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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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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沅一覺睡醒,直覺平日曬在身上的陽光少了大半,他皺著眉頭睜眼,許一盞神情凝肅的臉立即映入眼簾。

“——靠!”

方沅驚得一個鯉魚打挺,立時竄向靠墻的一邊,揪著被子怒喊:“你幹嘛啊?!”

許一盞被他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震得耳聾,但還是以德報怨地回以一記冷笑:“暗殺你啊。”

方沅:“?!”

接著許一盞揚手擲來一件外衣,兜頭罩上方沅,方沅來不及叫罵,只聽得許一盞的聲音帶了笑,頗有幾分憐憫地說:“收拾一下,等會兒顧太師來接你回顧府。”

方沅楞了片刻,原先張牙舞爪的形象陡然一垮,氣焰委頓不少:“...啊?怎麽......”

“沒怎麽,不過顧太師的脾氣不比我好,你也算是逃出虎穴又進狼窩。”許一盞一邊幸災樂禍地說著,一邊從櫃子裏翻出方沅寥寥無幾的單衣,甩手往他床上丟,臨出門時不忘沖他一樂,“好兄弟,茍富貴,勿相忘。”

她說完就出門去也,獨留方沅一人楞在房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許一盞向來是個很會做決斷的人,因此太子殿下甫一說完“我比任何人都需要您”,甚至不等褚晚齡主動提出加俸行賞之類的雜事,許一盞已經當機立斷,拍案作結:“您早說啊!”

提前準備了小一千字草稿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眼淚還在下巴上將掉未掉,從後宮妃嬪處偷師的爭寵技巧、從帝王皇後處學來的籠絡套路,一招都來不及使,許一盞已毫不留情地把方沅踢出戰局。

於她而言,幹一行愛一行,方沅當然是個好人,但絕不足以離間她和太子的關系——更何況方沅比她還家徒四壁。

褚晚齡委委屈屈地問:“您會認為學生小肚雞腸嗎?”

許一盞滿目真誠地答:“臣就喜歡您有話直說。”

兩人對視片刻,一拍即合,緊接著便連夜討論起怎樣處置無家可歸的方沅。

顧太師備受恩寵,可當重任。

方沅搬去顧府時,小太子的臉上喜氣洋洋。

街上車水馬龍,顧府的車馬亦在其中。

顧長淮一邊派人幫他心心念念的方公子收拾行李,一邊按捺不住好奇地問:“殿下,東宮近來出了什麽喜事?”

許一盞言笑晏晏,替他回答:“釋蓮長頭發了。”

方沅午後回過一趟許府,第一件事便是火冒三丈地搶了許一盞還沒舍得下筷的排骨。

許一盞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湯,聽見方沅聲嘶力竭的咆哮在她耳邊炸響:“你憑什麽自作主張?!”

原本一頭霧水地被請離許府,方沅已忍氣吞聲地默許了,畢竟許府是許一盞的地盤,後者並沒有義務留他長住。可等他搬去顧府,卻見顧長淮興沖沖地抱來一摞書冊,要和他討論怎樣修改原先的變法條款。

再一追問,說是許一盞替他應下,說方探花志在朝野,一定肝腦塗地、義不容辭。

許一盞嘆了一聲,擡腳勾來一張凳子,方沅恨得牙癢,屁股卻不由分說地落了座。

“我沒文化,顧長淮都勸不動你,我肯定更勸不動。”

方沅磨著牙說:“那你還敢整我?”

“我是沒文化,”許一盞沖他笑,順便舉起拳頭,“但我拳頭服人呀。”

方沅:“......”

小探花一時悲憤交加,又拿不準這家夥會不會真的一拳頭落在自己身上,只好稍微收斂了態度,咬牙切齒地問:“許輕舟,你真不是人。”

許一盞笑瞇瞇地:“是也是也。”

方沅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要許一盞夠不要臉,尋常的辱罵就都傷不到她。

方沅還想接著罵,許一盞卻是話鋒一轉,抄起一根筷子敲敲碗沿,脆響打斷了方沅的發言,繼而是許一盞笑意溫柔的嗓音:“但方公子誤會我了。”

“哼,我不想聽你狡辯。”

許一盞笑眼如月:“懂了,你是想直接打一架。”

方沅:“.........”

難怪顧長淮讓他直接來找許一盞理論。

去他的理論,這廝根本就不是會講道理的人!

許一盞心知這是輪到了自己的回合,便又一派和氣地和他解釋:“這是我的原話不假,但我說的不也是你的心聲嗎?”

“——‘吾為盛世而生’。方公子,你要的是盛世,可沒限定是立刻實現的盛世。”許一盞笑靨若花,方沅卻疑心自己是見到了一頭張牙舞爪要他給點面子的猛虎,及猛虎身上盤踞著惺惺作態的蛇。

......他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東宮這群人身上嗎?

昨夜風緩,褚晚齡從書案上抄起一張宣紙,其上洋洋灑灑地記滿心得——那是他特意寫下準備用以說服方沅的一些要點。

許一盞只賞了一眼,就看得頭昏眼花,叫苦不疊。

褚晚齡哭笑不得地幫她按揉太陽穴,許一盞便捏著那頁紙念念有詞地死記硬背。

“一個鼎盛的時代絕非朝夕可成...需得數代人之前赴後繼的努力......愚公移山尚言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許一盞停了片刻,擡頭問,“愚公是誰?”

褚晚齡一面給她按摩,一面解釋:“愚公想移走門前的山,智叟笑他天真,他便說'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後來天帝被他的誠心感動,令神明搬走了他想要挖平的山。”

“......好蠢。”許一盞仰著頭,對上小太子漂亮的桃花眼,“神明會幫你們嗎?”

褚晚齡道:“是我們。”

“是、是。——會幫我們嗎?”

褚晚齡微微低頭,借著燭火打量她白皙的臉和脖頸。許一盞自從身份坦白之後,為了避免被人抓住後發現是太子太傅,夜晚入宮就不再易容,因此他終於能將這張臉和自己的太傅徹底掛鉤。

——這才是許太傅該有的模樣。

她即使問著“神會幫我們嗎”,眉眼間的少年意氣依然不可磨滅,像是下一句即將脫口而出,只是被她強行壓在喉間。

褚晚齡輕笑一聲,替她說出後半句:“有太傅在就足夠了。”

許一盞發誓,她連夜將那篇稿子背得很熟,比她上朝時日常交上的奏折都熟。

雖然她提交的奏折多半是“今日風有點大”“今日發現殿下又瘦了”“今日彈劾顧太師沒洗頭”。

方沅聽完她聲情並茂有理有據的演說,神情卻有幾分詭異。

許一盞看著有點像便秘。

但她答應了太子殿下要和方沅保持距離,不能頭一天就破戒,這種小事就不關心了。

而方沅扭頭望向她,嘴唇動了動,像是在斟酌字句。

隨後他啟唇,發自真心地問:“你也能說人話?”

“?”

但方沅隨後便問:“......所以你為什麽幫太子做事?”

許一盞楞了。

“太子真的是良善之輩?...我看著不像。他說話時會特意和人對視,千方百計地展示他的真誠......但真正沒有心機的人,不會每次都恰到好處地露出毫無算計的眼神。”

方沅說著,瞥了一眼許一盞:“但會每次都足夠蠢。”

許一盞:“?”

方沅顯然有些低落,甚至沒有乘勝追擊地接著嘲諷,他低著頭,每一句話都說得有氣無力,像是他的理想和理智在進行一場艱難的拉鋸。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幫他。”

許一盞別過眼神:“他也不是惡人。”

“......許輕舟,一旦涉身朝堂上的權力傾軋,以你我的城府,必定自身難保。”方沅緩緩起身,望著她的眼神難得沈重,“我為了盛世九死不悔,你也可以嗎?”

許一盞眼波微動。

“你又沒有必須做到的事,沒必要以身涉險。若是太子當真欣賞你,就該放你回歸鄉野,以你的武功,走鏢也好、給人家當護衛也罷,混口飯吃總是不難的。”

聽至此,許一盞挑了挑眉,反問:“誰說我沒有必須做到的事?”

她眼梢又掛上了一段笑意,眼若彎刀,鋒芒盡綻。

“——我要監督太子,有沒有乖乖吃肉。”許一盞也站起身,和方沅平視,她的手扶在腰間,像是按著某一把待出的劍,“你為盛世九死不悔,我也可以為了太子百戰不殆。”

“好話渾話都說盡了,願不願意搭夥,你給個準話。我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你有才華,即使不跟東宮一邊,只要不傷太子,我都願意跟你做兄弟,少娘們唧唧的,煩。”

方沅眉峰微挑,許一盞猜他是要氣得柳眉倒豎。

果然,下一刻方沅便猛一拍桌,怒氣沖沖地沖她吼道:“搭就搭!就你這沒腦子的莽夫,被太子賣了可別指望我救你!”

許一盞回以微笑。

她的眼神飄去院墻邊上,釋蓮蹲在墻頭,和她遙遙地對了一眼。

釋蓮寧可自己沒有讀懂她的眼神。

——好釋蓮,記得回稟,今天的太子太傅也特忠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畢!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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