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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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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中午蘇禦安和弟弟如約來到季子涵家吃午飯。進了家門蘇禦安禮節性地問了季薇薇的去向,季子涵只說有事出去了,並未提起關於女兒男朋友的事。蘇禦信總覺得季薇薇男友在準岳父面前沒什麽地位。可這是輪不到他們插嘴,便當做一個話題談過就算。

午餐全部是由季子涵準備的,可謂是色香味俱全,這讓他們感到意外,沒想到季子涵在繁忙中還能保留這麽好的手藝。席間,季子涵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跟哥倆酌飲,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之後,話題也漸漸展開了,只是季子涵絕口不提十八年來的事,就是當年蘇家的案子他都不說,提到的僅僅是跟蘇家之間的一點回憶而已。蘇禦安也不著急,似乎覺得既然你肯開口就總會有說漏嘴的時候。因為這事他跟禦信分析過了。

不管那個同事死於什麽原因,但是有一點不會改變。他們家慘案的六年後,季子涵的確是買過彩票。所以,蘇禦安肯定那封信的的確確到了季子涵手裏。問題是:他什麽要隱瞞這個事實?

蘇禦安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弟弟一腳,對方立刻心領神會,端起酒杯敬了季子涵一杯。

“季叔叔,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我們家吧,我叔叔還經常念叨你呢。”

“蘇念啊。”季子涵多喝了幾杯,說起蘇念的名字時臉上盡是懷舊之情,“我記得第一次見蘇念那時候,他才十一二歲吧。當時啊,我都不相信他是蘇臣的弟弟。”

“為什麽?”蘇禦信問道。

“性格吧,不像,太不像。”季子涵煞有介事地說,“蘇臣看著很熱情很開朗,其實啊,自閉的很。沒人能跟他深交,但是蘇念正好相反。別看表面上冷漠,那人就是個熱心腸。”

別說,季子涵形容老頭子這些話倒是很正確的。蘇禦信不禁莞爾,而蘇禦安則是見縫插針,“季叔叔,當年你是怎麽跟我爸成了好朋友的?”

說到這裏,季子涵露出驕傲的得意洋洋,“別人不行,只有我能跟蘇念說到一塊兒去。他那人就是個慢吞吞的性子,你要是不往前走一步,他是永遠不會往前走的。所以啊,在初中那時候都是我追著他跑。”

季子涵坦言,那時候得知蘇臣有一種特殊能力他並不害怕反而被深深吸引。那時候他們才多大,好奇心和獵奇心遠勝過恐懼感。說白了,就是還不知道什麽叫怕。後來,了解蘇臣的為人,性格,再有什麽奇怪的事也就不怕了。聽到這裏,蘇禦信忽然意識到父親怕是跟他一樣,童年和少年時期都不快樂。父親遇到了季子涵才算有了朋友。對父親來說,季子涵並不是朋友這麽簡單吧,在格格不入的環境中,有個人願意追著你跑,願意不在乎你的臉色始終跟在身邊,對並非普通人的父親來說,其中的深意自己很難透徹領悟。想到了這些,他也不由得愧疚了,季子涵,父親唯一的摯友,對他使用手段,真的好嗎?猶豫之間,忽聽禦信問季子涵:“季叔叔,您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們家出事了?”

懸在酒杯上方的酒瓶忽地頓了一下,季子涵的手微微一抖的時候兄弟倆都看見了。誰都沒說話,誰都沒動聲色,只等季子涵自己開口。季子涵又給兩個人滿了酒,手中的酒瓶卻沒放下直接送到嘴邊,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蘇禦信趕忙拉住他,“季叔叔,您別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季子涵哭的悲傷哀痛。他什麽都沒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蘇禦安也被他哭的酸了鼻子,輕撫著季子涵的脊梁,慢慢地幫他順著這口氣。季子涵一把抓住蘇禦安,又伸手抓住了蘇禦信,哽咽著說:“蘇臣好人啊。那真是個好人啊,怎麽就走了呢。我這輩子沒佩服過誰,真的,只有蘇臣。你們爸爸啊,不容易,他太不容易了。”

季子涵顯然已經醉了,蘇禦信的眼底沈暗了幾分,出手極快地在季子涵的酒杯裏下了一點東西,坐在對面的蘇禦安見了驚訝不已。蘇禦信對他眨眨眼,示意他可別露出馬腳。順而,將酒杯塞進季子涵手裏,“季叔叔,我敬您一杯。”

季子涵對蘇禦信的小動作毫無察覺,握住酒杯一飲而盡。看著他毫不遲疑地喝下加了料了酒,蘇禦安的心裏像打碎了五味瓶,不是個滋味。而禦信已經在季子涵耳邊沈聲問道:“季叔叔,您在十八年前的十一月,是不是收到我父親蘇臣的一封信?其中一段是用紅色墨水寫的。”

已經坐都坐不穩的季子涵晃晃腦袋,醉眼朦朧地看了看蘇禦信,他還沒開口,嘴角難以控制地向下撇著,不甘、悲傷、哀痛、懷念,等諸多表情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裏。蘇禦安忽地站了起來,雙手架在季子涵的腋下往沙發上拖,一邊拖一邊說:“季叔叔你喝醉了,早點休息。我們改天再來拜訪。““哥?”眼看著就要得手卻被哥哥打斷,蘇禦信詫異地看著他,“你幹嘛?”

蘇禦安沒有回答弟弟,他把季子涵放在沙發上,轉回身拉著禦信逃也似地離開了季家!

一直走到了樓門口,蘇禦安才回了頭,鄭重地告訴禦信:“他不是敵人,是爸爸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你懂不懂我們不能對這樣一個人耍奸使詐?”

“我哪有耍奸使詐?”蘇禦信有點發懵,“我只是給他喝了點迷心散,量又不多,就是想……”

“就不能這麽想!”蘇禦安截斷了弟弟的話勢“拜托你想想爸爸,想想爸爸為什麽把最後的事交托給季子涵,行嗎?”

“不是,哥,你這都是哪跟哪啊?”蘇禦信有些明白哥哥話裏意思,但是他覺得這很古怪,“我沒把季子涵當敵人!但是他不肯說出真相是事實吧?你是能打他還是能罵他?打不得、罵不得,那你說怎麽辦?整天坐他們家磨嘴皮子?你讓我想,我還想讓你想呢。拜托你也想想現在什麽局勢了,你有閑工夫跟季子涵軟磨硬泡嗎?”

蘇禦安知道弟弟說的都對,但是,感情上無法接受!面對弟弟慍怒的臉色,他試圖再說些什麽卻只能咬咬牙,憋出一句:“不行就是不行。”說完,轉頭就走。蘇禦信也氣急了,追上去,在他身邊說:“你就看不出來他是裝的?前一秒思維還清晰敏捷,怎麽我剛問他什麽時候知道咱家出事他就醉了?你們家喝酒的人這個醉法兒?”

“他哭了!”蘇禦安的腳步加快,扭頭瞪著禦信,“你也覺得他是裝的?”

“我的哥啊,我沒說他那眼淚也是裝的。但是眼淚什麽時候流,怎麽流,季子涵拿捏的太到位!你怎麽就看不出他壓根沒醉!”

“他喝了你的酒,要是沒醉他敢喝嗎?”

“他沒看見!”蘇禦信簡直要抓狂了,“我手快,別說他,換誰都看不出來。我馬上就要得手了,你說你這幹的叫什麽事啊。”

“我幹什麽了?”蘇禦安猛地停住腳步,皺著眉頭,“你把話說清楚,我幹什麽了?我是告訴季子涵你給他下藥了,還是把那酒潑你臉上了?”

得,他哥一來氣就混不講理的勁兒又上來了。這個才真的是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蘇禦信又氣又急,站在原地轉磨磨,抓著人的手苦口婆心地勸:“我跟你說。這個道理是直的,腳下的路彎的,不管什麽事,都要因時因地隨機應變。你不能拿著一本書對照大千世界,更不能死守著那點固執讓機會從手裏溜走。”

好吧,他不該發火,不該對禦信吵嚷。但是,蘇禦安還是不能接受對父親唯一的摯友使手段,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說:“禦信,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也知道現在什麽局面。但是,如果我們為了達到目的什麽事都幹,哪成什麽了?做人做事都要有個底線吧?”

說了這麽多哥哥還是固執的要死,蘇禦信一股火氣沖頭,大聲說:“我他媽的為了能讓你趕緊從這破事裏抽身什麽事都能幹!”

“我就是不能看著你為了我幹什麽事都幹!”

一人吼了一句,這才發現這一次的爭吵是多麽的莫名其妙。他知道禦信沒有惡意,只是為了自己而已;他知道禦安不知在指責自己,只是不忍心罷了。可看似小小不然的矛盾,怎麽就吵起來了呢?忽然間,蘇禦安的心百感交集。事後,他腸子都悔青了,怎麽就能冷冷地看了禦信一眼。

“或許,你換個情人就不會這樣沒原則了。”

聞言,蘇禦信當場楞住。隨即,他的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這讓兩邊的眼角和鼻梁上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但是很快,蘇禦信平靜而又坦然地長籲了一聲,略有些冷漠地說:“回酒店吧。”

季子涵究竟醉了沒有已經不是兄弟倆在乎的問題。而事實上,季子涵只是有些醉意而已,還沒到頭暈眼花腳底踩棉花的地步。不及之前,他聽見了兄弟倆離開時的關門聲。他沒有動,從衣領裏抽出一條褪了色的紅線,紅線上系著一個小小的老式掛墜,看上去像是可以裝照片的那種。季子涵並沒有打開掛墜,他只是緊緊地握在手裏,嘴裏呢呢著:“真快啊,一晃兒十八年過去了。你剛走那會兒我還在想,這十八年可怎麽熬啊。你看看,這不過來了。你說我怎麽辦?你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你倆手一撒享清福去了,把這麽多事留給我……蘇臣啊蘇臣,你不該啊,那是你兒子啊。禦安像你,那性子,那眼神,就連喝酒的姿勢都像你,你要是活著就得後悔死!”

蹲在門口的負責保護季子涵的張洛泓把符從門上拿下來,摸著下巴琢磨了一番,覺得這個季子涵知道的怕是比禦信他們哥倆想的還多。不過現在嘛,張洛泓決定先去吃飯,回頭再跟禦信說這事。人是鐵飯是鋼,他跑了一天,又餓又渴。

季子涵這一覺昏昏沈沈的一直睡到晚上快十一點才醒來。睜開眼屋子裏黑漆漆的,看樣子微微還沒回家。女兒大了,有些事他也不好管著,好在女兒知道分寸,不管多晚都會回家,從不在外留宿。即便如此,當父親的還是牽掛著孩子,季子涵起了身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電話。

頭還是有些暈的,季子涵揉了揉額頭,看到掛墜還在衣服外面就把它塞回去。掛墜剛接觸到皮膚上就發出滾燙的溫度,季子涵被燙的齜牙咧嘴,趕緊將掛墜再抽出來。掛墜還在手裏散發著熱量,季子涵的臉色卻戒備了起來。眼睛不再渾濁,瞪的大大的看著自己的家,他的嘴角緊抿,眉頭緊蹙,整張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宿醉的模樣。

客廳非常昏暗,但並無異常。通往書房和衛生間的門緊閉著,通往廚房的門卻打開了一半,他不記得下午有沒有關上廚房門。但他知道自己的習慣,廚房會有一些味道,他總是習慣在不用廚房的時候關上門的。這只是生活中的小細節,沒必要去深究,但季子涵卻像驚弓之鳥,驚楞地看著廚房門緩緩起身。手緊握著掛墜,因為過於用力而使他的手骨節泛白。一步一步,緩而不斷地朝著大門走去。偌大的家仿佛變得空空蕩蕩,連一件家具都沒有,只有完全安靜這種陌生的認知充斥著他的腦子。完全安靜,沒有半點聲音,包括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季子涵開始咬住嘴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他還活著。他繼續朝著大門走,期間,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廚房門。他的家很大,從沙發走到大門至少需要五十多步,這個過程似在煎熬著他的精力,每走一步都要消耗一點兒,才走出去一半,他已經大汗淋漓。

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掛在嘴角,一點腥鹹。

咚咚咚,咚咚咚……

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嚇了季子涵一跳,他險些驚叫出來!身上的衣服頓時被冷汗浸透,帶著恐懼的冷意順著脊梁骨延伸至頭頂,頭皮發炸,冷汗流進眼睛裏,視線一片模糊。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多少喚醒了些季子涵的理智。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試著問:“誰?”門外沒有回音,只有同樣頻率聲音的敲門聲。季子涵的雙手相握,把滾燙的掛墜包裹在掌心裏。他深深吸了口氣,大聲叱問:“是誰在外面?”

隨著他的叱問那敲門聲戛然而止,房子又回到完全安靜的狀態,但是這樣顯然更加糟糕。季子涵本想要出去,可現在這麽做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他呆呆地站在客廳中間,腦子裏飛快地回想著一些事情。

哢噠!門鎖動了一下,季子涵快要忍不住叫出聲的時候,房門傳來一陣鑰匙的嘩啦聲,緊跟著,房門開了……

季薇薇發現屋子裏沒有燈光以為父親已經休息,才走到玄關就見父親臉色蒼白地站在她對面,當時她嚇的嗷一嗓子叫出來,慌亂中碰到了玄關的燈,柔和的燈光照亮了房子一隅,終於讓季薇薇看到父親還喘著氣,她這才放下心來。可季子涵卻沒女兒那麽好運。

季子涵看著季薇薇白裏透紅的健康臉色,還有她身後泛著青白臉色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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