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年代文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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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九一又在屋裏面呆了一會兒,才推開門出去。
這是一九七八年非常平凡的一個早上,冬天剛剛過去,春天才探出腳步。
早上的空氣還很涼,門外是一片濃重的霧氣。
光是站在門口,時九一便感覺到了一股濕寒。
時九一深吸了一口獨屬於這個年代的空氣，又慢慢吐出來,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這個狹窄、破舊的院子。
四十平米的大小,靠著遠門左邊的位置是豬圈和雞圈，再後面是一小塊修整的很好的菜園子，即便是霧氣深重，裏面的菜依舊可以看出來青翠欲滴。
右邊有一顆棗樹,剛開始發芽。
記憶裏面，到了夏天,棗樹就會結果子,那是家裏面的人唯一不多的水果。
正想著的時候，時家阿婆從霧氣中走出來，見到時九一站在門口，免不了問上一句，“你怎麽起這麽早？等會兒還要上工,不再睡會兒？”
眼前的老人銀發，臉上溝壑縱深，腿腳有些不太利索了，拿著根拐杖。
另外就是眼睛也有些不太好，是年輕的時候熬夜做了太多的針線活導致的。
時九一學著原主上前扶著阿婆,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菜反問了一句，“您怎麽不多睡會兒？”
阿婆嘆了口氣道：“年紀大了，睡不著了。”
她坐下，往屋裏面看了一眼，沒有見到毛妮兒，就問道：“毛妮兒呢，醒了嗎？”
時九一冷不丁回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毛妮兒是誰。
他想了想，發現好像他一直忘記註意原身留下的這個女兒了。
就在時九一想著怎麽回答的時候，阿婆一巴掌拍在時九一的身上，指著他道：“你啊你啊，你說說這都過去了多久了，那個女人也離開了，你們也離婚了，你怎麽還是一副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是想氣死我啊你！”
時九一：“……”
他開口，時家阿婆又來了，“那個女人到底是有多好，啊，以前你被她呼來喝去的，結了婚又把她當祖宗一樣伺候著，你說說咱們家哪點兒對不起她了，為了一個高考，硬是要離婚，就連孩子都不要了，就連我們說讓她高考，不用離婚也不聽，就像是我們要害她一樣，哎！我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麽，真是作孽啊！”
“我告訴你啊，你不管咋樣都不許再惦記著那個女人了，她現在考上了大學，是城裏人了，以後要吃公糧，和我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的，以前她就看不得上你，現在你以為她還能多見你一面嘛，現在她只會更加看不上你，看不上我，覺得我們這樣的人就是她身上的汙點，我算是看透了，我告訴你，你也一樣，不要再想她了……
時九一：“……”
算了，他還是等時家阿婆說完再說吧。
絮絮叨叨了許久，時家阿婆才算是放過時九一。
時九一抹了一把額角的虛汗，腳步虛浮地回了房間。
毛妮兒，也就是原主的女兒此刻正坐在床上眨巴著眼睛看著時九一。
時九一腳步微頓，後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一直以來他就有個毛病，害怕小孩子。
尤其是最初的那個世界裏，他見識過朋友家裏面的孩子是什麽樣子的。
五六歲的年紀是最淘氣的時候，說不聽，打不怕的，還愛哭，讓人完全手足無措。
是實實在在的熊孩子中的熊孩子，超級無敵破壞王。
且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和人打鬧，有事沒事就在你身上撓一把抓一下，或者又是“嘿哈”兩聲要打架，就時九一認識的不少人家中的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一個不這樣的。
活脫脫的土匪頭子的幼小版。
時九一站在門口盯著床上的毛妮兒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小姑娘順著床沿溜下來，時九一依舊擡不動腳。
時家阿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見時九一沒有幫孩子穿衣服不說，竟然還像個木樁一樣杵著不動彈，忍不住又拍了又拍了他一巴掌。
“你站在這兒幹什麽呢，還不趕緊給毛妮兒穿衣裳，難道你還指望我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婆子給她穿，還是指望她一個小娃娃穿這些厚衣裳，再給孩子給凍著，趕緊的！”
時九一動了動手指，實在覺得對著孩子有些艱難。
直到時家阿婆又拍了他一巴掌，他才慢吞吞地挪動腳。
到了床邊，時九一回憶了一下原主是如何照顧眼前這個孩子的，又見劇情中這個孩子還挺乖的，才勉強做好心理準備。
還好有原主的身體本能，加上記憶，時九一算是順利地幫毛妮兒穿好了衣裳。
就在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的時候，毛妮就拿了梳子遞到時九一的手中，“爸爸，梳頭。”
時九一：“……”
行吧。
新上任的時·父親·九一拿著梳子，開始僵硬地給小姑娘梳頭。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毛躁的頭發梳平，又幫小姑娘紮了兩個小辮，結果小姑娘晃了晃腦袋，皺著小腦袋看著時九一道：“爸爸，您今天紮的辮子一點也不好看，你看都松了。”
時·新上任的父親·九一：“……”
沒辦法，時九一只能重新拿起梳子，再次別扭地給小姑娘梳頭。
直到小姑娘皺著小眉頭勉強通過了，時九一才同手同腳的出門。
這時候，時家阿婆已經燒好了早飯。
小姑娘已經自己打了水洗臉，時九一見小姑娘顫顫巍巍端著一個比她都大的臉盆的時候，順手接了過來。
等到放下的時候，他才忽然覺得這具身體的本能實在是厲害。
不過看著只到他大腿的小姑娘，時九一想了想道：“要不要我幫你洗臉。”
畢竟是個小孩子，應該也不怎麽會洗臉吧。
結果小姑娘搖搖頭，踩在小凳子上面用洗臉架上的破毛巾洗幹凈臉和手，又拿了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碗接了水，開始刷牙。
時九一這時候才想起來劇情當中，因為殷真如的大小姐脾氣，時家人不得不配合她的生活習慣。
比如每天洗臉、刷牙、洗澡這些。
尤其是刷牙的習慣。
雖說這樣浪費錢，在這個時候的鄉下人來看就是作，但對時九一來說真的是難得的好習慣。
他跟著一起刷牙洗臉，吃了飯後，就扛著鐵鍁和時家阿婆打了聲招呼，然後按照記憶去挖水渠的地方去了。
挖水渠的活已經開始好幾年了。
主要就是方便農田灌溉用的，源頭是市裏面的南灣水庫，支流就是所有的縣鎮灌溉不方便的地方。
從一九七四年到現在，時東方作為壯勞力，已經在這裏工作好幾年了。
因為這具身體的本能，時九一幹活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別扭，不過他也沒有覺得輕松。
他，說白了就是兩輩子都是碼農，幹的都是坐辦公室的活，哪裏做過這種強度的勞動。
忙了一整天，時九一按照記憶裏面的把分給他的那一塊厚厚的鍋巴帶回家交給時家阿婆，就坐在椅子上不動了。
時家阿婆收好鍋巴後見時九一不動彈，就走過來用拐杖敲了他一下，“你又坐這兒想什麽呢，一身的汗，還不趕緊端了熱水洗洗，仔細等會兒汗幹了，你再給感冒了！”
時九一勉強支起身子起來去端水洗澡，走到一半的時候，時九一忽然間就回頭對時家阿婆說：“阿婆，你說我們也進城怎麽樣？”
“你說啥？”時家阿婆皺眉，臉上的溝壑都褶皺在了一起，透著一股你再說一遍就要小心挨揍的模樣。
時九一想著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幹脆就搖搖頭道：“沒啥。”
轉身去端水洗澡了。
時家阿婆看著時九一的背影，忍不住嘆氣搖頭，“造孽啊，怎麽就攤上那個女人了呢，看給迷弄得……”
一低頭，見到毛妮兒站在她的身邊，時家阿婆瞇了瞇老花的眼睛，又摸了摸毛妮兒的腦袋，低聲問道：“毛妮兒啊，你爸說想要進城找你媽，你想去嗎？”
毛妮兒立刻抱住了時家阿婆的腿，臉埋在時家阿婆的腰上，一邊搖頭一邊道：“毛妮兒不去，毛妮兒就想和爸爸還有太太在一起。”
毛妮兒從小到大就沒有得到過殷真如一個好臉色，另外一直被殷真如嫌棄，雖說年紀還小，但是心裏面並不喜歡殷真如這個母親。
時家阿婆笑了一下，又摸了摸毛妮兒的頭發，臉上的褶子也舒展了許多。
“毛妮兒乖，你要聽話，別學你那個笨蛋爸爸，他啊，就是死心眼，你媽以前在家的時候，咱家過得是什麽日子你也記得，她一直就看不起咱們，也不喜歡你，現在她進了城考上了大學，是城裏面的人了，以後吃的是公糧，和咱們就更加不同了，咱們啊，高攀不起！”
毛妮兒又用力抱緊了時家阿婆，“太太，毛妮兒知道，毛妮兒也不要媽媽。”
時家阿婆點點頭，“好……”
時九一洗好澡出來見到的就是這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的場面。
他頓了一下，問道：“怎麽了？”
時家阿婆沖著時九一“哼”了一聲，就連毛妮兒也沖著時九一撅嘴。
時九一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還想要再問，時家阿婆就道：“開飯了。”
一頓紅薯稀飯就鹹菜下肚，時九一更加堅定了要進城的心態，也忘記了之前還想要的事情了。
飯後，時九一就洗碗。
然後又被時家阿婆央著給毛妮兒洗澡。
她的原話是，“毛妮兒有好幾天沒洗澡了，白天一直聽她說身上癢，你等下給她洗個澡。”
時九一本能想要拒絕。
他一個大男人，給一個小姑娘洗澡，這根本不可能的好嘛！
可是轉念一想，這又是原主做慣了的事情。
而他現在就是時東方，毛妮兒的爸爸，阿婆的孫子。
難不成讓年紀很大又腿腳不便的阿婆去洗？
時九一抱著一種上戰場的心態去了，小姑娘很乖，並沒有胡鬧，時九一用著別扭的心態幫著小姑娘洗了澡。
然後又抱著小姑娘去睡覺。
小姑娘中途一直都很乖，直到時九一要出去的時候，才忽然間拉住時九一的手。
“爸爸。”小姑娘在後面軟軟糯糯地喊道。
語音當中還有一些害怕。
時九一回頭，小姑娘眼睛眨了眨，盯著他問道：“爸爸，你要去城裏面找媽媽嗎？”
這些年的記憶和習慣已經讓小姑娘很清楚媽媽不喜歡她，也不喜歡這個家。
她從小就是爸爸和太太照顧，對於一直看她不順眼甚至還會偷偷打她的媽媽，實在沒什麽感情。
媽媽走了，她心裏面其實是高興的。
但是她不敢說。
現在爸爸要去找媽媽，那媽媽回來了以後，家裏面又變成以前的樣子了，怎麽辦？
小姑娘抿著嘴，越想就越覺得委屈，實在忍不住，“哇”就哭了出來。
時·新上任·爸爸·九一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阿婆聽到哭聲，踢踏著破鞋從她的房間裏面出來，時九一才覺得終於有救了。
他連忙讓開空間給時家阿婆，看著時家阿婆濕漉漉的腳，忙道：“我去倒水。”
他走出門，把空間讓給裏面的一老一小，去了時家阿婆的房間幫著她倒了洗腳水。
時九一又順手洗了臉和腳，等到屋裏面沒有哭聲了，他躊躇了一會兒，才推開門進去。
裏面的一老一小聽到動靜就立刻擡頭一起看他。
時九一忍不住後背一緊。
時家阿婆沖著時九一冷哼一聲，毛妮兒則抱著阿婆的胳膊，沖著時九一癟嘴。
還挺委屈的。
時九一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秒，時家阿婆就開始了新一輪的教訓。
時九一幾次想要插話都不行，只能低著腦袋任由時家阿婆嘮叨完。
等到時家阿婆說累了，還讓他倒了杯水給她潤潤喉。
時九一能怎麽辦呢，只能聽話了。
趁著時家阿婆喝水的時候，時九一才對著時家阿婆道：“阿婆，我想去城裏面不是因為殷真如，我這些天想的是……”
還沒說完就被時家阿婆打斷，“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你好端端的想去城？”
顯然對殷真如很有意見。
頓了兩秒，又咳嗽了一聲道：“沒證明沒文件的，你以為城是那麽好進的，我看你真是糊塗了。”
“不是，”時九一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想進城，當然不是隨隨便便就進去的，阿婆，我想的是也去參加高考。”
時家阿婆：“啥？你說的啥？”
時九一心道我就知道說出來能嚇到人，不過他依舊道：“參加高考。”
時家阿婆伸手摸了摸時九一的腦門，“沒發燒啊，怎麽說胡話了。”
“阿婆！”時九一拿住時家阿婆的手握住，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和你說的是認真的，小時候，我也上過小學，識得一些字的，現在國家恢覆高考，那些去參加考試的我看也有很多只上了小學的人嘛，也有考上的，我也想試試，這樣的話，就不用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了。”
時家阿婆楞了楞，半響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啞著嗓子道：“我們這些老農民，那個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過來的，咋就你會胡思亂想呢，那可是高考，哪能是你想考上就考上的。”
“可殷真如就考上了啊！”
時九一原本是不想提起殷真如的，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是覺得殷真如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時家阿婆一聽時九一提及殷真如就作勢要打他，但見時九一笑嘻嘻的模樣，想著他這些年過的也苦哈哈的，又舍不得。
手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嘆了口氣。
時九一又道：“阿婆，殷真如才初中畢業，這些年在鄉下，以前她在知青點看不看書我不知道，但是她自從嫁進了咱們家，就一直沒有看過書，她都能考上，我就不相信我考不上。”
時家阿婆又嘆氣，“那人家好歹是城裏人，是初中生。”
“初中生怎麽了，她下鄉十多年，又沒有看說，學過的東西早就忘了，也不見得比我這個小學生強多少！”時九一道。
“你就犟吧你！”時家阿婆又拍了時九一一巴掌，恨恨地回了自己屋。
時九一知道這是不管自己了，高高興興的關了門躺下睡覺。
見毛妮兒一直在旁邊盯著他看，時九一想著她剛才委屈巴巴的模樣，就道：“毛妮兒放心，爸爸不去找你媽媽，爸爸進城是想要讓你過好的生活，接受好的教育，看一看外面廣闊的天空和無垠的世界，人啊，只有走出去，才會知道世界有多大，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毛妮兒聽不太懂，時九一就學著原主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然後迅速抽回手在被子上面蹭了蹭，直到那種軟乎乎的感覺散去了，他才對著毛妮兒道：“聽不懂沒關系，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你放心，爸爸絕對不會騙你，睡吧。”
毛妮兒這才閉上眼睛，然後抱住了時九一的胳膊，整個人趴在了他的懷裏面。
時九一又開始僵硬。
接下來的幾天，時九一依舊像往常一樣出門幹活，直到半個月後，天氣轉陰，下起了雨。
生產隊通知要開會學習，時九一找了生產隊長請了假，去了一趟縣城。
在縣城轉了一圈，時九一也沒有在書店看到有關學習和高考的書籍，最後只能去供銷社買了點糖，又稱了點肉回去。
阿婆一看見時九一亂花錢，就又開始說他。
時九一就道：“以前殷真如在家的時候，咱們偶爾也吃頓肉，沒道理她走了，我們就要委屈自己了。”
時家阿婆說不過時九一，氣的拿著拐棍打了他一下。
見他除了糖和肉並沒有買到其他的，沒好氣道：“縣城沒有書？”
時九一搖頭，“沒有。”
時家阿婆哼哼，“我早就知道，就你非要鉆那個牛角尖。”
時九一笑了一下，並不反駁。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依舊不好。
生產隊依舊是開會學習，時九一也依舊請假。
生產隊長免不了要問為什麽，得知時九一想要買覆習資料，準備參加今年夏天的高考的時候，生產隊長沈默了。
過了許久，他才低著聲音道：“高考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聽說去年有好幾百萬人參加，最後才錄取了一二十萬。”
這是在變相勸時九一不要癡心妄想了。
時九一依舊表現的固執，“我就想試試，絕對不會耽誤生產隊幹活啊，萬一考上了呢！”
生產隊長嘆了口氣，想了想道：“現在覆習資料都緊缺，縣裏面沒有，市裏面我估計也夠嗆，你要是真想參加高考，我試著幫你看看能不能搞到書，另外我看這雨也要下好幾天，就多給你幾天假期，你自己也想想辦法。”
時九一笑著謝過生產隊長，拿了開好的證明，回家和時家阿婆說了一聲後，就冒雨出門了。
這一走，就是一周的時間。
時九一沒有去市裏面，直接去的省城。
省城的覆習資料自然是健全的。
時九一在裏面逛了一圈，翻看了除了政治以外的所有科目的覆習資料。
理科的內容對於時九一來說都很簡單，加上他本身智力就很高，只不過隨便翻看了一會兒，就差不多總結了理科要考的一些知識點。
至於政治、語文這種帶有時代色彩的，卻是時九一真正所欠缺的。
連著幾天，時九一都在省城的書店逛，白天看裏面的覆習資料，晚上回去自己總結問題，直到裏面的售貨員都不耐煩趕人了，時九一才拿著語文和政治的覆習資料。
售貨員的臉色才勉強好一點。
不過他還記得時九一這幾天看的都是理科的覆習資料，但是現在卻拿的是文科的，一時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記得你這幾天看的都是數學、物理，怎麽現在買的確實語文和政治？”
時九一笑了一下，大大方方道：“錢不夠。”
邊上也有人等著付款，聞言就看了時九一一眼，道：“我去年就參加過一次高考，按照我的經驗來說，同志你應該買的是數學、物理這些，而不是你手上的這些，相比較數學和物理，這兩門還是很容易得分的。”
時九一看了說話那人一眼，道：“那些挺簡單的，我都會。”
邊上的人聞言十分驚訝，緊接著就忍不住笑了，道：“我說同志，你也太會說大話了，去年高考，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數學、物理這些科目上折戟沈沙，你偏偏說簡單，我看你是自大。”
時九一挑眉，“這樣啊。”
他又上下掃了那人一眼，看他手裏面全都是理科的覆習資料，就問道：“你去年就在理工科上折戟沈沙了。”
那人臉色冷不敵痛苦了兩秒鐘，“我數學才考了二十分，物理才考了十八分。”
時九一：“……是挺低的。”
那人：“……”
大概是覺得不服氣，便對著時九一道：“聽你的意思，你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時九一：“應該比你厲害。”
那人：“……”
售賣員終於算好了時九一要付的錢數，就在時九一要付錢的時候忽然想起要是他現在花了這些錢，家裏面就真的沒錢了，接下來的幾個月可能就要苦著阿婆和毛妮兒了。
時九一又看向邊上等著的那人，彎腰附耳在那人的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那人瞪眼，好半響才道：“你說的是真的？沒騙我？”
時九一攤手，拿出了自己的介紹信給他看。
那人研究了一會兒，就道：“行，我記住你了。”
他把自己手裏面的書往時九一的那一堆放在一起，然後對著售貨員道：“你一起算下多少錢。”
售貨員狐疑地看著時九一和那人，但兩人都表現的坦坦蕩蕩的，他搞不明白，以為時九一錢不夠，就給一起結算了。
出了書店，那人就拽住了時九一的胳膊。
“說好了的，我幫你付了書錢，你幫我覆習數學還有物理。”
時九一點頭，“沒問題。”
他拿出自己這兩天記錄的知識點隨手遞給那人，道：“所有的這兩科的知識點我都整理了，另外還有化學的，算我送你的。”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拿走了自己的書。
那人低頭看著時九一給他的東西，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這才發現時九一已經不見了。
那人找了一會兒，發現找不到時九一，只能拎著書和新得到的知識點回去了。
因為實在不清楚時九一總結的知識點的好壞，回到家的第一時間，那人就找了高中的老師幫忙驗證。
結果就被告知說總結的很到位，就是對於基礎差一點的學生而言，這樣的資料有點難，需要再進行細分。
還問那人是誰給的他這份資料，想要覆印給學校的學生使用。
這邊的後續就先不提，時九一這邊買到了自己想要的覆習資料，自然就回家了。
時家阿婆見他真的是心不死，盯著時九一手中的書又開始嘆氣。
時九一怕她太難過，就把帶走的錢又重新遞給時家阿婆，想讓她開心開心。
哪知時家阿婆見到錢沒少，臉色就更加不好了，“你錢沒花？”
時九一點頭，“除了車費和一點住宿吃飯的費用，其他沒花。”
“那你手上的書是怎麽來的？”時家阿婆冷著臉指了指時九一手中的書，“我雖然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但是我又不傻，讀書多費錢我能不知道，這些錢你基本上就沒動，你書從哪裏來的，說！“時家阿婆的拐杖再地上狠狠敲了一下，儼然一副要教訓時九一的模樣。
她還道：“我們人窮，但是志氣不能短，你到底在外面幹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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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九七八年非常平凡的一個早上,冬天剛剛過去,春天才探出腳步。
早上的空氣還很涼,門外是一片濃重的霧氣。
光是站在門口,時九一便感覺到了一股濕寒。
時九一深吸了一口獨屬於這個年代的空氣，又慢慢吐出來,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這個狹窄、破舊的院子。
四十平米的大小,靠著遠門左邊的位置是豬圈和雞圈，再後面是一小塊修整的很好的菜園子，即便是霧氣深重，裏面的菜依舊可以看出來青翠欲滴。
右邊有一顆棗樹,剛開始發芽。
記憶裏面，到了夏天,棗樹就會結果子,那是家裏面的人唯一不多的水果。
正想著的時候，時家阿婆從霧氣中走出來，見到時九一站在門口，免不了問上一句，“你怎麽起這麽早？等會兒還要上工,不再睡會兒？”
眼前的老人銀發，臉上溝壑縱深，腿腳有些不太利索了，拿著根拐杖。
另外就是眼睛也有些不太好，是年輕的時候熬夜做了太多的針線活導致的。
時九一學著原主上前扶著阿婆,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菜反問了一句，“您怎麽不多睡會兒？”
阿婆嘆了口氣道：“年紀大了，睡不著了。”
她坐下，往屋裏面看了一眼，沒有見到毛妮兒，就問道：“毛妮兒呢，醒了嗎？”
時九一冷不丁回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毛妮兒是誰。
他想了想，發現好像他一直忘記註意原身留下的這個女兒了。
就在時九一想著怎麽回答的時候，阿婆一巴掌拍在時九一的身上，指著他道：“你啊你啊，你說說這都過去了多久了，那個女人也離開了，你們也離婚了，你怎麽還是一副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是想氣死我啊你！”
時九一：“……”
他開口，時家阿婆又來了，“那個女人到底是有多好，啊，以前你被她呼來喝去的，結了婚又把她當祖宗一樣伺候著，你說說咱們家哪點兒對不起她了，為了一個高考，硬是要離婚，就連孩子都不要了，就連我們說讓她高考，不用離婚也不聽，就像是我們要害她一樣，哎！我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麽，真是作孽啊！”
“我告訴你啊，你不管咋樣都不許再惦記著那個女人了，她現在考上了大學，是城裏人了，以後要吃公糧，和我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的，以前她就看不得上你，現在你以為她還能多見你一面嘛，現在她只會更加看不上你，看不上我，覺得我們這樣的人就是她身上的汙點，我算是看透了，我告訴你，你也一樣，不要再想她了……
時九一：“……”
算了，他還是等時家阿婆說完再說吧。
絮絮叨叨了許久，時家阿婆才算是放過時九一。
時九一抹了一把額角的虛汗，腳步虛浮地回了房間。
毛妮兒，也就是原主的女兒此刻正坐在床上眨巴著眼睛看著時九一。
時九一腳步微頓，後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一直以來他就有個毛病，害怕小孩子。
尤其是最初的那個世界裏，他見識過朋友家裏面的孩子是什麽樣子的。
五六歲的年紀是最淘氣的時候，說不聽，打不怕的，還愛哭，讓人完全手足無措。
是實實在在的熊孩子中的熊孩子，超級無敵破壞王。
且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和人打鬧，有事沒事就在你身上撓一把抓一下，或者又是“嘿哈”兩聲要打架，就時九一認識的不少人家中的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有一個不這樣的。
活脫脫的土匪頭子的幼小版。
時九一站在門口盯著床上的毛妮兒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小姑娘順著床沿溜下來，時九一依舊擡不動腳。
時家阿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見時九一沒有幫孩子穿衣服不說，竟然還像個木樁一樣杵著不動彈，忍不住又拍了又拍了他一巴掌。
“你站在這兒幹什麽呢，還不趕緊給毛妮兒穿衣裳，難道你還指望我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婆子給她穿，還是指望她一個小娃娃穿這些厚衣裳，再給孩子給凍著，趕緊的！”
時九一動了動手指，實在覺得對著孩子有些艱難。
直到時家阿婆又拍了他一巴掌，他才慢吞吞地挪動腳。
到了床邊，時九一回憶了一下原主是如何照顧眼前這個孩子的，又見劇情中這個孩子還挺乖的，才勉強做好心理準備。
還好有原主的身體本能，加上記憶，時九一算是順利地幫毛妮兒穿好了衣裳。
就在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的時候，毛妮就拿了梳子遞到時九一的手中，“爸爸，梳頭。”
時九一：“……”
行吧。
新上任的時·父親·九一拿著梳子，開始僵硬地給小姑娘梳頭。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毛躁的頭發梳平，又幫小姑娘紮了兩個小辮，結果小姑娘晃了晃腦袋，皺著小腦袋看著時九一道：“爸爸，您今天紮的辮子一點也不好看，你看都松了。”
時·新上任的父親·九一：“……”
沒辦法，時九一只能重新拿起梳子，再次別扭地給小姑娘梳頭。
直到小姑娘皺著小眉頭勉強通過了，時九一才同手同腳的出門。
這時候，時家阿婆已經燒好了早飯。
小姑娘已經自己打了水洗臉，時九一見小姑娘顫顫巍巍端著一個比她都大的臉盆的時候，順手接了過來。
等到放下的時候，他才忽然覺得這具身體的本能實在是厲害。
不過看著只到他大腿的小姑娘，時九一想了想道：“要不要我幫你洗臉。”
畢竟是個小孩子，應該也不怎麽會洗臉吧。
結果小姑娘搖搖頭，踩在小凳子上面用洗臉架上的破毛巾洗幹凈臉和手，又拿了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碗接了水，開始刷牙。
時九一這時候才想起來劇情當中，因為殷真如的大小姐脾氣，時家人不得不配合她的生活習慣。
比如每天洗臉、刷牙、洗澡這些。
尤其是刷牙的習慣。
雖說這樣浪費錢，在這個時候的鄉下人來看就是作，但對時九一來說真的是難得的好習慣。
他跟著一起刷牙洗臉，吃了飯後，就扛著鐵鍁和時家阿婆打了聲招呼，然後按照記憶去挖水渠的地方去了。
挖水渠的活已經開始好幾年了。
主要就是方便農田灌溉用的，源頭是市裏面的南灣水庫，支流就是所有的縣鎮灌溉不方便的地方。
從一九七四年到現在，時東方作為壯勞力，已經在這裏工作好幾年了。
因為這具身體的本能，時九一幹活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別扭，不過他也沒有覺得輕松。
他，說白了就是兩輩子都是碼農，幹的都是坐辦公室的活，哪裏做過這種強度的勞動。
忙了一整天，時九一按照記憶裏面的把分給他的那一塊厚厚的鍋巴帶回家交給時家阿婆，就坐在椅子上不動了。
時家阿婆收好鍋巴後見時九一不動彈，就走過來用拐杖敲了他一下，“你又坐這兒想什麽呢，一身的汗，還不趕緊端了熱水洗洗，仔細等會兒汗幹了，你再給感冒了！”
時九一勉強支起身子起來去端水洗澡，走到一半的時候，時九一忽然間就回頭對時家阿婆說：“阿婆，你說我們也進城怎麽樣？”
“你說啥？”時家阿婆皺眉，臉上的溝壑都褶皺在了一起，透著一股你再說一遍就要小心挨揍的模樣。
時九一想著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幹脆就搖搖頭道：“沒啥。”
轉身去端水洗澡了。
時家阿婆看著時九一的背影，忍不住嘆氣搖頭，“造孽啊，怎麽就攤上那個女人了呢，看給迷弄得……”
一低頭，見到毛妮兒站在她的身邊，時家阿婆瞇了瞇老花的眼睛，又摸了摸毛妮兒的腦袋，低聲問道：“毛妮兒啊，你爸說想要進城找你媽，你想去嗎？”
毛妮兒立刻抱住了時家阿婆的腿，臉埋在時家阿婆的腰上，一邊搖頭一邊道：“毛妮兒不去，毛妮兒就想和爸爸還有太太在一起。”
毛妮兒從小到大就沒有得到過殷真如一個好臉色，另外一直被殷真如嫌棄，雖說年紀還小，但是心裏面並不喜歡殷真如這個母親。
時家阿婆笑了一下，又摸了摸毛妮兒的頭發，臉上的褶子也舒展了許多。
“毛妮兒乖，你要聽話，別學你那個笨蛋爸爸，他啊，就是死心眼，你媽以前在家的時候，咱家過得是什麽日子你也記得，她一直就看不起咱們，也不喜歡你，現在她進了城考上了大學，是城裏面的人了，以後吃的是公糧，和咱們就更加不同了，咱們啊，高攀不起！”
毛妮兒又用力抱緊了時家阿婆，“太太，毛妮兒知道，毛妮兒也不要媽媽。”
時家阿婆點點頭，“好……”
時九一洗好澡出來見到的就是這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的場面。
他頓了一下，問道：“怎麽了？”
時家阿婆沖著時九一“哼”了一聲，就連毛妮兒也沖著時九一撅嘴。
時九一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還想要再問，時家阿婆就道：“開飯了。”
一頓紅薯稀飯就鹹菜下肚，時九一更加堅定了要進城的心態，也忘記了之前還想要的事情了。
飯後，時九一就洗碗。
然後又被時家阿婆央著給毛妮兒洗澡。
她的原話是，“毛妮兒有好幾天沒洗澡了，白天一直聽她說身上癢，你等下給她洗個澡。”
時九一本能想要拒絕。
他一個大男人，給一個小姑娘洗澡，這根本不可能的好嘛！
可是轉念一想，這又是原主做慣了的事情。
而他現在就是時東方，毛妮兒的爸爸，阿婆的孫子。
難不成讓年紀很大又腿腳不便的阿婆去洗？
時九一抱著一種上戰場的心態去了，小姑娘很乖，並沒有胡鬧，時九一用著別扭的心態幫著小姑娘洗了澡。
然後又抱著小姑娘去睡覺。
小姑娘中途一直都很乖，直到時九一要出去的時候，才忽然間拉住時九一的手。
“爸爸。”小姑娘在後面軟軟糯糯地喊道。
語音當中還有一些害怕。
時九一回頭，小姑娘眼睛眨了眨，盯著他問道：“爸爸，你要去城裏面找媽媽嗎？”
這些年的記憶和習慣已經讓小姑娘很清楚媽媽不喜歡她，也不喜歡這個家。
她從小就是爸爸和太太照顧，對於一直看她不順眼甚至還會偷偷打她的媽媽，實在沒什麽感情。
媽媽走了，她心裏面其實是高興的。
但是她不敢說。
現在爸爸要去找媽媽，那媽媽回來了以後，家裏面又變成以前的樣子了，怎麽辦？
小姑娘抿著嘴，越想就越覺得委屈，實在忍不住，“哇”就哭了出來。
時·新上任·爸爸·九一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直到阿婆聽到哭聲，踢踏著破鞋從她的房間裏面出來，時九一才覺得終於有救了。
他連忙讓開空間給時家阿婆，看著時家阿婆濕漉漉的腳，忙道：“我去倒水。”
他走出門，把空間讓給裏面的一老一小，去了時家阿婆的房間幫著她倒了洗腳水。
時九一又順手洗了臉和腳，等到屋裏面沒有哭聲了，他躊躇了一會兒，才推開門進去。
裏面的一老一小聽到動靜就立刻擡頭一起看他。
時九一忍不住後背一緊。
時家阿婆沖著時九一冷哼一聲，毛妮兒則抱著阿婆的胳膊，沖著時九一癟嘴。
還挺委屈的。
時九一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秒，時家阿婆就開始了新一輪的教訓。
時九一幾次想要插話都不行，只能低著腦袋任由時家阿婆嘮叨完。
等到時家阿婆說累了，還讓他倒了杯水給她潤潤喉。
時九一能怎麽辦呢，只能聽話了。
趁著時家阿婆喝水的時候，時九一才對著時家阿婆道：“阿婆，我想去城裏面不是因為殷真如，我這些天想的是……”
還沒說完就被時家阿婆打斷，“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你好端端的想去城？”
顯然對殷真如很有意見。
頓了兩秒，又咳嗽了一聲道：“沒證明沒文件的，你以為城是那麽好進的，我看你真是糊塗了。”
“不是，”時九一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想進城，當然不是隨隨便便就進去的，阿婆，我想的是也去參加高考。”
時家阿婆：“啥？你說的啥？”
時九一心道我就知道說出來能嚇到人，不過他依舊道：“參加高考。”
時家阿婆伸手摸了摸時九一的腦門，“沒發燒啊，怎麽說胡話了。”
“阿婆！”時九一拿住時家阿婆的手握住，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和你說的是認真的，小時候，我也上過小學，識得一些字的，現在國家恢覆高考，那些去參加考試的我看也有很多只上了小學的人嘛，也有考上的，我也想試試，這樣的話，就不用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了。”
時家阿婆楞了楞，半響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啞著嗓子道：“我們這些老農民，那個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過來的，咋就你會胡思亂想呢，那可是高考，哪能是你想考上就考上的。”
“可殷真如就考上了啊！”
時九一原本是不想提起殷真如的，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是覺得殷真如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時家阿婆一聽時九一提及殷真如就作勢要打他，但見時九一笑嘻嘻的模樣，想著他這些年過的也苦哈哈的，又舍不得。
手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嘆了口氣。
時九一又道：“阿婆，殷真如才初中畢業，這些年在鄉下，以前她在知青點看不看書我不知道，但是她自從嫁進了咱們家，就一直沒有看過書，她都能考上，我就不相信我考不上。”
時家阿婆又嘆氣，“那人家好歹是城裏人，是初中生。”
“初中生怎麽了，她下鄉十多年，又沒有看說，學過的東西早就忘了，也不見得比我這個小學生強多少！”時九一道。
“你就犟吧你！”時家阿婆又拍了時九一一巴掌，恨恨地回了自己屋。
時九一知道這是不管自己了，高高興興的關了門躺下睡覺。
見毛妮兒一直在旁邊盯著他看，時九一想著她剛才委屈巴巴的模樣，就道：“毛妮兒放心，爸爸不去找你媽媽，爸爸進城是想要讓你過好的生活，接受好的教育，看一看外面廣闊的天空和無垠的世界，人啊，只有走出去，才會知道世界有多大，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毛妮兒聽不太懂，時九一就學著原主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然後迅速抽回手在被子上面蹭了蹭，直到那種軟乎乎的感覺散去了，他才對著毛妮兒道：“聽不懂沒關系，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你放心，爸爸絕對不會騙你，睡吧。”
毛妮兒這才閉上眼睛，然後抱住了時九一的胳膊，整個人趴在了他的懷裏面。
時九一又開始僵硬。
接下來的幾天，時九一依舊像往常一樣出門幹活，直到半個月後，天氣轉陰，下起了雨。
生產隊通知要開會學習，時九一找了生產隊長請了假，去了一趟縣城。
在縣城轉了一圈，時九一也沒有在書店看到有關學習和高考的書籍，最後只能去供銷社買了點糖，又稱了點肉回去。
阿婆一看見時九一亂花錢，就又開始說他。
時九一就道：“以前殷真如在家的時候，咱們偶爾也吃頓肉，沒道理她走了，我們就要委屈自己了。”
時家阿婆說不過時九一，氣的拿著拐棍打了他一下。
見他除了糖和肉並沒有買到其他的，沒好氣道：“縣城沒有書？”
時九一搖頭，“沒有。”
時家阿婆哼哼，“我早就知道，就你非要鉆那個牛角尖。”
時九一笑了一下，並不反駁。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依舊不好。
生產隊依舊是開會學習，時九一也依舊請假。
生產隊長免不了要問為什麽，得知時九一想要買覆習資料，準備參加今年夏天的高考的時候，生產隊長沈默了。
過了許久，他才低著聲音道：“高考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聽說去年有好幾百萬人參加，最後才錄取了一二十萬。”
這是在變相勸時九一不要癡心妄想了。
時九一依舊表現的固執，“我就想試試，絕對不會耽誤生產隊幹活啊，萬一考上了呢！”
生產隊長嘆了口氣，想了想道：“現在覆習資料都緊缺，縣裏面沒有，市裏面我估計也夠嗆，你要是真想參加高考，我試著幫你看看能不能搞到書，另外我看這雨也要下好幾天，就多給你幾天假期，你自己也想想辦法。”
時九一笑著謝過生產隊長，拿了開好的證明，回家和時家阿婆說了一聲後，就冒雨出門了。
這一走，就是一周的時間。
時九一沒有去市裏面，直接去的省城。
省城的覆習資料自然是健全的。
時九一在裏面逛了一圈，翻看了除了政治以外的所有科目的覆習資料。
理科的內容對於時九一來說都很簡單，加上他本身智力就很高，只不過隨便翻看了一會兒，就差不多總結了理科要考的一些知識點。
至於政治、語文這種帶有時代色彩的，卻是時九一真正所欠缺的。
連著幾天，時九一都在省城的書店逛，白天看裏面的覆習資料，晚上回去自己總結問題，直到裏面的售貨員都不耐煩趕人了，時九一才拿著語文和政治的覆習資料。
售貨員的臉色才勉強好一點。
不過他還記得時九一這幾天看的都是理科的覆習資料，但是現在卻拿的是文科的，一時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記得你這幾天看的都是數學、物理，怎麽現在買的確實語文和政治？”
時九一笑了一下，大大方方道：“錢不夠。”
邊上也有人等著付款，聞言就看了時九一一眼，道：“我去年就參加過一次高考，按照我的經驗來說，同志你應該買的是數學、物理這些，而不是你手上的這些，相比較數學和物理，這兩門還是很容易得分的。”
時九一看了說話那人一眼，道：“那些挺簡單的，我都會。”
邊上的人聞言十分驚訝，緊接著就忍不住笑了，道：“我說同志，你也太會說大話了，去年高考，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數學、物理這些科目上折戟沈沙，你偏偏說簡單，我看你是自大。”
時九一挑眉，“這樣啊。”
他又上下掃了那人一眼，看他手裏面全都是理科的覆習資料，就問道：“你去年就在理工科上折戟沈沙了。”
那人臉色冷不敵痛苦了兩秒鐘，“我數學才考了二十分，物理才考了十八分。”
時九一：“……是挺低的。”
那人：“……”
大概是覺得不服氣，便對著時九一道：“聽你的意思，你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時九一：“應該比你厲害。”
那人：“……”
售賣員終於算好了時九一要付的錢數，就在時九一要付錢的時候忽然想起要是他現在花了這些錢，家裏面就真的沒錢了，接下來的幾個月可能就要苦著阿婆和毛妮兒了。
時九一又看向邊上等著的那人，彎腰附耳在那人的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那人瞪眼，好半響才道：“你說的是真的？沒騙我？”
時九一攤手，拿出了自己的介紹信給他看。
那人研究了一會兒，就道：“行，我記住你了。”
他把自己手裏面的書往時九一的那一堆放在一起，然後對著售貨員道：“你一起算下多少錢。”
售貨員狐疑地看著時九一和那人，但兩人都表現的坦坦蕩蕩的，他搞不明白，以為時九一錢不夠，就給一起結算了。
出了書店，那人就拽住了時九一的胳膊。
“說好了的，我幫你付了書錢，你幫我覆習數學還有物理。”
時九一點頭，“沒問題。”
他拿出自己這兩天記錄的知識點隨手遞給那人，道：“所有的這兩科的知識點我都整理了，另外還有化學的，算我送你的。”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拿走了自己的書。
那人低頭看著時九一給他的東西，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這才發現時九一已經不見了。
那人找了一會兒，發現找不到時九一，只能拎著書和新得到的知識點回去了。
因為實在不清楚時九一總結的知識點的好壞，回到家的第一時間，那人就找了高中的老師幫忙驗證。
結果就被告知說總結的很到位，就是對於基礎差一點的學生而言，這樣的資料有點難，需要再進行細分。
還問那人是誰給的他這份資料，想要覆印給學校的學生使用。
這邊的後續就先不提，時九一這邊買到了自己想要的覆習資料，自然就回家了。
時家阿婆見他真的是心不死，盯著時九一手中的書又開始嘆氣。
時九一怕她太難過，就把帶走的錢又重新遞給時家阿婆，想讓她開心開心。
哪知時家阿婆見到錢沒少，臉色就更加不好了，“你錢沒花？”
時九一點頭，“除了車費和一點住宿吃飯的費用，其他沒花。”
“那你手上的書是怎麽來的？”時家阿婆冷著臉指了指時九一手中的書，“我雖然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但是我又不傻，讀書多費錢我能不知道，這些錢你基本上就沒動，你書從哪裏來的，說！“時家阿婆的拐杖再地上狠狠敲了一下，儼然一副要教訓時九一的模樣。
她還道：“我們人窮，但是志氣不能短，你到底在外面幹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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