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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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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是個妖精。

說書的如果能扒出這個秘密,也不用把許太傅釘在本子上翻來覆去地講。

這是許一盞對於自己上朝時的發言的所有覆盤。

下朝後,太師太傅又該領著太子回東宮讀書習武。三人踩在青石制的宮道上,即便宮人們辛苦掃清了雪,腳下依然濕滑,需得萬分小心才能走出幾步。

許一盞忽然有幾分感慨,她和顧長淮變化不大,太子殿下卻已經從瘦不伶仃的小孩兒,長成了妖言惑她的妖精。

她正胡思亂想著,卻迎頭撞上太子殿下的肩胛——褚晚齡停了步子,背對著他倆,猜不到臉色。

“昨晚回得匆忙,未及告知太師,”褚晚齡回過頭,卻是面向顧長淮的那邊,許一盞只能聽見褚晚齡道歉的聲音,“太師莫往心裏去。”

顧長淮笑笑,平靜道:“殿下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不必考慮臣子的想法。”

褚晚齡沈默片刻,似乎還想解釋什麽,但一道玄影從他們身後快步掠來,單膝跪在三人身後:“太子殿下,皇上急召。”

許一盞定睛一看,來人頭頂沒毛,無疑是暗衛中人,敢在他們面前露臉,想必是真的出了什麽急事,或者的確未把太師太傅當作外人。

她再往顧長淮那邊瞥去,後者不動聲色,但神情顯然和緩許多。

許一盞擺擺手說:“您先去吧,臣和太師到東宮等您。”

顧長淮也沒反駁,褚晚齡才算點頭應允,急匆匆地隨暗衛往禦書房去了。

等到不見了太子身影,許一盞才好整以暇地拍開肩上風氅沾染的雪塵,偏頭看向太師,似笑非笑:“你是和殿下擺臉色呢?”

被她盯著的纖瘦青年回以一笑,緊了緊自己的風氅:“你也會看臉色?”

“會啊。你臉發白,不如我給你一拳染染色?”

顧長淮只是笑瞇瞇的,許一盞忽然有幾分毛骨悚然的意思,但顧長淮很快便斂了笑容,低聲道:“前途未蔔,我又豈能心安。”

“說點人話。”

“——就是,殿下將滿十七,咱們就快不用來東宮點卯了。”顧長淮頓了頓,“當然,你直接死在玄玉島,都不用等他十七了。”

依照慣例,皇子年滿十七後,太師和太傅便形同下崗。有事業心的換個部門繼續奮鬥,沒事業心的就可以回家養花帶娃了——只要皇帝和皇子沒要求,退休幹部直接不上朝了也不是不行。

許一盞挺沒事業心的,但時勢造英雄,她已經趕鴨子上架地兼任了一堆重活,現今是百姓眼中嗷一嗓子就能逼天子讓座的頭號賊臣。

當事人沒什麽想法,就覺得說書的理應給她交點取材稅。

“不用幹活,不是更好?”

顧長淮搖搖頭,眉眼帶笑,輕飄飄地回道:“您且當我是閑不住吧——準太子妃。”

最後四個字說得很輕,許一盞聳起柳眉,未及開口,才驚覺兩人對談之間已經走至東宮。顧長淮輕車熟路地進去書房,許一盞也尾隨過去,見顧長淮正在書房裏邊翻看一本陳舊的筆記。

這本筆記顯然是太子所寫,足夠三指厚,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許一盞頓感頭疼。

許一盞說不清自己為什麽要自討沒趣地跟進書房,或許是直覺裏總疑心顧長淮和太子生了嫌隙,不希望太子有意隱瞞的秘密被顧長淮發現。

即使她明知褚晚齡鐵了心要藏的東西,連他親爹都不一定能找到。

“據說你在梅川帶徒弟,現在桃李滿天下,受推崇得很。”顧長淮問,“最喜愛的弟子是誰呢?”

許一盞想也不想:“太子殿下。”

“你那叫弟子?”顧長淮挑了挑眉,合上那本筆記,掃視一周書籍堆滿的書房,又拿起另一本書,自說自話道,“你那叫命根子。”

然而這天一直等到下午,除了中途受命送午膳過來的宮侍,便再也無人推開書房門。

許一盞坐了半天只覺得筋骨酸軟,顧長淮卻還氣定神閑,等到太陽快落山,顧太師終於舍得從椅子裏挪起屁股,道:“看來殿下今天是曠課了。”

許一盞眺了眼天色,直覺顧長淮下一句話不會是什麽人話。

果然,顧長淮接著道:“華都新開了家茶館,說書的是個俊書生。”

許一盞:“......”她一拍桌,和顧長淮對上眼神,“我是被迫的。”

顧長淮笑得眉眼彎彎,頗有幾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思,但終歸是答應了。兩人臭味相投達成共識,當即便從東宮撤退,理直氣壯地出了宮。

然而等許一盞換好便服,再度敲開顧府的門,顧府下人卻只是色厲內荏地說:“我家大人找太師有事。”

許一盞:“?”

她今天上朝臨陣反戈把顧此聲心傷透了這回事算得上眾所周知,但顧長淮,你堂堂從一品太子太師,被一個當尚書的叔叔管著摳著,你丟不丟人?

許一盞罵罵咧咧地走了。

她自己也能去茶館,只是不知為何,今天總有些心神不寧的預感,無論是太子還是顧長淮,她總覺得隔霧看花一般,缺了些什麽。

新開的茶館人群熙攘、賓客如雲,許一盞找了個僻靜位置落座,這邊兒離說書的稍遠了些,但她耳聰目明,還不至於因為這點距離就影響觀感。那新來的俊書生帶了點明州口音,顯然已經說了一下午的書,口幹舌燥,剛說完熱門話本上的奸臣許太傅。

許一盞正要發困,卻聽這說書的承前啟後地一嗓子:“其實許某人我們大都聽膩了,今兒個,咱本是說好來講講前朝的那點舊事的。”

許一盞眼瞼一跳。

“小的家鄉恰在明州,不巧,前朝定都在那,不少的風流趣事,小的也都聽過一耳朵——”說書的嘿嘿一笑,故弄玄虛道,“其他家可不知道這些,唯獨小的知道,那前朝的皇子皇孫、那顧家的將軍們......不好意思,今兒太晚了,客官們若對這些有興趣,明天亦可再來捧個場。”

許一盞招了招手,小二立即湊上前來,正想熱情招呼,卻見這位長衫玉面的公子神色冷寒,對他道:“你們茶館話本的演出次序,是對外公開的?”

小二楞了半晌,才一點頭:“是。不過今天又有客人點了‘許太傅’的本子,所以亂了次序。”

“......”許一盞的眼色厲若寒芒,嗓音也冷冽至極,“開間廂房,把那說書的給我叫來。”

小二神色為難:“這......”

許一盞卻沒心思和他周旋,並指在桌上一碰,一枚鋥亮的碎銀便躺在桌面。

“誒,這便好了。給您安排在二樓往左最邊上的房,清靜得很。”小二喜笑顏開,捧過碎銀又問,“您要什麽茶?”

卻沒人應話,等他再擡起頭,眼前那氣勢駭人的公子早已不見了蹤影,但聽二樓一聲關門的巨響,正是往左邊上的房。小二如釋重負,連忙收起銀子,按著那位爺的意思辦事去也。

俊書生的確是頭一遭來華都。明州是前朝國都,在大皖朝備受打壓,能從那邊考出來的書生只有百中一二——不幸,他實在考不上殿試,只能狠一狠心,來華都開開眼界,掙些面子。

小二與他說,那位要見他的公子姿容不俗,但氣質瘆人得緊。俊書生推開廂房的門,房中果然坐著一雪衫玉面的公子,松綠的風氅壓在雙肩,漂亮的狐貍毛擁簇著那張足夠驚艷的臉。

彎刀眉、桃花眼、唇不點而赤,正冷臉喝茶,手指不住地敲著桌面。

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二,他一瞬間就能懂剛才的小二為什麽形容這位公子氣勢驚人。

——這位爺是殺過人的,所以稍有不悅,就毫不掩飾周身的殺氣。

“來了,”許一盞主動開口,“請坐。”

俊書生咽了口唾沫,楞楞道:“公子有何吩咐?”

許一盞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她方才那一驚,只是驚於顧長淮用意之深,但此刻一想,又覺得或許只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顧長淮原本也不知道人家今天要講前朝舊事。

無論如何,誰要在顧家人跟前主動提起前朝,那無疑是要帶頭跟兩叔侄對著幹——顧此聲怎麽可能讓人蹬鼻子上臉到這程度。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聽說你是明州人士,所以有些好奇。”許一盞扯出個自認為溫潤如玉的笑,少說得有褚晚齡八分影子吧,對面的俊書生卻抖得更厲害了:“小的不明白,您、您請直說吧。”

“......行。”許一盞吐了口濁氣,便直問,“你是明州人,那你認識顧家人嗎?”

俊書生臉都嚇白了:“公、公子,您是華都人,您就認識皇上了嗎?”

許一盞:“.........”她說,“不巧,我是梅川人。”

俊書生便噤聲了。

許一盞決定對他網開一面:“你把你知道的,和顧家或者前朝有關的都說來聽聽。真的假的都說。”

俊書生怯生生問:“全都?”

許一盞點頭:“全都。”

俊書生才鼓起勇氣:“那請您給小的點壺茶水潤潤喉,這便開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抱歉T T不會棄坑的,這一點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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