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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禍不單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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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嬴政還在月內,不能出房門,所以不必去向太皇太後和王太後請安。

王太後怕事情敗露,表現的有些殷勤,頭幾天幾乎是天天來椒房殿,後來是兩天來一趟,總之是不會個太長時間。

來了之後多多少少都要試探嬴政的意思,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嬴政並不笨,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而且在這個宮裏頭能擔得起謀害皇子這個罪名的也只有王太後一個人了,畢竟劉徹是她的親兒子,就算母親有大過錯,也不能殺不能罰。

而且王太後因為心虛,總是往椒房殿跑,嬴政就猜到了七八分,再從王太後殷勤的說話舉動中又知道了一兩分,加起來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嬴政並不動聲色,王太後可不是他能夠動得了的人,劉徹再怎麽樣也不能和自己的母親鬧翻了臉,更何況現在嬴政的身份只是皇後,還沒有什麽實權。

太皇太後在東宮休養了幾天,終於能下得地來,但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太皇太後的年紀這麽大了,身子就更是禁不起病,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

太皇太後記掛著嬴政的情況,又聽說劉徹給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賦,高興的病也好了不少,就打算親自往椒房殿走一走。

椒房殿裏,王太後還沒有走,讓侍女拿了些水果送過來,找機會坐下來和嬴政說了說話。

嬴政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王太後放了心,剛想起身走,就聽見內侍通報,說太皇太後到門口了。

王太後心裏一驚,若是現在出去,無論如何肯定要碰到太皇太後,慌慌張張的未免顯得心虛。

太皇太後被侍女扶著走進來,嬴政起身要去跪拜,太皇太後趕緊讓他起來,道:“快坐,快坐,不要這麽多規矩,這裏啊……也沒有外人。”

她說著,還特意擡了眼,面色十分和善,“看了看”王太後。

王太後雖然知道太皇太後眼睛看不見東西,但是瞧太皇太後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心裏還是沒有譜兒,趕緊行禮道:“太皇太後聖安。”

太皇太後坐下來,拉著阿嬌的手道:“這些日子,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的?”

嬴政隨意搪塞了兩句,太皇太後道:“看過孩子了麽?”

嬴政楞了一下,說實話,他對這個孩子並沒有什麽感情,畢竟這嚴格說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又是劉徹的種,嬴政這幾個月來受了不少苦,孩子還是早產兒,幾乎把嬴政一條命折騰出去半條。

小皇子一出生就由乳母帶著,根本不需要嬴政擔心,頭三天嬴政不能下床,劉徹又陪在一邊,乳母也就沒帶孩子過來,後面幾年嬴政幹脆是把孩子給忘了。

太皇太後沒聽見他說話,道:“怎麽?還沒見過麽?叫人抱來罷。”

旁邊的侍女聽了趕緊應聲,然後出去傳乳母過來。

侍女很快又回來了,但是並不見小皇子的影子,乳母回話說,小皇子被皇上接去了。

太皇太後道:“這感情好啊,把皇上也一起叫來,大家一起坐一坐罷。”

她說完了,侍女應聲又出去。

期間太皇太後問乳母小皇子最近怎麽樣,乳母為了討老太太歡心,自然要撿好聽的說,笑道:“回太皇太後,別瞧皇子降生的時候那麽小一點兒,其實精神頭足著呢,能吃能睡,還會折騰,哭聲可響亮了,關著門外面都能聽到。”

太皇太後聽她這麽說,心裏頭自然高興,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一個勁兒的點頭。

乳母道:“皇子啊就是有一點,還是太小,怕生呢,方才皇上將皇子接走,想要親近親近,結果一抱就哭,一包就哭,皇上也沒了轍呢。”

太皇太後聽著乳母嘮嗑,反倒嘮到了心坎兒裏,道:“皇上終歸是男人,可不是嘛,心那麽粗,抱不好孩子的。”

說了一會兒話,都在聊關於孩子的問題,嬴政在這種事情上沒什麽經驗,雖然他以前也有兒子,但是根本不會養兒子,他只知道國家大計,養孩子的事情從來不會讓他操心,自然就插不上嘴。

王太後就專門找好聽的說,總是去巴結太皇太後,但是也不知道太皇太後是不是有意的,每每王太後插進話來,場面突然就冷了,一插話就冷,沒有一次例外的,還是乳母能說會道,總是說些太皇太後愛聽的救場。

劉徹將孩子接走,本身是想親近親近,結果他是個大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搗騰小孩兒,抱也不知道怎麽抱著好,孩子才不會考慮他是不是九五之尊,愛不愛聽哭鬧,只要不舒服了就哇哇大哭。

而且小皇子哭起來還極為的可憐,都不到一個巴掌大的小臉兒,眼睛一瞇,五官皺在一起,眼淚撲簌簌的就滾下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劉徹見自己兒子哭,一下子就手忙腳亂起來,心裏頭心疼的不得了。

劉徹怎麽哄也不管用,坐在車上,孩子就跟懷裏哭,李延年跟在車外都聽見了。

劉徹真後悔沒讓乳母跟著,他還以為自己一個人弄得好呢。

衛子夫隱隱聽見有孩子的哭聲,趕緊迎出殿來看,就見劉徹懷裏“夾著”一個嬰兒,那小孩子委屈的幾乎哭斷了氣兒。

衛子夫趕緊迎上來,道:“皇上,這是怎麽了?”

劉徹手忙腳亂的道:“朕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直都在哭,一路上也沒消停。”

衛子夫從劉徹懷裏將小皇子接過來,抱在懷裏哄了兩下,小皇子的哭聲竟然漸漸弱了下來,到最後吧嗒了兩下小嘴,似乎是哭累了,眼角還帶著淚珠兒,就睡過去了。

劉徹一看,簡直奇了怪,道:“真是奇了,朕哄了半天也沒用,好話都說盡了。”

衛子夫抿嘴一笑,示意劉徹輕聲,怕吵醒了孩子,也壓低了聲音,道:“皇上,這可是小孩子,小孩子能聽懂您說什麽嘛?再者說了,您方才哪裏是抱著孩子,完全是夾著就走了進來,皇子不舒服,又不會說話,自然只能哭了。”

劉徹點頭道:“還是你有一套。”

衛子夫道:“奴婢家中貧苦,什麽活計沒做過,帶孩子還是難不倒奴婢的。”

小皇子睡得很香,劉徹見了也高興,伸手去戳他肉肉的腮幫子。

劉徹正折騰的高興,太皇太後的侍女就過來了,說太皇太後在椒房殿,請皇上帶著皇子殿下過去坐一坐。

劉徹想帶著兒子過去,但是又怕自己帶著,兒子又開始哭,於是道:“子夫也跟朕一起去。”

衛子夫有些受寵若驚,不過一想就知道是因為皇上弄不好孩子,所以才讓自己跟著,以免路上出亂子,衛子夫一方面有些失落,一方面又想著要利用好這個時機,和小皇子培養好感情,若是除了乳母,小皇子誰也不親近,只親近自己,那就更好了。

衛子夫抱著皇子,隨劉徹往外走,李延年已經備好了車,劉徹的車仗在前,衛子夫抱著小皇子的車在後,劉徹卻舍不得看不見自己的兒子,道:“不用這麽麻煩,子夫跟朕坐一輛車,足夠了。”

衛子夫趕緊道:“陛下,這與禮制不和。”

劉徹道:“朕讓你跟朕坐一輛車,誰敢說什麽?”

衛子夫面上露著難色,心裏頭確實高興,小心翼翼的抱著皇子上了車。

太皇太後等了一會兒,才有內侍通傳皇上到了,眾人就看見皇上先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妙齡的侍女,懷裏抱著小皇子。

王太後一眼就認出了衛子夫,畢竟這是陽信長公主特意為劉徹準備的人,只是劉徹一直看不上衛子夫,還沒有把她登記到掖庭的簿冊上。

王太後突然見衛子夫抱著孩子,而且這孩子還十分的乖巧,一聲不吭的熟睡,又想到剛才乳母說的,小皇子是分認生,總是哭鬧,現在在衛子夫懷裏卻不鬧,就算王太後知道乳母的話不全都是真的,但這裏也有文章可做。

嬴政先是看見衛子夫進來,衛子夫怯生生的擡著頭,撞見嬴政的目光趕忙懼怕的垂下眼去。

嬴政又看見王太後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馬就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

王太後笑道:“皇上來了……呦,小皇子睡得可真香啊,一點兒也不像之前睡得那麽哭鬧。”

乳母一聽自然急了,她自然不能承認自己說的是假話,當下道:“皇子殿下平日裏確實很喜歡哭鬧的,今日也不知為什麽竟然沒有鬧。”

劉徹之前不在,沒聽見乳母的話,當下順口道:“朕抱著的時候也一直哭,還是子夫有辦法,一接過去立馬就不哭了。”

他是說者無心,但是聽者有心,太皇太後臉色當場就不好看了,王太後裝作責怪的看了劉徹一眼,倒是嬴政這個做“母親”的很淡然。

乳母也是看臉色的人,連忙過去把小皇子從衛子夫的懷裏抱出來,送到嬴政跟前,笑道:“皇後娘娘,您抱抱?”

嬴政頓時身上有些發僵,他從來沒抱過這麽小的孩子,嬴政唯一抱過一次小孩子,還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正是自己的母親和嫪毐私通之後產下孩子,嬴政親手將自己的弟弟摔死在地上。

除了這一次,嬴政從未碰過如此小的孩子,雖談不上緊張,但是有些手足無措是真的,而且乳母都把孩子送過來了,嬴政也不能不抱。

嬴政慢慢的擡起手來,接過孩子,乳母在一旁看著,也是個精明人,當下幫嬴政調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勢,讓小皇子躺在了嬴政的臂彎裏。

小皇子是早產兒,個頭比一般的嬰兒要小,嘴角吐著泡泡,睡到高興的時候還吧唧兩下嘴,那樣子十分可愛,很給面子的沒有醒過來,在嬴政的懷裏繼續睡著。

乳母向太皇太後笑道:“哎呦,果然是母子,血脈相通,皇後娘娘抱著小皇子,殿下睡得這叫一個美呦!”

太皇太後的臉色這才慢慢變好,欠身過去,也不敢去碰,怕自己看不見給碰壞了,又怕自己給碰醒了,輕聲道:“睡得香麽?”

乳母笑道:“可不是很香麽,我可從來沒見小皇子睡得這麽香過。”

太皇太後更是高興,道:“孩子還是跟娘好,以後你啊,也常常把孩子抱過來,讓皇後跟孩子親近會兒。”

乳母道:“一定的,太皇太後您放心罷!”

嬴政聽他們聊得開心,可自己一點也不舒服,小孩子那麽一點兒,還沒自己一條手臂大,也不重,但是抱在懷裏,全身都僵硬著,也不敢動,沒一會兒手臂開始發酸。

劉徹走過來,坐在嬴政身邊,輕聲對嬴政笑道:“看看長的像朕麽,朕倒覺得長得更像阿嬌姐姐,瞧這眉眼,真是像極了。”

嬴政哪還有時間聽劉徹的調侃,想要把孩子交給乳母去抱著,只是乳母一心想要討好太皇太後,根本沒有看嬴政的臉色。

劉徹看著兒子咂嘴,肉肉的小腮幫子一嘟囔一嘟囔的,禁不住伸手又去捅孩子的腮幫子,結果沒想到小皇子就被他弄醒了,眼睛還沒張開,嘴先張開了,哇哇的大哭起來。

太皇太後嚇了一跳,道:“怎麽回事?怎麽睡得好好的就哭了?”

劉徹有些尷尬,趕緊把手伸回去。

兒子在懷裏大哭,嬴政更是不知所措,想也沒想擡頭瞪了劉徹一眼,只是在劉徹眼裏,阿嬌姐姐這一瞪簡直是風情萬種,帶著責怪的眼神兒看的他心裏直發麻。

嬴政硬著頭皮哄了哄,小皇子張開眼,和他對視著哭,哭的嬴政那叫一個心煩意亂。

嬴政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心思多,他從質子坐到秦王,再到大一統的秦始皇帝,根本不怕別人和他比心思比心機,但是對於一個心思單純根本沒有心機的小孩子,他就沒有辦法了。

小孩子可是想哭就哭,嬴政怎麽瞪眼他也不怕,哭的嬴政腦仁兒直疼,也沒了脾氣。

乳母看皇子殿下哭的有點兒淒慘,才從嬴政懷裏將孩子抱起來,一邊輕輕拍一邊嘴裏哄著,好一會兒小皇子才收了哭聲,老實下來。

太皇太後可是見識了小皇子的哭聲,不禁笑道:“真有勁頭啊。”

王太後心不在焉,他瞥了幾眼小皇子,越看越覺得長得像他們竇家的人,眼睛眉毛鼻子嘴唇沒有一點兒不像的,就連這哭聲也像竇家人一樣張狂。

王太後不喜歡這個孩子,可太皇太後喜歡,自己兒子也喜歡,沒有一個人不喜歡的。

王太後瞧了半天也沒覺得這個孩子哪裏有不足之癥,畢竟早產了那麽久,肯定會從娘胎裏帶出不足之癥,就盼著他養不大,也就不用讓自己費盡了。

劉徹見太皇太後心情似乎不錯,上前道:“奶奶,孫兒日前已經請人為做皇太子賦,至於給皇子起名,還需要太皇太後定奪。”

太皇太後笑道:“這本是皇上的事情,老身怎麽好插手,但皇上既然開口了,老身這幾日也左思右想,正好想到了一個字……據。”

——

足月之後嬴政才能出椒房殿,宮中很多女眷還有各諸侯王的女眷們都想來送禮祝賀,王太後為了討太皇太後的歡心,特意讓宮人準備了一場比較隆重的儀式。

各諸侯王因為皇後產下皇子的事情耽擱了行程,又多在京城裏呆了兩個月,劉芳和親匈奴的事情也被耽擱了一些。

劉芳並不願意出嫁,哪個女人想要遠嫁到匈奴去?她本身想去向劉徹哭訴,畢竟皇上是男人,一個女兒家向他哭訴,總會心軟的。

但她哪知道,劉徹是皇帝,皇帝最不會的就是心軟這種東西,劉徹幹脆聽從了韓說的建議,跑到上林苑住了幾天,劉芳撲了空,這才死了心。

劉芳聽說王太後要為皇後辦足月的儀式的時候,心中才忽然晃上一計,可以去多求一求皇後。

在劉芳眼裏,皇後只不過是個被寵大的傻女人而已,她的母親竇太主要權有權要勢有勢,甚至能幫助皇帝上位登基,而她的外婆更是撐起半個朝廷的太皇太後,她的舅舅也位列人臣,曾經是三公之首,陳阿嬌就是蜜罐子裏泡大的千金小姐。

劉芳覺得,如果去和皇後娘娘服個軟兒,沒準對方就不會讓自己出嫁了呢,畢竟他也是女人,可以感同身受多一點。

劉芳這麽做了決定,足月儀式當天,就讓人幫自己備了一份厚禮,自然是女人家喜歡的各種首飾胭脂,想要討好嬴政。

只是他不知道,嬴政對這些白白粉粉的東西根本看不上眼,也不感興趣,除非劉芳把漢家的天下送給他,否則嬴政連暼也不會瞥一眼的。

劉芳進了宮,足月只是後宮裏的儀式,都是一些女眷,帶著禮物來討好嬴政,劉徹帶著小皇子劉據還有滿月宴。

太皇太後今日就沒有過來,老太太自從上次從夢中驚醒,隨即就病倒了,身子骨大不如從前,總是好了壞壞了好的,一會兒覺得沒什麽大事了,一會兒又喘不上氣來。

因此太皇太後也就不願意出席這樣太過於熱鬧的場面,以免傷了元氣。

在場的人裏面也就成了王太後資歷最高,王太後終於不用看太皇太後的臉色一次,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是覺得無比的受用,這才是東宮的感覺,太皇太後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住進東宮。

劉芳進了宮,等宴席開了,才墨跡了一會兒,走過去對嬴政笑道:“皇後姐姐,您還記得我麽?”

嬴政自然記得她,一個自以為聰明,想要往上爬,想把任何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但是非但沒有好爹好身世,還沒有自知之明。

嬴政笑道:“河間王翁主,我自然記的,怎麽能忘了呢。”

劉芳笑道:“妹妹可要先恭喜皇後姐姐,喜得麟兒。還有呢,皇後姐姐這氣色,可一點兒也不比之前差,臉色反而更加紅潤了。”

嬴政只是輕笑了一句,就沒接話,劉芳以為對方還會和自己客套幾句,沒成想嬴政根本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不免面子上十分尷尬,硬著頭皮,接著說道:“妹妹為皇後姐姐準備了些禮物,已經送過去了,皇後姐姐一會兒可千萬別忘了看呢,雖然都是些不值什麽的小禮物,但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還請皇後姐姐不要嫌棄才是呢。”

嬴政還是不說話,劉芳臉上已經有些頂不住要變色,緩了好一陣,才幹笑的扯到正題上來,抹了抹本身就沒有的眼淚,期期艾艾的道:“皇後姐姐,今天本來這麽歡喜,妹妹不該說這件事兒的……”

她說到這裏,還沒來得及說“但是”這兩個字,嬴政突然插嘴道:“是啊,今日大家都很歡喜,妹妹覺得不該說,那就不要說了,坐下來吃吃酒菜,免得往後嫁到匈奴去,連大漢的菜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

劉芳被他梗了一句,登時胸口不上不下,幹瞪著眼睛,但是也不能沖皇後娘娘發火,她現在有些拿不住了,不知道到底是皇後娘娘太精明了,還是太湊巧了。

劉芳不可能就這麽罷休,畢竟自己還是賠了本錢在裏面的,那些送到椒房殿的胭脂和首飾都是花了大價錢,找了最好的,才拿去巴結的。

劉芳表情更是期期艾艾,道:“皇後姐姐不知道,妹妹想和您說的,就是這件事兒……您也是聽說過的,匈奴那地方,怎麽能是女兒家待的呢?那裏吃的是沙子,喝的是北風,他們的家當用一匹馬就能拖走,什麽東西也沒有,再者說了,匈奴人如此兇殘暴虐,妹妹只怕……只怕真的嫁過去,就……”

她說著,面露淒苦的哭了出來。

嬴政瞧在眼裏,反倒是冷笑了一聲,一改之前的“溫和”面孔,沈聲冷言道:“河間王翁主何出此言呢?”

劉芳見他突然翻臉,心裏一驚,立馬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似乎並沒有什麽說錯的,也沒有什麽招惹到嬴政的。

只聽嬴政冷笑道:“河間王翁主這話是什麽意思?敢情你是翁主,太金貴了不能嫁過去?那之前遠走匈奴和親的南宮公主,就不金貴麽?那可是皇上的親姐姐,為何南宮公主可以為大漢去和親,你一個小小的河間王翁主就不可以?”

劉芳聽他說一句,臉色就白一分,最後幹脆哭道:“皇後姐姐,你就當可憐可憐妹妹,好不好?替妹妹向皇上說兩句好話,妹妹身子骨一向就不好,怎麽禁得住去那麽遠的地方。妹妹若是之前說了什麽讓皇後姐姐不高興的話,妹妹認罰,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皇後姐姐美言兩句罷。”

劉芳說著去扥嬴政的衣袖,嬴政一擡袖擺閃開,正著時候席上忽然有些喧嘩,竟是劉徹過來了。

劉徹那邊酒宴還沒有結束,只不過他心裏記掛著嬴政,就過來瞧瞧。

嬴政看見劉徹,對劉芳笑道:“皇上來了,河間王翁主不防親口和皇上說道說道。”

劉徹走過來入了席,王太後見劉徹特意往這邊來,知道他心裏有多掛念皇後,自然一下子就不順心起來。

王太後找了個空子,將劉徹叫到自己跟前,笑道:“彘兒啊,你現在是做父親的人了,只不過呢,現在大漢只有一個皇子,那是遠遠不夠的,你須知道,要雨露均沾才好……娘看那個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侍女……叫衛子夫的是不是,溫柔嫻靜,不爭不搶的樣子,她就很不錯,你看的上眼麽?要是看得上,娘給你將她寫到簿冊上去?”

劉徹突聽王太後說這些,道:“母親,這急什麽?”

王太後心想著的確著急,他竇家皇後的兒子是長子,又是嫡子,還做了皇太子賦,能不著急麽,若是讓這個孩子長大了哪還了得?

若真是劉據在長大之中,後宮的妃子們都不能給皇上再生個兒子,那劉徹就更是專心致志的培養這個兒子了。

王太後道:“皇上啊,你可要體諒我這個做娘的。”

劉徹連忙安撫王太後,道:“這兒子自然知道,只不過今日是阿嬌的足月酒宴,就先不要提別的事情了,等過了這陣子再說,朕這幾天還要忙著嫁公主去和親匈奴的事情,已經沒有閑心再選美人了。”

王太後見皇上根本沒有要聽自己的意思,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了,以防皇上對自己起疑心,只得不了了之。

第二日劉徹就封了河間王翁主劉芳為公主,準備遠嫁匈奴。

劉芳沒有辦法,和自己父親河間王跑到太皇太後的東宮去哭,想讓太皇太後念點兒舊情,隨便打發個宮女嫁出去。

他們哪知道,老太太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光是和藹和親是遠遠不行的,還要夠狠心,夠手腕。

太皇太後這些日子身子明顯不好,被他們這一哭鬧,心裏頭就更是煩躁,氣的險些暈過去,一幫禦醫被急傳到東宮請脈,折騰了好一陣子,河間王也不敢讓自己女兒哭了,就怕劉芳繼續哭,不但仍然要出嫁,反而會害了自己。

劉徹派了大行令王恢帶著隊伍護送公主出嫁,王恢出使過幾次匈奴,很會說話,對應付匈奴人還很在行。

更主要的是,王恢是難得的主戰派,主張對匈奴迎頭痛擊,讓他們知道大漢的厲害,才不會連年進犯,戰爭才是維持和平的最好方法。

這中想法簡直是說到了劉徹的心坎裏,在這種局面之下,王恢無疑是遼源的星星之火,一下子得到了劉徹的重用。

劉徹這次派王恢出使匈奴,也正是讓他去摸摸匈奴人的底兒,看看匈奴人是什麽意思,好準備自己的計劃,到底是合適派兵才是最好的。

田蚡雖然不做太尉,但是仍然面見劉徹,道:“皇上,王恢不是做大事的人,不可重用啊!”

劉徹一聽便笑了,道:“舅舅,您這是什麽意思?好不容易有個人支持朕打匈奴,你就跑來告訴朕,他不是做大事的人,難道要那些縮頭鼠輩來做大事麽?”

田蚡有些出冷汗,道:“卑臣絕不是這個意思,卑臣對王恢沒有任何承建,只是覺得王恢雖然主戰,但不是應該委以重任的人。”

劉徹只是冷笑,田蚡看他心意已決,總不能為了勸諫就毀了自己吧,於是改了口,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徹看他“能屈能伸”的態度就十分不順眼,田蚡和韓安國是很明顯的主和派,平日裏以他二人為首,只要有主戰派的苗頭,都會被田蚡壓制下去。

這讓劉徹早就不高興了,如今田蚡又自己撞上來,劉徹不罵他還能留著他麽。

劉徹在廂房批奏章有些累了,就站起身來,準備去看看兒子。

他到椒房殿的時候,就聽見裏面傳出隱隱的哭聲,其實這已經習以為常了,劉徹每次過來,只要兒子是嬴政抱著,一定會哭個沒完沒了的。

劉徹走進去,就聽小皇子一會兒哭一會兒樂,剛樂了一下就又開始哇哇大哭,劉徹往裏面去,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結果一下沒忍住,就樂了出來。

楚服站在旁邊,也憋著笑,是笑也不好,不笑又憋得難受。

只見嬴政站在床榻邊,雙手抱著臂,眼睛註視著床榻上那個小小的孩子,孩子一邊擺著小肉手小肉腿,一邊幹嚎,現在小包子發展到哭鬧已經不流眼淚了,每次都是張開嘴嚎兩嗓子。

嬴政就那麽一臉糾結的盯著床榻,小包子嚎一嗓子睜眼看嬴政一會兒,然後水亮亮的眼睛一瞇,又開始嚎哭。

這樣子把劉徹也逗笑了,劉徹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嬴政,道:“這是幹什麽呢?”

嬴政被小包子煩的根本沒註意到劉徹攬著自己的要揩油,只是很煩躁的,幹巴巴的道:“瞧他能哭到什麽時候。”

劉徹低下頭來,親了親嬴政的耳根子,笑道:“你跟孩子做什麽一般計較,叫乳母來哄好了就得了。”

說著看了楚服一眼,楚服立馬轉身出去,很快乳母就過來了,把小祖宗抱起來哄了好一會兒。

小包子似乎非常粘嬴政,但是嬴政只要一把他抱起來他就開始哭,但又不是像真的哭,就像有意幹嚎一樣,弄得嬴政忍無可忍,但是也束手無策。

乳母將小皇子哄好了,這才又放回床榻上,退了下去。

劉徹看兒子乖乖的躺著,大眼睛轉啊轉,左看看右看看,不一會兒似乎累了,就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劉徹看夠了兒子,這才坐下來,道:“今日田蚡竟然來找朕,說王恢不是成大事的料,不讓朕重用他,田蚡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仗著自己是朕的舅舅,你還記得那次田蚡管朕要地的事兒麽,還是阿嬌姐姐你撅了他一句。”

嬴政聽了劉徹的抱怨,不禁輕笑了一下,道:“還真讓田蚡說著了,王恢確實不是成大事的料兒。”

劉徹聽了有些驚訝,道:“你竟然和田蚡一個意思?”

嬴政道:“田蚡雖然一直靠著王太後的關系,但是不得不說,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尤其是在識人這一點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王恢雖然是主戰派,但是他沒有行軍打仗的魄力,這也是為何田蚡說他不能被重用。”

劉徹聽著也覺得有點道理,王恢和嚴助也算是一個樣子的,雖然都有大報覆,但真材實料只在嘴皮子上,能做智囊和辯才。

嬴政說到這裏,忽然冷笑了一聲,道:“不過田蚡這時候來找皇上,恐怕也不是出於什麽好心,而是估摸著武安侯混不下去了,想給皇上出謀劃策,好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

“混不下去了?”劉徹笑道:“這滿朝上下,還有能讓武安侯混不下去的能人異士?朕可要拜訪拜訪。”

嬴政道:“不是別人,正是太皇太後。”

“老太太?”

嬴政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背對著劉徹,道:“有些事情,不是我這樣的人能說的出口的,畢竟這是皇上的家務事,我也不便插嘴,說出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只能提點陛下一下,太皇太後因為小皇子的事情,想要田蚡好看,田蚡其實也只是個待罪羊而已,關鍵是田蚡身後的那個人,太皇太後也不好動。”

劉徹當下有些僵硬,遲疑道:“阿嬌姐姐說這話,可有根據麽?”

嬴政轉過身來,笑道:“並沒有什麽根據,所以我才不便說什麽,就算有根據,拿出來又有什麽用呢,百事孝為先,連太皇太後也知道,沒有用的……我也並不是想讓皇上去質問誰,只想告訴皇上,心理有個底兒才好。”

嬴政說著,擡頭看著劉徹的眼睛,唇角仍然掛著笑意,讓劉徹覺得有些高深莫測,嬴政接著道:“畢竟……皇上也早就開始起疑了不是麽?不然也不會叫主父偃他們做那篇皇太子賦,是不是?”

劉徹聽到這裏,心裏都一震,他確實早就開始懷疑了,從這次阿嬌早產的事情開始懷疑的,因為只要想一想,就很簡單明了的知道,誰才能從這件事情上受益。

答案非常好猜,那就是王太後……

劉徹並不是那個天真空有一腔抱負的少年太子了,現在他已經歷經了變革失敗,歷經了老師自殺獄中,歷經了太皇太後給他鋪設的重重磨難,就算劉徹還沒有完全的出師,但終極比之前沈穩了太多。

劉徹很聰明,一點就透,就算他從來沒想過要懷疑自己的母親,這次也不得不去懷疑王太後了。

所以那日他才特意當著自己的母親面前,說給剛出生的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賦,就是想看看王太後的反應。

正如嬴政說的,劉徹不可能跟自己的母親撕破臉皮,甚至去給自己的母親治罪,這簡直是讓天下人看笑話,太皇太後都拿王太後沒轍,他又能怎麽樣。

劉徹想著,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的母親賢良淑德,沒成想,反而給自己下了這麽狠的一個絆兒。

劉徹走過去,讓嬴政坐下來,道:“這件事……朕確實已經知道了,朕心裏有分寸,你放心罷。”

這件事情一旦挑明,劉徹就不得不去想,心裏有些不順,好在兒子倒是很“善解人意”,又哭又笑的,弄得嬴政一臉的糾結,讓劉徹看了心情立馬大好。

劉徹在椒房殿待到了下午才起身要走,衛青突然急匆匆的闖進來,他一向是最註意規矩的,眼下卻有些失態,見了劉徹,連跪都忘記跪了,喉頭滾動了一下,似乎說的有些艱難,道:“陛下,匈奴人殺了劉芳公主。”

劉徹一聽,頓時一口怒氣沖了上來,喝道:“這是怎麽回事?”

衛青道:“具體卑將也不知道,大行令王恢還沒有回來,只是接到了急報,說劉芳公主不知為何惹惱了匈奴人,已經……被殺了。”

劉徹有些怒不可遏,他本身就不想和親的,這在他心裏是一種不能磨滅的屈辱,但是現在眼下沒有實力和匈奴人抗衡,才委曲求全的和親,選一個公主嫁過去,結果匈奴人反而這麽猖狂,就算劉芳犯了什麽過錯,但她代表的是大漢,也不能說殺就殺。

劉徹道:“傳三公,朕要廷議,好啊……這就是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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