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出乎意料得順利。

原先莉莉絲還擔心自己的化妝技術不夠好，怕叫□□看出破綻，好在陸辰皮膚本來就蒼白，加上搖搖欲墜的身形，稍微往嘴上淋點番茄汁，就十分像鬼了。

陸辰偷襲地很成功，□□甚至都沒有註意到他，所羅門的匕首已經將他的腹部刺穿。

直到最後一刻，□□仍舊沒有弄明白，為什麽早在前夜被票出去的陸辰還能起死回生，他的表情，定格在驚恐而又迷惑的一瞬。

莉莉絲輕嘆一口氣。

那天夜裏，她步下魔法陣，把前來襲擊的黃毛擋住，又讓陸辰躲在房間裏，營造出他被殺死的假像。

果不其然，四足鼎立的穩定局面被打破，見莉莉絲失去了隊友，□□就迫不及待想要殺了她，而莉莉絲翻盤的唯一機會，就是拉攏王小雅。

說服她不是一件難事，只要稍加指引，讓王小雅明白等自己被幹掉後，□□的目標就會轉向她，加上女巫特質的迷魂香莉莉絲成功在她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原計劃中，莉莉絲並沒有讓王小雅死的打算，只是沒料到□□居然還有個殺手鐧，想起那詭異的詛咒稻草人，莉莉絲眼神微凝——這個能讓路德也側目的道具，他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她蹲下身，輕輕合上王小雅瞪大的眼。

“莉莉絲，我有個問題。”

莉莉絲回過神，陸辰站在她身後，小聲道：“你是怎麽把我的燈滅掉的？”

□□等人之所以連陸辰的屍體都沒有檢查，是因為大廳中屬於陸辰的那盞燈也熄滅了。

莉莉絲彎了下唇角。

“你沒有發現嗎，這個副本特別喜歡利用玩家的思維誤區。”

她拿起桌上一個花瓶，把插著的花束全部扔掉，提著裝滿水的細口瓶，來到掛有壁燈的墻前。

陸辰不明：“你要做什麽？”

莉莉絲只說：“你就看好嘛。”

她拎起細口瓶，將滿滿一壺水澆在一盞燈上。

只聽“呲——”的一聲，那原本跳動的火焰瞬間被澆滅，又一盞壁燈暗了下去，現在八盞燈只剩下一盞還在茍延殘喘。

陸辰目瞪口呆。

“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怎麽會……？！”

“我們都太想當然了，”莉莉絲道，“可是誰說過——只有一個玩家死掉，壁燈的火才能被熄滅？”

玩家在第四個房間裏獲得的並不是什麽驅魔物，莉莉絲聞過，只是一瓶普通的水。

每一件從房間裏獲得的東西必然有它的作用，這最後一個細口瓶，就是給玩家的一道提示——壁火可以用普通的水來澆滅。

路德道：“真是一個無聊透頂的副本，”它還在為不能吃掉所有的人類而耿耿於懷，“莉莉絲，你就該讓我吃掉他們。”

“您自己說過，吃多了人類會鬧肚子，”莉莉絲甜甜道，“我可是在替您著想。”

空中忽然降下一道聲音。

【玩家莉莉絲，玩家陸星河成功過關副本：殺人選舉，即將開啟傳送陣。】莉莉絲一楞。

陸星河？那是誰？

“啊，糟糕，”一道輕柔聲音道，“露餡了。”

莉莉絲瞳孔猛地一縮，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什麽，猛然回身，手伸向口袋：“大人!”

但已經晚了，莉莉絲的面前閃過一道雪光，“哐！”所羅門的匕首撞上深淵之書的封面，金石交碰的清脆聲後，她踉蹌後退兩步，肩膀抵住墻。

“啪嗒。”

莉莉絲的面頰被劃破了一道口，嫣紅的血珠順著臉頰滑下，在地上綻放出一朵朵紅梅。

陸辰，或者說陸星河站在莉莉絲的對面，微笑看她。

那股屬於陸辰的畏畏縮縮的神態徹底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殘忍的笑，像是將獵物逼入墻角的豺狼，用居高臨下的目光註視著莉莉絲。

“你……”莉莉絲想起□□說過的話，“你是那個新人殺手？”

“新人殺手？”陸星河聳肩，“倒也不算啦，只不過剛好殺的新人比較多罷了。”

“不過這局的新人格外多呢，除了那個□□，竟沒什麽老人，弄得我殺起人來沒有絲毫的挑戰性。”

莉莉絲的眼神一閃。

“這麽說，”她慢慢道，“胖子和李小梅，其實都是你殺死的？”

陸星河微笑：“沒錯。”

他的笑容殘忍而嗜血，與清雋的臉龐形成強烈反差，像是光與暗的融合。

莉莉絲輕輕嘖了一聲，她早該想到的——屍體上的傷口分明是細小的利器留下的痕跡，而所有玩家裏，只有陸辰持有所羅門的匕首。

可是……像他這樣的玩家，為什麽要混跡於新人副本？

從□□的話中可以得知，“新人殺手”陸星河的實力一定不容小覷，否則也不會殺死那麽多玩家而不翻車。

陸星河彎下腰，把落在□□屍體旁的詛咒稻草人撿起。

“唔……B級啊，對於他這個菜鳥來說，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道具了，”他嘖了一聲，“都被血打濕了啊，這要怎麽賣出去？”

莉莉絲：“……什麽是道具？”

“啊抱歉抱歉，”陸星河擡起頭，“你是新人，還不知道道具吧，不過……”

他把玩著匕首，朝莉莉絲走來：“反正馬上就要被我殺掉了，也沒有知道的必要呢。”

莉莉絲握緊深淵之書，小聲道：“大人。”

“現在想起我了？”路德涼涼道，“我早就說了，獵犬不需要思想，你就該聽我的命令，殺死那幾個人類，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望著一步步靠近的陸星河，莉莉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如果您再說風涼話，您唯一的獵犬也要離您而去了。”

陸星河用的是假名，盡管莉莉絲讓他對自己立下“不許傷害”的協議，但簽下契約的是“陸辰”，而並非真名“陸星河”，所以契約無效，深淵之書無法命令陸星河。

一想到這個男人居然一直在演戲，莉莉絲就很想往他臉上吐口唾沫：“陰險！”

“是你太蠢，”路德懶洋洋道，“女巫居然會被一個雄性人類玩弄於鼓掌，你的導師該為你哭泣了。”

“她不會哭的，”莉莉絲飛快道，“那個老女人已經三百年沒有流過眼淚了……！”

陸星河忽然向她攻來，莉莉絲忙止住話頭，猛地朝前一撲，她的時間掐的太緊，鋒利的匕首貼著臉頰而過，幾縷紫色長發被削了下來。

陸星河又發出咂舌聲。

“別躲啊，”他用一種嗔怪的語氣道，“我的時間可不多，就不能好好站著讓我刺嗎？”

莉莉絲：“哈？”她冷笑一聲，“你怎麽不說讓我直接割下腦袋送你，也免得再殺我一次。”

陸星河居然撫掌道：“那樣自然最好。”

莉莉絲的額上暴起兩根青筋。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貓般跳起，將寬大的女巫袖擼至手肘，露出兩根細伶伶的胳膊，杏仁眼中閃著琥珀色的火焰。

“上一個敢挑釁女巫的人，他的皮早就被剝下來當畫布了，”莉莉絲惡狠狠地笑著，“敢威脅女巫，你的膽子倒是挺大。”

陸星河笑瞇瞇道：“一般吧，對付你這個小女孩還算不在話下。”

莉莉絲：“小……小女孩？！”

她不可置信地問路德：“大人，你聽到他說什麽了嗎？他居然叫我——一個成熟的，有魅力的女巫為‘小女孩’？！”

路德：“難道不是嗎？”

莉莉絲狠狠把深淵之書摁下去。

“決定了，”森森目光轉向陸星河，“當畫布太沒意思，不如做個皮手套，冬天也好取暖。”

陸星河微笑：“那就試試看？”

明知是挑釁，莉莉絲卻還是上前一步，嘴裏念著什麽，一道覆雜的魔法陣在手中浮現，引得陸星河輕輕“咦”了一聲。

“原來你也有道具，”他好奇道，“這是什麽？”

莉莉絲冷冷笑了一下。

“它的名字叫……”她頓了頓，突然怒吼，“燒死你全家！”

“地獄之火！”

隨著莉莉絲喊出咒語，從天空忽然降下數道火焰，卷著灼熱的溫度，襲向陸星河，後者目露驚訝：“還挺厲害。”

話雖這麽說，他的神情絲毫不見緊張，從懷裏掏出一把白傘，施施然撐開。

那白傘做工粗糙，布質稀薄，卻形成一道完美的屏障，陸星河站在白傘的範圍之內，毫發無損。

莉莉絲錯愕：“怎麽會這樣？”

腦中忽然閃過陸星河的話，她喃喃道：“難道這也是……道具？”

“沒錯，”陸星河道，“不能再陪你玩啦，傳送通道馬上要開了。”

莉莉絲咬住嘴唇，她還是個見習魔女，會用的攻擊魔法並不多，地獄火焰已是能使出的最高階魔法，沒想到竟對陸星河絲毫不起作用。

見對面的人發出一聲輕笑。

“雖然用來對付你有些可惜，不過我玩得很開心，一個A級道具也不算浪費。”

陸星河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銀色小球。

“瘋狂蘑菇……”他輕聲道，“據說爆炸範圍能涵蓋一公裏，”他擡起頭，對莉莉絲露出一個清朗的微笑，“做好準備了嗎？”

莉莉絲心中警鈴大作。

“大人！我們……”

她剛起了個頭，以那顆銀球為中心，一股炙熱的氣流猛然沖出，瞬間將莉莉絲掀翻，在滾滾熱浪中，她艱難抽出深淵之書。

惡魔睜開眼，卻沒有動作。

“我說過的吧，”它輕聲道，“你是我養的獵犬，優秀的獵犬永遠會以主人的命令為目標，它們的語言只有‘是’，或者‘汪’。”

莉莉絲的手攥了起來。

陸星河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屬於他的氣息消失了，在越發令人窒息的熱意中，莉莉絲張開嘴，感到五臟六腑似乎都在燃燒。

好難受，她要死了。

莉莉絲終於支撐不住，松開了手，在墜向地面的前一刻，一只大手擒住她的下顎。

一道由黑霧形成的巨影站在她面前，彎下腰，金色豎瞳緊緊註視著莉莉絲。

“記住，沒有下一次，”惡魔道，“身為眷屬，你永遠沒有拒絕主人的權利。”

莉莉絲勉強撐開眼，勾了下唇。

路德不喜歡她的神態，微微皺起眉：“回答呢？”

“我……”

她忽然發出一聲悶哼——惡魔加重力道，冷冷道：“你忘了嗎？回答只有‘是’或者‘汪’。”

莉莉絲沈下眼：“……”

“喵。”

惡魔一怔。

“一定要回答‘汪’嗎？”莉莉絲偏過頭，眼含笑意，“可是怎麽辦呀——”

“我是一個貓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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