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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轉身天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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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將李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笑著對淮南王太子劉遷道:“這……怕還沒有到十五罷?”

劉遷一聽,笑了起來,道:“確實確實,這是我從樂館淘換來的,那地方你也是知道的,喜歡小的。”

田蚡本是拉著李妍的手,李妍肌膚白嫩,生在倡家,一雙手沒有做過粗活,田蚡有些愛不釋手,只不過他看見劉遷笑起來的模樣,登時覺得李妍也不算什麽了。

畢竟漂亮的女子他見得多了,劉遷這樣英氣的他還未見過,尤其這人一笑起來,確實與眾不同。

田蚡當下松開了李妍的手,讓下人擺宴,反而攜著劉遷的手往裏去,一同入席坐下來。

劉遷也是花花腸子多的人,混跡的不比田蚡少,田蚡這樣露骨的眼神他自然看得出來,但是這次是答應了父王要去拉攏武安侯,不能再為一時舒坦壞了大事,淮南王劉安已經三番五次的責令過他。

劉遷向來怕劉安,也不敢怠慢,只能忍著。

入了席,田蚡才放開他的手,笑瞇瞇的道:“所謂無功不受祿,不知淮南王太子這番來是為的什麽?”

劉遷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畢竟要小心些,但是經過剛才,他又不想讓眾人退下去,田蚡的樣子看著就讓他起雞皮疙瘩,若對方是個美人也就罷了。

劉遷忍了半天,才勉強笑道:“有些話,不是很好說,請武安侯屏退左右。”

田蚡一聽就樂了,笑的極為露骨,道:“行行行。”

說著揮手讓眾人退下去,一時間席上就剩下田蚡和劉遷。

劉遷準備速度的說明來意,說完就走,當下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是父王親自囑咐的,父王說了,我在京城裏,什麽魏其侯都可以不先去拜會,但是一定一定要來武安侯府上走一趟,這樣才是禮數。”

田蚡笑著拱手道:“淮南王太擡愛了。”

劉遷肚子裏本沒有這麽多墨水去誇人,都是事先淮南王讓人帶來的密函,上面寫著如何去誇,如何去說,讓劉遷反覆背下來,劉遷雖看著頭疼,但也不敢忤逆父王的意思。

劉遷繼續道:“父王還說了,這京城裏,若論資歷,武安侯不一定是最老的,但是若論智謀和建樹,武安侯要是自謙說第二,怕是沒人再敢伸頭說第一。”

田蚡笑著搖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他說罷了,打斷了劉遷的話頭,沒讓他再說下去,田蚡是靠著王太後的關系才在朝中漸漸立足的,若是沒點看人的本事,如何能爬的這麽快,他就是溜須拍馬看人臉色上來的,劉遷這點小伎倆,田蚡還是能一眼看穿的。

田蚡道:“啊呀我說,淮南王太子就別給田某灌迷幻湯了,我又不是什麽愛聽奉承話兒的人,咱皇上,年輕氣盛,才是愛聽奉承話兒的人呢。”

劉遷一聽他不著道,心下有點著急,田蚡順著寬袖,已經沒了方才那樣親和,道:“行了,你有什麽話,直說罷。”

劉遷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冷淡下來,終歸他淮南王太子是嬌生慣養大的,並沒有田蚡這樣重的心機。

劉遷一咬牙,幹脆直接道:“既然武安侯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說了……我這次來,是專門受了家父之托……共舉大事!”

田蚡其實早有預料,淮南王是什麽安分的人?就在太皇太後和皇上關系僵持的當口,獻什麽淮南王書,已經看得出來其心昭然。

說實話,田蚡這次被罷官,有些心灰意冷,他不是對自己的前途心灰意冷,而是對皇上和太皇太後心灰意冷,老太太比誰都精明,不吃田蚡這一套,即使田蚡告了密,老太太依舊罷他的官,而在田蚡心裏,皇上劉徹才十七歲,是個半大的毛孩子,毛孩子還想要動刀動槍的攻打匈奴,結果連朝廷都沒管好。

並不是田蚡有多大的抱負,而是田蚡覺得,從劉徹和太皇太後身上,他都得不到好處,如今淮南王太子來找他,淮南王無論從資歷,還是從駐兵來看,都是最有可能和朝廷抗衡的唯一人選。

田蚡本有心和淮南王劉安結盟,來個裏應外合,但是他需要借坡才好下驢,擡著架子,劉安才知道他武安侯是多難請到的高人,身價才不同尋常。

還有那麽一點,就是田蚡好色,覺得淮南王想依仗自己,貢獻個兒子又怎麽樣,也不是真的要多專情,他想玩玩的時候,能召之即來,就可以了。

所以這時候,田蚡聽他說“共舉大事”四個字,當下“乓”的一拍案,喝道:“大膽淮南王太子!你要造反麽!”

劉遷沒想到田蚡忽然翻臉,當下嚇得腿軟,差一點就要從坐到跪,突然反應過來不是這麽回事,自己姓劉,是內戚,武安侯就是長輩,他也是外戚,比自己矮了不止一頭。

劉遷平覆好被嚇著的心情,幹笑道:“武安侯,這是何出此言呢。”

田蚡冷笑道:“我是皇帝的舅舅,哪個舅舅,會不待見自己的侄兒?更何況這個侄兒是天子……不是我不想幫你,只不過……你說能有什麽好處麽?”

劉遷聽他開價,也放心了不少,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匣子,遞給田蚡,田蚡接過來,還順道摸了劉遷的手兩下。

劉遷一抖,嫌惡的不知所以,但還是勉強笑著,道:“此中是父王親筆所書,請武安侯過目。”

田蚡占了便宜,這才打開匣子,拿出裏面的小竹簡,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寫了很多,田蚡看著自然心動。

淮南王說了,武安侯若是肯結盟,那麽等到清君側之後,他就是一等功臣,但是若武安侯只想屈居一個皇帝的舅舅,繼續被竇家打壓,也沒什麽不可以。

田蚡是心動的,但是也很貪心,把竹簡隨意的一扔,笑道:“開價我很喜歡,只是……這上面全是淮南王的開價,不知太子有沒有什麽價,要和我談談呢?”

劉遷已經忍道了頭,按捺著不發火,道:“方才我帶來的人,就是我的誠意,難道武安侯還沒體會到麽?”

田蚡也不著急,道:“這是大事兒啊,容我先想想。”

劉遷還要說話,田蚡已經長身站了起來,朗聲道:“送客。”

劉遷當下只是瞪了田蚡一眼,就甩袖子出了府門,馬車裏謀士問劉遷情況怎麽樣。

劉遷只是不愉快的道:“田蚡是個勢利小人,貪得無厭,根本不足與他謀大事!”

謀士道:“太子有所不知,就因為是勢利小人,才好利用,若真是無欲無求之人,那要如何拉攏?”

田蚡等劉遷走了,才站起來,也有些坐不住,叫來下人備馬,準備進宮去見王太後。

田蚡將劉遷送來的歌女李妍一並帶上,往宮中去。

王太後這些日子心情不順,一來是她王家本身就只有田蚡這個勢力,現在被太皇太後罷免了,雖然一道罷免的還有竇嬰,但仍然不快。二來皇上天天往椒房殿去,陳阿嬌已經獨寵後宮,其他人皇帝根本連看也不看一眼。

不久前王太後還聽說,董偃被處決了,罪名是有東方朔來定的,三條死罪。

王太後本以為劉徹要和竇家過不去了,董偃好歹是竇太主眼前的紅人,結果後來聽說是皇後看董偃不順眼,皇帝就把人給殺了,也不知皇後怎麽和竇太主說的,竇太主也不曾進宮來鬧。

王太後現在越來越忌憚陳阿嬌,陳阿嬌在他心中就是那個只能靠著自己母親,天天嘴裏和皇上嚷著“要是沒有我,你怎麽能做皇帝,你母親怎麽當太後的那個人”,王太後是萬萬不能想象,原來椒房殿裏住著的人,已經換了瓤子,所以才讓她苦惱異常。

王太後聽說田蚡來了,正愁沒有說話的人,道:“讓他進來。”

田蚡進來,因為和王太後很熟悉,也不行禮,直接坐下來,道:“姐姐近來安好?”

王太後嘆口氣,眉頭緊皺,把水給他推過去,道:“什麽安好,我沒被氣死,就是好的了。”

王太後看他撿了桌上的水果吃,好像不著急一般,把他手上的水果打掉,道:“你還在吃,你一點兒也不著急似的,你看看你自己,好不容易來的太尉,結果沒有當上丞相,現在什麽都沒了。”

田蚡道:“著急有什麽用,這不是著急的事。”

王太後是劉徹的親娘,他就算和自己姐姐關系再好,也不能和對方說淮南王約自己造反的事。

田蚡眼眸微轉,笑道:“彘兒他年紀不小了,一切都想自己做主,別人怎麽勸都不聽,這有什麽辦法?惹惱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又舍不得對自己親孫子下手,我這種沒權沒勢的小吏不遭殃誰還遭殃?你看人家竇嬰,也賦閑在家不是,不過人家魏其侯的大門就人來人往,門客上千!”

王太後聽著,越發的覺得是他們竇家人打壓自己王家,冷笑道:“哼,老太太就算再厲害,還能活多長時間。”

田蚡趕緊看了看左右,王太後和田蚡說話的時候,一般都不讓人在旁邊服侍,但是田蚡生性多疑,看見沒人,才壓低了聲音道:“好姐姐,這可是大不敬的話,只要老太太在一天,你就不能這樣說,知道麽。”

王太後只是冷笑,不再多說,其實心底裏也是怕的。

田蚡這才道:“說到底了,弟弟覺得,太皇太後咱們動不起,但是他竇家的人,也不是都動不起。”

“你要和竇嬰鬥?”

“不不。”田蚡往嘴裏塞著果子,搖手道:“竇嬰老奸巨猾,一副無欲無求的表象,其實他骨子裏太精明,咱們要撿軟的捏。”

王太後道:“那是誰,別賣關子了。”

田蚡笑道:“好姐姐,你怎麽沒想到,是皇後啊。”

王太後又是冷笑了一下,“皇後?彘兒現在和皇後如漆似膠,為了他的好皇後,寧肯不聽為娘的話,白養他這麽大了。”

田蚡道:“姐姐你有所不知,皇帝就算再厲害,再有雄心大志,他終歸是個男人,男人的心思是什麽,這還不簡單的,錢、權、美人……彘兒是蜜罐子裏泡大的,他能對一個女人這麽專一麽?他是皇帝,後宮佳麗無數,怎麽可能專一。也就是現在皇後懷了龍種。”

王太後嘆氣道:“你也說了,皇後懷了龍種,正是得寵的時候,若是失寵,總得她把孩子生下之後罷。”

田蚡搖頭道:“不然不然。姐姐糊塗了,這個孩子,要是真的生下來,你這個太後還能好過麽,皇後可是竇家的人,這個孩子被皇後養大,那還不跑到你太後的鳳冠上來撒尿?”

王太後一聽,氣的只拍桌子,道:“那你說!”

田蚡這才壓低了聲音,笑道:“這孩子一定不能讓他生,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皇上寵著皇後的時候,不好動手,要是不寵,那動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姐姐聽我說……皇後如今有孕在身,身子肯定多有不便,皇上是個男人,如何能一直守在椒房殿,對不對?若這時候有個美人兒能吸引皇上的註意,那不就齊全了!”

王太後有些失望,道:“你說的,之前陽信也和我說了,但是不成,李延年獻樂,那麽多美貌的歌姬,都不行,還有那個叫衛子夫的,陽信多看重她,也不行。”

田蚡道:“陽信公主她畢竟是女人,怎麽能懂得男人的心思呢?皇上不是寵愛皇後麽,那就找個和皇後相似的女子來,皇後身子不便,弟弟還真不信,皇上要和這個女子相處得多了,能不為所動?從形似開始,加之有你這個太後的推動,不怕不得寵。”

王太後道:“你說的好,只是哪裏找這麽一個和皇後相似的女子來?難不成讓竇太主來找麽!”

田蚡笑了起來,有些不懷好意,道:“姐姐,若是弟弟沒有準備,怎麽好空口和你來講,你也太不了解弟弟了。”

他說著,自己起身出去,不多久就拉著一個女子進來。

那女子穿著很素雅,低著頭,嬌滴滴的往裏走,身段婀娜,走路搖曳生風,似乎身子異常的柔軟多姿,就算沒看見相貌,也知道是個魅惑風流的人物。

王太後道:“擡起頭來。”

李妍軟軟的應了一聲“諾”,隨意慢慢擡起頭來,顯得非常乖巧。

王太後左右看了看,道:“只有一點像,側臉乍一看像,但是仔細看卻不像了。”

田蚡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樣貌長得的確不錯,看這樣子也乖巧,若依你說的,先把她放在何處才好?掖庭的事情可是皇後來管理的,就算在掖庭簿冊上寫一個才人的名字,椒房殿也會有人去通知的。”

田蚡道:“不要放進掖庭,從掖庭走,必然要先去椒房殿給皇後當女官,這可當不得,竇家出了名的狠,還不被弄死?依弟弟來看,咱彘兒喜歡美人是沒錯的,那也要多才多藝的美人他才看得入眼,不比那些庸脂俗粉是不是。這李妍是倡家出身,不如將她放到樂府去,由李延年調教出來,為皇上獻曲的時候再捧出來。”

李妍聽到“李延年”三個字,低聲怯怯的道:“大人可說的樂府的李延年?”

田蚡道:“怎麽?你還知道李延年?”

李妍道:“李延年正是妾的兄長。因為犯了法,宮刑之後送進宮做養狗,一別數年,不知已經到了樂府。”

王太後一聽,笑道:“那感情更好,就去樂府罷,讓你兄長教你宮裏的規矩,皇上啊,最喜歡你這種細聲軟語的。”

他們正說話,一個侍女突然進來,王太後頓時冷了臉,喝道:“誰讓你進來了!”

那侍女連忙跪下來,磕頭道:“太後,皇後來給您請安來了,正在外面。”

王太後一聽,有些慌了神兒,可不能讓嬴政看到李妍,怕他起什麽疑心。

田蚡也驚了一跳,趕忙道:“姐姐你見皇後,我先回避,記得啊,要客客氣氣的對待竇家,你都忍了這麽些年了,不能一時亂了自己的陣腳。”

王太後點頭,揮手道:“趕緊走,把這個李妍也帶下去。”

等田蚡和李妍去內室回避了,王太後整理了一下衣袖,坐到了紡車跟前,拿起梭子像模像樣兒的紡起來,才讓侍女去請嬴政。

嬴政每回來請安,王太後要麽在織布,要麽就是在繡東西,和普通人家賢淑的婦人沒什麽區別。

景帝在世的時候,她就是個會裝的,讓人看起來很安分,但是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跟著皇帝進了宮,若是沒有什麽手段心思,就算再漂亮也不能立足,必須狠。

王太後一直用紡車和針線來掩飾自己,只是她這些伎倆,也就偏偏劉徹,畢竟劉徹是她帶大的,心裏怎麽可能懷疑自己的母親,但是她騙不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眼睛是瞎了,但是不用眼睛看人,反而看的更加清晰明澈。那就更加騙不了嬴政。

嬴政的母親也是歌姬,被父王看上了眼,帶進了宮中,這和劉徹簡直是如出一轍的身世,只不過嬴政的母親更想做一個女人,而王太後,則更想入住東宮。

嬴政不動聲色的給王太後請安,若不是每五日必須來一趟,他才不會往這邊來看王太後假慈愛的樣子,竇太主心性不細致,還把王太後作為好姐妹看待,只不過嬴政可是心思重的人。

王太後看見他,才把手上的梭子放下來,笑道:“阿嬌來了,快坐……你身子不方便,就不用來了,若是想和我說說話兒了,叫人過來跟我說一聲,我去椒房殿也是一樣的。”

嬴政坐下來,已經三個月,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太重了,反正覺得自己身子和以前不一樣了,總覺得重了許多,雖然表面上還不如何顯,但是嬴政最近總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著也不是。

他身體不舒服,一直別扭著,就不想和王太後客套,沒心思去和她虛偽。

王太後倒是不這麽想,她聽了田蚡的話,就想著應該對嬴政客氣些,表現的親和一些,才能暗中培養李妍,不讓嬴政起疑心。

王太後道:“最近身子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禦醫是不是天天往椒房殿請脈?若要什麽藥材只管去拿,國庫裏多得是銀錢,這時候有錢就要用。”

王太後一個人自說自話,好像也沒想讓嬴政回答什麽,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罷了,等她說完了一番話,道:“行了,你也累了,我就不多留你了,註意身子。”

嬴政聽到此處,起身來,就退了出去。

給王太後請安之後,還要去東宮給太皇太後請安,嬴政坐上車,快到東宮的時候,就遠遠的看到了劉徹的車仗停在外面,一定是劉徹在裏面。

嬴政下了車,往裏面去,在殿外看到了衛青,衛青自從被提拔之後,就一直跟在劉徹身邊。

劉徹聽了嬴政的話,想要開始集勢,掩人耳目的弄了一支幾十人的隊伍,這幫人都是王公大臣的兒子,帶著這幫人開始四處游獵玩耍,經常一出宮就是四天,第五天不得不上早朝了才會回來。

這些人全是嬴政親自選出來的,選王公大臣的兒子,因為他們有權勢,並不是土疙瘩的出身,往後若是用他們,也好有連帶性。

劉徹天天出去打獵,回來上朝再去椒房殿,總比他天天泡在椒房殿要好得多,嬴政不能說不是有私心,自從劉徹打獵之後,嬴政總算是耳根清凈了不少。畢竟劉徹在身邊,他也不好去集結自己的勢力和人脈。

嬴政進了殿,果然看到了劉徹,太皇太後坐在鳳榻上,劉徹坐在一邊,正在和太皇太後回話。

嬴政一進來,太皇太後就聽見了,道:“聽這聲兒啊,是阿嬌來了麽?”

劉徹出去了四天,一見嬴政,眼睛就突然亮了,簡直是小別勝新歡,道:“奶奶,是阿嬌姐姐來了。”

他說著,立馬站起來,風風火火的過去扶著嬴政,生怕他摔了。

太皇太後讓嬴政坐下來,就坐在自己身邊,拉著嬴政的手,笑道:“看樣子皇上待你不錯,你母親總是叨念著不該把你送進宮來,怕你受委屈,老身覺著也沒錯,皇上愛見著你啊,老身可就放心了。”

太皇太後說完,轉頭對劉徹道:“聽說你最近總是出宮去,一連幾天不見人影兒,是去幹嗎了?”

劉徹聽她問起來,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了一眼嬴政,還好太皇太後眼睛看不見東西,不知他們有什麽小動作。

嬴政並沒有慌亂,只是給劉徹打了個眼色,劉徹這才笑道:“孫兒最近讀了黃老之學,心中有所感悟,天下當無為而治,所以就帶著一幫子人出去打獵了。”

“打獵啊。”

劉徹道:“正是,孫兒帶著衛青他們一起,晚上就露營在野外,打了許多野味回來,等一會兒烹熟了給奶奶送過來些。”

太皇太後被他逗笑了,道:“老身老了,哪還吃得什麽野味。”

劉徹道:“孫兒特意囑咐了,讓他們烹的熟爛了,再送過來。”

太皇太後點頭,似乎很滿意,道:“你能參透黃老之學,老身甚是欣慰啊,咱們漢室自從高祖開始,黃老就是官學,那是老祖宗的教誨,你想要搞建樹,老身不會攔著你,但是你要知道,不能忘本啊。”

劉徹面上有不耐煩之色,但是馬上收斂了,答應道:“孫兒只是之前一時之錯,現在已經痛改前非了。”

嬴政看劉徹對答如流,把太皇太後哄的高興,雖然劉徹年紀還輕,比較意氣用事,但是不得不說,他是個好苗子,一點就透,說的也頭頭是道,假以時日,定然不可小覷。

嬴政心中暗暗忌憚,覺得自己的腳步也要加快,太皇太後若是一駕崩,漢室的內閣可就要天翻地覆了,劉徹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掌權,到那時候再想推倒劉徹,可就不是一般的困難了。

只是雖然嬴政厲害,比這十七歲的劉徹心機要重得多,但是也不能撒豆成兵,沒有人脈沒有兵力是不能辦事的,人脈和兵力又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就能集齊的,就算是調兵,還需要小半個月的先行時間,更別說是如此的大事。

而且這個劉徹,悟性如此之高,怕也不能長時間被自己利用,就算現在看起來對自己依賴,那也是因為自己作為他的智囊,等哪天他羽翼豐滿了,一個帝王,如何能不多疑。

省過老太太,劉徹正準備和嬴政一起回去,就聽太皇太後道:“阿嬌留下來,咱們吃個飯,皇帝就先回罷。”

嬴政不知太皇太後留自己為何,心中一突,還以為是老太太過於精明,看出了什麽,只能留下來。

劉徹有些失望,不過仍然自己一個人走了,他上了車仗,往回去,到了殿門口,就聽說東方朔求見。

劉徹並不如何待見這個東方朔,雖然在董偃這事情上,東方朔的想法和嬴政一樣,但是這個人太聰明,太有辯才,總是搞得劉徹臉面無光,他是個皇帝,如何能重用總是打自己臉的人。

劉徹在宣室見的東方朔,東方朔跪在地上,還沒有說話,劉徹已經開口道:“是那個執戟上殿的東方朔啊。”

東方朔自然知道劉徹是為了之前的事記仇,想要奚落自己,但是也不生氣,而是笑呵呵的道:“陛下,卑臣想請陛下玩一個游戲。”

劉徹一聽就笑了,道:“朕以為你只會舞刀弄槍。”

東方朔幹笑道:“謝陛下擡愛,只是卑臣不會舞刀弄槍,肚子裏只有點墨水……”

劉徹不想和他貧嘴,若是比嘴皮子利索,滿朝上下,估計沒人能和東方朔相提並論,道:“東方朔,你又有什麽鬼點子,直接說出來罷,朕這裏一大堆奏本,沒空看你神啊鬼啊的。”

東方朔道:“其實卑臣就是想猜一猜陛下的心思。”

“朕的心思?”劉徹心中一驚,因為他最近正在安安籌劃奪權的步驟,所以被對方一說“心思”二字,難免有些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朕能有什麽心思,你該猜猜太皇太後的心思才對。”

“卑臣若能猜對,就請皇上賞給微臣一些獵來野味,陛下如何?”

東方朔這麽說,明顯讓劉徹卸下了戒備,笑道:“原來你東方朔是饞了?行,你猜罷。”

東方朔這才應聲,站起來像模像樣的擺弄半天,沖著天道:“東有啟明,西有長庚,陛下這心思不就是想要摘下太白星麽?”

劉徹聽了,不由收了笑容,長庚是將軍之象,主殺伐,自然指的是劉徹在暗中練兵。

東方朔看他的臉色,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道:“陛下帶領將士,看似外出游獵,其實正是行軍打仗的縮版,熟悉仗勢,培養將領,在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籌備能力。陛下的心,不僅僅是在朝政上,而是蟾蜍……”

東方朔說的含蓄,蟾蜍所指的自然是匈奴的單於。

劉徹聽懂了,心裏不由有些吃驚,這玩世不恭的東方朔,平日裏除了彈劾大臣,就是耍貧鬥嘴,沒成想還能有這樣的慧眼。

劉徹面皮不動的笑道:“你還有這本事?”

東方朔道:“陛下,卑臣除了會猜,還有另外一個本是,那就是相面。”

“相面?”劉徹不知他又要說什麽事情,道:“那你給朕相相面。”

“不不,”東方朔連連擺手,道:“卑臣如何能給天子相面?”

劉徹道:“如何不能了?”

東方朔道:“董仲舒曾為皇上提出天人三策,只不過依卑臣來看,天人三策也未必全對,其中一條,君權天授,只是在卑臣看來純屬胡扯,天子既是天,如何能為天相面?”

劉徹道:“那你要為誰相面?”

東方朔忽然正色起來,道:“那個替皇上出謀劃策的人。”

“你說的誰?為何朕聽不懂?”

東方朔見皇帝裝傻,道:“卑臣愚鈍,猜測不出陛下身邊哪一位能人異士為皇上想出的這些主意,以黃老之學出奇兵,看似無為而治,實則是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的培養出征將領……能想出這樣妙計的人,必定不凡,確實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但是皇上……雖然卑臣沒有見過這個人的面,卑臣卻能為他相面。”

劉徹聽著他嚴肅的口氣,只是道:“你繼續說。”

東方朔道:“陛下,這個人正面是富貴之相,能助皇上尊王攘夷,只是他的背面……一旦轉過了身,就是天子之相,可登臨天下!”

他說完,跪下來,將頭伏在地上,等候劉徹的發落。

劉徹被他這麽一說,心裏“咯噔”了一聲,東方朔說的沒錯,這個人的計謀出眾,沈穩聰慧,臨危不懼,有大器風範,只是他終究是個女人,是住在椒房殿裏的女人。

劉徹本身不懷疑嬴政的,因為就算劉徹再聰明,也不能想到住在椒房殿裏的阿嬌姐姐,瓤子裏確實統一六國的始皇嬴政。

只是這話讓東方朔說了出來,劉徹心裏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埂子,硌得慌。

東方朔等了許久,劉徹終於回過神來,笑道:“朕知道東方朔你也是忠君,但是這個人是絕技不可能的,你就放心罷。”

東方朔聽劉徹雖這麽說,但是很明顯劉徹遲疑了良久才說出來,他這樣精明的人,如何能不知道皇上已經心裏戒備了,只是口上不說,自己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

既然皇上已經明白了,東方朔也不再多說,只是老老實實的跪安,然後退出了宣室閣。

劉徹在宣室又坐了一會兒,他雖然嘴上說不懷疑嬴政,但是心底裏難免不舒服,招手讓內侍過來,道:“你去叫椒房殿的侍女過來,朕要問話。”

“諾。”

太皇太後將嬴政留下來,飯已經擺上了席,侍女過來為太皇太後布膳。

吃了幾口,老太太才道:“最近身子如何?”

嬴政道:“回太皇太後,一切都好。”

太皇太後點點頭,讓宮人都退下去,沖嬴政招手,嬴政扶著桌案慢慢起身,坐到太皇太後旁邊。

太皇太後道:“你呀,雖然你舅舅說你持重了很多,但是老身不放心啊,如今你又懷了身孕,可千萬要小心,都怪你母親把你嬌寵慣了,也怪老身,你從小就不知愁,也不知這皇宮內院的覆雜。”

她說著,頓了一下,道:“平日裏在椒房殿,千萬不要吃其他人送過來的東西……尤其是王太後,聽懂了麽?”

嬴政自然知道王太後送過來的東西不能吃,她巴不得皇後的孩子掉了,雖然嬴政也不想要這個孩子,畢竟他是個男人,讓他懷孩子,心中一口惡心就是散不開。

但是誰知道吃了王太後送來的東西,是掉孩子還是這條命都掉了,嬴政是在逆境中長大的,並不是天真爛漫的陳阿嬌,自然小心謹慎的多。

只是他不動聲色的道:“外婆何出此言呢?”

太皇太後道:“你不知道,這個王太後啊,平日裏像是個慈愛的長輩,什麽織布,什麽繡花,好像不爭不求,老實本分,但是啊……但是最狠毒的也就數她了,你還記得劉榮麽……那也是老身的孫兒啊,當時劉榮拒絕你母親提出來的婚事,王太後就利用了這一點,你母親只為了出口惡氣,她心思簡單,沒想那麽多,王太後就利用了你母親……”

她說到此處,沒再說下去,人老了就喜歡團圓,更何況劉榮也是她的親孫兒,劉榮最後慘死,老太太也不是不傷心的。

太皇太後頓了頓,道:“總之,你註意些,別大大咧咧的,遇到了事兒,來老身這裏問問。”

嬴政上輩子根本沒有什麽人待自己這麽親厚,出自真心實意的,心中多少有些感慨,這個老人家雖然有的時候霸道古板,但是待自己的親人,都是真心實意的。

嬴政道:“外婆放心,我註意就是了。”

太皇太後聽他應了,這才放心下來。

嬴政回到椒房殿的時候,劉徹出了奇的竟然沒來,侍女楚服見他回來,連忙迎上來,替嬴政退下繁瑣的外衣,又端來水。

嬴政見她跪在一邊,似乎有話要講,道:“有什麽話就說罷。”

楚服道:“娘娘,奴婢方才看見陛下身邊的近侍,將殿裏的兩名侍女叫走了,心中有些疑問,所以等這兩人回來就問了問……”

她說著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原來皇上叫他們二人過去,詳細的盤問了娘娘最近的起居,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都要問。”

嬴政這樣聽著,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說劉徹現在對自己言聽計從,唯恐自己不獻計謀給他,而此時的劉徹被太皇太後絆住了腳不,也算是個落魄的架子皇帝,就更該信任自己才對,為何會突然對自己的言行進行盤問。

嬴政道:“你可知道今日陛下除了那些建章衛,還見過了誰?”

楚服道:“奴婢也覺著奇怪,所以特意去套了套話,還真是問著了,皇上從東宮回來就去了宣室閣,在那裏面見了東方朔!”

“東方朔……”

楚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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