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那麽多，還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嘛！我也想碰一次啊！”裴沛洩氣地把下巴砸在陸翩翩的肩膀上，被後者嫌棄地推到了一邊，敲了一記爆栗。

畢嫻將任務背景前前後後翻了好幾遍，茫然地撓了撓頭：“話雖這麽說，總有一種未完待續的感覺，就好像……”

“就好像這背後還有什麽人在推動一樣？”孟坡很自然地接過了話題，神色自然地任由狐疑的畢蕭打量。

“是啊，總覺得哪裏被忽略掉了……”畢嫻撓了撓頭，一臉苦惱。

“那自然是……”

“你蠢嗎？不想想白思晴是怎麽進來，又是誰讓她帶著白伊離開的？誰有這個能力，還能從中獲益，很難猜嗎？”畢蕭擡手就將畢嫻的頭發揉亂，見孟坡神色沒有絲毫波動，一時又有些拿捏不定。

裴沛還在吆喝著想碰死耗子，被陸翩翩鎮壓之後才想到財不露白的道理。幸而其他閻羅後代只顧著互相埋怨，倒也沒有太註意這個人數頗少的隊伍。

同一個地點的大型連環任務一般只有一個，剩下的小任務獎勵不多，再分配下去就更少了。見一個大型任務變成了已完成狀態，所有人頓時從鬥志昂揚狀態變成了敷衍隨緣狀態，只有極個別的人還抱有期望，不停地巡視著地盤，希望自己走大運再觸發一個大型任務。

閻羅後代的煩惱，參加拍賣會的人不會知道。他們只知道，拍賣會重新開始了，接下來，是財力和眼力比拼的時刻。

畢嫻趴在樓梯的扶手上，看著二樓鬧哄哄地出價，每次喊價之後就會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下一秒就跟擡價的混蛋推搡一番。但到最後，他們只能爭一些普通的拍賣品，因為單從財力來看，他們的確比不上三樓以上的人。

除了包間，其他幾層的布置都略顯擁擠。尤其是一層和二層，人與人之間距離很小，舉著胳膊喊價都要小心不要撞到旁邊人的下巴。都是不那麽有錢的人，又是一個地方的，大家彼此都很熟，有什麽問題，打上一架就能解決，一架不行就兩架。

三層的人行為要溫和一些，畢竟錢多了就更在乎面子，再加上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為了以後來往不尷尬，凡事總要留一線。嗯，拍賣的時候除外，喊價可沒有謙讓的餘地。

又一件拍賣品展出，一層和二層的人瞪著眼睛率先出價，一副誓將其拿下的樣子。然而，幾輪加價之後，他們便不得不安靜下來，吹胡子瞪眼看著三樓開始加價，即使不甘也無可奈何。

淪為旁觀者的他們眼巴巴地看著價格飆升，心中不免羨慕三層的人。錢這種東西，誰又會嫌多呢？

然而被他們羨慕的三層的人，也沒有他們想得那麽輕松。幾番擡價之後，他們的額頭很快冒出了冷汗，出價也漸漸變得遲疑起來。

最後，他們勢在必得的東西，被包間裏的人以更高的價格拍走。看著那件東西被人擡下去，三層的人維持著面上的鎮定，桌下的拳頭狠狠地攥了起來：如果有一天，我也有本事進入包間……哼！

“這些人啊，又開始毫無意義地互相羨慕了。”畢蕭輕笑一聲，將視線重新轉移到包間的方向。

裴沛捧著不知道第幾盒零食小跑著路過：“誰還沒個羨慕的時候啊！比如我，就超羨慕谷香齋的老板，可惜哥哥不肯讓我嗚……”話未說完，嘴巴被陸翩翩熟練地捏住。

畢蕭一臉淡定地看著裴沛扁著鴨子嘴張牙舞爪，畢嫻使勁掐了自己一把才強忍住笑意。就在這時，下方的情形再度發生變化，一層有兩個人不知道什麽緣故，居然打了起來。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不買還跟老子杠！”身穿灰色短打的黑臉男子吐了口唾沫，一把揪住了另外一個人的領子。只聽刺啦一聲，那人的領子被扯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脖子上的黑色蝴蝶形狀的印記。

“黑蝴蝶……”黑臉男子身子一抖，迅速將雙手抽回，可惜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就見那人微笑著上前擁抱住了他，然後以他的身體為屏障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右手袖子微垂，露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徑直捅入了他的腹部。

殷紅的血伴著尖叫聲向外噴湧，黑臉男子抽搐了片刻，不甘地倒了下去，臉上還掛著有些扭曲的驚恐。

重重的倒地聲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看著黑臉男子淒慘的死狀，拍賣場內瞬間鴉雀無聲。片刻之後，大家情緒爆發，跟炸了鍋一樣推搡著向外跑去。

“黑蝴蝶 ？”“黑蝴蝶！”“哇呀！快跑！”黑蝴蝶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組織，所過之處無不哀鴻遍野。如今黑蝴蝶的印記驟然出現在面前，整個拍賣場的人都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四下亂竄。拍賣場內的護衛試圖抵抗，結果被黑蝴蝶的人解決了大半，剩下的則被人群踩踏致死。

就在他們擁擠著避開手持匕首的人，一窩蜂似的向樓梯湧去的時候，側面突然又走過來幾個人。沒有驚慌，也沒有尖叫，他們只是獰笑著將衣領往下一拉，露出自己脖子上的印記，而後從腰間摸出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利器，開始了一場對生命的收割。

拍賣場內瞬間變成了修羅場，所有人都尖叫著到處跑，跑不動的匍匐在地雙手合十哀聲祈禱。在他們的頭頂上，閻羅後代禦劍於半空中觀察，時刻準備著將命不該死的人引到安全地帶。

人都說，大難不死是命不該絕。然而對於閻羅來說，如果不是那人在生死薄上的死期不是今日，他們根本就懶得出手。

再善良的閻羅，也不可幹涉生死，因果輪回，非得道者不可超脫。

“好殘忍……”畢嫻哆嗦著捂住眼睛，轉頭不敢再看。

畢蕭走過去按住她的肩膀，強行把她的手拉了下來：“趁著哥哥還能保護你，趕緊適應這種感覺。”

“可是……”渾身發冷地看著一個個人像割麥子一樣倒下，畢嫻只感到悲涼和無力。

畢蕭拍了拍她的肩膀，後退兩步沒有讓她靠過來：“妹妹，說過多少次了，死亡不是結束。就拿眼前這些人來說，前面那幾個賊眉鼠眼的家夥純粹是有人命在身，現在償命都嫌晚了；側面那幾個德高望重的的確死得冤枉，但他們下輩子可以投胎到更有力的世族當中，功德最多的那個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當城隍爺；死的最多的當然都是普通人，但是他們有嚴格的投胎時間，之後說不準會與某個天命之子結下一飯之緣……你希望因為自己的善良，結果讓落魄的天命之子沒飯吃嗎？”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奇怪呢？

“因果輪回不是一場生死這麽簡單，牽一發而動全身不過是最簡單的形容。總之，一切按照天命任務執行就好，不需要那麽多心理負擔。”畢蕭揉了揉她的發頂，一臉嫌棄地關切道。

畢嫻咬了咬唇，擡頭看向哥哥：“可是，我想出手怎麽辦呀？”

“出唄！”畢蕭攤手聳肩，一個肘擊將某個正在逞兇的黑蝴蝶殺手擊倒在地：“咱家又不是扣不起積分。”

見畢嫻眼睛發亮，孟坡上前一步，按住了畢嫻的手：“就算想出手，也要有限制，不然生死薄運轉的命運輪回就會亂套了。”隱族都知道，這是閻羅後代的必經之路，可不能由著妹控胡鬧。

旁邊畢蕭的眼神惡狠狠地瞪過來，孟坡卻沒有在意，指了指那些被殺手追得四下亂跑的人，繼續說道：“就以積分為限吧，你要保證積分不會扣成負數，這樣才可以出手。當然……”當然也可以無限制地出手，但若你一直盯著命運的每一個分支，就會發現生死薄安排的某些情節固然無情，但總體下來說，反而是生死薄安排的最為合適。

經驗豐厚的閻羅後代會隨著最合適的方式走，這種行為無可厚非。不過，冥冥之中自有變數，有些順心而為的改變，未必不能更好。

畢嫻緊抿著嘴唇，視線隨著人群來來回回，最後鎖定了三個人。這三個人身上有薄薄的功德之氣，在周圍人身上都纏著煞氣的情況下，顯得分外顯眼。

纖手往桌上一推，將堅果碰撒一地，看著殺手因為滑倒而錯過了殺人的時機，畢嫻頓時眉開眼笑。可救完兩個人之後，她就有些傻眼了，因為積分不夠了。

百冥界裏的積分與外界的積分並不通用，百冥府戰開始的時間又不長，畢嫻縱使運氣頗佳，攢的積分也只是剛剛突破兩位數而已。

咬著手指看著剩下的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畢嫻一臉沮喪。

“嗯，手滑了一下。”孟坡打開任務面板，手一抖，“不小心”給畢嫻劃過去五分。

畢蕭翻了個白眼：“年紀輕輕，身體就這麽多毛病。”然後大手一揮，將所有積分劃到了畢嫻的手上。

“哎呀呦，這地真滑！”裴沛眨眨眼睛，抱著點心盒小跑著路過，一個踉蹌，給畢嫻劃過去三分。陸翩翩繃著臉伸出手，將快要摔倒的裴沛拉住，然後手一抖，給畢嫻劃過去兩分。

“你們……”

“墨跡什麽啊！再不救就來不及啦！”裴沛可沒有煽情的想法，腳滑之後就溜走了。

畢嫻咬了咬嘴唇，雙手將桌子一掀，將殺手砸倒在地。看著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喘著粗氣後退兩步，被持劍的侍衛護在身後，她長出了一口氣。

畢蕭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難得有些和緩：“只此一次。以後你會慢慢發現，天地不仁，大道至公，生死薄的選擇，向來只有遲，沒有錯。”

畢嫻鼓了鼓腮幫子，沒有說話：我當然知道，只是，能在這一世活得更好的話，憑什麽不爭取呢？

三個人都救了，積分也清零了。看著周圍依然如同修羅地獄的場景，畢嫻嘆了口氣，忽而又想到一個問題：“哥，那種為了天下不得不死的人又屬於哪種情況啊？”

原本以為妹妹還會悲傷一陣子的畢蕭嘴角一抽，隨即慈愛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都說不要偷偷看人界的話本，人都看傻了。為天下而死？荒謬！就算世上的人都死光了，天下也會繼續存在！當然，為大義而死的人，總歸還是會有功德加身的，說白了還是因果報應。”

畢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好吧，反正最後包間裏的人會忍不住出手的。”

畢蕭沒有再回答，只是無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對玩政治的人來說，不是自己的命，怎麽可能忍不住呢？

只不過，這件事就沒必要說出來了，妹妹也未必不懂。

拍賣場上的人越跑越亂，大部分人都擁擠在樓梯附近，卡在人群中動彈不得。一個待在二樓的人靈機一動，踩在凳子上越過眾人的頭頂直接跳到三樓，落地的時候腳步不穩，差點跟端著點心的裴沛撞在一起。

裴沛動作靈巧地閃到一邊，忽見任務面板彈出，一個名為“又見玉佩不見伊人”的任務刷新了出來。見獎勵還不錯，裴沛果斷擡腿將那人絆倒，卻不見玉佩摔落出來。

“真是的，話本裏不都說，身上有什麽東西，一摔就會出來嗎？”裴沛撇著嘴抱怨著，抱緊點心盒再次將那人絆倒在地，然後對著那人上下其手，摸索玉佩的位置。

身上陡然出現爬行動物游走的感覺，那人嚇得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竄出好幾米遠。

看到一個黑蝴蝶殺手追到了三樓，陸翩翩眉頭一皺，將桌上的蘋果碰翻在地，使得黑蝴蝶殺手腳滑摔倒：“別胡鬧了，認真做任務！”

裴沛嘻嘻一笑，再一次將那人絆倒在地，同時小手往那人脖子上一伸，將掛在那裏的玉佩扒拉出來，令其自然地滑落在地上，之後便抱著點心盒退到一邊。

只聽叮的一聲，任務狀態變成了已完成。

被絆倒的殺手並未受傷，只是一擊不中覺得有些惱怒。看到面前有人摔倒，殺手一個驢打滾爬起身來，抓起掉在身旁的大刀劈了過去。

就在這時，殺手忽覺眼前一個人影閃過，胸口處劇痛難忍。低頭看去，殺手發現自己的胸口被一把精鋼長劍捅穿，鮮血正不斷地流出來，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直至徹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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