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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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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許一盞剛從枕頭底下翻出昨晚連夜看的新信準備一齊收拾,便聽得許七二哐哐砸門的聲音,這小孩兒正快活地喊:“師父,有客人來!”

“誰啊?”許一盞欲蓋彌彰地把信塞進櫃裏,不慎撞倒了整整齊齊的一摞信,卻來不及收拾,只能先關上櫃門,揚聲回應,“領去會客廳啊,傻著等我現教?”

許七二聽不出她言語中的惱羞成怒,只顧著嬉笑:“是個公子,好俊好富的公子,瞧著就貴氣!”

許一盞正好拉開房門,聽得這句,身形驟僵:“——貴氣?”

遽然間,她的心跳比往常快了數倍不止,許一盞楞著,耳邊只剩自己胸腔中砰砰直響、重如擂鼓的心跳。

像虎尾抽在青石上天崩地摧似的巨響、像早起的雀們爭相攀比著的聒噪。

褚晚齡從來不和她說朝中諸事,他的信最多,卻也最無用,滿紙都是溫柔的風月,仿佛這樣就能回避那些四面楚歌的絕境和險象環生的驚怖。

她昨晚借著燭光看信,信紙浸了桂花香,在熱烘烘的燈火的催發下更加馥郁。而她被桂花香氣熏得眼疼之餘,讀到信文中輕描淡寫地記敘著華都的如鏡秋月、滿城桂芳,說是秋高氣爽獵物肥美,皇帝又想舉辦一次秋獵,這回再也無人敢小覷太子太傅了。

以及,若是姐姐真的在身邊,想必又能拿下第一——至於為什麽她會就這麽默許了“姐姐”這個詭異的稱呼,大概是因為那不肖學生也自知叫她“一盞”會更顯離譜。

許一盞不信褚晚齡筆下的那些歲月靜好,但顧長淮後到的信中也寫:一切平安。太子平安。

——那這次的來客,會是他嗎?

四年之期還剩幾月不到,會是褚晚齡履行承諾,親自來梅川接她嗎?

“......師父?”

許七二眼見著如今在梅川一地可說是臭不要臉叱咤風雲的師父竟然微蹙了眉——平日犀利鋒銳的氣勢登時大打折扣,於她如琢如磨的眉目間平添幾分難以言明的情緒......似一點近鄉情怯的茫然和猶豫,又似藏匿多年不敢示人的期待。

但凡師父她平時少點葷話,多點類似這樣的女兒情態,也不至於奔二十歲的年紀還沒等來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未婚夫。

不過許一盞本尊似乎巴不得未婚夫死在外頭,妨礙她出槍的速度。

......未婚夫不敢露面也是應該的。嗐。

許一盞被她叫回神來,扶著門框的手隱有幾分發顫:“你先去招待著,我稍後就來。”

至少換身衣服...剛折騰了一身汗呢......那先洗個澡?

許七二興奮道:“好!——師父我跟你說,那公子可高啦,看著可真厲害!”

許一盞:“......高?”

“高!”

許一盞就此打消了換衣服的念頭,神情自若道:“走吧,見客去。”

夜幕如重重封鎖的圍墻,又似靜謐死寂的深海。

釋蓮執著一盞燈火,微弱的光亮在宮道上飛逝如燃星。直至他的步伐停在東宮宮苑,褚晚齡不喜人多,書房外無人看守,唯獨釋蓮住步在門前,一如往常地守住這方安靜的密地,燈也隨他一起。

“......可是...父皇說......是...皇兄不會犯錯嗎?......不對啊。”

隱約傳出的對話聲已經從心平氣和的談心演變為褚晚真單方面的嗔怒,釋蓮無可奈何地揉著眉心,靜待太子殿下百忙之中安撫好公主,以便他今夜也能順利地護送公主回殿,按時休息。

不多時,書房裏的爭執聲小了些許,褚晚齡的聲音又輕又緩,聽不明晰,但褚晚真的氣焰已經她皇兄打擊徹底,良久,她萎靡地低垂著頭,小聲說:“...是,明白了。”

釋蓮如釋重負。

褚晚真年已十一,嬌艷無雙的容貌已足眾人驚嘆。誠如許一盞當年所料,褚家人就沒一個長偏了樣。且褚晚真和她兄長性格迥異,太子殿下需得竭力隱藏的輕狂驕傲、艷麗皮囊,都是她恃寵橫行的底氣。

公主殿下氣勢洶洶地沖出書房,應該是被褚晚齡氣狠了,一點儀態也無,險些摔下臺階,虧得釋蓮伸手一攔,將將護住褚晚真趔趄的身子。

褚晚真眼圈微紅,本就心不在焉,一擡頭,卻見對方竟是釋蓮,立即惱羞成怒道:“你管本殿幹嘛!反正你忠心護主,只護皇兄!——松開,你也配碰我!?”

釋蓮只得收手:“小僧逾越。”

褚晚真咬牙切齒,一把推開他,不管不顧地吼道:“知道逾越,就別再來煩我!滾開!”

不等釋蓮反應,褚晚真已經沖出他可觸及的範圍,像一頭盛怒的小獸,橫沖直撞地踩著怒焰奔遠了。

釋蓮叩上書房門扉,房中寂靜片刻,傳來褚晚齡溫和如常的嗓音,仿佛根本不是剛才爭執的其中一方:

“釋蓮嗎?——進來吧。”

釋蓮在關門時停了一會兒,直到外邊傳來公主起駕的宣聲,才徹底關合房門,轉身望向站在窗邊的少年。

冷白的月光自瑤窗邊投下一片斑駁的影翳,點漆也似地綴在少年瞳中。明黃色風氅搭在他依然清瘦的肩膀,光影交結處深深淺淺,仿佛破開厚重雲層的一道日光,在他曳地的衣角上,與清冷的月色交戈。

地上投出他緘默的影,黑漆漆的,像是另一片無光的永夜。

但等褚晚齡回望過來,註視釋蓮的眼眸滿是溫柔:“本宮原以為你會先去追晚真,畢竟她是因為你要走了才會生氣。”

釋蓮低頭行禮:“公主年幼,再過幾年自然會明白陛下和殿下的苦心。”

“她是被寵壞了。”褚晚齡搖搖頭,“不提這個,你先前送來的暗報本宮都已看過——歡喜宗那邊如何了?”

“都已安排妥當。”

“這幾年辛苦禪師了。”褚晚齡意有所指地對他擡了擡下頷,“...坐吧。”

釋蓮也搖搖頭:“殿下客氣,這是小僧分內之事。”他說到這裏,向來不會外露情緒的面龐忽然現出幾分猶疑,過了片刻,試探著問,“...但小僧領了這次任務,恐怕長達數年都無法回宮述職......殿下可曾找到人選,頂替小僧的職位?”

“沒有誰會如你一般忠誠無私了。”褚晚齡淡淡地合上瑤窗,掐滅最後一絲夜風,又像記起什麽,轉頭瞥向書案上橫躺著的幾封信,目光頓時柔和幾分,“......即便有,本宮也不願令她再受外物束縛。”

釋蓮也隨他看向那幾封信,信封上盡皆潦草地寫著“思思親啟”。釋蓮親自送過其中幾封,知道那是誰的手筆,頓覺失語,只能垂首不言。

——那也是許一盞的“妙計”。說是直呼“殿下”“晚齡”都容易惹人生疑,既然太子叫她“姐姐”,那她也給褚晚齡取個綽號才公平。

最後這位腦門一熱,就此敲定了“許三思”。

至今,“許三思”也已年近十七,為太子殿下遴選太子妃的奏折早已吵得皇帝夜不成眠,天天都恨不能翌日就把太子打包了白送出去任人爭搶。

釋蓮忽地有些同情眼前高挑清瘦的蟒袍少年——他如今不覆當年的羸弱做派,反而肖似春潮爭湧的一輪皎月,矜而不傲、貴而不驕,無數人目睹著他遠映山河垂憐山河的光華。

想要攬月入懷的人們千千萬萬,卻再不見當年奔月而去,發誓百戰不殆的少俠。

月便留待至今。

“殿下要召許太傅回宮嗎?”釋蓮主動問,“...指,梅川那位。四年之約已到,她武功造詣更高小僧一籌,若是為了您,她也不會推辭。”

褚晚齡卻噤了聲,良久,他走回案邊,親手收拾桌上紛亂的書信。

“前日,衛至殷收了一封信,告假回去了。”褚晚齡低聲說,“...按照他們的約定,他去年就該娶一盞過門。”

夜風過耳,釋蓮也不由得沈默。

“......更何況,對待太傅,就是要以退為進。”褚晚齡回頭望來,眸中星辰明滅,“本宮說得對嗎?”

會客廳中鴉雀無聲,和太傅府一樣,這裏也掛了一幅“與人為善”的書法。

許一盞推門而入,正對上來人一雙寒光凜凜的眼眸。

聘書隨著一指勁風撲襲而來,許一盞眼底無波無動,淡淡地擡掌接下,也夾住那張粗陋無比的“聘書”。

衛至殷不無同情地道:“令師也算得上深謀遠慮。”

許一盞:“......”

唯獨當她預料到來人可能是衛至殷時,她會格外渴望意外的發生。

比如從天而降一輛馬車,砸爛了眼前那張看似關切不已實則幸災樂禍的臉;

又比如下一刻她的槍就能像許兩碗一樣脫韁而去,一槍洞穿對方的心口。

她很有錢,咒死人也賠得起。

衛至殷看出她臉色確實不好,又記起為人夫婿的職責,關心地問:“你身體不好的話,令師的棺材就由我去刨?”

作者有話要說: dbq!!昨晚實在是太忙了又沒能趕上更新......啥也不敢保證了已經()只能保證下本一定存夠20w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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