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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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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先別急。坐下喝點茶,這是好茶,我朋友送的。”周遠把沖好的茶放在白靜武手邊,有些擔憂地看著表哥。

周遠因為父親的故去一夜未睡,早上還不容易有了點困意還被敲醒,說不生氣不大可能。開了門見到白靜武一張慘白的臉罵人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白靜武平常也來家中探望他,但這麽早還是頭一次。周遠拉著他的胳膊進屋,碰到他的手頓時一怔。手,冰冷冰冷的像是剛從冰窖裏拿出來,讓周遠都能忍不住打了寒顫。再看白靜武蒼白的臉色,慌張的神情,更加覺得這人不對勁。問他,他跟沒聽見似的不吭聲,任憑周遠拉著他進了裏屋,坐在床邊。

白靜武的手哆哆嗦嗦地握住了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熱茶緩解了許多他的不適。他低頭看著坐在床邊地板上的周遠,終於緩過了這口氣。一個虎撲,撲到周遠身上,緊緊地摟著,叫著:“小遠,嚇死我了。”

周遠被他抱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好摟著他的背一邊順著一邊安撫。白靜武到底是借機吃豆腐還是真的需要個人來安慰尚不可知,但此時此刻,他格外高興自己能在迷迷糊糊的時候一路走到周遠的家。他在晚上受到了驚嚇,他先是看到經常在財經雜志上出現的杜英輝讓周遠的同學長跪不起,又被院裏領導痛罵了一陣。他覺得自己很倒黴,可又不能罵回去,心情郁悶的下了班,披星戴月的往家走。

他剛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見到有人在燒紙,就是給死人燒紙。他還納悶,一般燒紙都是在晚上上半夜,這人怎麽選天快亮了才來燒?再者說,這裏是主交通道吧,哪有到這燒紙的道理?

白靜武覺得自己又觸了黴頭,緊了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盡量遠離那個燒紙的老太太。

因為公車站在這條路不遠的前方,他必須途徑燒紙的老太太才能走過去。還差二十來米走到老太太身後的時候他加快了腳步,忽聽老太太低聲嘀咕著什麽,不真切,反正就是嘰裏咕嚕的話。還差一步,就可以越過老太太,就是這個時候他沒管住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冬天早上五點還沒亮,十字路口被若幹個路燈照映出昏黃的光線。老太太跪在馬路沿兒上,黑色的棉襖,大紅的褲子。佝僂著背,垂著腦袋,不停地往火堆裏填著紙錢。一陣風吹來,幾張紙錢被風卷起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飄飄忽忽地落在了白靜武的腳下。白靜武這才緩過神來,皺皺眉擡高腳……

“幫我拿過來好不好啊,年輕人。”老太太頭都沒回就這樣請求著白靜武。白靜武的腳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撿起那幾張紙錢走到老太太身後。老太太保持著跪姿,右手緩緩地伸到白靜武的手邊。

白靜武出於好奇瞧了眼老太太的側臉。

蒼白的頭發,被梳理的整整齊齊在腦後打了髻兒。髻兒上別著一個碧綠碧綠的發簪,還挺好看。老人的側臉看的不大真切,可能是路燈太昏暗的關系,他總覺得老太的臉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

在他怔楞的時候,老太太那手又縮回去了。低聲說:“幫忙放在火裏吧,老婆子我手裏有東西啊。”

白靜武也沒多想,或者說他事後回憶當時的情景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什麽都沒有想就照著老太太的話去做了。他把手裏的紙錢扔進火堆裏,本來是即將熄滅的火苗瞬間燃燒了起來。火光照亮了白靜武的臉,還有點烤的慌。他看到,老太太身邊的地面上用白粉筆花了一個圈子。圈子有個口兒,正對著老太太的跪著的膝蓋。他低下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半只腳也在圈子裏。

“這個圈啊,是堵墻。”老太太忽然自說自話,“自個家的錢財可不能被他人竊了去,你說是吧?這個口兒呢,是個門兒,供了錢財也得有個門兒的地方送出去啊。”

白靜武家裏也燒過紙,就在這段日子裏他燒過兩回了。他也見過有人這麽燒紙,覺得老太太說這些純屬嘮叨。沒等他起身要走,老太太又說了:“這些還做不得數。還得寫上你家先人的生辰八字,姓字名誰。要不,這些個過路的游魂,辦事兒的陰差,哪知道你是給誰送的錢財?”

聞言,白靜武低頭看著圈子裏面。別說,在老太太的膝蓋前還真寫了一行小字。字太小,看不清楚,白靜武眨著眼睛俯下身子去看那一行小字。那些什麽庚午年,丁醜月的不大了解,可對後面那個名字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分明寫的是——白靜文!他妹妹的名字。

白靜武詫異了,看著老太太模糊不清的臉,問:“那個,您認識我妹妹?”

“妹妹?”老太太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仍是沒有轉頭看白靜武。她緩緩地歪著腦袋似在看地面上的字。馬上,便搖著頭,嘀咕著,“哎呦,寫錯了寫錯了。瞧瞧我這記性。”老太太的手伸出去,滿是皺紋的手背上長了好多老人斑,五根手指像枯瓜似地消瘦,顫顫巍巍地拿著一截兒粉筆,先把地面上的字擦掉。又填了一個名字。白靜武等她收回粉筆才去看。

白靜文三個字變成了——白靜武。

白靜武只覺得頭皮發炸,怒火中燒!猛地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質問:“你幹什麽寫我名字?你誰啊?”

忽然之間,路燈變得明亮了些。他終於看老太太的容貌。這哪裏是什麽老太太,他抓著的,他質問的分明是一個紙紮的假人!

白白的臉,用紅色的筆畫上的五官;脖子只是一根用白紙纏出來的細棍兒,黑色筆畫出來的棉襖,紅色筆畫出來的兩條褲腿。白靜武嚇的忘了撒手,那一雙畫出來的眼睛,直勾勾地對著他。他一聲驚叫把紙人甩到一邊,連滾帶爬地朝著遠處跑去。

等他再回過神來,已經坐在周遠的床上。

上午十點整,蘇禦信終於在醫院等到了黃天翔的父親。面對老人焦急的神色,蘇禦信不知道該怎麽說天翔被人帶走的事情。沒想到,黃家爸爸先他一步開口,開口就提到了杜英輝。看樣子,杜英輝在帶走了黃天翔之後就聯系了黃家爸爸,至於都說了什麽黃家爸爸沒透露,看他的態度,似乎並不在意杜英輝的所作所為,一臉的憂心忡忡只是為兒子的身體擔憂而已。蘇禦信也不是多嘴的人,既然黃家爸爸都沒有什麽微詞,他何必耿耿於懷。按照昨天晚上哥哥的描述,他覺得,杜英輝對黃天翔並沒有惡意。至於其中的原委,想必只有當事人知道。

黃家爸爸是來醫院給兒子辦理退房手續的,順便感謝蘇家兄弟。他拉著蘇禦信的手,說:“這一早上的事太多,我緊趕慢趕這個時候才來。你在這待了一夜?”

“沒有。”蘇禦信笑道,“我哥在這,我也是早上才回來。”說到這裏,蘇禦信還是多了句嘴,“黃伯父,天翔現在住到別家醫院了嗎?”

“是啊。杜先生有自己投資的私營醫院,條件和醫療技術都比這好。”說著說著,黃家爸爸倒有些不好意思,“那家醫院太貴,就憑我們爺倆兒這點薪水住一周就得破產。這事,我還得感謝人家杜先生。”

蘇禦信就納悶了,黃家爸爸是怎麽跟杜英輝認識的?

既然黃家爸爸對兒子的事都不著急,蘇禦信覺得在醫院待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打算回家補眠。

在教室裏哈欠連天的蘇禦安終於熬不住困倦趴在桌子上。講臺上的老師好像念經一樣的聲音成了催眠曲,漸漸的在耳邊變得模糊。天上的雲懶懶地漂浮著,遮住了一片日光,影子打在蘇禦安的臉上,眼皮沈了沈,到底還是睡了過去。天上的那一片雲似乎也在貪戀太陽的溫暖,久久不肯散去。方才還滿室陽光的教室裏變得陰陰涼涼。昏睡間,隱約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禦安……”

禦安、禦安……

討厭,讓我好好睡一會,困死了。

那個聲音似乎很遠,又似乎就在他的耳邊。口氣中帶著一點笑意,一點親切,不緊不慢地叫著:“禦安……”

誰?禦信?

只能辨認出是個男人的聲音,他想不出除了禦信之外還有誰會這麽溫柔的叫他的名字。半夢半醒之餘,註意力就被那一把溫柔的聲音叫了去,仔細的聽,用心的辨認,恍惚間似乎又覺得有些陌生。

不知道怎的,教室裏的溫度降了下來,那臺老舊的空調發出沈悶的噪音緩緩地停止了運作。其他人似乎還沒有察覺到,只有蘇禦安閉著眼睛皺著眉頭,縮了縮肩膀。那個聲音明顯的靠近了一些,仿佛聲音的主人就緊緊挨著他的背脊,靠近他的耳朵。

禦安,終於見面了。

“誰?”蘇禦安似乎聽見自己這麽問。他也意識到並沒有醒來,意識在混沌中漂浮著,似夢似醒,似真似假。略看清些前方的影子,卻不甚清楚。他的面前好像充滿了濃濃的白霧,遮擋了那一片景象,讓他心癢難耐。意識中的自己似乎跑了起來,沖破那片濃霧,眨眼間,沖到了另一個空間似的。

圓圓的大月亮掛在天上,血紅血紅,月亮周圍看不到一顆星星。墨一般的夜空張只有那麽一個大大的月亮,仿佛觸手可及。空曠的地界一馬平川,只有在前方不遠處孤零零地聳立著一棟塌了半邊的二層小樓。樓門前有兩個人,兩個年輕的男人。一個躺在地上,一個騎在他的身上。位於下面的男人雙手緊緊地抓著另一個的手腕,騎在上面的男人背對著蘇禦安,雙肩不停地聳動著。蘇禦安覺得那背影很熟悉,繼續往前走想要一看究竟。

畫面變得更加清晰,只是有些距離看不到那兩個男人的臉。待他走近,不由得狐疑。騎在上面的男人穿著深藍色的短袖襯衫,那件襯衫他記得,是白頡買給他的,價格不菲,他一直舍不得穿。蘇禦安的心莫名其妙地揪緊,再去看躺在下面的男人,手腕上帶著一塊銀色的手表。這塊手表他沒見過,會是誰?

被壓在下面的男人發出令人膽寒的呻吟聲,似在生死邊緣掙紮著。不管是誰,蘇禦安覺得應該救救那個人。他跑過去,一把揪住藍襯衫男人的肩膀,使勁扭了過來!兩個人一照面,蘇禦安當場驚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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