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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到了會近鄉情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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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桂顯然不會告訴松陽這些。

他正在考慮如何對松陽解釋私塾被燒毀的情況。

這也是銀時百般不願放松陽回長洲的原因所在,但桂還是以“老師總有一天會想起來”說服了銀時。

他知道銀時在害怕些什麽,老實說他也不敢回憶起那些過去。

現在的老師還沒有想起來死過一次的事,更不可能想起為何而死,又是死在誰手上。

那不怪銀時。

桂當然知道背後黑手是誰,否則他也不會為了這個目的而進行在他人眼中可笑不正經的攘夷行動。

想要尋找江戶的黎明,不是玩笑,是他畢生要貫徹的,對這個奪走老師的世界的顛覆。

“沒有啦,那家夥總是獨來獨往的,真是的,一畢業就拉黑老同學那種家夥一點都不可靠,老師以後千萬不要被這種類型的男人欺騙了喔!結婚也還是要找銀時這樣的好男人那樣我才能……”

然後腦門被木板砸了一下,是伊麗莎白生氣地舉起牌子。

“桂先生請好好指路,不要對松陽前輩說奇怪的話。”

“嗚嗚嗚伊麗莎白越來越兇了……”

一路這麽閑聊著,到達長洲時則是臨近那天的日落。

松陽跟著桂和伊麗莎白去他們在長洲的落腳點走了一圈,桂就先去走親訪友振奮軍心,留下伊麗莎白陪著松陽。

松陽對這附近的場景有種本能上的熟悉,打算出門走走,伊麗莎白自然跟了上來。

她沒忘記戴好偽裝的假發和口罩,小心翼翼地將原本的頭發藏好,穿著的衣服是新八的姐姐阿妙借給她的振袖和服。

那也是位性格友善的好姑娘(銀時+新八:你確定???),松陽與她相處的很好,廚藝上也同命相憐一般的糟糕,對於養孩子的經驗也很有共同話題。

並且在知道松陽是銀時的老師後,也沒有對她那副異常年輕的外表有疑問,只是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銀時,又微笑著詢問松陽。

“和松陽前輩這麽投緣的話,我免費處理這種對自己老師下手的天然卷人渣喲。”

“送衣服之外的多餘行為不要扯上阿銀拜托了!”

松陽不太明白他們在交流什麽,不過還是友好地拒絕了阿妙的建議。

“沒關系呀,銀時是為了保護我才這麽說的。”

“……相當天然呢,松陽前輩的話。”

那時阿妙無奈地搖搖頭,作出這樣的評價。

萬事屋的日常總是熱熱鬧鬧的,白天會有兩個活力無限的孩子來上班,時不時就會有樓下的天人女員工上門收房租,松陽聽到動靜想去看看時就會被銀時慌慌張張地推進臥室裏,自己去想法設法把人趕走。

銀時出去做任務的時候,松陽有時在陽臺上發呆,就能看見萬事屋三人組吵吵鬧鬧地追著什麽從樓下經過,銀時會下意識的擡頭,對上松陽的目光後又飛快的移開眼。

——銀時還是那樣別扭。

松陽漸漸想起和幼年的銀時相處的記憶,想起自己從哪裏撿到了銀時,帶著那時還瘦巴巴的銀時到處旅行最後在哪裏定居。

只是還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但她知道自己的龍脈體質和強大到被常人忌憚的實力,和對戰鬥,戰場的熟悉感,這令她也隱隱有所猜測。

以及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人,虛。

——但這些必然不能講給那兩個孩子聽。

松陽清楚自己的性格,過去的她絕對是為了牢牢保護住那些孩子,而隱瞞著自己真實的身份。

這也是她想回長洲看看的理由。也許她會在那裏留下什麽重要的東西。

松陽幾乎是遵循著身體的記憶在往前走。

她穿越過了一片漂亮的田野。

夕陽的顏色落在她眼中,遠處殘敗的景象令她楞在了原地。

是戰爭嗎?

她記憶裏應該是熱鬧的村子只剩下殘垣斷壁,看起來斷絕人氣已許久。她跨過那些廢墟繼續向裏走,終於走到了在村子的角落裏那本該是私塾的位置。

——但只有一扇還算像樣的門,和門前與周邊景象完全相反的生氣勃勃的松樹還在。

剩下的便是如同被火燒過一般的灰燼和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斷裂墻壁,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昔日的畫面一個個從她腦海裏跳躍過,快的險些抓不住。

松陽站在那扇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木板跳入了她視野之中。

“松陽前輩不要難過,這都是戰爭造成的,雖然私塾不在了,但桂先生和銀時先生都還在。”

那麽其他學生呢?

松陽下意識的想要這麽問,卻又想起桂並不在這裏。

但她想起了從這裏被帶走的那一晚。

那個孩子,銀時,彼時狼狽的跪在地上,無能為力地看著她的背影,喊她名字的聲音那麽悲愴,仿佛十年之後,少年那個聲音還清晰的回響在耳邊。

“松陽!”

松陽不由的向前走了一步,跨過那曾無數次被她,或者是私塾的學生們跨越過的門檻。

她從這裏往返了無數次,只有一次她離開了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終於償還了這最後一次。

孩子們天真可愛的身影向她跑了過來,又在蒼涼的夕陽下消失。

等待她回家的那些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我回來了喔。”

是歸去的地方。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這裏。”

伊麗莎白在松樹下挖坑的同時,還不忘舉起牌子給松陽解釋。

“桂先生說過,銀時先生在出發之前把松陽前輩留下的那個盒子埋在了松樹旁邊。”

松陽見伊麗莎白用小短手挖得艱難,便勸說他放下鐵楸,接替伊麗莎白的工作繼續往下挖,沒幾下就把一個生銹的鐵盒子挖了出來。

拿到手的那一刻,她就明白這一定是自己留下的物品。

盒子裏裝著的是一些陳舊的小物品,還有許多泛黃的紙張,上面則是孩子們稚嫩的字跡。

還有一個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而這些名字的主人,如今又長眠在哪裏呢?是在哪一片戰場之上嗎?還能找到嗎?

松陽知道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她只是在為桂和銀時,以及高杉,這三人還活著這件事而為他們感到欣慰。

然後她珍惜地將盒子蓋起來,把上面殘留的灰土清理幹凈,抱在胸前,打算轉頭回去。

——這時松陽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氣息。

在她背後出現的人也並沒有隱藏氣息的打算,徑直朝她走過來,冷冰冰地出聲道。

“你們是什麽人。”

松陽覺得有點奇妙。這副宛如私塾主人一般的口氣,她竟然沒產生任何負面情緒,這個有些滄桑的聲音也讓她感到了幾分熟悉。

“請站在那裏不要動。”

她壓低聲音這麽說道。確保這個聲線與自己真實的聲音完全不同,她才轉過身,打量這突來的訪客。

來人是一身浪人的樸素打扮,戴著草帽,暗灰色的發絲散了些出來。是位個子高大的成年男性,氣息也冷冰冰陰沈沈的,露出來的臉普通到沒什麽特征,對於松陽來說也很陌生。

而那個男人自從松陽轉過身之後就僵硬地定在那裏,那張陌生的臉對著她,松陽註意到這個男人有一雙和臉並不匹配的眼睛。

那雙看著她的眼睛寫滿了陰霾,又流露出覆雜的猶豫和膽怯。

是易容嗎?松陽不由作出這樣的猜測。

她確信這張臉並非她學生中的某一位,與盒子裏,或是她記憶裏任何一個名字都對不上號。

這種忍者刺客常用的偽裝手法仿佛能說明這個男人的身份,顯然對方並非普通武士,可能是懷有目標的暗殺者,總之是麻煩人物。

但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叫她很懷念,讓她覺得不能就此放對方離開。

保險起見,她還是詢問道。

“你也是這私塾的學生嗎?”

男人因這個問題而產生了強烈的動搖。盡管能被察覺的反應很微弱,但松陽看的出來這個男人正在顫抖。

他低著頭,緊緊盯著地面,好像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他萬分痛苦,以至於連開口的聲音都沙啞到幾乎聽不清。

“我……是的。”

說出這個答案,那陌生男人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柔和起來,方才凜冽的氣勢突然褪去。

他又緩慢地重覆了一遍。

“我曾是這私塾的學生。”

“是這樣嗎?”

松陽看著他,不由得好奇對方偽裝下的真容。

對方在說出這個身份的時候,口氣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驕傲感,似乎對於這個男人來說,身為松下私塾的學生是一件讓他驕傲的事。

這並非偽裝或者謊言該產生的情緒。

——大概是看出了松陽的疑慮,又或者是誤會經過偽裝後的松陽也是私塾學生,男人主動解釋道。

“我是在你們之前的第一個學生,所以你不可能見過我。”

這令原本打算走過去和他進一步交談的松陽吃了一驚,停下腳步。

正因為對方看起來沒有一句像是謊言,松陽才覺得苦惱。

她第一個學生,難道不是銀時嗎?是在遇見銀時之前認識的人嗎?那麽這個男人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

和這個男人的過去又是怎樣的呢?為何無論是銀時還是桂都沒有提到過還有這個男人存在呢?是她沒有提起過嗎?

松陽決定停止和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要求道。

“可以把你的易容拿掉嗎?”

說完她不由楞了楞。因為有些心急所以忘了壓低聲音,她剛才完全是用本音開口,若對方是熟識他的人大概很快就能從聲音裏聽出來。

果不其然。

自稱是她第一個弟子的男人擡起了頭,唯一未被偽裝的那雙眼睛死死釘在她身上,流露出巨大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你的聲音……”

——松陽越過他的肩膀,看見了不遠處正在往這邊前進的桂和一隊攘夷志士,男人顯然也察覺了這點。

松陽不確定他有沒有因此認出自己,但這個男人的確沒時間繼續追究下去了。

在桂的目光轉向這個方向之前,男人便在松陽的註目之中,飛快掠過她身邊,在山林之間消失。

松陽迎著伊麗莎白的視線,輕輕搖頭,小聲請求他對桂隱瞞下這次偶遇。

她直覺桂和銀時並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存在。

“哇嗚,老師為什麽帶著伊麗莎白過來了啦,不是說和我一起過來的嗎!結果伊麗莎白和老師的關系越來越好了嘛!”

桂完全不介意在場部下灼灼的視線,一頭撲進松陽懷裏,便感受到那個鐵盒冰涼的溫度。

他僵了僵,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查看松陽的表情,猶猶豫豫道。

“老師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而松陽只是彎了彎唇角,伸手撫摸桂的長發。

“我記得,小太郎在就業調查的報告裏寫過,想要當上總理大臣對吧?”

“老師想起來了嗎?”

桂驚喜的睜大眼睛。一談到感興趣的話題他就容易喋喋不休起來。

“這是我非常重要的人生目標,不只是就業調查報告而且在作文‘我的老師’裏我也用了八百字的篇幅去闡述我受老師的教誨當上總理大臣以後要推行的各項措施和法律結果被銀時嘲笑說我異想天開還好老師給我評了優等!最喜歡老師啦!”

“那篇作文也有收藏在盒子裏喔。”

“是桂先生少年時的大作嗎!”

“我們可以看看嗎!”

“請松陽大人務必讓我們傳閱誦讀!”

一幫攘夷志士熱情澎湃目光發亮地盯著松陽抱在手裏的盒子,讓松陽都有些不太適應,抽了抽嘴角。

“……這個倒沒問題啦,不過小太郎?”

“哦哦!以我的作文為目標,大家一起努力吧!”

“哇哇哇!這就是桂先生年少時偉大的著作嗎!”

和桂聊天果然一不小心就會被帶進奇怪的話題裏呢。

松陽看著那些興致高昂的攘夷志士們,笑著搖搖頭。一邊的桂轉過頭來看向她。

“老師突然說到這個,還有別的原因吧。”

“啊,是這樣沒錯喔。”

松陽嘆了口氣。懷裏抱著的盒子不知為何變得沈重許多。

這裏面承載著的不止是那些孩子們所帶來的溫暖記憶,還有那些孩子們純真的夢想和對未來的期待。

——卻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等到桂當上總理大臣的那天,我們就一起來把私塾重新修建恢覆吧?”

“這個是當然的啦!”

“還有……私塾裏的學生名字都記在這裏,我想,到時候給那些過世的孩子們立慰靈碑,就放在松樹旁邊的位置,這樣,他們也能夠回家吧。”

桂知道松陽一定能猜出背後的真相,可當松陽真的提起這些對攘夷時期的他們而言十分痛苦的記憶時,他又覺得鼻子一酸。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對著神情溫柔的淺發的師長揚起明媚的笑容。

“都聽老師的!”

——只要這個人還在,就還有能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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