泱眨了眨眼,怎麽這人今日這樣奇怪?為什麽有種在做給誰看的感覺……

她鼻尖縈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氣息,義正言辭道,“臣妾成天在宮裏窩著,再不出來走走,怕是要憋出病來。”

懷中人的笑容嬌俏明麗,萬皓冉清冷的眉眼盈上幾分笑意,禁不住低頭啄了一口她紅艷艷的唇,寵溺道,“好好,你說的都有理。”

二人的親昵調笑旁若無人,皇帝的寵溺,她眉目間的婉柔,儼然一副尋常人家的夫妻模樣,席北舟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只覺胸腔似有什麽生生裂開,拉扯得格外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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