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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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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禦信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誤入了哥哥的夢境!轉而又推翻了這種荒謬的猜測。因為哥哥並不在這裏,也就說這裏並非什麽夢境,且,方才跟蹤M先生至此,蘇禦信十分確信這又是一次敵人的計謀。且不說M先生不可能出現在十八年前的畫面中,單說哥哥為尋找幾個鬼使而進入陰路這件事本身就值得懷疑。既然想通了關鍵之處,蘇禦信的臉色愈發冷了下來,看著書房裏的父親,他既不進去,也不出來,真的像個看客似的。

書房裏的蘇臣還在手忙腳亂地在地面上畫著古怪的陣法,那陣法蘇禦信確信自己活了二十來年從未見過,想必就是父親用來給哥哥改命的陣法。父親的神情凝重焦急,但是手下的陣法卻是一氣呵成!畫完之後,蘇禦信看著父親跌跌撞撞地跑到書桌前掏出鑰匙打開一個抽屜,在抽屜裏不停地翻找。抽屜裏發出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音,這聲音忽然又停了下來,仿佛被什麽人打斷了似的。蘇臣猛地回了頭,瞪著眼睛盯著門口!蘇禦信心裏一緊,以為是父親發現了自己,定睛一瞧,才判斷出父親的目光穿脫了自己的身體看的是客廳方向。蘇禦信下意識地回頭……

烈火,刺眼的紅。母親單薄的身體緊緊拖拉著一個矮小的孩子,那孩子似乎已經昏厥,母親跪在地上盡力把孩子朝著臥室裏拖。蘇禦信對父親的印象沒有母親的那麽深,此刻,再見母親姣美的臉上盡是痛苦,即便明知道這是假象,他的心還是感覺到了陣陣劇痛。

母親拖拉的正是年幼的他。

“媽……”蘇禦信下意識地低聲呼喚。

“阿臣,阿辰!快一點,大安已經不行了。”母親失聲叫嚷著。

“再堅持兩分鐘,馬上就好了!快把二墩兒送走,快!”父親不知道從抽屜裏拿了什麽,又返回到方才畫著陣法的那塊地面上。父親把自己的手割開一道傷口,滾燙的血流出來盡數落在陣法中。而客廳裏的情況僅僅在著不足一分鐘的時間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五歲的哥哥,雙手沾滿了鮮血從他們兄弟倆的臥室裏走出來。面目表情,死氣沈沈。蘇禦信驚愕地看著哥哥,餘光瞥到他身後的臥室門虛掩,裏面躺著一個人。那人的黑色上衣已經被鮮血染紅,蒼白的臉色,俊秀的五官。那是,白頡!蘇禦信的右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左手,指甲摳進了肉裏,他用疼痛提醒自己要冷靜!

年幼的大安木訥地走到母親和弟弟面前,看都不看他們。母親已經受傷,吃力地把小二墩兒塞進了主臥,關上門,守著。年幼的大安歪了歪頭,似乎在盤算著眼前這個女人是殺是留。母親忍著痛對大安笑著:“乖,弟弟在睡覺,大安先跟媽媽玩好不好?”

大安沒有說話,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母親嘗試著伸出手,“來,大安。到媽媽這裏來。”

“媽、媽……”大安迷茫地看著,念叨著。

母親點了頭把手臂伸的長了些,“對,到媽媽這兒來。還記得媽媽剛才跟你說的話麽?要是那個壞叔叔來抓你,你就告訴他,你是他的主子。”

誰?母親說的是誰?

就在蘇禦信緊張不已的時候,忽然在年幼哥哥的身後出現一個陌生的男子!這個男人蘇禦信從沒見過,但是那一身的陰氣和戾氣,讓他馬上意識到這是鬼王的役使!

役使就站在大安的身後。看著憤怒的母親,役使彎下腰緊貼著大安的耳朵,低聲蠱惑:“殺了這個女人,我的主子。”

“殺、了她?”大安還是很迷茫的模樣。蘇禦信下意識地脫口喊道,“別聽他的,哥!”

蘇禦信的聲音自然不會被任何“人”聽見,役使繼續蠱惑著大安,“主子,這個女人是您的敵人。還有她的丈夫,她的兒子,殺了他們,我的王。”

“王?”

“對。”役使垂下眼,看著仰起頭來的大安,“您是王,眾鬼之王,也是我的王。只要您殺了他們,您就是當之無愧的王。”

“殺了,他們。”

蘇禦信急紅了眼,“不要!哥,別聽他胡說,你是我哥,是蘇禦安,不是什麽王。”他的話音未落,大安那小小的身子一個晃動就到了母親眼前。幻化為黑色利爪的手直直地刺進了母親的肚子!蘇禦信目睹了這一切,哪還有什麽理智可言。扯下系在脖子上的銅錢劍,揮出去的同時已經祭劍,強而有力的劍氣帶著一股純正的罡氣朝著役使而去!

忽然間,大安的手變回了原來模樣,役使不知道怎的猛地後退數步!他陰仄的眼神緊緊盯著主臥的房門,咬著牙低聲說:“沒想到小的也有點能耐。王,快殺了女人!”

蘇禦信徹底懵了!如果說面前的一切只是幻象,為什麽他的攻擊會奏效?

不待蘇禦信糊塗多久,受了重傷的母親突然從身上摸出樣東西出來,脆生生的鑼聲將大安震開。蘇禦信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母親手裏拿的居然是金鑼柄!難道母親是鬼師?

用金鑼柄把大安暫時逼退,母親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書房。蘇禦信也跟著回頭,忽見從哥倆臥室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白頡。白頡拉著母親的手,一同沖進書房。蘇禦信想要站在門口守著裏面的人,但是重新振作起來的役使還有大安,已經朝著書房走來。蘇禦信緊握銅錢劍在手上劃了一下,純陽之血染紅了劍身,橫在書房門口!那役使竟然忌憚起來。

“這門竟然有如此強大的結界。王,請退後。我有辦法。”說著,役使的外貌漸漸變了模樣。在蘇禦信萬分緊張的註視下,漸漸的變成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模樣。蘇禦信臉色慘白,看著役使變化出來的這張臉,他無意識地念叨,“哥……”

處處透著違和感和詭異,十八年前的役使竟然幻化出十八年後蘇禦安的模樣!它的手裏托著一個海碗口大小的黑球,那黑球裏面繚繞著深藍色的霧絲,炫美而又邪惡。役使幻化的“蘇禦安”托著黑球站在書房門口與蘇禦信的銅錢劍對持。然而,役使的手段不止於此,他動了動嘴角,隨即視線有了焦點。

蘇禦信急忙回頭!只見白頡正在幫母親止血,而父親蹲在陣法前驚楞地看著役使。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不,爸!別過來,它是假的,它不是我哥。爸,求你,別過來。”蘇禦信驚懼地念叨著。但是他的話無法傳遞給父親。父親還是站起了身,呆呆地了過來。並緊挨著蘇禦信站定,看著近在咫尺的“蘇禦安”。

“大安……”父親的聲音很低,但是蘇禦信還是聽見了。他大吼著,“它不是我哥!”

父親的腳步邁了出去,年幼哥哥的手伸了出去。血,在蘇禦信眼前炸開,整個世界都變成血紅色。父親本就瘦弱的身體在他面前搖晃,觸手可及,卻又遠隔天涯。

“阿臣!”母親一聲絕望悲苦的叫嚷聲換回了蘇禦信的意識,可還沒等他出手。年幼的大安和役使已經踩著父親的身體走了進去。

年輕的白頡擋在母親身前,臉被淚水和血糊了一層。他盯著面前的“蘇禦安”恨恨地說,“這一回你又變成了誰?”

“蘇禦安”面色陰冷,手裏托著的黑色球體釋放出來更加邪惡的氣息,“我現在的模樣並不重要,你遲早會知道這人是誰。明白嗎白頡,我不打算殺你,快滾。”

白頡咬咬牙,“我知道打不過你。但是拼個同歸於盡還是可以的。”說著,他微微側頭對癱坐在地上的母親說,“嫂子,再堅持一下。只要你能拖住大安五分鐘就行。”

母親點點頭,“好。我也不能辱沒了鬼師一族的名聲。”

母親不知道對自己做了什麽,然後面色如火燒,一個縱身將小小的大安撲到了書房外面。白頡從後腰抽出三根很粗的銀色長針,狠狠地紮進自己的身子裏。蘇禦信認得這是什麽,也明白了現在的白頡為何法力盡失。如果眼前是真相,白頡用這樣的方法逼出所有的潛能,沒死真是萬幸。

突然強大起來的白頡把役使逼的節節敗退,而這時候,還剩一口氣的蘇臣從門口爬了進來。看著父親身下拖出來的一道血痕,蘇禦信急忙伸手去扶,可他的手穿透了父親的身體。幻想,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蘇禦信再度陷入失措慌亂中。

父親終於爬回了陣法裏,白頡跟役使在打鬥中都滾出了書房。書房外傳來母親哭泣著念叨著大安睡吧,大安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要結束了麽?不知何時,蘇禦信淚流滿面。他不能出去,他要留下來看著父親究竟是如何改了哥哥的命格!

然而,悲劇並沒有結束,厄運也沒有放過蘇臣一家。白頡為了掩護母親任憑役使的陰力打在身上,雙手死死支撐著要倒下來的櫃子。櫃子下面,母親抱著神情木訥的哥哥。那役使呢?蘇禦信急忙返回書房!

役使還是哥哥成年的模樣,它站在陣法中,神情陰冷,漂亮的臉蛋上沾了幾滴血,格外刺眼,“我知道,你‘看’到了十八年後的王。”

“他是我兒子!”蘇念毫不畏懼地坦言。下一刻,役使的拳頭深深刺入了父親的胸口。

“老公!”母親哭喊著跑了進來,手裏的金鑼柄狠狠地打在役使身上,化為蘇禦安模樣役使慘叫一聲化為一團黑霧散去。父親顧不上許多,大嚷著:“阿頡,把大安抱進來。快,就差最後一步了。”

虛弱不堪的白頡抱著仍舊木訥的大安跑進書房,父親看著他,又轉頭看看母親,沾染了血汙的手摸上母親的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一生。”

“為了大安,我們的兒子。”說著,母親抓著白頡的手,“小劼,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不行!”白頡吼叫著,“一定還有辦法。別急著死。我,我去找兩個殺人犯代替你們。”

“別傻。”父親拍拍白頡的手,“只有至親的血肉靈骨才可以。”

古老的咒語從父親的口中流瀉出來,躺在陣法中間的大安慢慢閉上了眼睛。母親的血和父親的血最終匯聚在大安的身下,像是消失了一般。白頡嘴裏念叨著:“哥,嫂子你們撐著,我叫人過來。”

不等他的話說完,黑霧毫無預警地冒了出來。“蘇禦安”模樣的役使僅僅露出上身,一只手紮進父親的胸膛;一只手紮進母親的腹內,只聽噗噗兩聲,父母身首異處。

蘇禦信眼睜睜看著役使用哥哥的模樣,哥哥模樣的手殺了父母,血湧上來,滾的骨肉發膚灼灼巨痛!他揮起銅錢劍去砍殺役使,役使手中忽然又冒出那個黑球,黑球裏面噴發出邪惡氣息,就像是世間最惡意的毒。蘇禦信已經將生死拋開,不殺了役使,他枉為人子!

“快跑!”忽然有人沖到蘇禦信身邊拉著他的力氣巨大,不由分說地扯著他往外跑。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蘇禦信嘶吼著,哭嚷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變成一個漩渦,越來越小。

不知道是誰拉著自己跑了多久,蘇禦信停下來的時候還在揮舞著手裏的銅錢劍。拉著他的人嚇的躲在一邊,戰戰兢兢地等著他發洩完了,才敢說:“你,冷靜點。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蘇禦信的劍尖一挑,直接架在了M先生的脖子上。他的眼睛因為痛哭和仇恨變得通紅,每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引我來這裏?”

“求你救救我。”M先生忽然給蘇禦信跪了下來,“我被鬼王的役使當成容器。”

“閉嘴!”蘇禦信怒吼一聲,“我不管你跟役使之間的問題。說,你是怎麽搞出那些幻覺的!”

“那不是幻覺!”M先生也跟著大吼起來,“這裏是那個役使的,怎麽說呢,對,這裏是它的地盤。它活了很久很久,它把我從你們那裏帶出來就到了這裏,它告訴我我是容器,還給我看了你們家跟鬼王的一些事。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蘇禦信的眼神冷了下來,劍尖將M先生喉嚨上的皮膚戳出一塊凹陷,再用用力,這人不得善終。但M似乎根本不在乎了,他甚至擡起手握住了銅錢劍!

“蘇先生,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求你相信我!”

“你的話漏洞百出,我怎麽相信?”蘇禦信漸漸冷靜下來,抓住他話裏的漏洞,質問,“既然這裏是役使的地盤,那就應該只有它才會操縱。但是方才的一切明顯是你搞鬼給我看的,你哪來的法力?第二點,役使已經死了,這裏也該跟著它一起消失,為什麽這個空間還在?為什麽你還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M先生急切地哭嚷起來,“我在這裏不停的重覆著一些事,我的記憶特別亂,一會好像在高速路上殺了人逃跑;一會好像開車要撞死什麽人;有時候我還覺得自己自殺了;再不就像這樣,突然到了這個小區,傻乎乎的走上樓,進了一個人家,看著他們家發生的慘劇。一切快要結束的時候我的記憶才恢覆一點。但是馬上就會陷入新的記憶斷層裏,不斷反覆不斷反覆。”M先生說的語無倫次,越說越是激動。到了最後他疾步走到蘇禦信面前緊緊拉著他的手腕,“我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直到我剛才看見你。你是這裏唯一的變數,你一定能帶我出去,一定能救我。”

頭疼欲裂讓蘇禦信意識到因為心中的悲痛自己失去了往常的判斷力。他用銅錢劍逼著M先生後退數步。謹慎地伸出手搭在M的脖子上,頸動脈跳動的劇烈,證明M先生還是個活人。然後,問題隨之而來!

“你說役使把你從我們的研究所弄出去之後就到了這裏,但是第二天它就死了。這裏不該存在。”

聞言,M先生露出不解的神情,“怎麽可能呢?我還能感覺到它活著,不,應該說它還在!它沒死啊。”

媽蛋,到底怎麽回事?這時候,蘇禦信忽然想起杏童說過,役使是有兩個的。當下便問M先生,他所見到的役使是什麽模樣。M先生迷茫地搖搖頭,直言:“我不記得了。別別別,別傷害我。真的,我真不記得,每次回憶它的臉都是模糊的,我沒說謊,真的沒說謊。”

蘇禦信轉念一想,不管M說的這些是真是假,留他在這裏始終是個後患。所以,蘇禦信解開手腕上的紅線和鈴鐺,系在了M先生的手腕上,說:“你拉響鈴鐺,一直拉。然後,跟著這條線走,這條線會帶你離開這裏。”蘇禦信幫著M先生拉響了鈴鐺,很快,紅線似乎被另一端的人拉動了一下,鈴鐺自己響了起來,紅線也略微繃直了一些。蘇禦信不再耽擱,推了M先生一把,“跟著紅線走。”

m先生感動的淚流滿面語無倫次,蘇禦信面沈如水,在m先生走出幾步後忽然繃住了紅線,讓m先生寸步難行。m先生還以為是紅線出了問題,就回頭問:“怎麽了這是,怎麽沒反應了?”猛一見是蘇禦信正扯著紅線,登時一楞。

蘇禦信的眼神陰冷下來,“不說實話就別想走。”

“什麽,什麽實話?”

蘇禦信打從方才就看得出在某件事上m說了謊,所以,讓他看到生的希望再扼殺他的機會。看著m急的雙眼通紅,蘇禦信不緊不慢地問:“那個役使到底長什麽樣?”

m先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他的手哆哆嗦嗦試圖讓那根紅線掙脫蘇禦信的控制,蘇禦信手腕一繞,把紅線崩的更緊,“說實話我就放你走,不說實話,我不介意讓你永遠待在這裏。”

“我說!”m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考慮,“反正也是你們的事,剛才不說只是因為怕刺激到你。”

“少他媽的廢話!老子沒時間跟你磨洋工。”

“別,別生氣。我告訴你。”m先生無奈地長籲一聲,眼睛避開了蘇禦信的直視,“這個役使並不是挑選我的那個。你說被殺的那個役使,是讓我失憶又殺了人的那個;帶我來到這裏的是另外一個。那個很年輕,二十多歲,長的挺漂亮的。你一定認識它,你剛才還見過它,它手裏拿著那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圓圓的。”

倏然間,蘇禦信怒目圓睜。一把扯起m先生的衣領,“它變成我哥的樣子!?”

m先生把臉扭到一邊,嘀咕,“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

“你可以滾了!”蘇禦信狠狠推了一把m。m巴不得馬上離開,順著紅線的牽引踉蹌地朝前跑去。

留守在旅館裏的沙丹陽忐忑地看著盤腿坐在身邊的男人—蘇念!

蘇念閉著眼睛,一臉的冷汗。白頡守在他身後,定睛觀察著他手裏的紅線,“慢一點。快了會斷的,一旦斷了禦信他們就出不來了。”

蘇念無暇開口說話,緩緩地收著手中的紅線。紅線系著的鈴鐺緩慢而有規律地響了一聲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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