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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漫畫女主角中了遺忘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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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歌舞伎町淅淅瀝瀝落著冰冷的小雨。

松陽踩著被雨水薄薄淹沒一層的石板路,一手撐著紙傘,一手提著菜籃子,慢悠悠地往道館走。

她家大弟子當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操心過度,不肯讓她獨自出門。

松陽也是想不出辦法,只能把請求他的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希望自家大弟子如頑石般堅硬的態度也能有所軟化。

面對著她的灰發男人支支吾吾一陣又紅透整張臉,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良久低下頭無聲地做出妥協。

如此能夠奏效委實在她意料之外。

……說起來,這個季節真的有熱到腦袋冒煙的程度嗎?

木屐踏過水面帶出絲縷洇開的漣漪,又悄然隱於水窪之中。

還沒到上班的時間點,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整條道路上只聽得見她一個人清脆的腳步啪嗒聲,和雨滴濺在石面上的細碎聲響。

走過最後一個拐彎的路口,松陽略微一怔,停下腳步。

在進入道館院子之前的小巷子角落裏,蜷縮著一個被雨水淋得渾身濕透的銀發男人,他白底藍紋的和服上滿是泥點,白色的卷發也臟兮兮的糊成一團,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既看不清長相,也看不清是否清醒。

松陽駐足望了一會兒,才步履輕緩地走過去。

歌舞伎町時常見到喝醉酒後就暈乎乎地往地上一躺睡到天亮的男性,松陽多少也遇見過,並不怎麽意外。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為工作生活不如意而沈溺於酒精試圖逃避現實,印象裏自家金發的二弟子也有過這樣頹廢的時刻,因此她也只是理解的嘆息一聲,將傘撐在對方頭頂上,把濕冷的雨水隔絕在這片靜謐的空間之外。

“這位武士先生?再躺下去的話著涼生病就糟糕了唷?”

不知為什麽……明明是不相識的陌生人,對方這副淒慘的模樣卻讓她心臟輕微的發疼。

——是悲傷到要把自己扔在這片冰冷的空寂裏也不願走出來的回憶嗎?

蹲下來試圖推動陌生武士的肩膀喚醒他時,並未從他身上嗅到酒氣,再加上傳入指尖的溫度是不同尋常的滾燙,她意識到躺在這裏的男人說不定是無家可歸,又被一夜寒冷凍到發燒,因此語氣更加急促了些。

“武士先生?您生病了呢,不可以再繼續躺在雨水裏了。”

對方毫無反應,一定是病到意識不清的程度,松陽迫於無奈,只得先把傘和菜籃子放在院子大門的屋檐下,再把癱在地上的男人半抗半抱的扶起來,拖進屋子裏,呼喊大弟子出來搭把手。

“老師這是……”

發現自家老師買個菜回來附帶撿了個陌生男人,朧楞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趕緊上前幫忙和松陽一同把這個濕乎乎的男人扶到客房的床上躺下。

松陽取了幹毛巾過來,替男人擦幹臉上黏糊糊的雨水,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

……有些像金時呢。

最明顯的差異在於一個是金色直發,一個是銀色天然卷,除此之外臉幾乎一模一樣。

就算是未見過的陌生人,或許也因為這個原因,會生出幾分親切感來吧。

把幹毛巾擦到滴水,又去換來熱毛巾給人敷上額頭,松陽蹙著眉,見男人一身衣物還不斷地往外滲水,她不禁有些犯愁,又覺得拜托自家大弟子給人家換衣服不太合適。

朧大致猜到自家老師在擔憂什麽,雖然他至今還沒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還是體貼地將松陽請出客房外,三下兩下把這個陌生男人的上衣脫掉,取來自己的衣服給人換上。

……說真的,老師撿人的範圍已經從小孩子進化道成年男人了嗎。

畢竟是陌生的臉,雖說這人有七八分像某個礙眼的金發師弟,可怎麽都想不通老師把病殃殃的陌生男人帶回來的理由。

總不會是……

灰眸微冷了幾分。

朧合上拉門退出客房,在廚房找到了正在試圖煮退燒湯藥的松陽,沈聲問道。

“老師認識那個男人嗎?”

“不認識呀,只是回來的路上正好在附近撞見了——啊!菜和傘都還在院子門口呢!”

松陽驚呼出聲,端在手裏的瓷碗止不住搖晃,看得朧提心吊膽,幹脆伸手搶過來,隱隱有些後悔輕易同意了讓松陽幫他分擔家務的事。

老師總是冒冒失失的,現在又失去了自愈能力,實在沒法叫人安心。

話雖如此,他也清楚自己對老師的撒嬌毫無抵抗力,一見老師露出那種可愛的表情他就結結巴巴到講不出話,這大概是他無法改變的弱點。

退燒藥放在竈臺上溫火煮到翻騰起氣泡,朧正思考著如何給昏睡的陌生男人灌藥,松陽全身濕淋淋的提著菜籃子跑進來,冷得縮了縮脖子,並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咦……我居然會……”

這就是人類生病的感覺嗎?

松陽有些驚奇的感受自己額頭上微微發熱的觸感,見此情形的朧臉色頓時陰沈下來,心急火燎地把松陽打橫抱起來,往浴室裏一放,催促她趕緊洗澡換衣服。

“老師若是再這樣不愛惜身體,我也是會生氣的。”

自家乖順的大弟子難得對她露出嚴肅的表情,松陽自知理虧,乖乖點頭表示會註意。

她剛把濕透的外層羽織脫掉,她家大弟子猛地後退一步,放下替她準備的幹凈衣物飛快轉過身沖出門外,咚地關上浴室的木門。

松陽聽著動靜發了會兒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某些從未留意的事情。

撿到弟子們的時候他們都是孩子,多年過去他們已經長大到成年男人的年紀,再習慣於從前那樣親密無間的相處,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適?

想起那天晚上金時與她談過的話,松陽窩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裏嘆氣。

金時……留下那個奇怪的問題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道館見她。

盡管他問完以後就又變回那副笑哈哈的爽朗樣子,言不由衷地解釋說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其他意思,隨後也不等她開口,就頭也不回地遁入夜色中消失。

到今日為止,已經整整一周沒同金時見過面。

找個時間去看看他?還是……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她腦子裏閃過,到水逐漸降溫,松陽才回過神,匆忙忙地起身換好衣服。

她走出浴室,正碰見虛面無表情地合上客房的拉門,轉過頭來看她的表情極為古怪。

“裏面的武士先生醒了嗎?”

虛給了她一個“你又在玩什麽白癡游戲嗎”的眼神就揚長而去,今天看來也不打算開口說話。

松陽心知虛不會回答她,自己上前幾步推開客房拉門去看。

陌生的武士先生還昏迷不醒的平躺著,被褥蓋到他胸口,他濕透的衣物被換下來放在一邊。客房中間的暖爐冒著暖乎乎的熱氣,在落雨的夏季低氣壓中,讓屋子裏的氣息悶悶的透不過氣。

松陽把面對院子的窗戶稍微拉開一條縫隙,玻璃滑動發出的窸窸窣窣聲響似乎驚擾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她一回頭,就和那雙陡然睜開的蒼紅瞳眸對上眼。

“武士先生?好些了嗎?”

陌生武士看上去還有些不甚清醒。

松陽走過去在床邊蹲下,把蓋在他額頭上毛巾取下,用手背試探他額頭的溫度,確認那份病態的滾燙退去之後松了口氣。

男人的視線在剛同她撞上時爆發出異常強烈的光彩,然而或許是聽出她言語裏的疏離,這光彩便倏地消散,眼裏只剩一片空茫茫的死寂,卻還倔強地盯著她一眨不眨。

松陽被他看得有些不明就裏,困惑地眨眨眼睛,輕聲問道。

“武士先生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是我讓你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人嗎?為什麽會對我露出宛如被人拋棄的絕望眼神呢?

對方緊抿著唇沒有回話的意圖,面上神情有幾分狼狽不堪。他只小幅度動了動肩膀,掩藏於被褥下的手臂掙紮著似是要起身,又像是處於脫力狀態而很難發揮出支撐他身體的力氣,頹然垂下肩膀。

那雙緊盯著她的紅眸也隨著他扭頭的動作移向窗外,面向她的側面透著說不出的落寂。

松陽也猜測不出他心裏的想法,權當他由於身處陌生環境而有所顧忌,溫聲向他解釋。

“武士先生在我家門口病倒了,所以姑且把你帶回來啦,我並不是什麽可疑的人物——啊,應該先自我介紹來著,我叫吉田松陽,這裏是我家的道館喔。”

她等了一會兒,並未得到回應,也不意外,想著讓對方先安心休息,打算再去換條熱毛巾,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男人低啞得近乎撕裂的嗓音。

“為什麽……”

松陽怔了怔,轉過身。

銀發的陌生武士凝視著她的神色既覆雜又過分沈重。

聲音幹巴巴的發澀。

“……不認識我,為什麽要把我這種陌生人帶回來……”

松陽抵著下唇作答。

“唔,自家門口躺著病重的武士先生,當然會伸出援手吧。”

男人看上去並不滿意這個回答,皺著眉頭,唇角繃成直線。

他的嗓子想必是被高燒折磨得難以發聲,喉嚨像勒緊看不見的弦,艱難地從縫裏擠出清晰的字句。

“你對所有人……都這麽沒戒心嗎。”

猜想對方是在別扭地表達關心,松陽朝他彎了彎唇,試圖寬慰他話語裏未能隱藏的焦慮。

“武士先生可不要小看我呀,危險的家夥可不敢靠近這裏——”

“所以說……直接送去醫院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要理會我……”

不知對方為何糾結於這個問題,松陽見他說兩句就開始咳嗽,趕忙去打了杯水,把他攙扶著坐起來餵他喝水,又輕輕拍他後背讓他順氣。

——明明是未曾相遇過的陌生人,為何這份絕望讓她心裏也沈甸甸的呢?

銀發男人默不作聲地喝完一杯水,放下玻璃杯,維持著低垂著頭的姿態,又啞著嗓子問了一遍。

“不認識的話……為什麽要帶我回來。”

聽上去已然忍受著不能言喻的痛苦。

松陽被他問得有點發懵,一時間答不上話,半晌才遲疑不決地回答。

“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對他而言,自己的答案尤其重要嗎?

“也許……武士先生讓我覺得很親切吧。”

並不是為武士先生與她家金發弟子極其相似的相貌。說來奇怪,只是看見他的那個瞬間,就覺得無法對他放任不管。

“……我雖說不記得見過武士先生,但武士先生是不是有在哪裏見過我呢?或者說武士先生聽說過我的名字?武士先生的名字又是什麽呢?也許我能夠想起來呢?”

她面前的男人面對這一連串問題又把唇抿緊,那雙紅眸裏的情緒混亂地交織著。

松陽耐心地等他組織語言,可他最終仍未吐露半個字,只一語不發地垂著眼簾,滿頭銀發卷毛也沒精打采地癱軟著,整個人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憐。

——客房的拉門發出聲響,灰發男人端著退燒湯藥走進來,見松陽如預想中那樣待在這個銀發男人身邊,灰眸略微暗了暗,落在陌生武士臉上的目光極不友好,語氣仍是往常那般溫柔關切。

“老師原來在這裏……我把煮好的退燒湯藥拿過來了,老師也記得喝一碗。”

僅僅是長相跟那個家夥相像的陌生男人,也會讓老師這麽在意嗎?

銀發男人擡起眼皮瞥了表情不善的朧一眼,又冷淡地收回視線。

“我也要喝嗎?”

松陽好奇地望著瓷碗裏黑漆漆的散發著苦味的液體,腦海裏浮現出曾經喝過的各種古古怪怪的毒藥。她嘗試著輕抿一口,微蹙起眉仰頭喝完,不禁感嘆道。

“治病的藥居然也是很難喝的東西呀。”

……難怪銀時小時候一定要含著糖才肯喝藥——欸?銀時?這是誰?

突然蹦出來的陌生名字令她微微發怔。記憶仿佛又變得模模糊糊的,連帶著跳出某種奇異的違和感。

……有哪裏不對勁嗎?

松陽捧著瓷碗發了會兒呆。眼前出現的依舊是自家二弟子金色的直發和漫不經心的臉。

她悄悄瞥一眼氣息消沈的銀發武士。對方半張臉都被銀白的卷毛遮掩住,繃緊的唇線流露出些許讓人悲傷的感覺。

“老師?怎麽了嗎?”

朧見她咬著碗邊沿神游,忍不住擔憂地出聲喚醒她。

松陽回過神,斂起眼底的思慮,安撫性地朝朧彎起眼角,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瓷碗,輕聲道。

“只是不太適應藥的味道——說起來,武士先生也該喝一碗退燒藥才行。”

她把裝著藥湯的水壺提起來往空碗裏灌。朧來不及阻止,眼看著陌生的銀發男人接過自家老師方才使用的瓷碗,面無表情地一飲而盡,不由冷了臉。

——這家夥分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卻讓他擁有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老師為什麽不把那個陌生男人送去醫院呢……莫非是因為他長得像金時那家夥嗎?”

從客房裏出來,松陽聽自家大弟子帶著不讚同的語氣問起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位武士先生頗為急切的追問,她猶豫了半晌才開口。

“那位武士先生……給我很熟悉的親切感呢,總之還是想等他身體恢覆再做決定……”

雖然是沒由來的感覺,可看著那張與自家金發弟子如出一轍的臉,內心所泛起的情緒卻與面對弟子時截然不同。下意識地,她並不希望這位武士先生離開。

……果然很奇怪,對吧。

這種太過於微妙的心情她也不知道如何同自家大弟子說起,聽起來怎麽都有些像以前在百音小姐書櫃裏閱讀過的那些少女漫畫裏的情節,實在難以啟齒。

灰發男人把眉頭擰得很緊,滿心滿眼依舊是對陌生客人的戒備,只是在自家老師軟乎乎的笑容裏,也沒法講出把人趕走的話。

到底為什麽會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有這種程度的警惕與敵視,他也說不清楚,卻本能性地因此感到不安。

——心中時常還會湧動著想要抓住什麽的渴望。

“……老師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會拋下我,對吧?”

腳步聲在回廊上戛然而止。

男人的嗓音低沈得透露出些許沈悶的壓抑感。

驀然被這麽問,松陽也楞了一下,理所當然地作答。

“那是當然的呀,我不會拋下朧。”

——從那時能夠再握住他的手,就不會留下他獨自一人。

“朧怎麽突然——”

“老師。”

朧少見地打斷了她的話。

他一貫被道館的孩子在背後吐槽面癱臉、不近人情,滿臉兇巴巴,但這一刻他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眉眼間的緊澀全都化成暖意散開。

揚起唇角的淺淺笑容讓他平日緊繃的情緒完全柔軟下來,那雙灰眸裏隱約閃著灼灼的光,落在松陽面上的眼神裏似有柔腸百轉的眷戀情絲。

聲音亦帶著繾綣而溫柔的愛意。

“老師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是金時篇~松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去審視銀,會怎麽樣呢~

寫著寫著朧就告白了……咳咳,感情線真的很難預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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