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的碎肉幾乎濺滿了半個大廳，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彌漫開，叫人作嘔。

兩個女學生快哭了：“你這算什麽問題！哪有人身體炸了還能活著？”

“不，”莉莉絲搖頭，“我想問的是，他觸發的死亡條件是什麽？”

趙偉咽了口唾沫，努力維持鎮定：“應該是他沒有遵守游戲規則——副本要求我們每晚都要進行選舉，黃毛拒絕執行，所以才會……”

地上有一個小點在閃爍，趙偉下意識望過去，頓時如鯁在喉，說不下去了。

那是一顆黃毛的碎牙，掩在半截下顎裏，被沾染上點點血跡。

“我們走吧，”王小雅帶著哭腔道，“反正投票已經結束了，如果再不走，違反游戲規定我們不就都死了嗎？！”

【投票結果：龍韜。】

忽然響起的副本提示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被點到名的小眼睛男人——他就是龍韜，簡直差點一屁股倒在地上。

“這這這……”他顫抖道，“黃毛不是沒投票嗎？！”

“那只能說明他棄權，”莉莉絲道，“並不代表今晚的投票作廢呀。”

小眼睛男咽了咽口水：“那我……”

趙偉打斷他：“不管怎麽說，我們先趕緊回去，免得被副本判斷為半夜還在外游蕩。”

眾人反應過來，忙匆匆離開大廳，活像身後有鬼追趕似的。

一時間，大廳內只剩下黃毛的碎屍灑在地上，一顆眼珠對準天花板，在壁燈的映照下泛著濕潤的光澤。

須臾，忽有一小小黑影摸入大廳，她蹲下身，撿起那顆眼珠，發出咂舌聲。

“好新鮮的眼珠，”莉莉絲道，“這次真是幸運！”

她表情興奮，站起身，眼睛滴溜溜在大廳裏轉了一圈：“還有哪些東西可以做魔藥材料呢~”

路德睜開眼。

“女巫居然已經墮落到要撿垃圾的地步了嗎？”它鄙夷道，“在我的年代，人類可是女巫的狩獵對象。”

“沒有辦法嘛，”莉莉絲道，“去年剛出臺了《人類保護法》，搞得我們都弄不到新鮮的材料。”

說完，她又歡呼一聲，撿起一根大腿骨：“可以用來熬遮光劑！”

“你膽敢把這根臟兮兮的骨頭和我放一起，”路德陰森道，“我就先擰斷你的脖子。”

莉莉絲皺了下鼻子。

“別這樣說嘛，”她軟聲道，“女巫最怕陽光了，您不會舍得看到我為陽光所煩惱吧？”

路德卻冷漠道：“如果能燒死你就最好了。”

莉莉絲：“……”

她擡起滿是血汙的手，按在深淵之書上。

惡魔發出一聲尖叫：“把你的爪子拿開！”它怒罵道，“你這只低賤的，卑微的小女巫……”

“莉莉絲？”

忽然響起一個顫顫巍巍的男聲，莉莉絲收起還在嚎叫的深淵之書，陸辰站在門口，手緊緊扶著墻壁：“你不走嗎？”

他居然會來找自己，莉莉絲有些吃驚，迅速把眼球收入口袋：“走吧。”

她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大廳，轉身跟上陸辰。

兩人回到房間，莉莉絲卻沒有像昨天那樣直接躺在床上，而是費力地把那具銀色鎧甲拖出來，抵住門。

陸辰不解：“你在幹嘛？”

“幫我一把，”莉莉絲力氣太小，憋了半天的勁也只讓鎧甲往前挪了半米，“你不想死吧？”

這句話比任何誘惑都管用，更不用說陸辰個性本來就膽小，他直接從床上蹦起，幫莉莉絲扶住鎧甲，但還是有些困惑：“我還是不明白……”

“看這裏，”莉莉絲指著鎧甲後頸出，那裏有個小小的六芒星，“這是聖騎士的標志。”

“這副鎧甲曾經的主人是一名聖騎士，”她解釋道，“他殘留下的光明力量將會成為抵禦惡靈最好的武器。”

況且這副鎧甲被鎖在夜蝙蝠看守的房間裏，如果是一堆破銅爛鐵，幹嘛費心設個障礙？

陸辰聽出點眉目：“你覺得今晚會有鬼來襲擊？”

“不是會，是肯定有。”荔芝道。

她突然想起什麽，小小啊了一聲，“糟糕，”煩躁抓了下頭發，“忘記看壁燈了。”

陸辰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有些迷茫：“什麽燈？這裏不是有燈嗎？”

“算了，”莉莉絲擺手，“明天再看也沒差的。”

她與陸辰合力將鎧甲拖到門口，原以為到此莉莉絲就消停了，沒想到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什麽，像是黑色的粉末，一把一把往床上撒。

陸辰忍不住道：“這是什麽？”

莉莉絲的回答差點沒讓他從床上摔下去：“狼首烏和青蛙心臟搗成的幹粉。”

“什……什麽？！”

“你要點嗎？”莉莉絲把裝有粉末的袋子遞給他，“這兩樣東西可以辟邪，內服的話還有美白的功效哦。”

陸辰觸電般後退：“不不不！不用了！”

“好吧。”

莉莉絲聳聳肩，蹬掉鞋子爬上床，陸辰還以為她終於消停了，過了幾秒，一道細細聲音傳來：“但我還是推薦……”

“不！要！”

“蠢豬，快醒醒。”

莉莉絲睜開眼時，深淵之書正岔開兩張書頁，對著她的臉左右開弓：“你是死了嗎？”

莉莉絲花了很大力氣，才忍住把路德直接丟出窗外的沖動，從嘴裏擠出字：“發生什麽事了嗎，大人？”

“巨魔都睡得沒你死，”路德譏諷道，“也許你不該留在女巫塔，去投奔那些醜陋的遠方親戚吧。”

“您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拿去墊桌腳，”莉莉絲終於忍無可忍，朝它冷冷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有潔癖吧？”

路德沈默了。

須臾，惡魔的聲音不甘不願響起：“有東西過來了。”

這只該死的惡魔，怎麽不早說！

莉莉絲立刻爬起，剛好瞥到門縫下伸出的一只手。

月光從窗口傾瀉而下，照在那只手上，反射出一種異常的慘白，門縫只有薄薄一條，它卻偏偏想要擠進來，皮膚都被拉扯得變形了，遠遠望去，好似一只肥碩的白蜘蛛。

莉莉絲屏住呼吸：“您覺得它的目標是我們嗎？”

路德：“不好說，也許是，也許不是。”

黑暗女神在上，這就是一句廢話。

莉莉絲翻了個白眼，在懷裏掏了掏，摸到裝有狼首烏與眼球的幹粉，才微松口氣。

但她似乎多慮了。

那只手掙紮了數十秒，忽然，它像是聽到某種無聲的召喚，僵停在原地，須臾，只聽“呲溜”一聲，從門縫下滑了出去，消失在莉莉絲的視野中。

莉莉絲忍不住爬下床，湊到門邊，臉貼著門板，努力想聽外面的動靜。

陸辰從睡夢中驚醒時，就看到一頭蓬亂紫發的少女像只八爪魚般緊緊黏在門上，宛若一個瘋婆。

“……”他小聲道，“你在做什麽？”

“噓，”莉莉絲頭也不回，“剛剛有鬼出現了。”

“鬼？！”這下陸辰的瞌睡蟲全飛了，“在哪裏？”

“所以說我在聽啊，”莉莉絲不耐煩了，註意到陸辰錯愕的神色，微微一頓，換上一副甜美笑容，“你輕一點嘛，我什麽都聽不到了~”

陸辰：目瞪口呆.jpg。

“啊啊啊啊——！”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黑夜。

陸辰整個人一顫，揪住被子：“發……發生什麽事了？！”

像是回答他般，走廊裏忽然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有誰的門被撞開了，緊接著響起肉|體撞在墻上的悶聲，男人的尖叫聲，以及……扭曲的笑聲。

“咦哈哈哈哈！”那聲音尖利，幾乎刺穿聽者的耳膜，“去死吧！”

莉莉絲垂著頭，忽然道：“不覺得這個聲音很熟嗎？”

陸辰抖若糠篩，如果不是怕被鬼捉走，估計早就暈過去了：“什……什麽……”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用各種障礙物擋住門，好讓鬼進不來。

莉莉絲剛張嘴，被一個男人的喊叫打斷。

“不!不要啊！”他似乎把聲帶都要吼斷了，“你……你怎麽可以這樣！我不想死！別……別殺我！啊——！！！”

莉莉絲一楞，下一秒，她忽然做出了一個讓陸辰目瞪口呆的舉動。

——她猛地拉開門，跑了出去。

陸辰連滾帶爬從床上下來，眼角只來得及瞥到莉莉絲飛揚的發尾。

“莉莉絲？！”

“嘭——！”

門驟然在他面前合上。

翌日清晨。

五個玩家在樓下集合，分別從對方眼中看到殘留的驚恐與害怕。

看來所有人都聽到昨晚的動靜了。

趙偉咳了一聲，下巴上冒出草根般的青茬，眼下垂著兩個厚重眼袋，短短兩天，他竟看上去蒼老了許多：“……有兩個人沒來。”

一個是和黃毛住在一起的小眼睛男，一個是莉莉絲。

陸辰嘴唇抖了下，輕聲道：“昨晚……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提到昨晚的事，就像有一根木棍插在他的喉嚨裏，吐字都變得艱難起來，“莉莉絲突然跑了出去。”

“等等？”趙偉睜大眼，“你是說——她主動跑出房間？！”

陸辰點頭：“對……然後我一直睜著眼到早上，她都沒有回來。”

誰也沒有責備陸辰為什麽不跟出去，在那種情況下，想要自保也是人之常情。

至於小眼睛男，誰都沒有費心問一句。

黃毛死了，他只能單獨睡，其他組隊的人都知曉舍友的情況，那昨晚在走廊裏淒慘嚎叫的人，其身份也不言而喻。

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八個玩家居然已經死掉了三人。

趙偉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先去吃早飯吧。”

他們之前在一樓大廳後找到一個廚房，那裏放著一張兩米長的餐桌，副本似乎會自動提供食物給玩家，餐桌上有著供應不絕的面包與肉類，玩家昨天便是在廚房解決的早飯。

幾人沈默著走入廚房，走在最前面的李小梅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啊——！”

胖子胖子嚇了一跳，惱火起來：“你搞什麽？！”

“那……那個人……”李小梅帶著哭腔道，“那個人的屍體在廚房裏！”

眾人大驚，忙擠入廚房，果然看見小眼睛男的屍體——雖然只有半個。

他的上半身完好無損，雙眼合攏，表情甚至稱得上安詳，靜靜躺在廚房的地板上，仿佛只是睡著了。

然而他的下半身卻消失了，腹部一道粗糙的裂口，像是被什麽猛獸給咬斷似的，但仔細看，卻發現裂口處有細密的牙印，看起來……倒像是人類的咬痕。

胖子忍不住道：“到底……是誰殺死了他？”

趙偉搖頭：“不知道，也許……”

“是黃毛。”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脆女聲，眾人皆是一驚，猛然回頭，全都呆住了。

莉莉絲站在他們身後，手裏捧著一塊白面包，腮幫子鼓鼓的，好似一只貪食的倉鼠。

她將嘴裏的面包咽下，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我昨晚親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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